的父亲相连。抽象化的父亲即父之名(the name of father),在个体一生
中、在整个文化中起着重大作用。父之名既可由生父担任,更常常由生父的
代理人如继父、叔伯、上司、国王、巫师或教师等充任。它代表神秘的象征
性 (符号性)权力,既是个体成长之规范,又可能成为个体成长之阻碍。
不过,不是象征界而是现实界,才是个体之成为主体的最终支配性力量。
现实界,这类似于弗洛依德的“本我”,是处在知的彼岸,在意识范围内几
乎无法觉察的东西。它位于想象与象征界之外,是主体无法自控却反而控制
主体之“权力”,但又确实“在场”,永远在那里发号施令,颐指气使。而
想象界与象征界不过是它的预动而已。可以说,现实界正是“他者”的来源,它以“他者”的形式控制主体。现实界的特殊作用在于,不断产生“欲望的
客体”,施放“他者”迷雾,使个体处在寻求满足又难以满足的状态,从而
形成“焦虑”。
审美显然总是与想象的或幻想的东西相连的,因而在这“三角结构”中,审美首先属于想象界,即同自恋性镜象联系在一起。但在拉康那里,审美更
主要地属于象征界,与语言规范紧紧相连。因为,人们的审美观念、审美趣转 引自杰弗森等《西方现代文学理论概述与比较》,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 年版,第149 页。
味等更主要地是文化即象征秩序的产物,离开象征秩序根本无从谈论审美。
这样,审美的东西总具有语言结构,可以由语言学途径去探索。当然,对拉
康而言,现实界通过“他者”才是审美之真正支配者。“他者”不断提供欲
望的客体,如优美、崇高和悲剧等。所以,审美不过是现实界这“他者的话
语”。美学的任务就应当是从语言途径去探索审美与无意识欲望、现实界或
他者的关系。但是,关键在于理解“他者”的含义。“他者”的含义取决于“现实界”的含义,这又是拉康本人所无法圆满给出而只能予以神秘化的。
杰
杰姆逊的看法颇有意味:现实界“就是历史本身”。现实界不属于语言概念,而就是代表“绝对拒斥象征化”历史本身。如果这一看法成立,那么“他者”
就不应再具有神秘性,而就是历史本身的复杂性、矛盾性和对立特征在主体
结构中的话语折射形态。审美作为“他者的话语”,也就正是历史演进的象
征性形式。
由此可见,拉康的研究也许本身是不具有历史意味的,但只要我们从历
史视界去予以重新审视,却可以从中窥见那暂时被遮蔽的历史。这是因为,拉康的本文本身已包含着某种颠覆“语言乌托邦”而返回历史的可能性。这
一点在他1955年爱伦·坡的小说《失窃的信》的著名分析中集中体现出来。
从这一实例中,我们可以具体见出无意识语言学在文学研究中的作用。
三角结构模型与文学研究
语言的权力何在?它如何既能建构又能颠覆主体?拉康把主体“三角结
构”模型嵌入美国作家爱伦·坡的小说 《失窃的信》中,作出了回答,也为
文学研究提供了一种独特模型。
《失窃的信》的故事并不复杂,颇有侦探小说意味。王后收到一封机密
信,正在细看,冷不防国王进来,情急中只好把这启封的信摆在桌面上,以
为这反而不会让国王疑心。就在这紧要关头,大臣又进来了。他一眼认出了
写信人的笔迹并看透了王后的隐秘,就在王后眼皮底下用调包计把信“窃”
走。因国王在场,王后敢怒不敢言,被迫装作若无其事。事后,王后命令警
长找回失窃的信。警长能力低下,把大臣的住宅里外搜遍却一无所获,只得
求助于业余侦探杜宾。杜宾智力过人,似乎毫不费力便找回信,捞取一大笔
酬金。他后来告诉警长,根据推理,那位既是数学家又是诗人的大臣喜欢别
出心裁,因而会象王后那样把信放在显眼位置,以此作障眼法。于是,杜宾
便设法在壁炉架上挂着的文件袋里“换”回了那封要命的信。
拉康把这篇小说带入他的“三角结构”模型,从而在小说中发现同一“三
角关系”的“自动重复”结构。小说有两个场面:第一场面是“主要场面”,第二场面是它的重复形式。
主要场面发生在王后卧室,出场人物有王后、国王和大臣三人(如图)。
国王对王后收到信之事视而不见,具有唯实者的低能(现实界);王后因此有秘
密可藏的错觉,这属想象界的自恋性错觉;大臣则看清两人的弱点,拿走信,这显示出象征界的眼力。第二场发生在大臣寓所,出场者为警长、大臣和杜
宾(如图)。警长处在1号位入替前一场的国王,他也一无所见;大臣取代
王后占据2号位,犯了与王后同样的错误:自以为秘密可保;杜宾取代大臣杰 姆逊: 《拉康的想象界与象征界》,《理论的意识形态》,卷1,伦敦,1988 年版,第104 页。
进入了3号位,他象上一场大臣那样看到了本应收藏的信放在显眼处,于是
也用调包计取走了原信。
在拉康看来,关键是把内容不明的“信”看作一种无意识隐喻,即它是
无意识愿望的一个能指,这个能指表明:一种规范性语言 (a formal
language)决定主体。“信”是王后本人的“象征”,“她把自己的存在寄
于其中,这个象征是违法的”。正是在此拉康发现了语言的权力对主体的绝
对支配性能:“恰恰是那封信和它的转手制约着这些主体的角色和出场方式。
如果它 ‘被搁置’,他们就会遭受失信的痛苦。他们将从这封信的阴影下走
过,变成信的折光”。例如,这封失窃的信仿佛享有主宰人吉凶祸福的神奇
权力,因为它“暗含着凶兆”,可以令王后或大臣受到惩罚。所以对拉康来
讲,重要的不是关心罪行和过失,而是“由那封信构成的对立和诽谤的象征”,拉
即信这种语言规范对主体的支配性功能。信为主体设定角色位置,令主体无
条件置于语言规范的重复性控制之下,正如杰姆逊所评论的,这种自动重复
结构“把一种结构化权力施加于在某个时间里占据这些位置的主体身上。因
杰
而能指链变成一种恶性循环”,而这种叙事的所指“恰恰是语言本身”。
这表明,拉康的叙事分析实为语言的权力的寓言性阐释:语言结构既可以建
构主体,也可以颠覆主体,恰如中国古语所谓水能载舟也可覆舟一样。实际
上,语言对主体的建构正象王后和大臣对自己的自恋性错觉一样,都是一种
幻觉。因而拉康所力图证明的是,语言对主体而言实质上是一种颠覆性权力。
原来,拉康所竭力探寻的无意识的语言性乃至主体的语言性,与其说是
引向语言对主体的建构,不如说是引向语言对主体的颠覆。这表明,拉康的“语言乌托邦”其实是“否定性乌托邦”,即语言的卓越功能不在于它肯定
或建构主体,而相反在于它否定或解构主体。这无疑是一个语言悖论。这个
悖论的存在是确实的,但不是绝对不变的;同时,这个悖论的根源无法由拉
康的后结构主义心理分析学揭示出来。拉康的理论“贡献”正在于他使人看
到了这个悖论,并且也看到了他本人的局限处。
应当看到,拉康关于《失窃的信》的分析在文学研究中具有不可忽视的
应用价值。首先,“三角结构”及其重要模型,可以变通地应用于某些合适
的本文的分析,从而有助于追究语言结构对主体的支配性权力,并顺此使历
史阐释置入其中。在我们看来,语言的权力根本上是历史的权力的显示。其
次,拉康对本文的不同凡响的拆解,在人们面前展示了新的本文胜景,这使
得作者和一般读者都成为把头埋到书里的鸵鸟。也就是说,拉康违反常规地“读”出的本文意义,看起来是全新的,但实际上又是本文完全显露出来的。
本文既显露又隐藏一些东西,从而为不同读者的自由阅读和自由发现提供了
伊
可能性。因此,伊丽莎白·赖特相信,拉康的上述模型可以用作“阅读过程拉 康: 《〈失窃的信〉的讨论》,《当代电影》,1990 年第2 期,第43-60 页。杰 姆逊: 《拉康的想象界与象征界》,《理论的意识形态》,第62 页。伊 丽莎白·赖特:《心理分析学批评:实践理论》,据《精神分析》,四川文艺出版社,1989 年版,第331页。
伊
的模式”。再次,围绕拉康分析而展开的德里达、约翰森等的讨论,可以帮
助人们了解本文研究中的其他复杂情形。德里达(Jacques Derrida)于 1975
年写 《真理的供应商》批评拉康把能指理想化,犯有“菲勒斯中心主义”(phallogocentrism)弊端,即处处把能指与生殖器形象、与欲望联系起来。
这在我们看来,拉康的偏颇正在于,他把“语言乌托邦”片面化为“能指乌
托邦”,而且这种“能指乌托邦”又是与性象征密切关涉的。两年后,约翰
森 (Barbara John-son)在题为《参照框架:坡、拉康和德里达》 (1977)
的论文中,则向德里达挑战。她认为德里达重犯拉康的错误:同拉康把能指
理想化一样,德里达强调能指的“延异”和“播散”等,也是把能指理想化
参
了。这等于说,如果拉康的“能指乌托邦”是“菲勒斯—能指乌托邦”的话,那么,德里达也有他的“能指乌托邦”,不过是能措游戏的或播散性能指的
乌托邦。这表明,后结构主义的本文研究容易陷入使能指过分理想化的能指
乌托邦险境。
心理分析诗学的症候
无论是弗洛依德还是拉康,心理分析诗学都体现了同一条思路:从无意
识语言学角度探寻叙事、象征、寓言、化装和重复等语言规范对主体、审美
的功能,或者说,语言的权力对主体、审美的影响。弗洛依德最初与后来的
拉康相近,认为无意识具有语言性,但后期却转而强调无意识先于语言,这
等于亲自舍弃以前的语言论视界。拉康虽然致力于返回前期弗洛依德语言论
思路,并且更坚决地突出语言的重要性,确乎可以说建构起心理分析学的“语
言乌托邦”了;但是,这一“乌托邦”之所以是“乌托邦”,就在于它本身
不是要证明语言对主体的正面建构力量,而是相反要表明语言对主体的负面
颠覆力量。其实,当弗洛依德后期注重无意识对语言的先在性时,也等于是
体察到语言对无意识的负面压抑力量,因为语言代表着超我、理性、文明性
道德等对无意识的颠覆性规范。心理分析诗学既说语言是重要的,又说它是
颠覆性的,岂不矛盾?如果真的相信语言是颠覆性的,那就索性承认好了,为什么偏要自欺欺人地说语言是重要的颠覆性的?其重要性难道就是其颠覆
性?实际上,心理分析诗学的危机存在于如下症候之中:它正确地发现语言
的权力,但却无法找到使这种权力效力于主体的解放这一目标的途径,这主
要是由于,它无法把无意识语言结构研究置于更为根本的历史视界之中。
这并不意味着可以轻易抛弃心理分析学的遗产,相反,应当重视它提出
的问题和它的症候。它提出的主体在语言结构中的位置、无意识的语言性等
问题,提醒我们关心语言的威力;而在它陷入迷津之处或病入沉疴之时,我
们的历史视界却可能展示走出迷津、或者妙手回春的前景。当然,这还只是
一个有等于深入谈论的话题。
总之,心理分析诗学从无意识语言学探索文学,不失为二十世纪西方语
言论诗学的一个重要流派。它是富于特色的,但又是偏颇明显的。
伊 丽莎白·赖特: 《现代心理分析批评》,据杰弗森等《西方现代文学理论概述与比较》,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 年版,第130 页。
参 见约翰森:《参照框架》,据扬(Robert Young)编:《松开本文—后结构主义读本》,伦敦,1981 年版,第225—242 页。
文学与存在语言学
人存在着,总要追问存在的意义。当他思索存在时,存在就进入语言。
正是在文学 (诗)语言中,存在寻到自己的家。由于如此,存在语言学与文
学便发生了联系。
这里的存在语言学,同无意识语言学和象征语言学一样,并不属于狭义
的语言学,而应当从广义上来理解。同时,它与文学发生联系,不是由于它
能象结构语言学那样提供一整套具有可操作性的、系统的文学研究模型,而
是由于它能让人们以一种新的方式去体验文学,思索文学的意义。这种新的
方式正表现为存在、语言和文学 (诗)的同一。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和加达
默尔向人们展示了这种同一。
存在语言学与文学
作为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Martin Heidgger)不曾打算建立专门
的文学理论或美学,而是悉心思考存在的意义问题。那么,他的存在语言学
又如何同文学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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