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闵呆滞地看了我半天，然后倒头继续睡，我无奈地爬过去，拉他起来，“起床了，我的大楼主。”
“不。”
“起来，太阳老高了！”
“不，再睡一会……”
“……”
我丢下学闵，扛着扫帚出去，因为他的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来。
那个人啊，一整天一整天都不敢睡觉，然后困到了极致，就六亲不认，只认识枕头。
那个人……不知道在哪里……有没有好好地睡觉啊……
鼻子发酸了。
不想了。
推门出去，就听到熟悉的练武声。
几百个孩子一对一拼杀，我没兴趣看。
转身，直接去正堂。
开始扫地，昨天晚上学闵在我离开后，又往地上丢纸了。
我蹲下，捡起一个，张开纸团，抚平纸张。
上书“云儿没心肝。”
我皱眉。再捡起一个，张开，“云儿没良心。”
我再捡，“云儿笨。”
我怒，丢下扫帚，直接蹲在地上将满地的纸团展开看。
最后我黑着脸，扫了地，然后抓过一张写满重要情报的纸，在背面上写道，“请楼主不要浪费纸张！”
然后扛着扫帚跑出去。
正好撞到学闵，躲开，被拉住，被强吻。直到后来凌竹来了，凌竹看不下去，咳嗽了一声。
学闵才放开我，我跑开，跑到院子，
约么时间，估计桌子上的纸条他也看到了。
扫到后院遇到了小默，那小子只是瞪了我一眼，然后就擦身而过了。
“切！”
我捡了片叶子含在口里，没等一刻，就被又跑回来的他抓住。
“吐出来。”
“不。”我含着叶子含糊不清地说。
“脏，吐出来，你是小孩子么？”
“都五年了，你还生我的气呢？谁是小孩子。”
“哼！”
小默气得要走，还是转身回来，拉出我嘴里的叶子。
我继续抗着扫帚。
漫无目的地走。
坐到门口，门口站岗的几个黑衣杀手看我一眼，沉默无语。
不理我，我也不理他们。
有人从我面前走过，有人在我身边穿过。
一到这里就能听到嘈杂的声音。
因为聚贤楼在徐州城内，不是郊外。
有卖豆腐的吆喝声，有买烧饼的声音。
一只小白蝴蝶在我头上落住，旁边的杀手又忍不住看了我一眼。
我挥手，蝴蝶吓跑了。
然后这个时侯，我听到有人敲锣打鼓的声音。
“太上皇帝陛下驾崩了！”
“都回去！不许买卖东西了！挂起白纱挽联太上皇驾崩了！”
我的听力一向最灵敏，但是这个时候，我却觉得仿佛听不懂他们的话了。
谁死了？
太上皇？
太上皇是谁？
我爬起来，拍拍 屁 股 上的泥土，有些发怔地走出门。
门口的黑衣杀手都不敢阻拦我。
我看到街上很快就一片狼藉。
很多官兵在赶人回家，很多家人家已经再挂白色的灯笼。
我游魂一般地拦住一个官兵，摸出银子塞进他的手里，“大哥，太上皇怎么驾崩了？”
“你这人胆子倒不小，说这个是要杀头的。”
那人小心收好我的银子。
“这我们也不清楚，五年前太上皇将皇位传给当今圣上以后，就没了音讯，谁知道昨天京里那边突然传来噩耗，我们都不清楚怎么回事，你快回去挂白纱，晚了太守大人可是要抓你进牢的。”
那人走了。
我看着满街的白纱，仿佛做梦一般。
回到了聚贤楼，学闵已经得到了消息，早早挂好了白挽联，一排白凄凄的灯笼惨淡燃烧着。
我进门，学闵和凌竹他们都在，似乎在等我。
我想我该大哭一场，或者痴痴傻傻，可是我出奇的正常，我走过去，坐下，学闵似乎有些担心我，一见到我就说，“奉卿在京城，被皇帝困在宫里，我的手下昨日夜探皇宫被发现，今早情报刚到，就传来他的死讯。”
我说，“以前查皇宫都没查到。怎么会突然有了他的消息。”
凌竹道，“我也奇了，聚贤楼的情报是最好的。”说罢挥手，一个浑身是伤的黑衣杀手跌跌撞撞地被人扶着进来。
那人道，“属下无能，夜探到一处满是莲花的宫殿，发现那里是皇宫的禁地，就在属下准备逃走隔日再探时，那屋子里突然冲出来一个青衣的青年，正是楼主吩咐要找的轩辕晴，可是那人冲出来就跳进莲池，后面有人在追，打捞上来的时候属下正巧被宫人发现，就拼死逃出，一路奔回徐州。”
我打断他，“那人……什么样……”
杀手犹豫了一下，道，“身形步法……属下认为轩辕晴有伤在身，后面追他的那人，正是当今圣上。”
我又问，“当今圣上是什么人？”
“是前太子的独子，今年正好十六。轩辕晴无子嗣，传位给他的时候只有双十。”
我不语，小默挥手，带那人下去。
“云儿。”学闵犹豫着要开口，“你有何打算？”
“没有。”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只觉得一片空白。
“我算了……那人的命格，确实消失了。”学闵小心翼翼地说，我立刻站起来，凌竹拦住我，皱眉道，“你要去哪。”
“去扫地。”
我道。凌竹皱眉更深，小默叹气，道。“凌竹，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我离开正堂。
后面的孩子也散了。
我坐在池子边发呆，池子里没有鲤鱼，只有一群恼人的青蛙。
奉卿死了。
我找了他五年，然后他突然出现，所有人都告诉我，他死了。
学闵说他的命格消失了，学闵不会骗我。
奉卿，你在，惩罚我是么？
错的人，明明就是你……
我坐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就跑回去收拾行李。
“要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学闵拦住了。
“嗯。你不会拦住我的。”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
我扑过去，给学闵一个大大的熊抱。
“我走了。”
“你走了，他也不会活过来。”
“乌鸦嘴。”
“你知道我的算术不会出错。奉卿确实死了。”
“那你当初为何没算出他被人困在皇宫？”
学闵惊讶地放开我，不知怎么回答我。
“别说。”我捂住他的口，“别说，我都知道，理由奉卿曾经告诉过我。”
学闵皱眉看我，我心中苦涩，学闵呐……你功夫不敌小默，化身不比凌竹，至少这算术，从来没输过。
何必让人夜探皇宫？你明明算得出他的位置，可是五年了，我等你告诉我。然后你看着我扫地五年，都没有张口告诉我。
“学闵，我知道，人都自私，你自私，也是因为你爱我，当初，我不该那么幼稚，只以为奉卿会设计我。”
“云儿！”学闵拉开我的手，看了半天，只轻轻道，“我爱你。”
“嗯。”
“拿好银票。”
“嗯。”
“这个是凌竹给你的匕首。”
“好。”
“小默给你的饭团子，他说你肯定没吃晚饭。”
“嗯。”
“云儿。”
“嗯？”
“你要去哪里？你要做什么？”
“学闵，你好像我媳妇……”
“你走罢。只要你记得这里，就回来。”
“我就出去散散心，又不是出嫁了。”
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袱，我在门口碰到了睡眼朦胧的小三和一百零三。
这俩孩子昨夜的比拼分在一组，互相杀的浑身是伤，这一会又因为功夫最好，得了一天的休假，又手扯着手拖着满身伤出来玩。
“云儿哥哥，你要走？”
“走。”
“听说今天太上皇地驾崩了。”
“哥哥是不是去找第四个爱人？”
“ 不对，小三，哥哥不是说没有第四个么？”
两个孩子吵成一团。
我扛起包袱，“哥哥没有第四个爱人，因为他已经死了。”
“啊？”
俩孩子傻眼。
“哥哥的爱人被皇帝害死了，哥哥要去京城，去找皇帝问清楚。”
“要是他害死的呢？”
“那哥哥就毁了他的一切。”
“怎么毁？”
“这个啊……”
我陷入沉思，“先祸害他的国家罢。”
两个孩子被我说的晕了。
我淡淡笑，眼神却在哭。
踏出聚贤楼，我说，“楼主命令，不许跟着我。”
黑衣杀手收敛了。
我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街上。
奉卿，你的枕头来找你了，你却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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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章（完）
“走开！”
我皱眉在夜风里快步走。
真没想到，我前脚走出来，后脚学闵就扛了包袱跟我出来了。
“走开！别跟着我。”
“那可不行。”
学闵几步就追上我，拉住我的手。
“大街上的，别拉拉扯扯。”
“天这么黑，又没人。”
“夏斯昀！你多大了！？”
“云儿像个大人了，还不准我撒撒娇啊。”
我放弃挣扎，“凌竹怎么没跟来。”
“他是要跟来，聚贤楼怎么办？我把他和小默留下了。”
肯定用了什么非常‘残忍’的手段，才能留住他们吧。
“云儿，你那是什么眼神。”学闵挑起一根眉毛。
“没……”
我移开视线，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今夜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好。”
我正好有话，想问清楚。
找了家客栈，吃了小默的饭团，犹犹豫豫，我还是开了口。
“说吧，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
“斯昀，咱们相遇的时候，我才十岁，你也只有十五岁，那个时候的你，从来都不会骗我……”
学闵闻言眉头一皱，似乎很不开心。
“奉卿当年差点被他的母妃掐死，从此之后得了失眠之症，他人格分裂，性情极端，这些都是你知道的……”
“告诉我我不知道的……”
“当年的太子被他亲手所杀，而如今的皇帝正是太子唯一的子嗣，轩辕蓝。太子死后奉卿称帝，一直善待太子之子，可是轩辕蓝似乎一直刺激奉卿，最终导致了他这样的性格。”
“是他当年抓走奉卿的？”
学闵吹了烛火，屋子里漆黑一片，“你们只分离那么短的时间，竟然有人能在水月不败的眼皮底下将人抓走，那小皇帝，身后有高人。”
“我以为是水月不败故意的。”
“他其实没有那么坏。你下山疯狂地找他的时候，他就来找我，说不可能有人能逃过他的感息将人带走，并且掩饰了行踪，无法查算。能有这个能力的人，即便是在天宫仙府，也不是很多。”
我故作镇定，还好学闵吹灭了灯，看不到我死搅着手指的蠢样，“……他认为是谁？为什么不去找他？”
“是欣月仙子。”
学闵说完，我就震住。
欣月。
竟然是欣月。
她不是被罚面壁思过？怎么又下人界，她竟然帮小皇帝抢走了奉卿！她岂不是会发现学闵没死？
回想五年前的那天简直乱成一团。
我当时急疯了。
胡乱说了很多伤人的话。
所以小默生我的气了，直到现在都不肯低头。
偏偏那几天凌竹和学闵都无故消失，我到处找他们。原来竟是被水月藏起来了。
“只是为了惩罚我？”
“水月不败本来也是猜测，谁知到晚上的时候欣月仙子竟然真的现身，去找小默……”
我一震。打断学闵。
“别说了。”
现在我才终于知道小默为什么，一口气生了五年，也不肯原谅我。
“奉卿被小皇帝带走了，我只知道……一个月后他就疯了……那个时侯大家刚冷静下来，迁回聚贤楼，我不敢告诉你，怕你和今晚一样，拿起包袱就跑掉。”
要是换作五年前的我，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
可是我现在竟然能苦笑出来，能将那嘴唇裂出一条难看的弧度。
我说，“他疯了？他竟然疯了，死得好，他终于接脱了罢……”
“云儿……”
“没事。我困了。”
我钻进被子里，决定偷偷哭一场，以前我就喜欢哭，这阵子也不怎么哭过，可是等到学闵轻轻搂住我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真的哭不出来了。
一夜没睡。
我对学闵说，“我要毁了他。”
学闵不愧是深知我心的。他问我，“你说你要毁了害了奉卿的人？”
“他是皇帝，你说我要先毁掉他的什么呢？”
“江山，美人，他的美人已经不在了，你就毁了他的江山吧。”
“好，正合我意，斯昀，你不愧是水月门下出来的，以前我都没注意你这么狠。”
“云儿。”
学闵搂紧我，幽幽叹气 “我永远都是你的斯昀，从来没变过……你怨恨我就骂我，不要说这么伤人的话……”
“我没有……”我声音低下去，翻身抱住他，“我骂你好了，你这个笨蛋。”
学闵笑了。
我是睁着眼睛看着日出的。
我真的睡不着。
原来这就是失眠的滋味。
真的很痛苦。
醒着的时候，就会想事情，想起来的，却都不是开心的。
我想了整整一夜。
我该怎么下手，一步一步地毁掉这个国家。
痴人说梦？
不是。
我觉得我有个很好的祸害头脑。
当年一气之下，弄的物价飞涨，民不聊生的时候，我才多大。
对。
我一定有办法的。
我一直在想这个办法。
一夜未眠。
“我一定有办法的……”
我窝在床头喃喃自语。学闵叹气，摸摸我的头，“云儿很厉害的，一定有办法，先把粥喝了。”
“不……”我推开粥碗。
“你已经一天一夜而没有吃东西了你在这样糟蹋自己，我就带你回去，把你关在聚贤楼，一辈子不许你出来！”
学闵只是说气话，可是那句‘关起来，一辈子不许出来’还是使我想起了奉卿，我明知道学闵知道他的下落，为什么还不肯张口问他，为什么还窝在聚贤楼，奉卿有没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