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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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醉鱼-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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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第一次出现在傅宗书面前的时候,傅宗书指着一幢三层楼的小别墅很和气地对他说:“我的女儿比较适合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一把利刃剖开他的心,没觉得有多痛,却有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其实这段感情一直很绝望,门不当户不对,要肥皂剧里最烂俗也是最老的桥段,轮到自己的头上,却是肌肤之痛。看着她的时候真真切切,心里也踏实;转身离去,她便成为虚无飘渺的彩云,她有什么理由爱上一个穷小子,社会上的有钱佬比比皆是,随便抓住一个,也是一世的荣华富贵。

果然,顾惜朝的直觉是很准的,莫明其妙的傅晚晴就失踪了,三个月来,他找遍了整个江滨市,问遍了晚晴所有的同学,都没有一丁点的消息。

昨天,高鸡血炒了他的鱿鱼,不是他做的不好,只是,傅宗书,高鸡血惹不起。让他最好离开江滨市。他就去了傅宗书那里,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晚晴的生日了,他只是想亲口跟她一声生日快乐。傅宗书给他一张迭照片,那上面全是晚晴跟一个男人的相拥亲吻,那个男人成熟英武。背景是明显的异国风情。照片上的日子是晚晴失踪不到一个月。

傅宗书淡淡地说道:“到那天,这个人会在法国的丽滋酒店为晚晴举办一场生日晚宴,如果顾先生有能力买一张飞机票过去的话,可以亲口对晚晴说。”

照片如断翅的蝴蝶跌落在脚底,真与假都不需要他去考证,晚晴的不辞而别与音讯全无,已是一种态度了。

这个雨夜,他连一个可以凭吊他死亡爱情的地方都找不到。用最后一丝骄傲支撑着出傅家,莫名其妙地就被这个圆脸圆眼圆酒窝的人捡到了野渡无波。


●(5)
一连几天,戚少商依旧忙得焦头烂额,厨师倒是招了一个进来了,但能独挑大梁的人却找不到,精英厨师报名赛已迫在眉睫,拥有十几年声誉的野渡无波选择弃权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而游天龙的亲戚那边,还是咬了牙不松口。打官司,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行的。那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还不得跟苍蝇见了血似的,盯着野渡无波直打转?影响声誉不说,最后的结局肯定还是赔钱。 

尽管忙,他还是抽空去高鸡血那里替顾惜朝把他的东西取回来了。因为那天高鸡血在电话里警告过他了,如果不来拿,就把那些东西卖给收废品的了。 

顾惜朝的东西也不多,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就是几箱沉甸甸的书。 

穆鸠平一面向车上搬,一边骂骂咧咧。他听阮明正说了,戚少商对那个小子好极了,把人都留在野渡无波了。想到那天被顾惜朝一下就摔了个跟头,心里甭提多窝火了。不过顾惜朝住在戚少商的隔壁,一般都是深居简出的,他见不着,见到了,怎么着也要绊他个狗啃屎来出出气。现在,当然只能在背后咒骂了。见戚少商过来了,穆鸠平忙闭了嘴,手忙脚乱之间,手里的纸箱子在车门上一磕,里面的东西全掉了出来。 

“慢点行不行?”戚少商只得帮着捡,全是书,有英语的,有计算机的,五花八门。最里面是的鞋盒子,跌落到地上,掉出两本带密码锁的笔记本,几张卡片。戚少商没有窥人隐私的习惯,七手八脚的替他捡好,只是卡片拿在手上,落入眼底的东西,想当作不认识也实在困难。 

卡片上随手记下来的一道菜谱,醉虾,很普通的菜,但这张卡片上特意用红笔划着记号:稀释后的米酒加淡盐水,辅以蛋清,浸泡半个小时左右,除其异味。

醉虾这道菜由来已久,而且广为流传。但近年来,各大湖泊,都被污染得严重,虾都带了一种淡淡的异味。醉虾用来对付一般的食客还可以,但是老食客,都不点这种菜了。也有些餐厅想办法给虾清肠的,不是把虾养死了,就是除不了异味。

戚少商顿时好奇心起,拿起散落的另几张卡片,上面记得都是做菜的心得,而且无一例外的都是很普通的菜式。他也是内行,知道好菜并不只在名贵,能把一道普通的家常菜做成独具特色的佳肴的,才是真正的高手。

盒子的最里面还有一张纸,展开一看,戚少商圆圆的眼睛瞪得更圆了。那是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填着顾惜朝的名字,日期是六年前。 

那所大学,是戚少商当初只是在做梦的时候想过的。一时间一连串的问号在脑子里闪现,这个顾惜朝到底是什么人?初见时近于疯狂的绝望,作废了的通知书,记着烹饪秘决的小卡片,像一层又一层的迷雾,而顾惜朝就在迷雾的中间,遥远而且蛊惑。

回到野渡无波,顾惜朝看见满头大汗的穆鸠平,把他的书一箱一箱的搬进他房间,有些哭笑不得: “我正准备过两天就离开的,这些东西,我岂不是还得搬回市区去。” 

穆鸠平一口气没上来,脸都快黑了,整个人差点没扑到在箱子上,又要搬走?还不得他又累一趟? 
戚少商一呆,顿时失落起来,道: “你要走吗?你的伤还没好呢。” 

顾惜朝不以为意地道:“总会好的,又没伤到骨头,我不能总呆在你这里,我还得去找工作了。” 

戚少商想了想道:“有没有兴趣在我这里做?我这里其实也很需要调酒师的。”这些天来,两个人有空的时候,也在一起聊天,多半是戚少商天南海北的说,顾惜朝安静的听,偶尔顺着他的话提点问题,助助他的谈兴。而从来不提到自己。戚少商除了知道他叫顾惜朝,这名字还是当初高鸡血在电话里告诉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而今天无意的发现,让他直觉顾惜朝很像一个值得发掘的宝藏,留着他,总不会有错的。

顾惜朝摇了摇头,“今天的报纸上说,市政府出面组织一次国际性的劳务输出,我想去碰碰运气。”他想,以他的厨艺去法国找家中餐厅打工应该不是很难的事。明知道与晚晴之间已经是无言的结局,但还是固执地觉得离她近一点,呼吸同一片空气,也算是好的。 

“就你?也想出国?”穆鸠平鄙夷地说道。

戚少商狠狠地瞪了穆鸠平,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劝劝顾惜朝。手机响了起来,是阮明正从市区打回来的。游天龙的亲戚那边已经找好了律师,如果野渡无波不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就起诉了。 

“妈的。”穆鸠平骂了一句道:“戚总,要不,我找几个兄弟去教训他们下,把他们赶回老家去。总不能总这么纵着他们。” 

戚少商断然否决: “ 不行。这些人都是没怎么读过书,居然还能想到找律师,可见他们后面还有人给他们出主意,目的就想对付我们的。这些个亲戚并不可怕,一开始狮子大开口,现在闹着想上法庭,他们可能压根就不知道,等法院判决的话,他们能拿到的钱不会比我给多。多半是有人拿这群傻子当枪使,就等着我们动手呢,说不定,你刚动手,电视台、报社、媒体都会冒出来。” 

听戚少商分析得头头是道,顾惜朝也有些好奇了,问道,“什么事情啊?是前段时间你们落水的那个厨师吗?” 

“是啊。闹了好久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说不定今天又被老爸揪回去骂了。 

“报纸上不是说,你们一直有诚意解决这件事吗?” 

“我倒是有诚意,可那也得有人来接招啊,游天龙孤儿一个, 娘老子死了来不了,娘舅叔伯倒是来了一大堆。尽在那儿胡搅蛮缠。 ”戚少商无奈地一摊手,说了这段时间阮明正跟他们交涉的事,他也没打算顾惜朝能帮他出个什么主意,不过,找个人说说,心里总是舒服些的。 

顾惜朝道: “这个官司真的打起来,你赢的机会也不大,钱肯定是要赔的。你要想少赔钱,最好的方法就是现在跟他们私了算了。” 

戚少商一筹莫展地道: “他们开的口太大了。双方根本达不到协议。” 而穆鸠平在一旁侧脸斜视,表示他对顾惜朝的轻蔑。

顾惜朝微微一笑道: “他们要的钱多,是因为亲戚多,每家每户都想发点死人财。可亲戚再多无非也就是两方面的,娘舅――叔伯。你可以从这上面动脑筋。” 

戚少商的父母都是单传,哪里有什么姑舅姨之类的亲戚,一时半会儿也没明白过来。 

“这怎么动脑筋?”穆鸠平见戚少商对顾惜朝的话倒是有些兴趣的,有些不耐烦道:“难道让这些亲戚凭空消失一半?” 

顾惜朝冷嗤一声,不屑地斜睨了他一眼,才对戚少商道:“二桃杀三士。”

穆鸠平如坠七里雾之间,而戚少商眼睛一亮,已然全部明了,正要说话,电话又响起来了,这次是他爸爸打过来的。

搁了电话,又思付了一会儿,戚少商对顾惜朝道: “你帮我去一趟那个招待所好不好?能解决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一会儿有重要客人来,我现在不能离开。” 他现在真的走不开了,父亲马上就会带几个重要的客人过来,而游天龙的亲属的那边,真的是一天都不想再耽搁了,哪怕是早一分钟解决也是好的。

顾惜朝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大的事让他一个外人去?就算两个人现在也点交情了,但毕竟这是野渡无波的事情,他一外人,终究不好掺进来。然而,却看穆鸠平斜扫过来的眼里白多黑少,毫不掩饰对他的鄙视。这种眼神激起他心底的傲气,他扬起下巴,把穆鸠平的嫌恶尽收眼底,道: “好吧,我帮你跑一趟,算是谢谢你这几天收留我。不过,这里离市区远,来回打车也不方便,让你司机送我去。”

“你——”穆鸠平一下子瞪大了牛眼,这小子什么东西,也敢让他当司机?全野渡无波谁不知道,他只给两个人开车,一个是戚少商,一个是阮明正。

“行。早去早回来,我等你的消息。”戚少商对穆鸠平的不满视而不见,乐不可吱的拍了拍顾惜朝的肩,顾惜朝有些不自在的皱眉侧身躲过。


●(6)
穆鸠平到底还是不敢不听的戚少商,很快就把顾惜朝送到了招待所。他压根不信顾惜朝能做什么,一路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顾惜朝当没看见。 

那些男女老少刚吃过了饭,闲着没事,全集中在招待所的院子里,打牌的打牌,晒太阳的晒太阳,吆三喝四的,热闹得很。

穆鸠平以前送阮明正来过几回的,他们都认得,这会又见他跟着一漂亮的小伙子进来了,目光齐刷刷的就转了过来,彼此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之后,就又开始各忙各的了,扑克甩得震天响,麻将也推得稀里哗啦,女人凑着一堆窃窃私语。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坐在花坛上吃糖葫芦,两个略小一点的孩子站在一边咬着手指看着他吞口水。

有两个会来事的女人,扔了手里的活计,一屁股坐到屋檐下一张方桌上供着的照片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了来,还哭得有腔有调,有板有眼,韵味十足。可惜,顾惜朝一句没听懂,倒是照片上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国字脸,细长眼睛,左眉中间还有一颗黑痣。这个就是掉下晓镜湖淹死的游天龙了。

顾惜朝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站住了,不紧不慢地道: “你们是继续这么闹呢,还是省着力气等数钱。” 

他声音不高,但字正腔园,清亮悦耳,而这伙人本来就暗地里支着耳朵等他发话呢,这会儿,场子里一下子安静起来,顾惜朝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估摸着他们的神经里的那根弦绷到极至了,顾惜朝发了话: “你们这事,我们戚总基本上已经考虑好了。我是他的特别助理,全权处理这件事,我也翻看过有关法律,游天龙是孤儿,抚恤费只能发给曾经抚养过他的亲人,也就说只能发给你们其中的一个人。如果大家都有抚养过的话,就由抚养最多的那个人来领取抚恤金。你们首先把这点确定下来,再来谈具体的。” 

这话一出,人人脸上都露出奇特深奥的表情,忍不住睃着眼睛斜溜了几眼周围的人,却又极力装得镇定自如。

顾惜朝另开了个房间,然后把亲属一个个单独召进去询问,他们毫无意外的无不标榜自己是对游天龙尽了最大抚养责任的亲人。

“我是他大姨,最疼他了。有一年冬天到了,他还穿着单衫。是我给做的棉袄 ,要指望他叔,这孩子早冻死了。” 

“你去咱们老家打听打听,哪年的大年三十不是在他二叔我的家里过的。他舅,他姨屁都不管。” 

“人都说娘舅亲娘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可咱兄弟那个怕老婆哦,我兄弟媳妇一瞪眼,他腿都打哆嗦。天龙在他们在喝口水,他舅妈就要打鸡骂狗一顿,有一年啊,那孩子就在他们家吃了一个鸡蛋,要不是我这做三姨死护着,游龙早让他舅妈拿那么粗的棒子给打死了。” 

。。。。。。。。。。。 

很快,连穆鸠平都明白了,游天龙成为孤儿后,基本上在乞讨,流浪中长大的。两方都没有承担过抚养责任。如不是后来游天龙被一好心的饭店老板收留下来,他怕是早死了,哪轮得上到这晓镜湖来丧生。
招待所里依旧吵吵嚷嚷,不过变成了几方亲戚各自为阵的互诟。 

三个小时后,顾惜朝见他们吵得差不多了,才又陆续地叫了几个人进来,也不问商量出结果来了没有,只是闲话家常似的随便聊几天,最后又叫了那个被公推为最怕老婆的娘舅进去了。 

娘舅真是胆小怕事的主,被顾惜朝阴冷的目光一扫,额头就开始冒汗了。 

顾惜朝沉默着就是不说话,门窗紧闭着,也挡不住外面的嘈杂声,虽然听不明白说些什么,但其中不友善还是很容易分辨的。不能利益均沾的时候,就没了和平的假像,谁也不会甘心看着别人吃肉,自己喝汤。

眼见那位娘舅头上的汗越集越多,手不安的拧来拧去,顾惜朝冷不丁的就开了口: “听说,游天龙没有死。是不是?” 

娘舅吓了一大跳: “没有,哦,天龙真的死了,真的死了。” 

“是吗,明明没死,你们偏说死了,还敢来诈钱,这可是犯法的事,领头的那个说不定要做十几年牢呢。游天龙他二叔可是说这主意是你出的。” 

“听他放屁,明明就是他掇着我来的。我都说了这事犯法。。。。。。”娘舅被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表示清白,却又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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