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跳上去，可是下一秒脚底的支撑点坍塌，周围瞬间出现岩浆沸腾的火海，酷拉比卡的眼底一如那火红的滚烫的色彩。
仇恨，愤怒，不甘，还有偶尔流露出来的绝望都让我心惊胆颤。就好像我才是那个做错事的孩子，但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每天都活在对总有一天会降临的惩罚的未知恐惧之中。至少那个瞬间我是无助的。
睁开眼时看到那个表面看起来温文儒雅的黑发男子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额头绑着绷带看起来像是受伤了似的，但那个表情却健康精神得要命。他在我的床头托着腮，慢慢翻阅一本金黄色封面的圣经。纤细的手指捻过书页，轻微地翻过。一页又一页。
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有个混蛋也是坐在我隔壁安安静静的看书，那个时候神经质敏感得要死的我居然会莫名其妙感到安心。
那个时候一定是太过失常。
“醒了。”眼前的人温温吞吞地随意搭了句话。
我眨眨眼：“团……库洛洛。”居然差点改不了口，习惯这玩意真是可怕。
他合上书，对我笑了笑。
“你也喜欢看这玩意？”我对那本媲美汉谟拉宝典的圣经抬了抬下巴。
“放在床头上的，无聊翻翻。”
“哦。”没话题了。我继续缩回被窝里。
“我是来邀请你重新加入旅团的。”他看起来根本不打算放过我，直接就进入正题。
靠！有完没完，冤魂也该散了吧。
“库洛洛为什么对我……不是，应该说为什么对伊西斯那么执着啊，她欠你多少钱我还还不行吗？”
库洛洛眨眨眼看着我：“我只是来履行承诺。”
“哈？”
“旅团并不会不承认她，仅此而已。”
这句话看起来很好懂，但换了一个人说却变得太复杂了。我沉默，盯着库洛洛的额头看。然后又将视线放到他的眼睛。还是那样纯粹没有杂质的纯黑色，无论看多少次都只觉得身体颤栗。想不通，无论如何，眼前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都让我感到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懂他到底要做什么。
——所以说变态的思维不可以随便揣摩。
“让我再想一想吧，或许再过一阵子，我就能替伊西斯找出答案了。”我觉得她跟旅团比起来太过于人性，一点也不该和那群疯子相提并论才对。
她应该是那种独自一个人默默地抗争着什么，默默地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察觉，然后默默去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库洛洛挑眉，不置可否。
“你想起什么了？”
“还没，但很快就有答案了吧。我去的这一趟就是为了……记忆。”我耸耸肩，“就是中途碰上你们了，结果就倒大霉了。”
库洛洛笑了：“被芬克斯抓住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那是。”我摊手，“差点就半身不遂了。”
我觉得丫看我的眼神像是越来越探究，甚至有一丝玩味在里头。“看起来你恢复得很好。”
“呃，习惯了。”
“我说你的心情。”
“啊？”
“唔，我并不太擅长描述情感方面的，所以只能简单概括为……你现在比以前愉悦了很多，当然其中肯定也掺杂了不少其他复杂的想法。”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大概吧。”反正你是不会理解的。
人本就不可能相互理解，何况相隔了两个世界。
“听说你在找除念师？”
“估计是在流星街的时候惹上的什么麻烦吧。”我不置可否，“奇洛斯告诉你的？”会那么八卦的就只有那个男人了。
“你说那位金色头发的先生么，芬克斯似乎对他很感兴趣，可惜居然是那样的不堪一击，真是让我们失望啊。”他微微笑着，侧耳上的极品蓝宝石闪耀着不可一世的光芒。
“你……说什么？”我的喉咙发干，像是干渴得不得了。
“他被芬克斯拧下双手时居然连一声惨叫也没有，那真是不可多得的对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
“你在说什么啊……”水，我想要水。
“那双眼睛和飞坦的眼睛意外地相似，一样是金色的眼睛看起来真是诱人极了，其实我挺喜欢那种颜色的。”库洛洛单手撑着头，眼睛微微弯起的弧度看上去像在微笑，但是里面却没有任何温度。
没有任何温度。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不认识那种人啊……”我看着他，把被子掖上来一些。不是说念能力者可以自动调整体温的么，妈的怎么那么冷。
“你没有看到他只剩下右腿是如何地在地上攀爬，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呻吟一下……芬克斯真是毁了一个前途大好的念力者，不过没办法，是他先挑衅的。芬克斯从来都不会对这种类型手下留情呢。”
“……”
“啊，对了。唔，他是你的朋友对吧？”库洛洛沉吟着像是想起什么，突然一击掌，然后又开始微微笑，“真是遗憾啊，天亚。”
“他居然撑不过两天。”
耳边蓦然轰鸣，刺耳的尖叫声直接在意识深处炸开来。飞机的噪音，火车轰鸣碾过铁道，冰冷的尸体腾空而飞，大货车失控地在街道上横行，人们恐慌的尖叫。凌乱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形成锁链，紧紧地将我现在的人生和我过去的人生相连起来。
他居然撑不过两天。
啊，啊。我抱头，身体越发地冷，毛骨悚然得的感觉让人想吐。不要。不要。
“你想看看他临死之前的表情吗？真可惜你再也不看不见了。”库洛洛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个地方有我的曾经。
那个地方有我豁出生命去守护的人。我发觉我现在回不去了。我只有天亚了。
“他说，不要伤害天亚。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我只有天亚了……
“亲爱的天亚，你在听我说话吗？”这句话可一点也不像是库洛洛说出来的话。唇边慢慢漾出促狭的笑意，那样像是忍不住捉弄忍不住恶作剧的表情。
你是说那位金色头发的先生吗芬克斯似乎对他很感兴趣芬克斯可真狠啊你想看看他临死时候的表情吗真是可惜你再也见不到了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他居然撑不过两天。
哎呀，他是你的朋友么？
真是遗憾啊，天亚。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出房间的。我听到身后的库洛洛轻笑了一声。
奇洛斯。
周围的景象陌生，我找不到出去的路。
奇洛斯。
我看见转角处芬克斯和飞坦正并肩走过来。
我冲过去。灼月紧握在手。身上的气瞬间爆发出来。我看见芬克斯讶异的眼神，还有飞坦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样阴沉的神色。
“那双眼睛和飞坦的眼睛意外地相似，一样是金色的眼睛看起来真是诱人极了，其实我挺喜欢那种颜色的。”
我曾经也很喜欢的，那里面有温暖的色彩，有我想要一直紧守的唯一退路。无论是谁。
无论是谁也不可以夺走我的唯一。
“芬克斯……”恍惚间我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回荡在这森冷的走廊里。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并不受控……不，是谁，是谁出来了？
“我要杀了你。”
那不是我。
奇洛斯说杀人并不是不正常，自己受到威胁的时候正当防卫是很正常的。他曾经说过我太天真了。可是那样的我并不是我。
我冲过去，直刺芬克斯的眼睛。速度快到我自己也不可想象。他没有成功躲开来，而是继续用那只受伤的手臂挡住。我稍微用了点力，就像是切豆腐似地将他的手臂砍了下来。
不是我。
飞坦突然从我背后出现。我想要后退，可是身后是芬克斯，他的表情却平静得很，一点也没有在意自己没了一只手。他只是断了手，但我却没有退路了。我静静地等待即将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飞坦环过我的脖子将我拉扯到他的怀抱里，或许他只是想要制止我。但我却突然觉得这是一个拥抱，措不及防地。我闭上眼睛，全身所有力气都丧失。
我现在需要这种温暖。
“冷静点。”飞坦沙哑着声音，像是带了某种暗示一般的魔力。
我冷静下来。
“不要哭。”他皱眉。
我不哭。
“你想要做什么？”他质问。
我看着他，那眼底一如既往浅淡的金色涟漪。恍惚间我看到那个遥远的过去，我曾经以为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曾经那是我的全部。
第64章 Never
据说我缩在飞坦的怀里一动不动将近一整天。但是我却像是没什么记忆了，我只记得飞坦那句仿佛带着魔力的“冷静点”让我瞬间地安心下来，然后脑袋一片空白。我抓住他的衣领，就像是抓住那个让人情绪不那么激烈的魔咒。
魔女亲手制造所有一切的美丽幻觉，最后让我失去了它。
我随便在身边抓住一个路人甲，或许是路人乙，然后将所有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思维已经变得荒谬，记忆开始错乱。
通往城堡的马车只是路上随便种起来的南瓜，那种东西一百戒尼也不值。本来应该是无价的。
我手执宝剑，斩断无数的荆棘，期待那一丝的光亮能将所有的阴霾散开。
不要让我失去。
求求你。
我看见那个女孩蹲在在阳光底下哭泣。为什么？明明天气那么地好，那么地晴朗。你看，那蓝天像大海，广阔无垠，那种光亮穿透大气层在空中扩散，美丽得让人想要永远珍藏在心底。所以，为什么要哭呢？
求求你。
会那样无条件对我好的人，除了他再也没有了。
一定是那清澈得近乎透明的天空太过美丽，那样的浅蓝太过纯粹，所以感动得流眼泪是吗？我想一定是的，无论是谁都禁受不了那种诱惑，就好像打从心底喷涌而出的温暖气息，满满地、满满地将自己包围起来。半悬浮在空中，享受微风的吹拂，感受这天和地的气息，沉沉地睡过去。
再也不会有了。
我看见自己的身体在半空中慢慢变得透明，先是脚裸，尔后膝盖，手指，手肘，我感觉连我的眼球也慢慢地像是泡沫一般散了开来。眼前的景色开始分裂，天空，云，山川，河流，重叠交错。
连阳光也被切成碎片。
“团长，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妈的，什么也不说就砍我一刀，还要那副神经失常的样子，玛琪的医药费简直就是在谋财害命。”
“我并没有说什么。”
“可是她醒来的时候你在身边对吧？”
“嗯。”
“啧……烦躁。”
“你烦躁什么？”
“你看她那副德性，万一一直就这样下去了伊西斯还可能回来吗？”
“唔……如果你指的她的状态，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没事。”
我一字不漏都听到了，可是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我只觉得好困，反正身边有人当我的抱枕，我怎么也不可以放他走。眯了眯眼，我把头蹭在抱枕的胸前。唔，真温暖。
感觉抱枕动了动，似乎在调整姿势。抱枕拿着一本书在看，似乎是新书。我凑过去闻了闻，是我最喜欢的檀木味道。书页哗啦啦地翻，那种声音就像是轻步舞曲，慢悠悠地踏着让人安心的节奏。很开心地继续躺倒在抱枕的怀里，我蜷缩成一团。
途中有人走过来盯着我看，那种视线让我感到非常地不舒适，我害怕地将脑袋埋在抱枕的胸前，我觉得身体微微颤抖。然后我听到抱枕不太开心地将那个好事者赶走，拍拍我的脑袋，示意我不要靠太紧。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察觉出是因为我的姿势让正在看书的他困扰了，所以我乖乖地松了松身体。
抱枕真是温柔。
咦？为什么我说他温柔？他明明就……就很残忍。
“团长，拍卖会你不去？特别入场券我都拿到手了，据说这次东伊甸拍卖会有不少稀有的古书和人体收藏品，你不是一直都想去看看么？”
“嗯，我们现在出发吧。”
“还有谁要去？我弄了好几张。除了团长派克玛琪还有我自己，芬克斯和飞坦的也有哦。”
“什么拍卖会啊？我现在心情不爽，可以去破坏掉么？”
“哈哈，你窝金上身了么芬克斯，我可不像你们这些老大粗，斯文人就得乖乖按照规则来，才对嘛。”
“老子不爽！”
蓦地感到所有视线集中到我们这边。什么？要去哪里？不要，不准走。我看着抱枕。抱枕淡淡地说：“我不去。”他的声音低低沉沉，是我所喜爱的。后来周围的人都走光了，剩下我和抱枕安安静静地。就好像相依为命似的，好像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可是我却忘记有多久了。时间好像就这样过，不留一点痕迹地，将人的记忆也卷走。
我睁开眼，看着那双浅金色的眼睛。我恍惚了。
我听到他说：“你醒了。”
“嗯。”我坐起来，身上的温度慢慢地消失，就在我快要抓不住的时候，却重新回来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飞坦你冷吗？”显然这是个很白痴的问题。
他丝毫不在意我的白痴，只是微微眯着眼睛，这个时候像是琥珀一样浑沌的金色，我看不见里面到底有什么。
我凑前一点想要看清楚，迫不及待地，结果没有控制好距离。然后感觉唇上一热，然后我慢慢地闭上眼睛。像是在接受太阳的温度，耀眼得我挣脱不开来。我环上他的颈脖，紧紧地搂住，将身上所有的重量都交给他。我听到书本掉落地的声音，没去管。
呼吸沉重而灼热，好像一点一点地将悲伤抹去。
那是时间的重量。
“那个，飞坦……唔……”我非常地纠结，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像飞坦道谢，我以为我从来只有讨厌他，或者……害怕他。“那个，我……呃，谢谢你。”
“……”
“谢谢你阻止了我，刚刚。”我感觉我从来没有那样地拘束。
“如果你是说芬克斯很没用地被你砍掉一只手，那已经是两天以前的事了。”他抬起眼，似笑非笑。
“那，谢谢你……”谢什么？谢谢你安慰我？太神奇了吧，还是谢谢你一直当我的抱枕，嗯，这个好，“……一直待在我身边。”
他低哼一声，非常不以为然地。但我知道要他做到那一步，实在是非常不容易了。
“说吧，伊西斯都欠你们多少钱，我一定翻倍还！”我一急就吼了出来。
他用非常鄙视的眼神看着我。
“先说好，其实我钱不多。”钱都在奇洛斯那呢。我感觉我胸口一痛，但不知道为什么会痛。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他淡淡地说。
咦？那你需要什么？“呃！说好，以身相许我可不会！”喂，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如果是这个或许我会认真地考虑一下。”他笑了，眼底既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