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大爷,这桩交易你看怎麽样?”两名身形看来瘦弱、外表猥琐的男子用著几近奉承、巴结的语调对著坐在不远处的男子说道。
男子身穿一袭藏青色长衫,身形魁梧,五官粗犷,脸上的轮廓就像用刀斧一刀刀的凿成一般。
两道粗浓的眉、锐利透出寒芒的眼、直挺挺的鼻,及细薄看似极端无情的唇……他嘴角勾著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就像在笑看这些愚蠢至极的事一般。
明著,他是个商人,经营正当生意,茶馆、当铺、钱庄、布庄、造船,只要能赚钱的,都少不了司徒阎一份。
暗著,赌场、妓院……逼良为娼、吃人不吐骨头的坏勾当也全都干尽,在城南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他司徒阎这号人物,官府亟欲拉拢他,而一些马贼、土匪也不敢得罪他。
总之,他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大家都得卖面子给他。
司徒阎挥挥手,没什麽兴趣再听下去,打算走人,两旁的随从也立即跟在身後。
“司徒大爷,你要不要再考虑看看……我们陆健人、陆晓人两兄弟很有诚意的想和司徒大爷合作……”
“不用考虑了。”
“不然这样好了,司徒大爷,听说你很喜欢‘迎春院,的鲁妍姑娘,不然我帮她赎身送给你好吗?只求你能答应与我们合作。”听到他的话,司徒阎冷笑著,慵懒的眼神瞬间如鹰眸一般射向了他。
“谁说我喜欢鲁妍?如果我真喜欢她,用得著让你帮她赎身吗?你可能忘了,‘迎春院’也是我开的。”笑话,他若喜欢自家妓院的姑娘,那还不简单……哪需要别人来为她赎身?!
听到司徒阎说这句话,他才猛然想起,没错!城南最大的青楼妓院“迎春院”的确是司徒阎名下的产业,这间妓院每年为司徒阎赚进大把的银子。“啊……这……”
“你开出的条件都不怎麽吸引我,以後再谈吧!”说完,他便潇洒的走了。
“呜呜呜呜呜呜……”
绛雪哭的好用力,哭得声嘶力竭的,还偶尔用眼角偷瞄一下众人,怎麽都只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她议论纷纷的,就是没有人肯掏出银子来买下她。
“各位大叔、大婶、小姐、姑娘……你们行行好,我自小就与我大哥相依为命……呜呜——住在茅草屋里头,呜呜——怎麽知道……他会突然的就死了……呜呜呜——”她边哭边说,企图引起别人的同情。
“他怎麽死的啊?”一旁的人问著。
“跌死的!”绛雪想也没想就回道。
“死多久了?”一旁又有人问著。
“死了几天了,呜呜呜——都怪我这个当妹妹的没用……呜呜呜——没能让他尽快入土为安……”说著,还假意伏到小叫化子身上痛哭,“……大哥,都怪小妹没用,没有银两可以帮你下葬,所以才委屈你在大太阳下发臭……”“恶……”围观的众人一听到死了几天了,全都捂著鼻子,同情与嫌恶同时间写在脸上。
为了避免露出马脚让众人追打,绛雪和小叫化子还特地去弄了几条咸鱼放在身下,让那股咸臭味四溢。
“各位大叔、大婶、小姐,请你们同情一下我们可怜的兄妹吧!”她哭得更用力了。“再没有银两让我大哥下葬,也许我大哥身上就要长蛆了……”“大家都很同情你啊!不过你要求五百两的金子实在太贵了,旁边的那个姑娘也不过是要十两银子而己。”
一个挺著大肚子、满脑肥肠的员外一脸色迷迷的看著她,想买下绛雪当小妾嘛!可是又嫌太贵。
没错,以姿色来讲,绛雪是漂亮许多,清清秀秀的惹人怜爱,可……五百两金子与十两银子真是差太多了。
“鸣呜呜——我都这麽可怜了,你们还嫌我太贵……”绛雪嚎啕大哭著。“大哥,不然小妹就随你一起去吧!既然我这麽没用的话……呜呜——我们兄妹俩黄泉路上还能作伴……”
他们都是一群没心、没肝的人,同情心全都死掉了。
驾、驾、驾……马蹄声从街道的那头传来。
“是司徒大爷来了,大家快闪、快让开,可别挡到司徒大爷的路了……”众人连忙退到两旁,让出一条大道来。
司徒大爷……这四个字听起来好像是有钱人家的大主子咧!他一定很多钱。
像他们这种大户人家一定可以花个五百两金子买下她,绛雪开始用力的盘算著。
没多细想,绛雪就冲了上去,“大爷……您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兄妹吧!我哥他……”
她的出现太突然了,为首的司徒阎拉紧了缰绳,骏马仰天长呜了声,巨大的身子眼看就要朝绛雪压下,马蹄也要狠狠的踩上她纤细的身子。
“啊——”巨大的黑影笼罩著她,她吓得闭上眼!晕了过去。
趁著围观的群众注意力全被司徒阎给吸引,一旁躺在草席上的小叫化子拉下草席偷看到这一幕,发现对方是司徒阎,连忙把东西收一收落跑去了。
开什麽玩笑,司徒大爷他怎麽惹得起?!他只是一个小叫化子而已,他还想多活几年呢!刚认识的朋友绛雪,就算我对不起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绛雪眨了眨眼,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间房可美得很咧!她从小到大也没住过这麽好的厢房,桌上还放了一壶茶及小点心,见到这些好吃的,她忍不住就从床榻上跳了下来,坐在椅凳上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著。
“赞、真赞……好好吃,如果爹爹知道我在这里吃著美食!会不会气得拿算盘敲我的头啊……”
奇怪了,她怎麽能有这麽好的福气坐在这里啊……让她仔细的想想。
她记得她好像与个小叫化子合演了一出“卖身葬兄”的戏,然後就出现了马……然後她就什麽都不记得了,再来就是她在这房里醒来。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啦!她拿了块雪花糕送入大口中。
“姑娘,你醒来了吗?”门打开了,一名年约四、五十岁的嬷嬷走了进来。“怎么了?”
“你有没有怎麽样啊?我们可真的被你吓死了!听说你冲到爷儿的面前,差一点就被银月给踩死了呢!”金嬷嬷自顾自的说著。
“银月?”
“就是我们爷儿骑的那匹马。”
讨厌,听到“银月”两个字,绛雪的小脸皱了起来,为什麽一匹马的名字可以叫得这麽好听啊!还好,她的名字也不差,叫绛雪……听起来也挺不错的。
“怎麽了?你吓傻了不成?”
金嬷嬷仔细的看著她,长得还不错,但该不会脑袋被吓傻了,变成了个白痴吧?
虽然她之前有和爷儿说想再找个丫头回来,可是如果是个傻丫头的话,那就不用了吧!省得麻烦。
“没有、没有,我没有傻了……”绛雪忙摇头。
“姑娘,你叫啥名字啊?”
“绛雪。”她回道,为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酸梅汤。
“绛雪……我听爷儿底下的人说你是什麽‘卖身葬兄’的是不是啊?”“对、对、对对对……”一听到“卖身葬兄”,绛雪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没错!她还没弄到银子咧!
“大婶,呜呜呜……我打小就和我哥哥相依为命,而我哥哥前几天为了要修补茅草屋,不小心从屋顶上跌下来,跌死了……呜呜……他死了几天了,我都还没有钱安葬他,只能让他臭掉、烂掉……”她继续演著,希望还有机会能赚到五百两金子。
“哦?是真的吗?”金嬷嬷冷笑。
“当然是真的,他真的很臭呢!”说真的,她刚才跪在那里,那咸鱼味闻得她都想吐了。
“应该是很臭没错,咸鱼很臭。”
“对、对、对,大婶,你怎麽知道咸鱼很臭,我们还放了很多条……”没发现金嬷嬷已经识破她的诡计,她仍旧继续跟她谈论咸鱼臭不臭。
“後来你哥哥活过来了,卷著草席就跑了,还掉了两尾咸鱼。”她懒懒的说道,见多识广的她早就看清了绛雪的伎俩。
“啊?!怎麽这样!他竟然自己跑掉了!说好我会把他拖去葬掉的啊……”绛雪低下头来埋怨著,“亏我是多麽用心交这个朋友啊!太过分了……”再抬头看到金嬷嬷那张脸,她才知道自己说溜了嘴,连忙捂住了大嘴巴。
“没有、没有、什麽都没有,我什麽都没说……”她用力的挥著手。“你如果听到什麽,拜托你就全忘了吧!”这下糟了。
“你需要用银子吧!”
“对啊、对啊!”她用力的点头,难不成她好运的遇到了个大善人了?她暗自祈求自己有这等好运。
“需要多少?”
“越多越好。”绛雪老实的说,眼中发出希望之光。“这样啊!不然这样好了,我十两金子给你,你在我们这里当女婢吧!”“十两金子,好哇、好哇。”她用力的点著头,大喜。
从没想过自己这麽幸运,这麽快就能有十两金子了,虽然十两金子与五百两金子差很多,可最起码她已经成功的攒到第一笔银两了。
“大婶,我一定会好好的感激你的,我回到家乡之後如果发大财,定会盖座小庙好好的祭拜你的。”
感恩喔——
听到绛雪的话,金嬷嬷差一点吐血。
她还活得好好的,这个小丫头竟然想帮她盖座庙好好的祭拜她,这是在咒她早日升天吗?吱!
她的脸抽搐著,“十两金子可不是让你白白的带回去,你可得签下卖身契。”“卖身契?这什麽东西啊?”
“就是你得在我们司徒府里工作二十年才能离开。”金嬷嬷解释著。
“什麽——”绛雪扬高了声音,“十两金子我要做二十年?呜呜呜……人家不要啦!我才不要做牛做马,二十年太长了啦!呜呜呜……”她只愿意做二十天而已,做二十年她会累死哟!
“要不要随便你啊!”金嬷嬷无所谓的摆摆手。
原本绛雪是可以很有骨气的拒绝,可是她向来又胆小又爱哭,迫於无奈之下,她只能点头答应。
金嬷嬷把狠话说在前头,“还有啊!你可别想打什麽歪主意想乘机偷跑掉,在我们这座大宅里头偷跑的长工、婢女可是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有的被鞭打、有的手筋脚筋都给挑断了。”
“不……不……不,我完全不想偷跑……大婶,你要相信我……”她吓得全身一抖。
“谅你也不敢,以後你就叫我金嬷嬷就行了,府里所有的丫头、长工全都是我在管的;待会儿有人会带你到你的厢房去,咱们下人都是住在另一处院落里,这点你可得要记清楚。”金嬷嬷叮咛完後,转身离去。
太苛了吧!十两金子要她卖身二十年……呜呜!她真的不想要啊!
“金嬷嬷,那个小丫头处理的怎么样了?”司徒阎问著,他对绛雪唯一的印象就是她不怕死的朝银月冲过来而己,至於她的长相,他倒是没多注意。
“爷儿,那个小丫头是个小骗子,你真的打算要留她下来吗?”金嬷嬷迟疑的说道。
“她是不是个小骗子这倒是无所谓,只要她在这里乖乖的不就成了吗?”他不怎麽在意。
“可是……”
“你先前不是跟我说过人手不足,就让她来帮你吧!”他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可爷儿,我总感觉十两金子太多了,像这样的丫头都可以买十几二十个了,况且她又是个小骗子……”
金嬷嬷不怎麽喜欢绛雪,因为她知道她就是要骗钱的。
“金嬷嬷你多虑了,这里是司徒府,没有人敢在这里兴风作浪,更何况是一名丫头!”
“呃,好吧!爷儿,我把她安排在下人房里头了……”多说无益。
“嗯。”司徒阎点了点头,“对了,翔儿呢?”“奴才经过院子的时候还看到少爷在和几名女婢嬉戏著,他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那就好。”翔儿是他的爱毒薛映彤唯一留下来给他的宝贝,当年薛映彤为了要生下儿子,连自己的命都丢了,这是他心里头最深沉的痛,对於一出世即失去母亲的儿子来说,他唯一能给他的就是满足他生活上所需的一切。
“翔儿年幼,别让他伤著了。”
“奴才知道。”
第二章
“你是新来的奴婢啊?”绛雪正在晾著衣服,就发现一颗小头颅从她身下探了出来,差一点让她吓破胆。
“喝!你这个臭小鬼哪来的啊!”绛雪吓了好一大跳,不太高兴的看著身高不到她三分之二的小鬼头。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麽地方啊?附近的野小孩是不能进来这里的!”她斥责著,对於眼前这个看起来嚣张又有些跋扈的小鬼有些恼怒。
“你不认识我啊?”这可就好笑了。
整介司徒府里没有人不认得他——司徒阎的宝贝儿子司徒翔,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全都对他非常的恭敬、客气,连与其他奴仆的小孩玩个游戏,那些小孩还特别被交代绝对不能让他受半点委屈。
这样一来,什麽乐趣都没有了,而被他捉弄的人通常都是敢怒不敢言,昨目一听说有新人来,他今日就马上来瞧瞧了,这一看……真的是有趣极了。
“那你认得我吗?”不就是个臭小鬼吗?讲话的态度这麽恶劣,他还以为他是哪根葱、哪颗蒜啊!
“我当然知道了,你叫绛雪。”
“喝——”她晾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你怎麽知道我叫绛雪?”莫非这个小孩大有来头?!绛雪瞬间提防起翔儿来了。
“我当然知道了,还知道你是金嬷嬷花十两金子买来的。我跟你讲啊!这座府里所有的女婢我全都知道、也全都认识。”翔儿得意洋洋地道。
“啊……那我知道你是谁了!”她的眼眯了起来!蹲下身子双手扣住翔儿的肩,“昨日同房的小春告诉过我,府里最近来了个偷衣贼,该不会就是你吧?!”小春说那名偷衣贼专偷女婢们的兜衣,要她自己也注意一点。
“啊?偷衣贼?我?”
“你承认你是偷衣贼了啊?看你也没几岁,年纪轻轻不学好……我要代替你爹娘好好的管教你。”
绛雪挽起了袖子,将翔儿压在她的大腿上,开始拍著他的屁股。
“哇!放开我、放开我啦……呜……哇……呜呜……好疼……放开我、放开我啦……”从来就只有他欺负人的份,没人敢这麽对他,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