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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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行-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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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僧叹息一声道:“应邀而来,却是不得不来。”
  刚要详细说,却见韩侯举起酒杯,让人止了歌舞,高声说道:“今日本侯设宴,宴请诸位,却有三件喜事宣布。”
  一位文官接话道:“侯爷,不知道是哪三件喜事,是否是世子的婚期已定?”
  韩侯呵呵一笑,说道:“婚期的确是定下来了,就在下月十六。不过这是小喜,不算大喜事。”
  “世子娶亲,怎算不上大喜事?侯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据说那位姑娘是出身清河县白家。与白将军是同族兄妹,这算是喜上加喜,君臣结亲。日后不失为一场佳话啊。”
  韩侯呵呵一笑,目光扫视了一周,忽然问道:“白忌何在?为何不见其人?”
  韩侯突然发问,原本气氛热烈的大殿一下子寂静下来,久久无人应声。
  “怎么?莫非本侯的请帖,白忌没有收到吗?”
  韩侯脸色微沉,语气转冷。却见武官席上站起来一个年轻小将,上前拜道:“禀侯爷。白将军已经收到请帖。只是将军今日要巡防边线,无法离开。特派末将前来,向侯爷赔罪,等到五日之后归来,必来侯府当面请罪。”
  “放肆!你一个牙将,侯爷没有恩准,你竟敢肆意说话,不懂规矩吗?白忌带的兵,也不过如此!侯爷设宴,都敢不应邀前来,他日领兵在外,是不是也要来个‘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啊’?”
  文官席中,一个青衣老者突然开口喝道。
  “郭祭酒,你一个都快要入土的人,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白将军未来赴宴,也是为了军务。如今适逢乱世,贼匪肆行,白将军若是撇下公务,来此赴宴。万一被贼人趁机带兵而入,到时这罪责,是不是郭祭酒你来负啊?”
  武官席上,一个鹰眉狼目的武将,冷嘲热讽的回了一句。
  此人冷笑一声,重重的把杯盏放下,大声说道:“我武烈是个粗人,有什么说什么!大家都是为侯爷效命,窝里斗的你死我活,没什么意思。大丈夫有仇有怨,当面说出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背后给人通软刀子,算什么本事?嗯?郭祭酒,你是在卖弄你的狠毒,还是在暗指侯爷是昏庸之主,疑心甚重,无容人之量么吗?”
  此人看着粗俗,却是个精明之人。这话一说来,不但反诘了那郭祭酒,也消了韩侯的不满。
  果然,韩侯听了一文一武两名臣子的唇枪舌战,反而消了脸上阴云,呵呵一笑,开口说道:“你们两人都消消气。今日只谈风月,不说其他。武烈,收敛一下你的臭脾气。郭祭酒,白将军对孤忠心耿耿,又是我七杀军的绝世猛将,怎会生出异心?此话重了。”
  韩侯深谙治人之道,各打五十大板,将此事就此揭过,也免得争吵升级,反伤了和气。
  “是,侯爷。”
  “老臣知罪。”
  武烈和郭祭酒连忙起身下拜。
  “起来吧,起来吧。今日大喜之日,却被你们两个给搅合了。”
  韩侯摆摆手,说道:“先说第一喜,我那义兄,常山宁王,已经答应本侯所请,明年开春,将会会集三路诸侯,共聚我凌阳府,商讨入巴州平乱之事!以平黄祸,共分巴州!”
  韩侯话音一落,殿中众人顿时哗然。
  只见文官欢喜,武官激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喜事一样。
  唯独师子玄和白衣僧两人,闻言都是皱起了眉头。
  “兵祸将起,这又要死多少无辜之人啊。”
  白衣僧幽幽一叹,黯然摇头。
  师子玄也点点头,轻叹了一口气。
  “诸侯割据,原本还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但现在四路诸侯,要以平定太乙中黄道余孽作乱之机,彻底瓜分巴州。这是要打破僵局了。”
  师子玄几乎已经预见了未来三十甚至是五十年,连绵不休的兵祸之乱。
  韩侯抬起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开口说道:“此事是为第一件喜事。先不必别多说,日后再做议论。这第二件喜事,是当今圣天子,将要重开十年一次的水路法会。定在明年的四月初九。
  圣旨昨日刚到府城,明日之后,就会通知各大道观寺院,还请诸位高人早做准备,明年奔赴玉京,论道狮台,为我凌阳府争一个道统正宗!”
  狮台是本朝太祖在位之时,立下的祭天之处。每十年都会举行一次水陆法会,无分佛道,还是外道旁门,只要有真修在身,都可参加。
  而法会魁首,便可享无上荣光加身,可以与圣天子并肩拜天,加封国师之职。
  对于一个世间道脉来说,这是大兴本门的最佳时机。只是自从五十年前,天下开始动乱,诸侯争霸,已经连续五届水陆法会未曾召开。
  今年的水陆法会,便等于是重新定下道统正宗,是天下修行人的一场盛会。就算韩侯也不能不重视。
  正统所在,便是名正言顺,天命所归。本朝太祖,梦得神人送子将世,自此一呼百应,天下从者云集,以此定鼎天下,便是最好的例子。
  韩侯说完,目光扫过知微真人,青书先生,以及知竹僧,温声说道:“三位高人,此事本侯就交给你们了,莫要让孤失望。”
  目光从师子玄身上扫过,却根本没做停留。
  知微真人闻言,脸上露出异样的潮红,似乎十分振奋,连忙说道:“侯爷客气了。这是天下修行界的一大盛会,贫道怎能错过?我灵宝观必会竭尽所能,登顶狮台,以夺法统正宗!”
  青书先生却呵呵笑了一声,只抱拳拱了拱手,也不表态。
  白衣僧暗叹一声,说道:“侯爷有令,贫僧怎么敢不从,只是贫僧最近身体有恙,无法远行,只能让大弟子神秀代我前去了。”
  韩侯闻言,点头说道:“神秀大师佛法精深,已得大师你的真传。有他前去,我凌阳府便可再添三分胜算。”
  此事说完,已是两件喜事。
  韩侯又说道:“这第三件喜事,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自数月前,谷阳江水神因德行有失,被巡法天王斩杀,打落尘埃。自此三千里水域无神镇压,四处兴起水患,更有水妖作乱。孤张榜悬赏,请了许多高人前去降妖,却都有去无回。
  可就在昨日,却有一位高人,为孤和这凌阳府百姓,斩了妖邪,平定水患,立下天大的功德。孤得知,喜不自胜,便派人将这位高人请来府中。”
  环视了一下四周,开口问道:“不知是哪位高人行此善举,还请出来一见。”
  
  第八十六章谢辞神位,灵霄殿前说功德
  
  殿中一片寂静,一时针落可闻。~~
  众目睽睽之下,师子玄站起身,从容走到殿前,对韩侯作揖道:“贫道玄子,见过侯爷,有礼了。”
  韩侯居高临下,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师子玄,慢声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位降妖的道人。只是见了本侯,为何只是作揖,不下跪拜见?”
  师子玄微笑道:“贫道乃是世外人,修得正法,只拜天地法师,不拜人间君王。”
  师子玄这句话说的很妙啊。
  我是世外中人,拜天,拜地,拜法,拜祖师,人间帝王不在我心,便不拜,你一个侯王,还不是皇帝,便更不会拜了?
  这句话说的十分不客气,却也符合修行人风范。
  “放肆!你这道人好大的胆子,敢这般对侯爷说话!”
  那郭祭酒又跳了起来,指着师子玄怒斥。
  师子玄只做未闻,不做理会,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郭祭酒见状,更是怒火中烧,喝道:“你这道人,为何不做回答?还不快快跪下谢罪!”
  师子玄两眼看着大殿横梁,依旧只做未闻。
  郭祭酒暴跳如雷,气的脸色发青。那韩侯嘴角却溢出一丝笑意,对师子玄说道:“玄子道长,你没听到郭祭酒在于你说话吗?”
  师子玄答道:“听到了。贫道并非耳聋,他又叫的那么大声,怎会听不到?”
  韩侯奇道:“既然听到,为何如若未闻?”
  师子玄说道:“昔有古人,闻恶语而污耳,便去河边洗耳,被友人牵牛撞见,责其为了清洁了自己的耳朵,却污染了河水清澈,只能牵牛于上流饮水。贫道见这侯爷府中都是玉液琼浆,用来洗耳朵,太过浪费,贫道无奈啊。只能不还口,请他快快说完,少些恶言恶语。”
  此话出口,殿中众人哄然大笑,那武烈更是笑的直拍桌子,叫道:“这道人。说的好!污言秽语,脏人耳孔,当洗啊!”
  郭祭酒脸又红又躁,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只能冷笑一声,坐回席位,脸色青红交加。
  韩侯也是开怀一笑,说道:“也罢。你既是世外中人,那不拜就罢了。只是本侯当日张榜七郡,但凡能够降服水妖,平定水患之人,便是这三千里谷阳江的新神。孤愿册封道长为新任水神,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师子玄闻言,心中暗自发笑,倒很想问一声:“你封个神号,我便是神灵了吗?你坐了‘灵霄殿’,便真是玉皇大天尊了吗?”
  想归想,却不能如此说来。
  正要开口,却忽然听到一人说道:“自古封神,需有大功德,为万民所敬仰,方能登神归位。侯爷,不知这位道友有什么功德,就能登得神位?”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知微真人。
  便见这道人,站起身,对韩侯一礼,朗声说道:“侯爷。神位不可轻立。一旦立下,便是千秋万代之事。若无德行,没有口传经传之大善行,是不足以为天下表率,还请侯爷三思!”
  话音一落,殿中有一大部分人都点头称是。
  此时世间,于神灵之事,世人都有敬畏之心。神位一立,便是名正言顺,立庙宇,受香火,受众生请愿。
  这知微真人话中是否有其他意思暂且不提,但请韩侯三思,却没有说错,的确不能随便立神,就算是假借天意,立下庙宇,都是不行。
  韩侯说道:“真人。此事早在张榜之时,孤已经请问佛道两家,真人你也在场。早有定论之事,何必再生枝节?”
  知微真人说道:“若真是这位道友亲手平定水患,自然是有大功德于世。只是贫道心有疑惑,这谷阳江水患,非水司正神不可镇压。这位道友年纪轻轻,不像有此神通。”
  这知微真人拐弯抹角,就是说平定水患的是另有其人,跟师子玄没什么关系。
  韩侯闻言,迟疑了一下,对师子玄说道:“道长。孤问你,这白龙河龙妖作乱,是否已经降服?”
  师子玄说道:“此妖已经俯首,不能再为祸人间。”
  韩侯又问道:“谷阳江水患因何而定?”
  师子玄说道:“因此龙妖之躯,镇压水眼,以保千年不兴水灾。”
  韩侯闻言大悦,对知微真人说道:“真人,你已经听到了,是否还有疑议?”
  知微真人眼睛眯了一下,说道:“侯爷,口空无凭,不知可否有人证?”
  韩侯一挥手,漫不经心道:“本侯已经派人快马去杏花村询问过,确有此事。”
  知微真人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对师子玄作揖道:“原来是我误会道友了。道友此举果然是大善行,功在千秋,泽被苍生,是大功德。”
  师子玄连忙还礼,说道:“不敢,客气了。”
  韩侯微笑道:“既然如此,道长,不知你意下如何?”
  师子玄说道:“侯爷赏赐,贫道心领了,只是贫道修的是正法,行的是光明大道。却不是神人之道。这神位,还是受不得。”
  众人闻言,均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
  有人暗中冷笑:“这道人,脑袋莫非是进水了不人?侯爷欲给他封神立庙,他竟然推辞了。”
  那知微真人却露出意外神情。
  韩侯皱了皱眉,说道:“道长。孤不知什么是正法,什么是神人之道。只知道,但凡有功于孤,有功德于孤的子民,便都可得神位。昔日那‘广人普济大善灵感天妃’,广行救济,功德无量,不也人了一方神祇?”
  师子玄说道:“侯爷此言错了,广行救济,此为善行,做阳德,而非功德。两者天差地别,却不可同一而论。”
  韩侯奇道:“哦?还有如此一说,不知什么是阳德,什么是功德,还请道长说来。”
  师子玄说道:“阳德者,现世做善行,积得福缘,而所受福报。由自己积来,可由自己与他人得享。而功德者,见性是功,平等是德。无念善行是功,心性平直是德。
  得阳德者,福果再大,不过一世享受,无法超脱轮转。而得功德者,方可脱离凡俗,超脱轮转。”
  师子玄说的是什么意思?
  乍一听来,阳德和功德似乎都是一个东西,不都是做好事,做善事吗?
  不一样的。
  举个例子。
  三年前,巴州大旱,黄祸肆虐,流民涌入凌阳府城,街道旁都是饿的枯瘦如柴的灾民沿街乞讨。
  有两个富家员外。也不说名字,暂以王,李二姓代替。
  王员外一看这些难民祈求食物,不由心生怜悯,想道:“我家中丰衣足食,却有这么多人流离失所,一日两餐果腹都难,太可怜了。我应该施舍一些米粥衣物,来帮一帮他们。”
  而那李员外,也想帮助这些难民,心中想的却是:“这可是积善名的好时机啊。不过是施舍一些米粥,衣物,也用不了几个钱,却能赚个好名声。这买卖做的值得。”
  这王员外和李员外都做了同样的事,日后也都为大家称赞,被冠以善人之名。
  但这其中,李员外“因求而做”,行善前早有求取之利己之心,积的便是阳德。
  而王员外“无念无求,发善心而做力所能及之事”,未有一念求利,求名,积的便是功德。
  韩侯闻言,皱了皱眉,说道:“道长。昔日本侯广施钱财,建观立寺,如你这般说来,是不是功德?”
  师子玄问道:“先问一句,侯爷因何建观立寺?”
  韩侯哈哈笑道:“道长你这般问,倒是给孤出了一个难题。”想了想,说道:“原因有二,一为结交有道高人,二来常有修行人来化缘,对孤说起供养僧道,建立道场,是无上功德,可得厚福。”
  师子玄闻言笑道:“侯爷倒是直言不讳。不做虚伪之言。如此便知,侯爷兴建道观寺院,并非发自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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