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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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寒- 第1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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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是范朝晖和安解语最常会面的地方。

红泥小火炉尚在,佳人却芳踪无处。

范朝晖四处看了看,就听见屋门口传来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范朝敏听人说大哥回来了,便赶紧坐了小轿,过来探视。

见大哥在风存阁发了一通脾气,范朝敏也觉得不好劝,便只好转移他的注意力,就问道:“大哥,王妃的灵堂在元晖楼的正厅。大哥要不要过去拜祭?”

范朝晖听了,眼里居然露出恐惧的神色,低声道:“我累了,要在这里歇息一阵子。”说着便坐到了安解语以前经常歪着的软榻旁,透过对面的落地大窗,看向远方蔚蓝的海岸线。

范朝敏见这屋里到处盖着白布,弥漫着死气,活人坐在里面不甚吉利,便让人过来将白布都收走,又让她们将风存阁的里里外外,都恢复原样儿。

四房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风存阁如今这幅样子,是范忠特意嘱咐她们布置的,可是好象不入王爷的眼。

她们也不敢争辩,便将风存阁里的白布都收起来,叠好,放入库里。

范朝晖一动不动地坐在风存阁的顶楼大屋里,如泥塑木雕一样。

范朝敏还想劝大哥去用晚饭,却被范朝晖阴森的眼神给吓回去了。只好自己先回去照顾两个孩子。

这边无涯子跟着范朝晖回了王府,并没有跟着范朝晖直接去内院。他是先去了外院,找了王府的大总管范忠过来,详细地问起四夫人病情的始末。

范忠早有准备,便叫上那三个给四夫人诊过脉的大夫,带上他们的出诊记录和脉案,一起拿过来给无涯子瞧。

无涯子也通医理,一一看过去,却正是心力交瘁、心脉缺损的来头。

四夫人当日夷人围城的时候,曾用弩箭自尽,已是重伤了心脉。

他和范朝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她救了回来。

如今看来,若是这一切属实,四夫人的死,究其根由,还是拜大夫人所赐,无涯子就悠悠地叹了口气。

看完脉案,无涯子又问道:“四夫人的尸身在何处?”

范忠躬身上前答道:“四夫人身死不久,灵堂有一夜突然起了大火,将四夫人的棺椁都烧没了。四夫人在火里化作凤凰,升天了。”

几个大夫也连连点头,道:“范大总管说得没错。火中腾起凤凰一事,那晚上阳城里很多人都亲眼见到的,是确有此事。——我们也都是亲眼所见的。”

无涯子就看了范忠一眼,见他还是表情木讷地低头弯腰站在那里,就暗忖起来:凤凰涅磐这种事,倒是可大可小。就算是变戏法,故意做出来的,也是有深意的。

想了想,无涯子就道:“我要去四夫人的灵前拜祭一番。”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拜祭 上

※正文336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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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忠见无涯子要去王妃灵前拜祭,便起身要带着他过去。

外面有人进来回道,王爷在风存阁传范忠进去说话。

范忠便对无涯子道:“小的不能带大人过去了。”便叫了自己的一个心腹管事过来,要他领着无涯子去内院元晖楼拜祭。

无涯子点点头,对范忠道:“你先过去,替我对王爷说一声,我拜祭完王妃,就去风存阁找王爷说话。”

范忠忙躬身应道“是”。

无涯子便跟着那人出去了。

范忠在屋里想了想,就拿了脉案和则哥儿让人加急送来的信,一起袖在袖子里,急急地进内院去了。

到了风存阁,范忠见四房的下人们都惶恐不安地站在院子里,群龙无首的样子,就皱了皱眉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秦妈妈在哪里?”

有个婆子便过来福了一福,小声道:“回大总管的话,秦妈妈刚才受了伤,让人抬回屋里去了。”

范忠这才想起来,刚才有人过来说要找大夫瞧外伤,他忙着应付无涯子,就随便指了个人带去请大夫去了。便随口问道:“是如何受的伤?”

风存阁的婆子丫鬟都低头不敢说话。

范忠有些意外,便叫了自己熟悉的一个婆子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婆子支吾了半天,才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秦妈妈、阿蓝还有王爷和张姨娘都在二楼说话,我们这些人在楼下,并没有亲见。大总管问问阿蓝,应该更清楚。”

听见张姨娘也扯了进来,范忠觉得有些不妥,就忙忙地先去了秦妈**屋里。

却见只有阿蓝一个人在一旁拧了毛巾,给秦妈妈脸上擦汗。

见范大总管进来,阿蓝赶紧过来屈膝行了礼,问道:“范大总管有何吩咐?”

范忠就低声问道:“大夫瞧过了吗?秦妈妈怎么样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蓝看了秦妈妈一眼,见秦妈妈面目煞白,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不由悲从中来,就抹了把眼泪,将刚才在风存阁二楼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跟范忠说了。

范忠听了,也是沉默不语,转身就走了。

回到风存阁的正屋,范忠叫了两个婆子在大门口守着,不要随便放人进来,特别是大房的庶女绘绢。若是她过来,一定要拦着。

那两个婆子领了命,就在门口守着。

范忠上到顶楼,见王爷坐在落地大窗前的软榻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的大海,便低声道:“范忠给王爷请安。”

范朝晖听见范忠的声音,有些恍惚,道:“这屋子怎么这么冷?四房的银霜炭不够用,你也不记得多给她们一些。安……王妃怕冷,不能冻着……”

范忠低头躬身听着,一言不发。

范朝晖等了半天,见范忠不说话,也慢慢清醒过来,就从软榻上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逐渐黑沉下来的暮霭,问道:“我让你好好看着王妃,你倒是怎么看的?”

范忠更不敢搭话,头压得更低了。

范朝晖回头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王妃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没了?”

范忠就将先前给无涯子看的脉案也拿了出来,双手捧着呈给王爷,又道:“王爷请看,这是王妃的脉案。刚才无涯子大师也看过了。”

范朝晖狐疑地接过脉案,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一看到“心脉旧创复发”的字眼,范朝晖就觉得头有些发晕。

他想到那日夷人围城的时候,他带了大军堪堪赶到,却看见的是安儿胸口插着弩箭,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当日的情形让他至今想起来就心胆俱裂,如今不由更是痛彻心肺:我做了这么多事,可为什么,还是救不了你?

手里的脉案,就一张张地从范朝晖手里散开,飞落到地上。

范忠赶紧弯腰将脉案一张张拾起来,仔细整理好,塞回袖袋里,才又掏出一封信,双手呈给王爷,道:“王爷,世子来信了,问王爷他可不可以下山拜祭他的娘亲?”

范朝晖闻言皱着眉头问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又很不虞地问道:“王妃去了这么些天,你们怎么如今才给我传信?”

还未等范忠答话,范朝晖自己已是明白过来:定是自己的幕僚们,为了前方的战事不受打扰,故意混着不传讯。就有些怒不可遏:这些人的手也伸得太长了,这种大事都要替他做主他拼死拼活地在外征战,就是要养着一群祖宗来管着自己?

范忠见王爷脸色阴晴不定,就先小心翼翼地答道:“王妃去了没两日,周妈妈就回朝阳山了。世子想是从周妈妈那里得知的消息。”

“周妈妈为何走了?”范朝晖问道。

范忠也是早有准备,就不慌不忙地答道:“周妈妈说,则少爷已是不在府里。如今王妃又去了,她的事儿都做完了,不想留在王府里吃闲饭。又说好几年没有回过朝阳山,惦记朝阳山上的师父,要回去看看。”

这些话,倒是合了周芳荃的性子。范朝晖的疑虑略减,就伸手接过信看起来。

则哥儿写了厚厚的十几页信纸,先是着力安慰了范朝晖一通,让他要保重身体,不要哀戚过盛。如今府里府外,都不能没有他。接着极力要求亲自回来给娘亲送终守灵,又着力表达了自己“子欲养而亲不在”的哀思,言辞切切,一片孺慕之心跃然纸上。

范朝晖读了信,又是欣慰,又是骄傲,又是心酸,又为则哥儿的一片赤诚孝心打动,沉吟了许久,便将则哥儿的信折了,仔细放回自己的袖袋里,对范忠道:“那就叫他回来吧。”

范忠领命,又问道:“王爷可用过晚饭?”

范朝晖往屋门口走过去,听范忠问起来,便道:“我不饿。我要去看看王妃的棺椁。”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楼下传来喧哗的声音。

范忠知道定是大房的人过来了,便忙跟过来,道:“小的给王爷带路。”就抢上前去,走到王爷前面,慢腾腾地往风存阁楼下去了。

两人走到风存阁二楼的时候,就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楼下人的说话声。

范忠就知道,果然是张姨娘所出的庶女绘绢过来了。

就听她大声斥责两个守门的婆子道:“我要见我爹爹,却关你们这些奴婢何事?——哪有主子要见主子,却有奴才挡在里头的道理?难道你们四房向来就是这样没上没下,尊卑不分?”

那两个婆子便连声说“不敢”,又说是范大总管吩咐的,大总管上楼见王爷去了,想是有什么要事。等大总管回完事,下来了,自然就能让三小姐上楼去。

绘绢就冷笑一声道:“四房的气焰,以前听我姨娘说起来,我还不信。如今我可真是亲眼见了。你们可真了不得不仅奴才可以拦着主子,奴才还可以跑到主子前面去也难怪,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你们主子的手伸得太长,都伸到我们大房去了,才被天收了去。——小心你们有一天也被收了”

又不屑道:“那范忠不过是四房的一条狗,我爹爹迟早会认清他的面目,将他换下来的。到时候你们这些奴才,可别怨自己跟错了人”

范忠在楼上听了这话,便忙躬着腰,退到王爷身后去了。

范朝晖在楼上立着不动,面无表情地听着绘绢在楼下说话。

绘绢说了半日,见那两个婆子还是不放她进去,不由又放软了声调,道:“求两位妈妈让我进去见一见我爹爹吧。我有急事,若是晚了,我姨娘就等不及了”

听了这话,范朝晖才缓步下楼,从风存阁正屋的阴影里,一步步走到了大门口。

绘绢冷不防见一个人从屋里出来,不由尖叫了一声。等看清是她爹,就又换了笑脸,赶忙上前福了一福,亲亲热热地道:“爹,你可下来了。绘绢好久没有见爹了,有好多话要同爹说呢”

范朝晖看了看绘绢,发现自己好象有许多年没有见过这个女儿了。她站在自己面前,就跟个陌生人一样。

怎么一眨眼,这些女儿都长大了。又一眨眼,就都站到她们的母亲那边去了。

自己本来有家有室,有儿有女,可是如今看来,自己跟那些无家可归,无儿无女的穷汉,也没有两样。——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似乎最后都选择了别人。

绘绢却只见爹爹看着自己不说话,心里就有些忐忑。

今日是姨娘哭着回了院子,苦求她过来帮姨娘说情。还说要是晚了,姨娘就活不成了。又说如今王爷最疼的就是绘绢这个女儿,且刚才为了绘绢,王爷对四夫人的两个心腹下人都亲自责罚了她们。又对绘绢保证,只要她过来求一求,王爷一定会看在绘绢份上,放姨娘一马。

绘绢见姨娘哭成那样,也很难过。虽然她素来畏惧这个爹爹,不敢跟他亲近,可若是这次姨娘有个三长两短,她自己也不会讨得好去。便赶紧过来风存阁,要见一见爹爹,替姨娘求一求情。

绘绢不由得又怪上了守门的这两个婆子,要不是一味地阻拦她,将她惹火了,她怎么会口不择言,将一些姨娘私下里对她说得话,也都说了出来?又不晓得刚才她说得那些话,爹爹有没有听见。

想到此,绘绢就有些心虚,便低着头,不敢再看爹爹一眼。

范朝晖忍了又忍,道:“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见绘绢还要说话,范朝晖便抬手止住她,继续道:“你回去跟你姨娘说,别再上窜下跳找人来说情。我决定了的事,这次绝对不会再更改。”说着,便拂袖而去。

绘绢在后面看着爹爹大步前行的背影,想了又想,到底不敢跟过去,只好又匆匆地回了自己和姨娘的院子,安慰姨娘去了。

范朝晖这边到了元晖楼的正厅,便沉默地站在大厅门外,看着楼门外搭起的白色灵棚,内心里激烈挣扎起来。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拜祭 中

※正文320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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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涯子先范朝晖一步就到了元晖楼的灵堂前。

他在王妃灵前拜了三拄香之后,就走到灵堂后面,看了看孝布后面的棺椁。

金丝楠木的外椁,上雕着各种各样的凤凰图式。

“不是说,棺椁都被火烧了吗?”无涯子问道。

领着他过来的管事就忙答道:“先前的都烧了。这是后来又赶出来的,赶得紧,做得有些糙,让大人见笑了。”

“打开外椁,我要看看里面。”无涯子就吩咐道。

守灵堂的人不敢动,就看了看领着无涯子过来的那人。

那人是范忠手下一个颇为得势的管事,想了想范忠的吩咐,那人就对守灵堂的人微微点了点头。

守灵堂的人便齐力打开外椁。

无涯子近前来看了一眼里面樯木造的内棺,微微点了点头,又道:“打开内棺。”

“按先生说的去做。”不等守灵堂的人再向他看过来,那跟着来的管事已是吩咐了下来。

守灵堂的人就费了些力,将内棺也打开了。

无涯子便只见里面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碧玉坛,放在黑色的内棺正中,映着内侧樯木黑的发亮的颜色,绿得越发幽深起来。

无涯子就看了那管事一眼。

那管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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