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红尘(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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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红尘(正传)-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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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抹淡墨,更衬得那人眉目如画,容姿绝丽。

樱重雪显然吃了一惊,盯着墨尘的脸好一会,不知思忖着什么。

墨尘倒是淡定从容的紧。

既然来了,就没想过可以轻易脱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沉吟了一会,樱重雪道:“那你便为陛下舞剑助兴吧。”

墨尘洒然一笑,缓步走入殿中。

环视了那些冥界重臣一眼,墨尘抬手拔出了头上的发簪,素梅银簪闪着冷冽的光芒。墨尘右手持簪,左手二指顺着簪头向簪尾划去,口中清叱一声:“裂!”

只见三寸的簪子顿时银光暴长,眨眼间已化为三尺七寸长的清泉宝剑。

“见笑了。”墨尘微微笑着,面对众人的喧哗,随手挽了个剑花。流丽的剑芒耀花了旁人的眼。

斜眼一瞥,樱重雪站在柱旁冷冷笑着,似是悟到了什么。

墨尘扬眉一笑。既然被你识穿,你要玩,那么我便陪你玩个尽兴。让你看看,今日的杨墨尘和当年的狐精有何不同!

墨尘的剑开始舞得轻巧,蓝裳翩翩若飞,映着剑光一闪一闪地亮,煞是好看。渐渐地,剑芒压倒了珠光,殿内已经看不见其他的光亮。放眼望去,只见一道蓝影绕着一道白气,在空中如蛟龙缠绕,寒气森森,令人透体生寒。

“有意思。”帷幔中又传出一声轻赞。

这时,墨尘的剑也舞到绝妙处,只见殿中骤然飞起一道惊虹,蓝影腾空而起,只扑樱重雪。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墨尘的剑堪堪停在她白皙的颈侧。

冷冷地,墨尘挑起那对惊梦惊艳的眸子,沉声道:“樱重雪,我来跟你要一个人。”

“哦?如果不是陛下提醒,我倒没想到堂堂的狐辰王会屈驾来做我们的小舞姬。”樱重雪无视颈侧的寒芒,娇美的脸上尽是挑衅的浅笑:“狐辰王殿下,你来跟我要什么人呀?”

“杨筝,把杨筝还给我!”

“杨筝?”樱重雪顿了顿,而后无法抑止地暴发一阵狂笑,“哈哈哈……”

墨尘的眼冷如冰霜。

她的笑声渐渐低了下来,然后化为唇际一抹轻蔑的笑:“怪不得我觉得你很眼熟,原来我见过你,我记得你这双眼睛,你就是当年那只小狐狸,对吗?”

“好记性,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墨尘一字一顿说道。

樱重雪嫣然一笑,绯红色的水袖已在瞬间卷上了墨尘的剑,一拉一带,那纤巧的身躯如游鱼般滑了开来,躲过锋利的剑刃。

“有趣,如果你今天赢得了我,我就把他还给你,不过,你要先逃过他们的刀剑才行。”女子得意笑着,指着墨尘身后不知何时已成包围之势的冥界侍卫。

墨尘面不改色地扯下水蓝色纱衣,身形一旋,手中轻纱高高扬起,遮住了身影,待轻纱落下时,殿内已不见了那个容姿出众的舞姬,站在众侍卫面前的是一个黑衣曳地,墨发如泉的年轻人。

所有人一霎那只看见那一双眼,看不清他的容颜。

那对墨瞳,深不见底,深不可测,宁静的墨色中仿佛沉淀了无数红尘旧梦,人世繁华。有几分落寞,有几分风尘,却十足的烟行媚视,叫任何人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心颤。

“失礼了。”在一片哗然声中,墨尘优雅地颔首,然后出招!

流丽冷澈的剑光在身前划了个圆弧,一阵哐当的交接声后,前方侍卫手中的兵刃都只剩下半截。而那道剑光如游龙一般,在包围圈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削断了所有侍卫的兵器,墨尘收手站着,眼神清清冷冷的,神色淡淡定定的。而后,手中三尺冰泉慢慢扬起,剑尖指着远处的女子,定住了。

“现在,我有资格跟你要人了么?”清亮的音色坚定而又缓慢道出。

他立于殿中,举着剑,冷着脸,凝着眸,碧落黄泉,他来要回他思念许久的人!

恢宏的大殿,一时静寂如死。

“要人?魂都没有了,还哪来的人啊。”樱重雪似乎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禁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突兀的笑声打破了死寂的气氛,却让墨尘脸色一变,手中长剑一振,只听一声尖锐的嘶鸣,剑气从剑尖逼射而出,在前方冲开一道白痕,剑光奇寒彻骨。

樱重雪侧身躲过,倚着玉柱肆无忌惮地笑着:“杨筝早就被我丢进冥河的弱水中了,你要找他,去奈何桥上往下一望不就见到了。哈哈哈……”

“樱、重、雪——”墨尘一声厉喝,全身的衣裳霎时被罡气鼓起,乌发在锐利的剑气中狂乱地舞着,那双眼,幽黑一片,沉暗得可以吞没一切光亮,“樱重雪,今日我要用你的血祭杨筝!”

杀意顿起,手中长剑也毫不留情,冰寒的剑光化为长虹,追击着殿中飞掠的红影。

一个侍卫挡了上来,眼前一花,还没做出反应,头颅已骨碌碌滚落了地,留下身躯犹自手舞足蹈往前扑了过去。

又有几个人围了上来,利剑劈下了前面一个的手臂,剑势往侧面一扫,旁边两个齐齐被斩成两截。血花一时在殿内飞溅如雨,墨尘身上剑气激荡,血竟一滴也未能沾上他的身。

樱重雪一路在人群中闪躲,墨尘的剑光一路追了过去,一路哀鸿声起,遗下肢体遍地,血流成河。

停住杀戮的步伐,墨尘振了振剑锋,甩去沾在上面的一串血珠,对着樱重雪冷冷一笑:“怎么,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所以让手下过来替你送死?”

回头,森冷的眼光扫过吓破了胆的侍卫,逼得他们齐刷刷又退了一步,十殿阎罗和十八狱狱司早已不知去向,殿中一片狼藉。

“不想枉送性命的就给我让开,否则不要怪我出手狠辣。”墨尘沉声警告,而后飞身而起,长剑舞出一连串剑花,罩住樱重雪的退路。

樱重雪俏脸含煞,银牙一咬,仗着玲珑短剑迎了上来。两人在空中闪电似过了几招,叮当声不决于耳。落地后,墨尘稳稳站住,樱重雪却噔噔噔一连退了好几步,肩头的衣裳被血染了个透。

“好你个狐精!”樱重雪捂住受伤的肩膀,愤愤地瞥了墨尘一眼,骤然向皇座上方掠了过去。

墨尘冷哼一声,衣袖一敛,整个人如一羽墨蝶,紧追着她前去。

刷!刷!刷!

一排怒矢冷不防从墨尘身后射来,只见他去势不变,头也不回地用剑往后一断,一划,银光如新月,剑气如惊虹,几十羽箭就像断了翼的鸟儿一样纷纷落下。一眼望去,箭尖都被齐刷刷削断了。

真是骇人的剑法!

就在樱重雪将要冲入帷幔之际,墨尘的剑光已追到她身后,剑上的寒意透背袭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回身掷出手中短剑,想要挡他一挡。

墨尘无视迎面而来的剑光,头微微一侧,在短剑险险擦过自己脸颊的瞬间,手中长剑已刺入樱重雪的胸膛。

长剑挟着去势,继续带着二人向前飞去。众人只听得头顶一声凄厉的惊呼,抬眸望去,樱重雪竟被墨尘的剑高高钉在玉柱上。

猛咳了一下,血从唇角溢了出来,樱重雪脸上浮现出诡秘的笑意:“就算杀了我,你也永远见不着杨筝,告诉你,杨筝……不过是个影子……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他了……”

她一笑,血就从口中喷涌而出,衬得那张娇美的脸恐怖如夜叉。被长剑贯穿的胸膛也在创口周围渗出血来,不一会便沿着柱身上淌下几道蜿蜒的血痕。

墨尘松开握剑的手,从柱顶飘身落下,神情恍然若失,一时还沉浸在樱重雪的话中。

杨筝……是个影子……怎么可能?奈何桥下,又究竟有什么……

难道,我千辛万苦闯进黄泉地府,任双手沾满血腥,却还是抓不住你一缕幽魂么?

杨筝啊……

墨尘仰头,痛苦地阖上双眸。一时间,心头泛起浓浓的凄凉和倦意,对生,对死,对这份执着万年的相思……

帷幔后忽然一声轻咳,墨尘倏地睁开眼,这才惊觉,由骚乱开始到樱重雪被杀,有一个人一直没有现身,仿佛对殿上的血腥厮杀视若无睹。

那个隐藏在轻纱帷幔后的冥皇!

像劲风忽然吹起了帷幔,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后面飞掠而出,宽大的衣袂扬起,像一羽苍鹰展开它硕大无朋的翅,投下浓重的灰影。

也不见他的速度有多快,但众人眼前一花,那个修长的影子已经到了墨尘面前。

宽大的衣袖悠悠探出一只苍白的手,向墨尘胸前拍来。

墨尘的剑已脱手,匆忙间只得扬起衣袖接招。身影交错,电光火石之际两人已经互相拆了几招。

墨尘被一股强大到骇人的力震退了几步,恰好那人一旋身,衣袂翻飞,遮住脸庞的衣袖随着招式变换拂了开来。墨尘一抬眸,就对上了那张脸……

白发如霜,扬了在空中,清秀的眉眼,描绘出刻骨铭心的容颜,一切仿佛昨日初见,那眉,那眼,那唇都是梦里思念到心痛的根源……

……杨筝?

墨尘张了张口,却因为惊惧过度而发不出一丝声音,整个人就那样怔怔地矗立在那里。

惊讶、疑惑、狂喜、不解……一颗心被各种各样的情感充斥着,几乎麻痹了视听,忘记了天地万物,直到……

一阵剧痛震醒了呆住的他,慢慢地低头,慢慢地看清胸口上那一只苍白的手,十指已深深没入自己的胸膛……

“杨……杨筝……”难以置信的眼神,难以置信的声音,话一出口,血就不受控制地从唇际溢出……

杨筝……你……为何要杀我……

震惊过后的绝望,深深填满了那双幽深如海的眼睛,墨尘竟无法说出这句话,他竭尽全力看着他,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看着他,几乎想把眼前这个置他于死地的人的样子,狠狠揉进灵魂深处……

“错了……”淡淡笑了笑,那人又是一声轻咳,狭长清冽的眼睛迎上那两潭哀艳的墨色,静静说道:“我的名字是重华,樱重华。”

洞穿他胸膛的手指随着话语猛地收紧,墨尘禁不住发出一声暗哑的呻吟,衣袖用力挥开了那人的手,霎时,血雨洒了漫天,点点殷红惨烈如花,他的身形晃了晃,踉踉跄跄退了三尺,脸上褪尽了血色,纸一样苍白。

捂住胸口的手可以清楚感觉到拳头大的伤口,狰狞着,心脏几乎就裸露了出来,而那伤口处汩汩涌出的鲜血,无论他怎么捂都捂不住……

“我的狐珠……”

“是这个吗?”摊开的掌心,血淋淋地托着一颗墨色琉璃珠,五彩流光在他掌中滟滟地亮着,衬着血色,有种凄绝的美。

很想再次唤出他的名字,很想问他,为何一见面就对自己痛下杀手,可惜已没有力气……

那样疏离冷淡的眼神,还有唇际若有若无的,仿佛玩味着他痛苦的微笑,这个人,真的是杨筝么?

——杨筝早就被我丢进冥河的弱水中了,你要找他,去奈何桥上往下一望不就见到了……

奈何桥……杨筝……奈何桥……

墨尘混沌的意识忽然闪过一线清亮,他摇摇晃晃走了两步,猛一顿足,用上自己最后一点法力,化成一道玄影飞出了大殿……

冥皇瞥了一眼手中的珠子,空着的另一只手往虚空中招了招,嗤地一声轻响,钉住樱重雪的剑从柱子上生生拔起,落进了他掌心。

绯红色的纤影也随着禁锢除去,从柱子上滑了下来,软软瘫在地上。

“陛下,救救我……痛死我了……”

樱重雪还没有死,一恢复意识,便挣扎着要爬过来。

冥皇没有搭理她,手中长剑因为法力消退,骤然亮起一团银光,变回一根梅花银簪。

他仔细端详着,陷入沉思。

“陛下,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啊……陛下……”樱重雪匍匐在地,哀求着,竭力伸出手要拉住他的衣摆。“为了您,我逼走了杨筝……为了您,我把他的魂投进弱水中,让他再也不能来扰乱您的心……我一直爱慕着陛下啊……”

轻叹了口气,冥皇把目光投在她身上,有些怜悯,也有点无情:“阿雪,我想我过去是太放纵你了,让你忘记了……自己不过是……”

樱重雪忽然露出惊惧的神色,即便方才被墨尘的长剑贯穿时也没有的恐惧表情:“陛下,重华……饶了我……”

话音未歇,那娇好的容颜便开始消融,肌肤迅速剥落腐蚀,很快白森森骨头都露了出来。

白骨红颜,不过须臾之间。

哀语连连的血肉之躯转眼就只剩了一具惨白的骷髅,骷髅的肋骨处插了一朵嫣红的曼珠纱华,两个黑洞洞的眼眶还朝着冥皇大睁着,细瘦的白骨手指离他的衣摆只差了一寸。

“……你不过是一朵彼岸花罢了,长在腐肉和白骨之间,借了我的法力才化成|人形。”冥皇有些怜悯地说着,又摊开手指,眯起眼睛看着掌心那颗光华滟滟的墨色琉璃珠。

“真是漂亮啊,像他那双眼睛,仿佛可以湮灭红尘……”他端详着,刹那间仿佛想起了什么。

募地,一阵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收起珠子和银簪,觅着血迹掠了出去。

一路血流如注。

暂时封住的伤口因为不要命的狂奔又裂了开来,血一直淌着,淌着……连他自己都以为要流干了。

远方隐隐望见了奈何桥的影子,如沧桑老树孤独地横卧在水面。

桥下,弱水三千滚滚流逝。

在桥上大口喘着气,伤口处已经痛得麻木了,没有了狐珠庇护的身体,甚至还抵挡不了冥河上的冷风。

从桥上望下去,黑得像墨汁一样的冥河水,几乎照不出自己的影子。

借着冷冷的月光,他看见一簇青绿在水中载浮载沉。

是一株青莲。莲茎挺出水面,几片苍绿的叶片上托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弱水中的芙蓉,带着几许孤绝和寂寞,顽强生长着……

河风吹来,它轻轻摇着,莲瓣微微绽开,刹那间,墨尘仿佛看见那个人温和怜悯的笑……

它……难道它便是杨筝?

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墨尘全身抖如落叶。

“杨筝……杨筝……”他在桥上唤着,桥下死水微澜,青莲慢慢绽放,绽放……

风掠过莲房,莲心处忽然一声叹息,隔了千万年,墨尘再次听见那沉柔的音色:唉,你还是寻来了么……我的痴儿……

一瞬间,心痛欲死!

酸楚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的眼睛。

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绽开的莲瓣中,又一滴,一滴,一滴,如断了线的珍珠……

不自觉用手一抹,原来……泪已披了满面。

墨尘哀然阖上眼帘,任眼泪潸潸而下。

杨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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