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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豪雄头一次没有回嘴，只望着小小的房门，最后道：“瑟瑟在，小小就在。我有一口气，就不会拖累你。”蒋晗没有接话，只回到小小房间搂着睡熟的小小，半宿未合眼。
此次回国，他不知道自己能帮上魏家多少。三姐拖朋友打听了，不是普通的走私案，恰逢换届，后面牵连太广，魏家在南省的亲朋故交，几乎统统袖手，少数一两家肯帮着奔走的，都铩羽而归。南省皆传，魏家这次大概满门不保。蒋晗苦笑，不要说魏家自己的麻烦，就是自己亲爹和贺老大的恩怨，他虽没参与，可也听说不少。亲爹这次遭殃不知跟C城那些仇家有没有关联，他和蒋豪雄回去，不知道贺老大和古家还会不会盯着他，那些仇家会不会放过他。
蒋晗紧紧地抱住小小，真想自私一次，谁都不管，跟小小海角天涯去。可是没有亲爹、没有魏家大妈、大舅、二舅，没有三姐、瑟瑟姐，就没有现在的小小，也就，没有现在的他。要还，就让他一个人还吧。
亲爹、魏家和小小之间，他虽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小小，可是养恩难报，万一亲爹和魏家有事，他不会独善其身，只是到时，小小……
瑟瑟姐不会任三姐一人出事，那时候小小怎么办？他想着古家总总，想着贺老大一次次的忍让和回护，又想到小小提到古家时的不肯回视，矛盾地想要把自己撕裂。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让小小再跟古家有任何联系。
真不想走到那一步，无论古家什么意思，小小在他们手上是圆是扁，是哭是笑，就再不是自己能决定了的。也许古家不会要小小的命，可是。蒋晗心像被掏空一样，紧紧把小小抱在怀里，不停地安慰自己，不会的，自己会平安回来，小小在等他，以后只有他们俩，谁都不可以带走他的小胖丫儿。
小小看着蒋晗越来越红的眼睛，心里渐渐沉凉，不自觉得泪如雨下，半天，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阿晗，你要去哪里？”
蒋晗醒过神来，擦了擦小小眼睛，又蹭了下自己，长吸口气，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上次跟贺老大吃饭，贺老大以为你不在了，还想收我当小弟呢。”
小小慢慢歪着脑袋，不错眼的看着蒋晗，眼泪越来越多，最后道：“阿晗，你想做什么？”蒋晗心中巨石滚落般阵痛，咬牙笑道：“小小，跟贺老大主动坦白，除了挨顿板子，还有什么后果？”
小小呆愣住，整个人僵硬在地上，如冰柱般从里到外寒凉彻底，笑容如冰碴样凝固在嘴角，慢慢地，裂碎在地。猛然间嚎啕大哭，扑到蒋晗怀里，撕心裂肺地哭起来。蒋晗也红着眼睛，流着泪，没有去哄小小，也没有再说话，只平躺在地上，枕着胳膊，出神地望着天棚。
小小哭得声嘶力竭，几乎没有了力气，才慢慢爬起来，看着破天荒没有哄劝她的蒋晗，再次大哭出声：“阿晗，你要把我送回去吗？”
蒋晗眼泪喷了出来，扭过头，拳头堵着嘴，半天没有出声。他和小小太过了解彼此，憋了半年的话没有说，偏偏在临行之前试探，目的不难猜。
小小慢慢止住了哭声，盯着蒋晗，心里彻底冰凉。阿晗要去哪里，居然要把她送回给贺老大，甚至托付给古家，他不会不知道自己在古家的一些事儿，竟然还想如此。小小猛然起身，伸手揪起蒋晗的头发，撕破嗓子般吼道：“阿晗阿晗，你要是敢去寻死，我不会晚你一天。”
蒋晗正闭着眼忍着自己的乌发被根根拽掉，闻言，心里像挨了顿沾了盐水的鞭子般，裂疼入骨，一把窜起身，两下把撒泼的小小按翻在地，隔着裤子，使出全力，扇了两个大巴掌。小小却浑然不觉般，仰头大叫：“你以前跟九条哥被警察带走，都没这样，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阿晗，你打死我我也要跟着你，我不要去找贺老大，不要去古家，你活我活，你死我死！”
蒋晗眼泪倾泻，心里怒痛交加，举起拖鞋就要抽下，半晌，放下拖鞋，只把小小拦腰抱在怀里，额头顶着她脑顶，流着泪半天没有说话。
小小快要窒息而亡时，蒋晗哽着声音道：“大妈出事了，我跟三姐回去看看。可能会有些危险，瑟瑟姐家里也牵连了进去，她未必能护你多久，所以，我想……即使他们对你不好，但是他们起码能保你周全。”
小小情急之下，再顾不得别的，吐口而出：“你把我送回去，还不如现在杀了我。”蒋晗脸色瞬时苍白，低头看着一脸痛楚惊恐的小小，半张着嘴。
小小本永远不想让蒋晗知道，可是蒋晗如今似乎是抱着托孤的念头要把她送回古家，送回那个他们俩刻意避开不谈许久的地方，分明是此行凶险，未必能回。
小小顾不得其他，她知道只要让阿晗有活下去的念头，他们俩多少次都是怕对方孤苦一人，才从一次次绝境中咬牙重生。此时，不能让阿晗觉得她回古家就万事无忧。小小拽着蒋晗两手，小脸惨白道：“你不知道他们怎么对我。心情好时，我是大小姐的玩具，给吃给喝逗着玩。心情不好时，你知道我挨过多少打吗？古家所有的刑具我几乎挨遍了。说话不对，走路不对，吃饭不对，睡觉不对，凡事稍有不对，只有挨打。他们明知道我身体不行，不顾我死活要绑我上手术台，我跑了，就是我去胡同找你那次。我又被抓了回去，你知道他们怎么对我的吗？”
不理会蒋晗已经面无人色的脸，被指甲抠出一条条血丝的手掌，惊声说道：“我被扒光了吊在地牢里，挨鞭子，那么长，蘸着盐水的鞭子，大少爷打完表少爷打，我踹了大少爷，我那个血缘上的父亲一眼都不看我，只吩咐给我带上镣铐关到了牢房里。我的病，本来还可以拖两年，为什么早早发病，就是被他们活活打出来的。你要把我送回去吗？阿晗，你不如现在杀了我！”
蒋晗两眼赤红，嘴唇上一排整齐的血口，两掌两道血丝流下，浑身僵硬如钢，似乎从脏器中憋出的嘶哑声音：“丫儿，等我回来，只要我有半口气儿，必不会让古家人再碰你一下。”
小小抱住蒋晗，失声痛哭，她不知道自己和阿晗要面对的是什么，也不想再去思考古家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她只知道阿晗不能没有斗志，阿晗不能死。
生死挈阔，与子成悦；生死相依，非汝莫许。
夜半，相拥而眠的俩人被找上阁楼的蒋豪雄拎到楼下时，门铃声突然大响。
错过
蒋晗正逗着小小玩空手翻绳，听而不闻，蒋豪雄无奈，走到门口看了眼门洞，略略吃了下惊，打开了房门。
就听一阵屋顶被掀翻、地板被砸漏的犬吠声冲顶而出。一只半大的松狮、一条刚长成的金毛，摇头晃脑，四爪急促地向小小迎面扑来。
松狮撅着屁股，耷拉着紫舌头，四条小短腿撒欢般的向前跑去。金毛眼睛大睁，四肢发力，目不斜视地冲小小而来。
小小见状忙把蒋晗甩掉，“嗷呜”一声，半蹲下身子，做出迎接状。
两只大狗齐力前扑，要不是小小日渐坚实的吨位和蒋晗眼疾手快在她身后支臂撑住，两只大笨狗险些将小小扑倒。
松狮不停地往小小肩窝蹭：“呜呜，呜呜，嗷嗷嗷……”
小小左脸摩挲着松狮脑顶，眼圈泛红，回应道：“嗷呜，嗷呜，嗷嗷嗷呜……”
金毛不甘失宠，伸头就往小小脸上舔，撒娇道：“汪汪，汪汪，汪汪汪……”
小小赶忙回抱，不舍地看着它，大声说道：“嗷嗷，嗷嗷，呜呜呜……”
两狗一人热烈盈眶地挥洒的离别的悲伤，站在门口的艾达夫妻俩耸耸肩，一脸无奈道：“大笨、二呆，不肯睡觉，挠门，所以，哦，xiao，你的宝宝们舍不得你。”
小小被一对笨呆狗扑坐在地，闻言，杏眼倒瞪，反驳道：“它们不叫大笨、二呆，他们有大名的。”
蒋晗和蒋豪雄对视一眼，满脸的心疼无奈。蒋晗不理会又亲热在一起的三只，上前道：“抱歉，我们这就要出门了，它们就拜托你们了。”
艾达笑道：“哦哦，我的荣幸，它们和BengBeng很和谐，和谐，没关系，没关系。”
蒋晗回头看着小小跟一手伺候吃喝拉撒的两只大狗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酸疼地撇过脸去。
小小好不容易把两个狗宝宝安抚好，低声道：“姐姐要出门了，再不动身，哥哥要打屁股了。我很快回来，回来就去接你们好不好？”
松狮仰头：“嗷嗷！”
金毛摆尾：“汪汪！”
小小大笑，擦干眼泪，一边亲了一口，夸奖道：“嗷呜，嗷呜！”
蒋晗忍无可忍，拽起小小，照着屁股扇了一巴掌，蒋豪雄的巴掌也随之而来，正好一人一瓣屁股，红的均匀了。小小嘟着嘴不理会他俩，只抱着两只爱犬低声交流着。
艾达看着抱在一起的三人两狗，羡慕道：“你们家好幸福，大家庭，真好。”
小小把脸埋在大狗脖子处，喃喃道：“嗯，我的家……”
法兰克福机场。
蒋晗、蒋豪雄，拎着一个劲儿要往蒋晗背上蹦的小小刚取过行李，就看到封瑟瑟一身绒绿色的高领毛衣，亚麻色长筒靴，恬静安然地站在外面，宛若江南水乡走出来的温婉小娘子，在异域国度中绽放着坚强柔韧的东方之美。
蒋豪雄眼眶一热，握着行李的手微微颤抖，瑟瑟不爱打扮，除了医师服，即使俩人短暂的相聚时刻，也是蒋豪雄给她挑衣服。今天如此盛装……蒋豪雄猛地捂住了嘴，拖着行李，再不敢前行。
小小看了一眼蒋晗，把行李一甩，半蹲下身子，猛地起跳助跑，往封瑟瑟怀里扑去。封瑟瑟眼见一粉红色高速移动的物体扑面而来，嘴角一笑，凝身不动，待小小快到眼前时，瞬间左移一步，在小小的惊呼声中，一把回拽住马上就要狗j□j的笨丫头。
蒋晗大步上前，忙把扁嘴欲哭的小小揽在怀里，从头发梢到脚后跟的查验着。见小小那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样，气急败坏地就要骂人。转头却看见，封瑟瑟走到蒋豪雄面前，轻抬起手，把她鬓边的碎发拢到而后，笑眯眯地看着从不知眼泪为何物的蒋豪雄痛哭流涕。
封瑟瑟软孺的江南口音，看着蒋豪雄，又看着走过来的蒋晗，似乎玩笑道：“我等你们一个月，你们晚回来一天，我就打小小一顿，不见血不停手。我那工具全着呢，一样轮一遍正好三个月。四个月以后，你们俩还不回来，我就带着小小嫁人。我做大，她做小。”
蒋豪雄仰头憋泪，蒋晗把拳头塞进嘴里，姐弟俩无声痛哭。小小呆立片刻，猛然嚎哭出声，不理会机场大厅来来往往的国际友人，上前抱住蒋晗脖子，扯开嗓子嚎叫道：“我不要当小老婆，我不要当小老婆，小老婆没好下场，生的孩子也没好下场。阿晗阿晗，我不要天天挨打，我再也不要天天挨打了。阿晗阿晗……”
蒋晗大哭，咬着牙，压抑着从嗓子里撕裂出的哭声，拢紧双臂，把小小死死地按在怀里。
蒋豪雄使劲儿揪着封瑟瑟化了淡妆的脸蛋，半晌，松了手。看了一眼蒋晗和他怀里的小小，没有应答，转身就走，未曾回头。
蒋晗把小小撕扯下来，定住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良久，最后恶狠狠地说道：“等我回来，你敢瘦一斤，我就抽你二百下，光屁股撅高了打，你自己看着办！”说罢，把小小一把推到了冰雕般凝视着蒋豪雄背影的封瑟瑟怀里，哽声道：“三姐交给我，小小给你了。”不待封瑟瑟答应，也不理会小小堵在嘴里的痛哭，大步追上蒋豪雄。
C城，南山别院。
贺焕正在古涵山书房陪着老爷子下棋。收拾完行李的古隶、古柳，穿着搞怪情侣装，闪进了房门。古涵山轻捶着腿，在大女儿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身，摆摆手，自己一步步慢走到二儿子跟前，看着小儿子小女儿的打扮，轻笑道：“胡闹，下飞机就把衣服换了。让你们外公看见，看怎么让你们听教训。”古二少和古大小姐对视一眼，默契地使了个眼色，笑道：“放心吧，爸，待会就换。这不是情侣装，这是亲子装，哈哈哈，欣然穿的那个是我闺女的。”古柳瞪眼，上前就掐他胳膊，古涵山和贺焕看着闹在一起的兄妹俩，无奈对笑。
看着古柳指挥着下人搬运行李，贺焕把古隶叫到身边，不放心地嘱咐着：“顾家那儿没有什么。严家、沈家，怎么拜访，听顾爷爷的话。给见面礼，就大方收下，那两家比我们有分寸。该说什么就说，不该说的，宁可犯傻也别多言，明白吗？”古隶强忍着才没去掏耳朵，自从外公那三番四次的催促欣然进京，大表哥就见一次嘱咐一次，偏偏还不重样。偏偏大哥紧要关头出了国，带妹拜访一二号首长的艰巨担子就压倒了他身上。带着大妹妹巡游不可怕，每天听大表哥老妈子啰嗦，才说没拧�
古隶到底不敢放肆，忙极其认真的点头道：“大表哥，欣然敢多嘴，我替你揍她。”贺焕一巴掌拍过去，笑斥道：“管好你自己，我和你大哥最近走不开，过段时间，我们去接你。”古隶忙不迭地点头，在贺焕的絮絮叨叨中，拉着一脸雀跃和不舍交加的欣然上了车。
贺焕回头刚把老爷子安顿好午觉，古大少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蒋家在伯明翰的老房子去年底就卖了，买主跟蒋家没关系。蒋晗和蒋豪雄也换号了，我们查了一下，伯明翰没有蒋晗和蒋豪雄名下的房子。”古大少略带无奈和焦急的声音传来。
贺焕也皱起了眉头，南省上下都等着魏明德和其他几家开口，上面催得紧，下一步不一定会动谁。
古楷接道：“蒋豪雄没在学校，四天前跟导师请了假，吴正带着杨汤正去查他们俩的出入境和航班记录。”
贺焕敲着桌面，点点头，正要接话，就听到古大少公务电话的铃声响起，贺焕自然地收住话头，没有挂机。古楷也没有挂掉电话，直接接起了另一部手机。
似乎是听了一会，古大少冷声道：“跟他们说，他们实验室三年内的筹资，我们出40％，国内六所医科大学及附属医院的血液研究实验室，项目资料共享。要是还不同意，查清楚了，到底差在哪儿。”说罢，挂断了电话。
贺焕听出是基金会的事儿，都能想见电话那头古大少难得的愁眉不展和焦急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