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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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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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接

贺焕回到西郊时已近午夜,打发了身边人回去后,一身的疲惫再也掩饰不住。上了二楼,直接推开小小房门,小丫头已经醒了,正趴在床上、光着屁股喝着蜂蜜水,自顾自的发着呆。贺焕轻咳一下,小小猛一哆嗦,半杯子温水洒在了枕头上,来不及擦干净,抬头看见贺老大一身风雪的站在门外,小小顾不得自己光溜溜的全身毫无遮蔽,颤着两条腿扶着床头就要站起来。贺焕看着她身后越发肿胀的伤势,摆摆手道:“不用起来了,好好休息吧。”说罢,不待小小反应,直接掉头走了。
回到房间,泡了个热水澡,接了几个电话,闭目养神了一会,才略略缓过些精神。望着天色已黑透,突然想起自己晚饭在公司吃了,那丫头还米粒未进呢。摇头苦笑,自己有从打手上升到老妈子的趋势。下到厨房,看着所剩无几的食材,叹口气打电话叫了外卖。
小小疼的汗流浃背,在床上左翻右滚的睡不着,肚子饿的咕咕叫,偌大的客房、安静舒适,可愈发显得空旷冰冷。小小不知道明天起来贺老大会怎么处置她,抑或是直接交给古大少,苦笑着慢慢哭了。她出生无父,幼年丧母,亲弟受她所累一生病弱,她自己也是吃百家饭长大,但从未觉得自己命苦,她有阿晗,有许许多多肯在她身处绝境时伸出援手的人。可是现在,却真的有一种冰冷的绝望,屁股上的伤太疼了。在古家那么多次的责打,虽然外伤不断,但活着还有希望,此时孤零零的趴在这里,冷汗透湿了两层褥单,饥痛交迫,小小觉得这暖风徐徐的豪华套房,其实与那寒风呼啸的地下室无甚差别。
老福记的夜宵专车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贺焕拎着外卖袋子进屋时,小小已经沿着大床翻滚了无数圈,头发拧成了一股股,脸色苍白如雪,屁股上如马上要炸裂的高压锅,闷得她喘不过起来。贺焕推门而入,看着小小把头埋在枕头下,两手紧拽着枕头两角,肩膀一下下抽动着,没有说话,只把袋子不轻不重的放在了床头桌上。小小瞬然一僵,慢慢的抬起头,脸色雪白,满脸未擦干的泪水,混着鼻涕黏在嘴边,一脸迷茫的看着贺焕,突然、眼泪大滴大滴的涌出,压着嗓子低声哭道:“表少爷,明天,明天,哦,天亮再打好吗?我真的,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哭声越来越大,直至嚎啕。
贺焕看着小小紫胀的屁股上不断渗入的汗渍,抬手把躲到床沿的小小一把捞了过来,不理会她惊慌的哭喊,慢慢按着她屁股上的肿块。小小已经吓木了,以为贺老大还要再打,嘴唇哆嗦着,喉咙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大睁着眼睛,无声的颤抖着。贺焕轻拍了她后背一下,再次叹气,轻声道:“今天不打了,把东西吃了。吃完早点睡,明早……”看着小小那惊恐意外的眼神,咽下了后半句话。
直到贺焕关门出去了,小小才反应过来,一口气泻下,浑身无力的趴在了床上。夜宵的香味儿传来,小小咧着嘴慢慢笑了,眼泪却倾泻而下。一点点地直起身子,有气无力的打开一个个盖子,仍旧烫手的蟹粉豆腐,冒着热气的枸杞红枣赤豆粥,小小累痛交加的身子再也抵抗不住,轻压下疼痛引起的呕吐感,一口一口吃个干净。来不及收拾东西,拿起床头的喷雾剂,简单往屁股上喷洒了一下,倒头躺下了。
翌日清晨,贺焕已经晨练回来,小小还没有睡醒,即使是当初的古默然,挨了再重的打,只要在贺焕手上,也向来没有赖床的待遇。转念想到刚才古大少的三个催命电话,和最后摔电话前的引而不发,贺焕叹气,让她多睡会吧,待会到了古宅恐怕再没有舒坦时候了,希望泊然看着她身后的伤,下手能轻些。
小小迷迷糊糊九点才醒,看着自己那套脏兮兮的校服放在床边,此时才感觉到光着屁股有些不好意思,拖着腰咬着牙穿上裤子套上衣服,勉强扶着墙,一步一挪的下了楼。身后的伤依旧胀痛无比,但是贺老大不给揉开血块,小小声儿都不敢吱,一步路一层汗,下到一楼时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她隐约猜到今天的行程,闭上眼下意识的不敢再去想。
贺焕已经吃过早饭,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文件,听到脚步声头都没回指了指东餐厅,沉声说道:“早餐在那里。”又顿了顿,似乎是要解释什么:“我这没有你合适的衣服,先将就些吧。”小小已经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惶恐了,贺老大如此对她,也许,也许,自己还有价值吧。小小真的坦然了,已经孑然一身,生无可恋,如果这个身子还能救欣然一命,她再不会反抗了。
点了点头,也不在乎背身向她的贺焕看不看得到,一步一拐的挪到了餐桌旁,比昨天早晨还要精致、丰盛的早点,小小笑了,终于吃上断头饭了。上刑场之前也不能饿着自己。实在坐不下,便半趴在餐桌上,一小口一小口吃了个干干净净。贺焕自觉叫的外卖已经够他两顿的饭量,可是看着干干净净的餐盒,还是惊诧了。当年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也是这样胃大如斗吗?看着小小用袖子擦着嘴角一脸的满足,静默了一会,最后还是说道:“上车吧。”
小小眼泪猛然喷出,她知道要去哪里了,也知道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不是死在大少爷手里,就是会死在手术台上。十六岁,没人知道她马上就要到十六岁了,更无人知晓她心底那处深深掩盖的连阿晗都不知的企盼和期待,她以为自己会长大,有一天会痊愈,那天大的遗憾总有一天上天怜见会让她有机会稍稍找回,可此时,她知道,真的没有机会了。费尽心机谋划了一圈,短短一月,终归原点。
小小没有躺在后排座,只斜趴着身子歪在副驾驶座上。小小变态般的想离贺老大近些,古大少对她的恨意和怒火她想都不敢想,曾经对她真心微笑的胡伯胡婶大概也都对她失望之极,欣然这辈子自己都没脸再见,古二少更是厌烦自己厌烦的要命吧。尤其是,阿晗有家了,从此只能相行陌路。所以此时这世上唯一能给她点温暖的也许只有这位狠打她之前会给她做饭吃的贺老大了,虽然他不会替自己求情,更不会拿欣然的健康去换她的命,但是在她罪无可赦之后仍旧会给予她一顿饱觉几餐热饭,已足够她铭记感激。
快到下山拐角处的红灯时,小小慢慢转过身,看着贺焕硬冷坚毅的侧脸,突然笑了,贺焕一直余光注意着小丫头,见她如此,不动声色。小小轻笑道:“贺老大,我真的听过您好多故事,我有个哥哥,叫阿晗,他真的特别特别崇拜您,每天拿您的故事给我当睡前餐。”语气平缓,不带一丝刻意的谄媚,就如面对敬重已久的长辈般,紧张而激动地叙述着。贺焕听着这丫头平静淡然的口气,心理有些不是滋味。小小斜躺在被放斜的椅背上,看着面色不动的贺焕接着道:“贺老大,我哥哥是真喜欢您!”贺焕强忍住才没踩住刹车,略平缓下呼吸,才反应过来小小口中的哥哥是阿晗,不是……不禁心里一动,为什么这丫头每次说这些,自己都少见的慌乱不已。
小小却淡淡的笑着,没注意到贺焕那一瞬间的紧张,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般慢慢接道:“他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所以我也喜欢您。嘿嘿,贺老大,我知道我这回祸闯大了,大少爷那里……也许出不来了。您,做饭真的很好吃,您对我这么好,我,我没有什么可报答的了。我只有一些小钱……”说罢伸出右手拇指、食指紧紧的捏在了一起,“就一点点小钱,我还留给别人了,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了。我也许,没什么机会可报答您了,咳,咳,我,刚才我想了半天,我就占个便宜送您个吉祥话吧。”贺焕听着这丫头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心理莫名一痛,微笑道:“好吧,你说。”
小小是真笑了,忙爬起来咧嘴笑道:“表少爷,您这么帅,人这么好,将来跟谁结婚一定是家里老大,老丈人听您的,您爱人听您的,一群小宝宝也听您的,您想宠谁就宠谁,想揍谁就揍谁,家里家外一把抓。”说罢不待贺焕反应,自己先笑个不停……
贺焕愣了,这吉祥话倒是第一次听,细细琢磨着,这大概是普通男人对于家庭的“最高要求”了吧,不知道想到哪里,突然朗声大笑,伸手摸了摸小小湿漉漉的小脑袋,恰逢红灯,便转过头来,冲着小小微笑道:“谢谢你了,我收下了。”小小笑得更加灿然,突然热血上涌,不经脑子般,抱住了贺老大轻搭在方向盘上的胳膊,小脑袋蹭了蹭,又倏忽蜻蜓点水般地收回了回去,低头闭眼不敢抬头了。贺焕身子一僵,突然想起某此撞见,小小在厨房赖皮被胡伯追着往屁股上扇,小丫头也是这样抱着胡伯胳膊蹭来蹭去,撒娇讨赖,想着古宅此时大开的地牢,心理一软,伸手拍了怕她后脑勺,一脸的惋惜无奈。
四通八达的交通岗,贺焕车子的斜前方,一直有双目光死死的盯着嬉笑撒娇的小小和宽厚兄长般拍哄着小小的贺焕,直到红灯熄灭,绿灯亮起,贺焕的车辆与他擦肩而过,才在身后不停地喇叭催促声中,起步前行。小小那时并不知,就那短短的三十秒内,她错过了一场上天意外施舍给她的转机。
到达古宅时,贺焕直接把车开到了后门。古楷一脸冷意的站在后门处,陈峰南、甲一甲二等七八个护卫雁翅般的两翼排开,停车熄火的贺焕看着这阵势,侧头看了眼脸色已经苍白如雪的小小,深叹口气,拍了拍她,到底还是嘱咐了一句:“别跟他硬顶,有错认错。”小小已经没有反应了,只木木然的下了车,走到车头,扶着前盖,浑身打着摆子,再不敢前行了。
古楷看着贺焕身后止步不行的小小,眼神冰冷,嘴角挑起一丝冷笑。不理会走过来的贺焕欲言又止。松了松领口,一步步往小小身前走去。小小看着地狱来的煞神般的古大少,心脏像被攥紧一样,胸口堵着气息,呼吸都停止了。惊恐绝望的睁大着眼睛,看着古大少步履从容的一步步过来。
古楷走到小小跟前,看着脸色青灰、一身脏污的小小,轻笑道:“回来了?”
小小一丝反应都没有了,只呆愣愣的看着挽着袖口的古大少。
古楷猛然抬手,使出全力,一个巴掌抽在了小小脸上。小小斜扑到在地,滑行了两三米才堪堪停下。震天响的巴掌声让陈峰南等人忙低下了头,贺焕停住脚步,回身望着,古大少拎着小小领子,拖着一脸鼻血的小小向东配楼后面的地牢入口走去。贺焕和古楷都有着对方所不能触碰的范围,看着两腿拖地,鼻血滴滴留下的小小半睁眼眼睛如布偶般被古大少一路拖行。握了握拳头,转头吩咐低头装死人般的陈峰南道:“看着点,别出人命。”陈峰南脸色苍白,这段日子大少爷的火气能崩飞火箭,昨晚自己在地牢待了一夜,这个时候谁敢上去拦着,可贺老大的命令他丝毫都不敢违抗,哆嗦着腿脚忙不迭的点着头。
贺焕再不回头,转身上楼了。老爷子昨晚就回来了,早早的睡了,看着胡伯从老爷子房间出来,忙上前询问。胡伯轻轻地摆了摆手道:“吃过早饭,又睡了,身子太累,有些扛不住了。”贺焕不再多说,回到自己房间,已近中午,不待吃过午饭,便躺在床上小憩。不知过了多久,砸门声“咚咚”想起,贺焕一跃而起,打开房门,陈峰南险些扑倒在地,惨白着脸,磕磕巴巴道:“贺老大,您去看看吧,小小……没气儿了……”

谁该恨谁?

巴掌扇过来的时候,小小只觉得身子像飘飞的浮絮悬空而去,摔落在地的疼痛比不上鼻孔涌出的温热和眼底的酸涩。全身上下散了架一般由内到外的脆裂般的断痛,一片白光和混沌中,脑中似乎闪过了一个个片段,妈妈睚眦目裂的样子、自己高烧时的痛苦、阿晗死也不松手的怀抱、欣然爸爸的……为什么还有欣然爸爸?不对,好像是大少爷,到底是谁?小小想摇摇头,清醒一下,仔细回忆到底是年轻的欣然爸爸还是如今的大少爷……可是浑身酸痛的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那一个个恍若真实的片段一闪而逝,小小还在恍惚间,便觉得自己脖子被人一把拽起。小小已经没有力气去反抗、挣扎,只在不停地回忆着为什么刚才见到了妈妈和欣然爸爸争吵?难道真的要死了,所以有了不切实际的幻觉?
小小被脚底尖锐的刺痛惊醒过来,晃神间见着自己被古大少如拖死狗一般拖下了一层层楼梯,小小两手想要抠开紧攥着她脖领子的古大少,可一切都是徒劳。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只感觉到自己身子一飞,脑袋咣当触地又被摔倒在地。
古楷看着挣扎着半躺在地上不断揉搓脑袋的小小,刚见面时喷薄的怒气消散了一丝。重重的喘着气,紧紧地盯着惊恐望着他不断后退的小丫头。古楷深吸口气,冷笑着暗道“留条命可以,可是怎么个活法就再怪不得别人了。”
从医院回来的古涵山一身疲惫,本已早早睡下,半夜却莫名的惊醒,叫来胡伯,正欲吩咐煮杯温茶,就看见胡伯一脸为难的样子,心理咯噔一下,静声问道:“小小回来了?”胡伯忙摇头,叹气道:“大少爷刚刚又跟表少爷发了脾气,表少爷坚持明早再送回小小,大少爷……就去了地牢,自己坐在刑案台上,不动不说话,身边人都不敢去劝。又吩咐我,明天一大早就把二少爷送医院去,这周都不让二少爷在家里露面。”越说越为难。古涵山闻言,背过身去,似乎坚持了多年的笔挺身子再不能承受般,垮了下去。胡伯心里一痛,正欲劝慰,就见古涵山揉了揉眼睛,闭目仰头了近一分钟,便冷静了下来,哑声道:“明天小小回来,你盯着些。看着差不多就让泊然停手,就说……欣然还惦记着小小。”胡伯点点头,叹口气般出去了。
翌日早晨,一宿未眠的古涵山从后窗上看到了枯木棍般的小小被扇倒在地的全过程,大清早就把古二少送走了的胡伯静立其身后,直到小小如死狗一般被大儿子拖下地牢时,古涵山终于转身,一身颓唐的冲胡伯摆了摆手,疲惫至极道:“盯着些,实在不行,去找阿焕。我累了……谁都不见。”胡伯强压下眼泪,收拾起表情开门出去了,拦住了要觐见的贺焕,转身就跟进了地牢。
古楷揉着手腕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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