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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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苍穹-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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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红士也说:“拿着吧小吴,不拿就见外了。阿姨脾气不好,过去有得罪你的地方,你也别往心里去。以后没事,你和小董也常到家里来坐坐。”方国祥赶快接上说:“是啊是啊,榆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本质不错,能力又好,他父亲还和我是老战友哩嘛!以后你们常到家来,也让我们高兴高兴。”

    吴天娇正要说话,何红士硬把一仟块钱塞进她的衣服兜里。方国祥俩口还没出门,郭富荣携着他的夫人就走进屋里。老郭刚要做介绍,魏秀枝先就大呼小叫道:

    “噢呀呀,我榆生兄弟咋就这么命大福大?瞧瞧我这兄弟媳妇,不当电影演员,干啥要当县长?”

    吴天娇抓住魏秀枝的手,亲亲热热地说:“嫂子,早听说你是个口快心直的热肠子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听他们瞎说!我是啥呀?我这张嘴没为下几个人,可倒得罪了不少。厂里就一个朋友,就是那个‘猴子’侯梅生,也走了。说归说,县长妹子,我榆生兄弟可是个大好人,你可不敢欺侮他,要是叫我听到了,可不答应你。”

    “嫂子,我敢吗?你榆生兄弟是老虎,我是猴子,有猴子欺侮老虎的道理吗?”

    “你是猴子,你怎么也是猴子?”

    “嫂子,我是属猴的。”

    众人都笑了。魏秀枝也笑了,她笑的内容自然和别人不同。

    临走,郭富荣夫妇放下二佰块的红纸包,并一再声称这是送给董榆生的,和吴天娇无关。还有许多人要送礼,都被吴天娇一一婉言谢绝,吴天娇笑道:

    “我请大家喝喜酒,你们一定要给我面子,到时欢迎大家都要来。如果要是送钱送礼,就是看不起我吴天娇了。”

    众人无奈,只好作罢。除了何红士,谁敢把钱硬往县长口袋里塞。

    吴天娇坐在小车的后排座位上,“青光眼”一踩油门,小车风驰电掣般直奔凉水泉子。

    凉水泉子迎来了一个不同凡响的节日。

    爷爷董万山一大早就约上四爷侯四海等几个相好的老哥们,聚在他屋里抽烟、喝茶、聊天儿。

    “老革命”仍旧操持他的老本行—掌厨。“老革命”虽是六十开外的人了,但风光不减当年,精神矍铄,手脚麻利.生焖热炒,烹、蒸、炸、卤,一样不差。朱建明知道,今日不是昨日,有鱼有肉就是好宴。现在讲究的是精工细做,色香味美。他那点本事肯定赶不上形势了,为此“老革命”参阅了不少名家菜肴,并且提前试验过几回,心里有了名目,这才披挂上阵,要在众人面前露一手。

    果如其言,朱建明五十三岁那年得了个胖儿子,取名叫朱得宝。小得宝聪明懂事,活泼可爱,很得“老革命”的欢心。老伴马淑兰是那种本份贤惠的农家妇女,对他自然不差。朱建明甘蔗棒子插在碱地里,一头苦,一头甜。如今赶上这好世道,他梦中不知笑醒过几回哩!早些年他们倒腾那点小生意,算得了什么,还被人家追得跟贼似的,动不动就是资本主义尾巴。饿得前心贴后心,穿得顾头顾不了屁股,哪有“资本”当“主义”?“老革命”不久前入了党,心气正旺着哩!不想董榆生找他谈话,让他退下来,把摊子交给董国胜,起初他不干,可细一想,榆生说的对,这人上岁数了,精力也有限。再说狗剩也是个正经人,有文化,思路宽,没准还真比他强。朱建明算计好了,等榆生侄儿喜事一办妥,他立马交手续。

    董榆生家院子虽说不小,但来的人多,好些人只能被安排在招待所里。招待所和村委会一墙之隔,地方宽展,多少人都能安排得下。那边的客人由朱洪林负责招呼,董榆生早把公司总经理的职务让给了洪林的媳妇王琼英。五奶的小卖部也不办了,在家专门给洪林看娃娃。洪林的脾气改了不少,工作能力也有很大提高,媳妇王琼英是个才女,能写会算,大胆泼辣,很有些当年侯梅生的性格。两口子你帮我助,必定会成就一番事业。

    董榆生早就谋算好了,他和吴天娇完婚之后,就辞掉董事长之职。妻子是领导干部,他经商不合适,他要另外选择一个行业。至于他确切要干什么,无人得知,因为那是后话。

    按一般常规,吴天娇最早十二点钟才能到。可是秦国元技术好,性子急,经过整修,路况也有改观。十点多不到十一点,新人就进村了。

    董国胜爬到树上,他最先看到汽车,随后就点燃了一万响的鞭炮。紧接着锣鼓齐鸣,凉水泉子沸腾了!村民们站在路口,夹道欢迎他们村的新媳妇。侯有才大声吆喝着维持秩序。吴天娇从车里望外一看,娘家也来了不少人:兄弟天顺,妹妹天琴、天英和两个妹夫带着娃娃,还有茨萍村的村长等好些人都挤在人伙伙里。她正要开门下车,被侯有才挡住,秀才转过身去大声喊道:

    “请新郎倌抱新娘子下车!”

    按本地乡规乡俗,新娘子下车、下马、或是下轿,双脚是不能沾地的。大家回过头一看,只见董榆生穿戴一新,满面笑容。人们仿佛突然发现,他们的村长原来是这么年轻英俊,谁说他四十二岁了?说二十四岁是虚话,顶多也就三十几吧!心胸坦荡的人自然活得年轻,不像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拿了不该拿的,得了不该得的,整日提心吊胆,一辈子能有几天舒心日子过!好人一生平安,好人自然一生平安!众人闪开一条路,董榆生走上前去,双手抱起他的新媳妇儿。吴天娇就势搂住董榆生的脖子,把头藏在丈夫怀里,此时的她禁不住泪流满面。她已经为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了,不是十四年,不是二十二年,也不是三十六年,而是一千年!不是千年才修成白头老吗?

    董榆生抱着他亲爱的妻子,慢慢地朝家里走去。路边到他家,仅仅只有几十步,今天在他看来这是多么漫长而又遥远的一段路程啊!抱在他怀里的,仿佛不是他的媳妇、他的伴侣,也不是金砖、美玉,而是一盆清亮的水、一团炽热的火、一颗滚烫的心!天娇待他,情深意重、心如磐石。他发誓,在今后的日子里为了让天娇生活得更充实、更愉快,他还要不断地努力奋斗,决不能让妻子因为嫁了一个毫无进取心碌碌无为的丈夫而暗自叹息。鸟飞天空,鱼游大海,男儿驰骋于天地间,难道只有做官、经商才是展示才华的唯一出路吗?…………

    董榆生抬起头来,周围都是他熟悉的面孔,这些人都是他生命中每一段历史的活见证:四爷、五奶、七叔、雷毅、李向东、马三丁、钱正标、张振中、朱洪林、侯有才、董国胜……。董榆生含着泪花微笑着向他的亲友们致意,亲友们也用同样的眼神向他表示祝贺。此时此刻,董榆生想起他的父亲,那位影响了他一生的父亲。如果不是父亲,他不可能有今天,是父亲教会他如何做人。他本不姓董,也不是凉水泉子人,是父亲救了他,凉水泉子的乡亲们收留了他,他深深地热爱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父亲是四十二岁那年过世的,今年他恰好也是四十二岁,而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董榆生还在向四周观望,他多么希望看到那两个人的身影,明知他们已经离他远去,他仍渴求会出现奇迹。并不是为了炫耀,实在是发自内心,他不愿失去任何一个伙伴。好也罢,歹也罢,时间久了大家终归会明白,他董榆生是何等样人。

    终于走完了这段漫长的路。董榆生、吴天娇先拜爷爷和母亲,然后转过身来又给乡亲们磕头施礼。

    这种情形谁见过,自古以来哪有县太爷给老百姓磕头的事?乡亲们激动地哭了,几个姑娘媳妇冲过去,七拉八拽地搀起吴天娇,含着眼泪说:

    “嫂子快起来!”

    “县长嫂子,你不能乱了章法呀!”

    “……”

    整个秩序乱了套!秀才侯有才手里捏着一张纸,这是他花了三天时间拟就的仪程单,同时还征求过不少行务人的意见哩,如今成了一张废纸,一句也用不上。他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董大婶替他解了围,母亲说:“乡亲们停一停。今天天娇不是县长,她是咱凉水泉子的新媳妇,一切按老规矩办。年轻人让一让,叫他俩给长辈磕头。”

    董榆生、吴天娇俩人给四爷、拜奶、七叔等一些老辈人磕了头,然后又向一帮子年轻人鞠躬施礼。

    “老革命”朱建明受到了极大的感动。乡上的刘书记是他平生所认识的最大的官儿,方国祥当县长以后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如今的女县长,他的侄儿媳妇竟爬在地下给他磕头,他从来没这么受人尊敬过,他今天才知道了做人的尊严。“老革命”禁不住热泪夺眶而出,原地蹴下,两手捂脸,啜泣不止。他不敢嚎啕,他知道今天是啥日子。他“老革命“是啥样人,凉水泉子大人娃娃哪个不知晓,他一辈子啥时候这么没?“出息”过?

    侯有才怕事久生变,再弄出乱子不好收场,悄悄装上他的仪程表,瞅准机会大声喊道:

    “开席了!开席了!”

    人们这才“唿啦”散开,熙熙攘攘,你拥我挤,纷纷找座位坐下。吴天娇乘机从人群里挤出来,走到母亲身旁,俯在老人肩上,亲热地叫了一声:

    “娘!”

    母亲慈爱地回过头来,用手轻轻梳理了一下儿媳妇的乱发,小声嘱咐道:

    “娇儿,先到屋里洗洗脸,然后给大家敬酒。”

    董榆生先走到马三丁、钱正标桌前,叮咛他俩多吃少喝。然后又到了雷毅这一伙面前,张振中、李向东他们都是一个连队的战友,不用说都是老熟人了,一见面就亲热地不得了。未等董榆生开口,雷毅就说:

    “老班长,这一桌你别管,保证叫老张不知他姓啥!”

    张振中仗着自己酒量好,拍拍肚子说:“老雷你先不要吹牛,你输一拳喝一杯,我输一拳喝两杯,不把你雷毅喝成雷二还怪事出来了!”

    董榆生又特意过去关照吴天顺这一桌,茨萍村村长、董榆生的两位连襟一起站起来和董榆生握手道喜。董榆生把侯有才叫到跟前吩咐道:

    “秀才,这一桌就交给你了。招呼不好.你嫂子怪罪下来,我拿你说话!”

    侯有才作个鬼脸,笑嘻嘻地说:“榆生哥,你放心。不放翻(喝醉)几个,你把我的耳朵割下来下酒喝。”

    吴天顺说:“大姐夫,等会你过来,我还要和你划几拳哩!”

    董榆生诡秘地一笑说:“天顺,你先过五关,然后我再和你比划。”

    吴天顺还要说话,被茨萍村村长拉住,说:“大姐夫今儿忙着哩!等三天回门咱们在茨萍等着他。”

    吴天娇洗洗脸,稍作梳妆打扮,从屋里出来,已是焕然一新。众人看她,新娘子赛过天仙。怎么看也不像三十六岁的人!新娘了穿一件银灰色的泥子上装,脖子上露出枣红色的毛衣领,一头乌发,面自如雪,那两只明光活泛的大眼睛,好人看看亲切,歹人瞅着心惊。到底是当县长的人,举手投足,落落大方。听说娘家还是临村玉龙乡茨萍村人,不是娘家今天也来了好些亲戚吗?光凭嘴说,不是眼见,谁相信穷山旮旯里也能长出这么有貌有德的女能人!董榆生娶了个好媳妇,总算苍天有眼,好人定有好报,古人说的一点不差。

    不说大家赞赏吴天娇和董榆生,单说这一场喜酒,从中午开席,直到小半夜方散。吴天顺哪里还能和他的大姐夫过招,早被三四个壮汉抬到招待所里的席梦思床上醒酒去了。“老革命”朱建明腰酸腿疼,毕竟是有些年岁的人了,折腾了一天,走路都有些踉踉跄跄。还硬撑着,非要和董榆生碰个满杯。他是长辈,不好闹洞房,只得讪讪地离去。

    还是朱洪林、侯有才这一伙,和董榆生又都是弟兄辈儿的,旱就攒着酒劲,没敢多喝。等到新郎、新娘入了洞房,才使出本事,这时谁还管她县长不县长?董榆生、吴天娇俩人也不藏头缩脑,大大方方,叫怎么样就怎么样,无非就是那些路数,多少辈子传下来的,中国人的老习惯。年轻人闹够了,玩够了,末了还逼着董榆生签字画押,第二天(其实应该是当天)重摆一桌酒席酬谢这些“帮忙人”才算罢休。

    新房里只剩下一对新人的时候,吴天娇搂着董榆生的脖子,依偎在丈夫的怀里,含情脉脉地说:

    “榆生,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是啊,这一天虽然来的晚些,但它毕竟还是来了。”董榆生搂紧了他的娇妻。

    “如果不是那个叫朱镇宇的小孩那么一搅和,我们早该成家了。你说是吗?”吴天娇说。

    “那个小孩子太可怜了,一想起他我就心里难受。他和我有过同样的命运,我们都是遗腹子。可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个好父亲,才得以健康长大,而他就不同了。我本想帮助他的,没想到竟遭此惨祸……。”

    “榆生,你知道吗?我也是遗腹子。”

    “你?别开玩笑。”董榆生惊讶地喊道。

    “真的,你不信?”吴天娇松开手,认真的说,“我妈因为家庭问题,被人抛弃了,那时她已怀了我。我爹救了我妈,我才生下来。”

    “你生父是谁?”

    “方国祥。”

    “老县长?”

    “对,就是。本来我恨死了他。后来我发现他虽然自私,靠吃老本也没啥能耐,但是他手脚还算干净。当了三十多年县长居然没贪污公家一分钱。而且他和我妈所处的那个年代,也不能全怪他,所以我最后就原谅了他。”

    “天娇,原来咱们都有共同的遭遇。”董榆生更紧地搂住他的妻子。

    “所以我恨透了所有对女人不负责的男人。那天你在法庭上说朱镇宇是你的儿子,当时如果换个场合我会给你一个耳光。原谅我吧,榆生,你为什么事后不给我解释一下呢?”

    “我给你解释了,怎么给别人解释呢?这事传扬出去,不是更害了那个孩子吗?如果仅仅你清楚了,别人不清楚,他们会怎么看你呢?他们会说县长也不过如此,找了这么个龌龊男人。”

    “榆生,你真好。你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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