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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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妃-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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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他或许知道问题在哪了。
他从来没有去怀疑过的症结点。
手在她胸前交扣,将她用最温柔的力度扣在他的胸前。
夕夕,若她知道了这一切,又会如何呢?
或者说,他有勇气让她知道吗?
他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了,应该会鄙视他的所为吧,
到了那时,再没有回头的一日。
一如,此刻拥得再紧,最后的结果,或许,只能是放手。
火床的温度,炙烤得皮肤发出呻吟声,可,这些许的声音,终是抵不过,他此刻心底的痛苦。
知悉确定真相的刹那,让他痛苦到无以复加,犹胜昔日寒毒发作时的痛苦。
他的怀内,她原本寒如冰块的身子,却终是渐渐地暖融。
这份暖融,最烙在他的手心,让他有些许的安慰之外,随着他的手覆上她的腕,只变得,将他的心,一并地冻住。
她的脉象,在没有彼时那些褐色药丸的遮掩下,仅透出一个讯息。
她毒发的速度,远超过他的想象。
剩下的时间,或许,连一年都不会有。
为什么会这样?
哪怕,这毒度到她的身上,她也该有至少两年的时间!
可,这毒杀期发作得那么快,快到,似乎——
他只愈紧地拥住她,她的夕夕,不会有事。
一定不会!
襄亲王府。
正重新修葺的相王府因着大雪,暂时停止了整修。
被火焚过的偌大襄王府要重建起来,并非那么简单的事,甚至于,期货的那个院落,仍是废墟一片。
这些枯暗的废墟里,因着白雪皑皑的点缀,此时,倒并不显出些许纵在白日,都让人觉得败落来。
漫天的飞雪,人迹罕至。
除了一名守夜的老人外,这里,透出死寂的安静。
现在,那老人蹲在简易搭起的工棚内,兀自打着瞌睡。
偶尔传来几声野猫的叫声,他在探出几次头张望了一下后,便不再去管。
毕竟,王府值钱的东西,早被禁兵理了出来,送至城郊的王府老宅。这里,该是没什么吸引人来盗的。
他的守夜,却守得极为艰难。
因为,太冷,太冷了。每一次探出头去望,都让他觉得,脑袋都快被冻僵了。
现在,他把头缩进暖暖的袄内,手也拢进袄袖内。
再不去管那越来越频促的猫叫。
频促的猫叫生中,一银灰色的身影翩然地跃在废墟的一隅高处,鹰形的面具将他的脸悉数遮去,他就是这样站着,衣裾飞扬开来看,宛如谪神。
此刻,他正凝着废墟的彼端,躬偻着的一鬼魅的身影。
当两种极端的身影显现在这废墟上时,仅会让人不下心看到的人,误以为,定是一种幻觉。
但,现在,这里,除了这两道身影之外,再无多余的人。
这场大雪,给他们制造了最好的契机,谁,都不会在这么大的雪夜里,来到这处,一无油水可捞的王府。
“呵呵,还是被你找到了,呵呵。”那鬼魅的身影发出一声惊悚的笑意,从躬偻的状态之气身子,望向,那谪神般的男子。
“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出现在这,而并不是——”谪神般的男子甫启唇,那音色在这空旷的废墟里,竟似天籁一样的动听。
只是,这份动听,仅一个人可听,正是那鬼魅身影。
“你以为我会在皇宫出现,对么?”鬼魅的身影连说话的音色,都带着暗哑如破锣般的难听,和那天籁,又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我以为,你会在她身边出现,可惜,看来,我猜错了,一如,当年,木长老也猜错了一样。火长老,你,果真,很擅长伪装。”
这么多年,火长老以这样的一个身份存在于世,是他没有想到的。
再次去寻他的踪迹,同样,很费心费力。
知道今晚,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是找到了火长老。
他的心底,微微松一口气,原来,他竟已攫束了这么久。
“呵呵,他,可从没猜错。风长老,你比起木长老老,还嫩太多。呵呵。”
鬼魅的身影,正是当年叛变苗水族,导致阖族险遭被灭的火长老。
而,那谪神般的男子,无疑,恰是风长老银啻苍。
“无所谓,反正,今晚,我找到了你,你该知道,叛族的下场,是怎样的。”
“你想杀我?”火长老的脸在暗处,看不得真切,但,他的声音里,分明带出一种肃杀的气氛。
“只要你交出天香蛊,我可以放过你。”
“呵呵,你也想要天香蛊?可惜啊,旋龙洞中最后的天香花都被焚至一炬,这世上,再没有这种害人匪浅的花了!没有花,自然,就没有蛊,呵呵。”
火长老不停地发出惊悚的笑声,这笑声,让银啻苍的声音变得更为冷冽:
“死,还是生,你自己选。”
“你杀了我也没用,呵呵我练不出天香蛊,没有花,谁都炼不出,而且,时间,也不够了,不够了。”火长老说出这句话时,纵仍是那般地笑着,但,惊悚的味道却在渐渐淡去。
银灰的身形微动,径直从废墟的高处,直掠向火长老。
身影甫定时,他修长的手指已钳住火长老的喉口,这一钳,他的声音,带了几分的讶异:
“你的武功怎会全没了?”
“呵呵,我早是废人,还是个不能死的废人,呵呵。”
银啻苍的手微顿间,火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同于他鬼魅样子的悲凉:
“若不是没有找到组长,我早该死了,这么多年,我想再找到她,找到族长。连我把这儿烧了,都找不到。。。。。。”
他试图从火长老昏暗的目光里探究出些什么,但,那里,昏暗地,仿佛再没有对任何的希翼。
唯一的希翼,或许,随着这么多年的寻觅不到,早归为暗淡无华。
“呵呵,你难道不想找到族长么?”虽还是笑着,这笑,听起来,却只像是夜魈的哭声。
“现任的族长身中千机之毒,如果,你还念着前任族长的旧情,把天香蛊的配方交给我。”银啻苍的手,仍钳住火长老的喉,声音,却不似方才的狠厉。
他听得明白,火长老口中的族长,指挥使伊滢。
但,现任族长的事,即便火长老再蛰伏,始终该是有所闻的。不然,他何以知道旋龙洞的天香花,被悉数焚毁呢?
况且,以火长老如今的身份,让他分明是接触过夕颜的。
“不是我不想救,我救不了,我救不了!我一直想救小颜,但,我没有天香蛊了!”火长老的情绪突然不再那么低暗,声音甚至大了些许。
“你要了配方都没有用,时间,来不及了。除非——”火长老喃喃地说出这句话,低低吟道,“这么多年,我担了这个叛徒的名声,到最后,却连族长都见不到。连族长的孩子,都保不住。他,果真,狠啊——”
“他,是谁?”银啻苍面具背后的眸子蓦地一收,逼问道。
火长老的目光移到他的鹰形面具上,他的干枯的唇开阖,甫要再说出什么时,一道血色的华光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也不知道是谁发的,只知道,血色的华光落定,恰是一枚血莲,深深刺进火长老干瘪的喉部。
速度之快,力道之狠,连银啻苍都来不及替火长老挡去这一劫。
他循着血莲望向四周时,除了满目的飞雪,哪里,还有一个人影呢?
火长老,安静地耸拉下他的脑袋,几缕细白的头发在这雪色一片中,飞扬着。
他的喉部只沁出一丝的血,没有更多的血喷溅出。
那一点血,犹如朱砂一样的刻在彼端,只让银啻苍觉到,阴寒无比。。。。。。
天巽宫,承欢殿。
夕颜再次醒来时,寒魄噬心的感觉早已消失。
很暖和,很暖和。
即便,只着了肚兜亵裤,并不让她觉得寒冷。
在这份暖融里,她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仿佛,什么被灼焦。
她下意识地想起身,却发现,一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身子,不容她动得分毫。
但,这份紧扣的力度却是恰到好处,不会让她觉到疼痛束缚。
她才发现,原来,她仰躺在一人的身上,那人的身子,很烫,这份灼烫传递给她时,只化为暖融于身,亦于心。。。。。。
【29】
夜国。
辉宸宫,御书房。
百里南执笔于御案前,批阅今日早朝呈上折子时,积福启禀的声音隔着山水屏风传来:
“回禀君上,凤夫人的行仗即将启程。”
只是简单的启禀声,却让百里南握着紫毫的手,滞了一滞,悬于明黄的折子上。
她,终是要去了。
这三个月来,在除夕临近时,后宫,传出自凤夫人小产后,唯一的喜讯。
丽良媛喜怀龙嗣,亦因此,被晋以婉仪之位。
正是这一道喜讯,不再让整座夜宫笼罩在自夜帝百里南登基三载来,无所出的清冷局面。
而,与此同时,凤夫人另得了一旨圣恩,得允返回巽国,待到元宵佳节日后,再行返回夜国。
这道恩旨,对后宫嫔妃来说,无不是莫大的龙恩浩荡。
可,真的,是隆恩么?
百里满手中的紫毫因这一滞,蘸得慢慢的朱砂墨汁便滴渐在明黄奏折上。宣纸上,那一点的红迅速蕴开,将那批复的空处,沾染上触目的艳红。
他回神,就着那蕴开的艳红,龙飞凤舞地批了一个‘准’字  。
“君上,凤夫人让梨雪来回一声,这,就要去了。”
她,并没有亲自来辞行。
即便按着宫规,她是该亲自来的。
只是,她的心里,什么都空了,这些宫规,自也是再进不得心了。
三年来,她的恪守,换来的,不过是相负。
不过,如此。
百里南本低徊的眸子,随着一句话,方抬了一抬,语音却仍是淡然的:
“朕,知道了。”
“君上,这仪仗就停在凤翔宫外,奴才瞅着,凤夫人这就要上辇了,特来请示君上,您,是否要过去?”
积福大着胆子,仍是问出这句话。他瞧得准主子的心思,方才主子的一滞间,他知道,问出这句话,是讨巧的。
主子硬撑着的事,做奴才的,要懂眼色地给主子找台阶。即便得些训斥,主子,定是会记着好的。
百里南的眸华,略略望了一眼,轩窗外,复道:
“雪,倒下的愈大了。”
“是啊,君上,凤夫人素来有风顽症,不知这一去,是否路上,又要发作。”
积福继续不遗余力地找着台阶。
他的福就是这么越积越多,在这宫里,颇得各宫主子的好。
百里南终是放下手中的紫毫,转出书案。
积福忙把手中早准备好的狐肷褶子大氅披到百里南的身上,百里南的步子稍停了一下,复慢慢往殿外行去。
雪,很大。
明黄的华盖纵能遮去顶上的一隅天,终有些飘雪随风拂进,落在大氅上,只须臾,就沁进大氅内,再觅不得痕迹。
一如,此去千里,是否,有些什么,也再觅不得痕迹呢?
辉宸宫离凤翔宫并不远,当中只隔了中宫的倚凰宫,行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甬道上积了没有来得及清扫的雪,踩上去,轻微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离得不远,已看见,一众宫人中,那一袭秋水绿的身影,是醒目的。
其实,这颜色,冰不算是最突出的,只是,他这么望去,仅是那抹秋水绿入了他的眼。
正是凤夫人慕湮。
自小产后,她不再穿着昔日那些鲜艳的颜色,而仅着这一色的罗裙。
秋水绿,衬得她愈发素净淡雅。
比之三年前,她的与世无争,是源于,他不值得她去争。
那么,三年后,她的与世无争,仅说明了一个事实——
她的心,一并地死去。
随着那个孩子的逝去,死去。
那日小产,他不顾避讳,冲进血房,她最后对他说了那两句话后,这三个月的时间,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旦凡宫里有家宴,她都称病不出席。
而他,也没有再去瞧过她,自她把那香囊交还予他,敬事房,就借着小产的缘由,把凤夫人的牌子暂时搁置了起来。
三个月,他仍做着雨露均泽的帝王,澈贵姬的风头更在宫中无人能出其左右。
至于凤夫人昔日的盛宠在宫人的眼里,终究渐渐地淡去。
红颜为老恩先断,在宫里是屡见不鲜的,只碍着凤夫人的位份仍在,那些妃嫔和宫人,不敢行那踩低之事,只将凤翔宫冷落不提罢了。
是的,冷落。
这份冷落随着今年冬天这场大雪出落时,终于,将告一段落。
这个段落,就是凤夫人将暂离夜国,带着省亲以为地回到故国。
宫中诸妃对这份恩旨是艳羡的。
可,至于慕湮心里呢?
真的,就会有欣喜冲淡过往的悲伤么?
她站在那,莲足稍停,眸华向他望来,这一望,她的眸底,没有丝毫的波澜。
“参见君上。”她俯低身,按规请安。
算起来,今日,是他和她三个月来,第一次见面。
他行至她跟前,手,甫要去扶她,终是不露痕迹地收回,仅挥了一下袍袖:
“平身。”
“谢君上。”她缓缓起身,低眉敛眸,并不再多说一句话。
气氛,僵凝。
他早知道,会这般僵凝,却还是来了。
因为,或许,这一去,一切,都会不同。
他是身系大业的帝王,为了帝业辉煌,所做的谋略,即使残忍,都是不能放弃的。
也,不会放弃。
江山,美人,对于他来说,从来不存在着并重。
倘若并重了,失去的,绝不仅仅是其中的一样。
他,从继位以来,就深深明白这一点。
“此去路途遥远,你素有头风的顽疾,朕特命蔡太医随行——”
他用平静的语调缓缓说出这写嘱咐关切的话,一如往昔对慕湮一般。
只是,他知道,有些什么,终究是不同了。
就像,慕湮此时听着他这句话,螓首仍是低垂着,镶嵌在襟端的紫貂毛几乎把她半张脸都一并掩了进去。
她,果是连一个目光都吝啬予他了。
以往,再怎样相敬如冰,她总是会稍抬起眸华,微微笑着。
他一直以为,再怎样,她总会笑的。
哪怕带着心不由衷。
却不知,她的笑,同样会消失不见。
会倦于掩饰。
一念起时,他的话,顿了一顿,但,再怎样,总归是要说完的:
“一路照拂予你。”
六个字,很简单,简单地溢出唇齿时,只是别样的滋味。
“谢主隆恩。”她低垂的螓首,樱唇微启,仅有四字。
躬身间,他甫要伸手去扶她,她却咻地向后一避,他的手,有些尴尬地伸出烟水蓝的衣袖,指尖上,蓦地坠下一片雪花,晶莹剔透,然,只一瞬,即融于甲尖,化为一汪清莹。
仿似谁欲坠又未坠的泪水,清莹。
但,不会是她的。
她不会流泪。
谁都不会知道,小产的那晚,当百里满的身影消逝在凤翔宫时,她的身子缩在棉被中,乌黑的发丝遮去大半的面容下的,无声恸哭。
三年的宫廷生活,让她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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