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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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妃-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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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驼队,领队的,却是蚩善。
蚩善先看到夕颜,跳下骆驼,径直走到她跟前,跪伏于地,声音里,犹带着紧张:
“族长,我来晚了。族长无事吧?”
她怎么会有事呢?
因着身后那俩个男人,她是安然无恙的。
“我很好。”
“这就好这就好,有风长老在,我知道族长一定不会有事的。”
风长老?
这三个字,有多陌生呢?
她回身,看到,银啻苍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戴上那张鹰形的面具。他慢慢地向他们走来,手中犹捧着那条鱼。
风长老这个身份,他必须要做一个结束。
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
那张鹰制面具,一直被他小心叠放在银色腰带的夹层。
再过几日,他将不必小心叠放这张面具。
一如,告别这六年来的谋算。
原来,要放下这些,其实很简单。
名利宏图,束缚着的他,并不是真正的他。
只是别人,希望看到的他。
他兀自将那条鱼扔给蚩善,站在夕颜的身旁,朗声道:
“蚩善,没有想到,你是第一个出现的。”
在这西域的沙漠,当然是土生土长的苗水族人,更容易找到他们。
原来,昨日的飓风前,蚩善已发现先兆,遂早早就带了族兵,按着苗水的惯例一路进得沙漠,也陆续救了不少的巽兵,及至晚上,看到,白烟燃起的方向,他便紧赶慢赶地朝这里来,这处湖泊,有一个美丽的名字,明月湖。亦算是族人最常来的一处绿洲,只因入了夏,这里,方人迹罕至。
但,这里,实是远离他们被刮走的地方。
也就是说,可能还有不少巽兵刮得更远。
夕颜安排蚩善继续派族兵往里搜去,而,他们三人,则随着驼队,往疆宁行去。
蚩善知道轩辕聿就是巽帝时,是有些无措,因为营救的仓促,整个驼队里,只有一骑置放着最舒服的软褥,蚩善不知道,该给族长,还是巽帝。毕竟如今虽然族长下令,苗水归顺巽朝,但在他们心里,代表长生天的,仅是族长一人。
正在犹豫不决间,轩辕聿径直走到夕颜身旁,正准备把她抱起,登上骆驼,银啻苍却走到他跟前,语音虽低,仅他们三人可听,但,字字清晰:
“若她不能以苗水族族长的身份和你回宫,现在,让我来代劳吧。”
说完,银啻苍伸手,吧夕颜在轩辕聿跟前抱起,上了替他准备的那骑骆驼。
是的,轩辕聿并不会让夕颜以苗水族长的身份同他回宫,否则的话,只会把她不仅搁在后宫,甚至于前朝的纷争之上。
苗水族族长被巽帝纳入后宫,不会是前朝的官员,乃至子民乐意见到的。
一名异族女子若拥有兵权,对他们来说,无疑仅会和危险挂钩。
若这名异族女子,还怀有他们帝王的龙嗣,更加为他们所不能容。
是以,襄亲王府的郡主,昔日的醉妃,因着那个美好的传说故事回宫,才是轩辕聿要的。
同为帝王,银啻苍清楚他的选择,也清楚,现在,是他以风长老的身份,最后一次抱夕颜,或许,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抱她了。
她不要他死,那么他就不死。
但,从今以后,他只是远汐候。
这三个字的称谓,对于他来说,未必不是最好的选择。
“风——”夕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别说话,在族人面前,我是你嫁的夫君,不是么?”
“风长老,很快就会消失。”
她清楚他想的一切。
这个世上,若有一个人,能真正愿意去读懂你,了解你要做的每一步。
这样的灵契相和,真好。
哪怕,那一人,未必属于你。
“消失前,让我抱你这最后一次罢。等你回去后,你只是纳兰夕颜,我和你,不会再有任何的瓜葛。”银啻苍说完,稳稳地抱着她,尽量避开驼峰的相蹭。
只有这半日,他能抱着她,尽量不受旅途的颠簸。
只有这半日。
轩辕聿返身跨上蚩善亲自替他牵来的骆驼,他并没有再去看银啻苍和夕颜,这是他最后的成全。
此去疆宁,并不太远,绿洲一路西行,不过十日的光景。
而在当晚,风长老就吩咐族兵,连夜做了一顶简易的轿椅,这样剩下的九日,夕颜独自一人坐于轿椅中,他知道,这同样是最好的选择。
抵达疆宁后,夕颜以族长身份,发诏令称,蚩善援救巽帝有功,特封蚩善为土长老,并命风长老带其熟悉苗水一族的族务。
同时,轩辕聿颁下圣旨,对苗水各大部落的首领,同样予以了一系列的推恩措施。
这样,各大部落首领自然亦乐于将兵力示诚于巽朝。对于他们来说,苗水族长的命令就代表了长生天,族长集结他们的兵力,虽前后各依附了两国,令他们不解,但,他们的族兵,也没有蒙受多大的损失。
并且,他们如今得到的,是实际的好处,这道推恩措施的颁发,将使得他们的子嗣都享有巽朝的福荫惠泽,亦是任何实物赏赐都比不上的。
人,其实,都为虚名而活。
这虚名,往往又是为当政者所用。
亦算是各得其好罢。
在疆宁,他们仅待了五日。五日间,陆续有巽兵被蚩善派去的人救回,因着飓风失踪的巽兵,不过百余人,皆是亲随轩辕聿那一队的亲兵。李公公在飓风来时,死死抱紧都领殇宇,同趴在一处低洼的坑内,侥幸得以幸存。
但,滞留的五日,并不仅仅是为了等待被援救回来的巽兵,更主要的原因,是轩辕聿自抵达疆宁后,就卧床不起。
在明月湖旁一天一夜,他没有倒下。
却在抵达疆宁的第一晚,重病不起。
重病的原因,是腰部的伤口引发感染,诱至高烧不退。
虽然随行的巽军里有太医,对于突如其来压倒性的病症,却是连开了几幅方子亦缓不住这病的势头,纵然太医也深知,若皇上的龙体出了任何问题,对于他来说,绝对就是掉脑袋的话,但,除了每日里如热锅上的蚂蚁伺候在屋外,根据实时的病症,完善药房外,再无其他法子。
碍着族人,夕颜并不能一直陪在轩辕聿的榻前,毕竟,她回去的身份只是纳兰夕颜。
除了每日黄昏时,她会到他榻前做礼节性的探望,其余时间,她只能从李公公口中得知轩辕聿的病况。
哪怕,他和她住在同一进院落内。
哪怕,他和她之间,除了几名禁军外,再没有相隔其他人。
可,她并不能名正言顺地去瞧他。
她终于体味到,心焦的感觉,这种心焦,是随着轩辕聿的病情起伏。
他撑了这么久,只道了疆宁才倒下,难道,真的是因为伤口的炎症到了这里才发作吗?
这是,他不想让她担心呢?
这样的他,她再次没有办法和当时旋龙洞中的绝情联系起来。
即便,那也是他。
轩辕聿的病,到了第五日下午,烧终于退了下去,当李公公遣人来告诉夕颜,皇上已经醒来,并用下少许薄粥时,她的步子,不自禁地往迈出室门,甫出室门,就看到银啻苍正往轩辕聿的室内行去。
见是她,步子方缓了一缓。
自到疆宁后,名义上,他们还是夫妻,只是,银啻苍借着要把族务交于蚩善熟悉,一直歇于蚩善房间的旁边,如此,他和夕颜,其实,见得并不是很多。
“皇上传我。”他说出这句话,鹰形的面具后,她看不到他的神情。
“嗯。”
她的步子滞了一滞,他传他,她去干嘛呢?
风长老径直走向室内。
室内,散着氤氲的汤药气息,在这气息中,他看到,轩辕聿坐于榻上,气色虽仁布好,凝向他的眼眸,却带着炯睿之光。
“臣参见皇上。”他稍欠身行礼。
“坐。”轩辕聿指了下跟前的一张椅凳。
室内,并没有其他人。
仅他和他二人。
气氛,并没有随着药汤的气息有任何的暖融,反是,有些许的尴尬。
“皇上传臣来,有何吩咐。”
银啻苍坐于椅凳之上,鹰形面具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恭谨,这份恭谨里,却明显有着桀骜的顿挫。
“现在,你是风长老的身份,还是远汐候的身份呢?”轩辕聿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不错,但,这份不错,或许不过是刻意撑出来的,亦未可知。
“皇上希望臣现在是以哪个身份呢?”
“朕很想知道,你面具后的脸,究竟是不是只有这两个?”
“皇上见笑了,无论哪张脸,最后,不都得向皇上俯首称臣吗?”
“苗水族族长是风长老的妻子,而,彼时,你在朕的面前,又大骂其狠毒,看来,风长老犹擅长的,并不仅仅是俯首称臣。”
“皇上,苗水族族长伊汐是风长老的妻子,但,远汐候骂的,却是皇上的醉妃,因着醉妃,远汐候方会中了圈套,导致兵败亡国,这,本不是一件事。”
“原来如此。”轩辕聿应出这一句话,墨黑的瞳孔内,看不清任何的情绪,“那此次随朕返回檀寻的,是风长老,还是远汐候呢?”
“风长老只适合于西域,但,风长老偶染疆宁的瘟疫,恐不久于人世。远汐候即为亡国后主,自然,该随皇上返回檀寻。”
“英年早逝,倒真令人惋惜,只可惜,和族长这一段缘了。”
“苗水族长为祈佑长生天不再降灾难于苗水,也准备此次送别皇上后,就返回王庭静修,若无要事,再无人可打扰。”
“嗯,朕会下旨,襄助苗水共同度过此次瘟疫难关。”轩辕聿似乎很满意这段答话,身子,微微靠在床榻背上。
“皇上,若无事,臣先行告退。”
“去罢,远汐候。”
这三个字,意味深长。
一如,方才的话里行间,他和她,再没有任何的瓜葛了。
起身,行礼,步出室外,已不见夕颜的身影。
银啻苍并没有再望向她的那间屋子,仅是更快地走出这进院落。
从今以后,他只会是远汐候。
也,只能是远汐候。
夕颜透过窗棱,看到李公公朝她的屋子行来,她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出去。
“娘娘,皇上龙体大安了,明日即将启返回檀寻,请娘娘也早点歇息罢。”
“本宫知道了。”
这是李公公第一次唤她娘娘,她知道,这一声娘娘,代表着,她的身份,再次成为了醉妃纳兰夕颜。
而与苗水族族长伊汐没有任何的关系。
李公公是轩辕聿的近身太监,对于她的身份,哪怕知道些许,都不会说出去。
宫里得势的奴才,其实,嘴往往比什么都要严谨。
离开疆宁那日,她的脸上缚了一块轻薄的面纱,这使得,她的面容,不会被族人所看到。他们知道的,仅是他们的族长由木长老、风长老护送,在巽帝御驾启程的那日,同时,返回青宁王庭。
天永十三年八月十九日,苗水族风长老因瘟疫逝于青宁,苗水族族长伊汐遂幽闭于王庭清修,祈祷长生天赐福于苗水,族中事务由新任土长老全权处理,要事则由其禀于族长后再做定夺。
天永十三年九月廿六日,巽帝大军凯旋归来,抵达檀寻,文武百官皆迎于城门外。
出了青年,轩辕聿便换乘御輦,但没有传夕颜相伴,李公公另安排了一顶车輦与夕颜,并拨了四名御前宫女伺候。
一路上,哪怕歇于驿馆,轩辕聿似乎都刻意避开夕颜。
而太医则正式按着规矩,每日请诊夕颜的平安脉。
这一举措,仅向外界宣告,这孩子,轩辕聿承认是他的。
虽然仅是承认。
她终究是要感激他的。
不管怎样,一名帝王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
然,也仅是感激。
她的胎相很是不稳,太医每日诊脉,虽不曾说什么,她看得出太医眉头的紧锁,也知道,每日诊完,太医并不会直接开方子,所开的方子,大抵总过了半个时辰方会交给宫女去煎熬汤药。
然,她害喜的症状,逐日开始好转,下身,也不再见血。
这些,都是好的症状吧。
到檀寻时,因着刚入秋,衣裳尚是单薄,她的腹部微微可见隆起,亦因此,她用稍宽的腰封松松地缚住,希望能遮去些许。
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希望过多的人注意到这个孩子。
尤其在那个危险的禁宫中。
即便,她必须回去,但,她希望,这个孩子,能安全地生下来。
她的车輦是随轩辕聿的御輦一起进入禁宫。
輦停,甫下车輦,第一眼看到的,是不远处,站在太后身旁,养育她十三年的母亲陈媛,母亲的气色看上去很好,她手扶着太后,盈盈笑着望向她,她的步子想向母亲走去,可她亦知道,这样的场合,哪怕咫尺的距离,终究,是不能逾越的。
一如,现在,她和轩辕聿之间的距离。
轩辕聿比她先行下輦,他站在她的身侧,明黄的朝服,在初升的旭阳下,散发着王者之气,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早不见病容憔悴,连那些胡茬都被悉数清理干净。
这一瞬间,忽然地,她望着他,竟有一丝的陌生。
其实,她不该对这样的他陌生,这样的他,才是一直一来的他。
她低眉敛眸,缓缓向他走去,他的手没有牵住她,两仪门前,站于甬道两侧的百官随着他的转身,纷纷下跪,而,太后率着后宫一众的嫔妃,就站在两仪门处。
那道巍峨壮丽的两仪门,三年前,她就是从那里,走进这禁宫深深。
现在,当再次向她敞开时,意味,是截然不同的。
她随轩辕聿一路向前行去,明黄的华盖遮去了那一隅穹空,太后站在绣着凤舞九天的华盖下,虽按品大妆,一笑间,掩不去的,是岁月沧桑留下的痕迹。
“皇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太后说出这一叠话,并没有那些冠冕的套词,她的身后,一众嫔妃福身请安间,莺语绵柔。
“母后,朕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轩辕聿的声音平静到没有任何波澜,素来,他就是淡漠的君王。
以前是,现在是,或许,将来也是。
哪怕,曾有些许的激情外露,都悉数地再次被淡漠所掩盖。
太后近得前来,语音带着一丝的哽咽:
“哀家今日太高兴了。”
“臣妾参见太后。”夕颜俯身行礼,手臂却被轩辕聿一扶。
“母后,醉妃有了身孕,日后这些礼规暂且先免了吧。”
“皇上做主就好,这,真是双喜临门呐。”太后的目光凝向夕颜即便用腰带遮掩起的腹部,复道,“王妃,襄亲王府经历这些磨难,如今终是否极泰来。”
陈媛的脸稍低,语音谦恭:
“王府仰仗着皇恩浩荡,方有今日。”
太后并不再多言,轩辕聿的手撤离了夕颜的手臂,亦径直上了御輦,复往两仪殿行去。
他将在那里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接着,会在殿后,大宴百官,犒赏三军。
一众官员皆随御輦而去。
太后睨向夕颜,道:
“醉妃这次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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