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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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妃-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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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
“很好,还知道朕是皇上。朕没驾崩前,你最好永远记着,是朕的妃子!”
说完,他不再看她,回了身,将身上盖着的银啻苍的衣服一掀,用力地一掷,那些衣物不偏不倚地,就落在银啻苍光裸的上身。
夕颜握紧手中的水囊,将其中的酒赶紧灌到银啻苍的口中,听到他呛了一声,她终是有一丝地欣喜。
药送下去,就该没事了。
她把银灰的袍子盖严实银啻苍的身子,随后,再在他身旁的火堆里,多添了几根灌木,方走到脱落于一旁的轩辕聿玄色衫袍旁,伸手捏了一下,即便没搁火上烤,这大半的功夫,倒也是干了。
她拿起属于他的衣物,走到他身旁,见他兀自闭眼睡着,甫要替他盖上,突然,他的手臂一揽,将她的人就这样勾揽到他的身上。
她一惊,轩辕聿墨黑的眸子已经睁开,眸内,精光闪现,哪里有半点着了寒发烧的样子。
他的手愈紧地拥住她,她身子僵硬着,听到他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醉妃,怎么,好象很不习惯朕抱你。”
“皇上受了伤,所以,才不习惯。”她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调,说出这句话。
随着这句话,突然,他将她的身子一翻,径直压到他的身下。
这一翻,他身上才盖的衣物又被掀落下来,他的身子依旧很烫,他到底有没有发热呢?
她的手尽量放在身子两侧,不想去触及他的身子。
他居高临下地凝着他,有多久,他没这样看着她了呢?
“醉妃,记着,自己的身份。”
他说出这句话,语音和他身上的温度是截然相反的。
她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唇微启:
“我,不会忘。”
“你忘了。譬如该自称什么。”
是的,她真的快要忘了,那段宫里的日子。
如今,即将回去再次面对的日子。
“诺,臣妾不会忘。”
他的手拂过她脸上的发丝,将她散落在脸颊前的发丝拂去,腰侧的伤,隐隐作着疼,密密匝匝的那些疼痛,是更清晰的。
他的手中,她曾经绞断的发丝,已长到再看不出来短去的那缕。
当中,却终是隔了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之于人生,是短的。于他和她来说,太长,太长。
收手,他依然翻身睡至一侧。
再没有说一句话,似乎,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随着他身子的离开,募得,她会觉得一阵清冷。
天上,繁星仍那样闪啊闪的,却只闪进了眼底,再闪不心中。
那些饿狼依旧徘徊在离火堆不远处,丝毫不曾放弃。
不到天明,它们是不会放弃的。
而火堆,隔开了生死一线。
她和他之间,隔开的,或许比生死的距离更为长。
在另一侧,银啻苍慢慢睁开他的眼睛,望向那夜幕,口中,仍有药丸的味道,这种味道,将很快攫住他的思绪,让他陷入昏睡中,在这之前,他想看一眼,沙漠的夜空。
因为,或许,他再也回不到这片广袤。
思绪麻木前,他的手抚到心的位置。
这里,什么时候真的一并麻木了,那就好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想麻木的,就是自己的这个位置。
可惜,一直都麻木不了。
还是那么清醒,真是痛苦。
一如,这么多年的皇上,做得也很痛苦。
不喜欢权利,只是,一生下来的命,必须在权利中,过这些刀口舔血的日子。
思绪堕入黑暗前,他凝了一眼离他不远的地方,然,没有等他来得及看清什么,黑暗,终究那么快地吞灭了所有。
那么快……
翌日,夕颜早早就醒来,本来,她不想睡着,却还是坐着熟睡到了第一缕晨曦洒向这片绿洲时。
一晚燃烧,火堆升起的白烟,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缓兵。
他们,必须要活着等到缓兵的到来。
昨日,除了早上,等于一点东西都没有吃,今天,再不吃任何东西的话,恐怕,对于那两个受了伤的男子来说,是不行的。
她才要起身,却闻到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香气,是属于食物特有的香味。
循着香味望去,她看到,银灰色的身影早早坐在当中的火堆旁,而昨晚用来烘干衣物的架子上,挂着一个很奇怪的容器,里面发出一些咝咝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
银啻苍的身子背对着她,却似乎知道她已醒来:
“换上你的裙衫。”
她看到,原来的裙衫早整齐地叠好,放在她的手可及处。
他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有时候细心到,有些不象一个男人。
这么想时,她突然想笑,下意识地望向昨晚轩辕聿躺的那侧,也早空无一人。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如果没死的话,应该很快会回来。”
银啻苍的声音传来,依旧不带任何的忌讳。
“昨晚,谢谢。”夕颜说出这几个字,没有等他回话,拿起裙衫,往岩石后走去。
这句话,是最客套的敷衍,只是,她还是想说。
纵然一个谢字,听了,亦是不痛不痒的。
无心的人,说过,即忘。
无心的人,听过,即忘。
唯愿,他和她,真的无心,就好了。
走到岩石后,这个地方,确实给了她最好的换衣处,又绿茵遮着,当中有一个凹进去的地方,除非有人走到正跟前,否则,是没有办法看到她换衣的。
甫换上自己的衣物,突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她骇了一跳,联想到昨晚的蛇,忙朝那响动处望去,却是轩辕聿的声音传来:
“朕不在的时候,别在这换衣!”
一语落时,她看到了他。
不知是身体未好,还是其他原因,他的面色不太好,说完这句话,径直越过她,往火堆里走去。
她换好衣物,走到火堆时,那一黑一银的身影,却是背向而坐,银啻苍瞧她走进火堆,冲她递来那个奇怪的容器。
“喝吧。”
“只是什么?”
“果壳熬鱼汤。”
她隔着段距离,仍能瞧到大大的壳内,果肉包括壳盖都被银啻苍悉心地用小刀雕去,里面,是熬得白白的鱼汤,显然是熬炖了有一阵子。
“我不吃这个”她没有接过果壳。
“死了,连素都茹不了。”
夕颜反是一笑,道:
“那你多喝点。”
“你不喝,我自然多喝点。”银啻苍收回果壳。
轩辕聿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过来。”
带着命令的口吻,银啻苍忽地一笑,站起身子,拿着果壳比夕颜抢先一步走到轩辕聿跟前:
“皇上,这是本候熬的鱼汤,您要先御用品尝一下吗?”
“多谢远汐候,不必。”轩辕聿刻意加重“远汐候”三个字,用衣袖擦了一下手里的果子,侧转脸,有些不耐地道,“还不过来!”
夕颜瞅着这两个男子,突然,觉得在这一刻,他们之间很和谐。
这幅画面,在初升的晨曦映衬间,不仅和谐,其实还很完美。
她怕,她走过去,这幅和谐得完美,就会被她所破坏。
原来,她才是最不和谐的那一人。
是的,都是她。
然,若她不想听到接下来某人的咆哮,她还是必须得走过去。
她走进他们,轩辕聿把那果子随意一丢,若不是反映快,眼见着,定是给他扔到地上。
“找不到艾叶,这个效果差不多。”
他,还记得艾叶。
她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果子,尝不出任何味道,只是,唇齿间,也觉不到涩苦。
银啻苍带着点邪痞地一笑,端着果壳,走进夕颜:
“看来,皇上也和本候一样,不用男人手上的东西。”
说罢,他把果壳往夕颜手里一递。
这一次,夕颜没有推却,轩辕聿受了伤,有什么比用这鱼汤更好呢?
只是,银啻苍也中了毒。
“还有果壳吗?”她问。
银啻苍的眉尖一挑,冰灰的眸子敛了笑意,道:
“还有一个壳盖。”
她把果壳和果子并到一手,一手伸向他:
“给我。”
银啻苍返身去取那壳盖时,唇边终是洇出些许的笑意。
银啻苍不仅给了夕颜那壳盖,还一并给了她一双用树枝打磨成的筷子。
夕颜接过那双筷子时,手,莫名地滞了一滞。
她将丝帕垫在一侧,把咬了一口果子放到丝帕上,随后,她小心翼翼地用树筷将鱼肉夹出,放在壳盖上,直到果壳内仅剩下纯白的鱼汤。
做完这一切,她不自禁地笑了一下,这一笑使得她的眼睛,眯成一道月牙形。
似乎有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但今天,她的心情忽然,很不错。
她甫要端起壳盖并那副蔓筷,却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银啻苍,他坐在不远处,嘴里似乎叼着一根不知从哪拔来的狗尾草,仰躺在地上。银灰的袍衫半敞开,在初起的阳光沐浴下,掩映不住的,是他麦色的肌肤。
她的脸一红,立刻端起壳盖,往轩辕聿那走去。
“皇上,请用早膳。”她躬身,用宫里的措辞说道。
既然,他要她这样,她不是做不来。
轩辕聿听得她这么说,顿觉胸一闷,不知是伤口的原因,还是,她的迂样让他闷了这口气。
可,这样,总比她之前对自己冷若冰霜要好。
至少,她肯主动开口对他说话了,不是吗?
哪怕,又回到最初的相对如冰。
他略侧了眸华,瞥了一下那壳盖上的鱼肉,冷冷道:
“朕不喜欢吃鱼肉。”
顿了一顿,复加了两个字:
“刺多。”
夕颜依旧躬身:
“臣妾替皇上把刺去掉。”
说完,她将壳盖放到地上,用树筷轻轻地挑开鱼肉,将里面的刺一根一根挑出来,这湖鱼刺细小且多,拔起来颇费眼力,好不容易挑干净一块,她鼻端已沁出细密的珠子,不做,总算是去干净了刺。
她将这块鱼肉放在壳盖的一边,呈给轩辕聿:
“皇上,可以用了。”
他执起她手里的蔓筷,他的指尖触到她的,觉得她指尖的冰冷,但,这一次,她没有避缩,只是恭谨地继续端着壳盖。
他夹起那块拔好的鱼肉,本该是鲜美的味道,用进口内,没来由地让他觉到一阵涩意。
她终于知道了,怎样让他不舒服了。
并不是拒他千里之外的冷漠,而是维持这迂腐的样子。
然,这也是他要她这么做的。
不是吗?
他将这块鱼肉嚼得很慢很慢,不管怎样,这是她替他第一次去干净鱼刺的鱼肉。
他不想用得太快,哪怕再涩,都要细细地嚼了。
细嚼的过程中,他看到她的目光,却是稍稍望了一眼银啻苍。
只这一望,他口内的涩,悉数变成了嚼蜡。
“难吃!”
这鱼,是那个男人捕来的,也是那个男人熬的。
而他只顾去找这果子,其他什么都没做。
他将蔓筷一甩,手才要挥开那壳盖,看到她转而凝向他的目光,还是缓了一缓,这一缓,他想要挥去壳盖的手,仅变成放回自己的衣襟处。
“皇上,臣妾替您把剩下的鱼肉拔完。”
她收回凝向他的目光,恍若未闻听到他说的话,依旧细细地挑干净剩下的鱼肉中的刺,并细心地把鱼头里的两瓣嫩肉一并挑出,置在果壳内。
做完这一切,她俯身:
“皇上,您想用了再用,臣妾先行告退。”
一切,都按着宫中的礼规。
却再再让他的胸口闷了起来。
他看到她起身,端起果壳,走向银啻苍,只这一望,他猛地收回目光,再不去望。
她并未将果壳直接递给银啻苍,而是将果壳支在早上的架上继续烤了起来,待烤到,果壳内有冒出些许的白气,她方以袖掩了手,端起热热的果壳,递给银啻苍:
“给。”
银啻苍一回首,他嘴里叼的那颗狗尾草一晃,从她的鼻端拂起,她奇痒难当,不觉,一只手松开果壳,去揉鼻子时,另一只手移了位,纱袖中露出的指尖触到那果壳,刹那烫得震了一下。
一震间,银啻苍早将那果壳接过,不经意地瞧了一眼她微红的指尖,却,也仅是瞧了一眼。
“我不爱喝汤。”
他声音很轻,说得是明白的。
“你还能吃鱼肉吗?”她睨着他肿成两大片的唇,忍住笑意道。
银啻苍的嘴被蛇毒所伤,若用鱼肉,万一有刺没挑干净,对于他现在的嘴来说,绝对回是种考验。
而轩辕聿,既然腰部受伤,鱼肉却能帮他尽快恢复体力。
所以,她才把一碗鱼汤分成了两部分。
只是,他们真的领情吗?
个个,好象,都颇多不满。
她伸手把他嘴里叼的狗尾草轻轻一拉,他已松了口。
“当然能吃。”
说完这句,他只把这汤灌进喉里,再不多言。
她把狗尾草放到他的袖边,起身,走向属于她的那处,丝帕上,犹是那个咬了一口的果子,她捡起那个果子,继续,一口一口地把它吃完。
她真的饿了,所以很快就把那果子吃完。甫吃完,她的脸边伸出一双大手,里面,赫然是两个一样的果子:
她才要伸手去接,那双手突然把她的手一并握在了手心。
她一惊,握住她手的力度,却丝毫不容她退却。
其实,她本就再无路可退。
所以,不退,就不退吧。
她没有挣扎,亦没有去望那双手的主人,神态安然:
“皇上,您不放手,臣妾怎么接这果子呢?”
只有他,让她没有任何后路可退。
惟有他!
他松开手,她的手内他的紧握,现出些许的红色印子,她平静的拿起两个果子,离开他的手:
“谢皇上恩典。”
依旧循着规矩,没有丝毫的分差。
他能觉到手心的凉意,是来自于她已经抽离的手。
什么时候,他能把她冰冷的部分,一并地再次温暖呢?
他凝着她,她只是拿起一个果子,慢慢地咬着,她的脸苍白瘦削,再无初进宫时的圆润,纵凭添了灵秀之气,可,这,又怎是他想要的呢?
难道,他真的不如那一人吗?
哪怕,那一人,现在不过是往过之君,却终得了她的心。
一见钟情,他从来不信,可,现在,她和那人,除了一见钟情之外,他找不到其它理由来让自己面对这一切。
夕颜知道他起身离去,咬着果子的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
她没有去瞧他离去的背影,因为,她知道,这一辈子,她注定,都再逃不走注定的命数。
小腹随着这一念,有些许的疼痛。
既然他说这果子的作用一如艾草,她选择相信。
更快地把果子吃了下去,骄阳的灼热已撕开晨曦的薄雾,炙烤得让人难耐起来。
当这份灼热的阳光,照到银啻苍的脸上时,他已把果壳内的鱼汤喝完,哪怕,他没有一点食欲,却依旧喝得很干净。
他很少有食欲。
似乎,从来不会觉得饿。
也似乎,没有任何食物能挑起他的食欲。
除了,母亲在小时候给他做过的银丝糕之外,再没有东西,能再让他有一点点的食欲。
母亲,很遥远的一个名词。
遥远到,他都快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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