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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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家可归-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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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在闹市区找到一个旅馆住下,旅馆里没有晚餐,俩个人去外边的小餐馆吃的面条。回到旅馆,俩个人对明天的采访进行了准背,金素英还拉了一个提纲,什麽该问,什麽不该问,写得很清楚。
白云去卫生间洗澡,洗完澡,她刷牙。白云刷完牙,坐在床边。等着她的头发干了以后,好上床睡觉。金姐洗完早从卫生间出来,一边擦着她的湿头发,一边坐在了床上,白云问:“金姐,你为什麽又调回青山县,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金姐说:“我不是好马,是个病马。我适应不了武汉炎热的夏天,我不适应有空调的房间。我心脏不好,夏天我喘不上气,继续待在炎热的武汉,我怕自己会死在那里。”白云说:“你是在山区住惯了。全中国也找不出几个,象青山县夏天这麽舒服的地方,不用空调,晚上还得盖被子。”金姐说:“青山县有它独特的地理位置,它在云雾山脚下,独享了云雾山带来的清凉。”
白云问:“你们沥水河乡的房子呢?”金素英说:“给后来接替他的新任乡长了。”白云问:“你们的浴室那麽好,是你们自己花钱装的吧?”金素英说:“是我们自己花钱盖的两间倒座,自己买的卫生洁俱,本想全都处理了,后来着了火,把院里的那两间倒座全烧了。”白云问:“火是怎麽着起来的?”金素英说:“不知是谁踢翻了汽油瓶,正好有一个烟头就着了火。”白云问:“找到放火的人了吗?”金姐说:“到现在也没找着那几个小子,不知他们跑到哪里去了。我就不同意他卖浴室的洁俱,你就留给继任就行了,他就是不干,非要把花出去的钱着不回来。后来房子着了火,他后悔了,他说还不如叫乡里估算一下,折价给我们钱就行。结果弄得鸡飞蛋打。”
白云问:“你一人回来,不想孩子?”金姐答:“想也没有办法,她们正在上学不能来。”白云说:“让王乡长调回来!”金姐说:“他父母年纪大,需要人照顾,好不容易调进去,不可能回来。”白云问:“你们这种两地分居,时间长了,不会离婚吧?”金姐答:“只能走一步,说一步。”白云问:“你觉得在大城市好,还是在乡里生活好呢?”金姐说:“还是沥水河乡好,全县最好的几个乡之一,我们沥水河的院子,房子多大啊。相比较我们在大城市的房子就是鸽子笼。其实我们那口子也后悔,他不说,我能看出来,他还怎麽回来呀,最后他得罪了张县长,人家当时是副县长,现在是正县长了。他把他小儿子去窑子的事说了,结果有人给他作证,证明他去是去了,但是他没有干坏事。”白云问:“你说的是展小宽?”金素英问:“他也是张县长的儿子?”白云答:“是他的继子,在他几个儿子里最小。”金姐叹了一口气,说:“原来真不知道什麽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经过调动才知道,人的一生不可能永远都顺心,总是一段好,一段就不好。”白云说:“你还有一段好日子呢,你应该知足。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好日子什麽样呢!”
白云心里为金姐难过,有一些事是人们预想不到的,当初她去武汉时绝对不知道自已不适应武汉夏天的气候。白云问:“你为什麽不去妇联,咱们党史办工作很累。”金姐答:“我回来后有关工作问题征求过沙书记的意见,他希望我来党史办。”白云问:“我听说你们俩差点儿好上?”金姐答:“听他们瞎说,当年我们在一起是谈工作。”白云说:“他人特别好,你不跟他好太可惜了!”金姐说:“当时我们互赠照片,谁都不愿意先提交朋友的事,怕拒绝没面子,现在想起来,我不够成熟,碰钉子有什麽关系。他说过你是他妹子,让我关心你,我觉得你总躲着他。”白云说:“他是一县之主,我不是他亲妹子,不想给他找麻烦,人言可畏。”金姐说:“我懂了,你是好心。换了一个不为他人着想的人,只不定给他惹出什麽麻烦。”白云说:“他不傻,会看人,如果人不行,他也不敢认妹妹。”
金姐说:“你说的有道理。你和剧团的男主角很熟吗?我听见你给他打电话。”白云说:“我们挺熟的。”金姐说:“乡下人疯言疯语说他也在私人小金矿干活儿,我不信。”白云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不要小看他,他外表像个公子哥儿,骨子里不是,他会打家俱,很有可能也下矿干活儿。”
金姐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我大你几岁,以后我当你的亲姐姐吧,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妹妹。等我们回县,我带你去沥水河乡,见见咱们的亲爹娘。”白云听到这儿哭了,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着,吓得金姐以为自已说错话。等白云哭够了,她问:“我说错什麽话啦?”白云说:“你没错,我被你感动了,我没有特亲的人,到了青山县城才有了特亲的人。今年我有两个特亲的人,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我心里高兴,我高兴得想哭。”金姐问:“你说的是沙书记?”白云答:“不是他。”
金姐问:“那是谁?告诉我吧?我不会往外说。”白云说:“就是剧团的宽哥,他对我太好了,我菜窖被大雨泡塌时,我心里特难受,当时死的心情都有。我屋子里的墙壁在流雨水,屋外的菜窖又塌方,家里又不能住。当我万念俱焚时,宽哥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被他感动得直落泪。他帮助我,安慰我。还冒雨去沥水河农民家,挨门挨户买各种水果,一大篮子,叫王老二送到我的办公室。当天晚上给我送到办公室的王老二说,他对自己的媳妇都没有这麽好,我感动得难以入眠。如果这辈子倚靠他,我还有什麽可求的?可是他有媳妇,有孩子,我不当他的媳妇,真想作他的情人。我不想再结婚了,这辈子就跟着他,献身给他。冷静下来时又想,我怎麽能插入他的家庭当第三者?为此我很痛苦,心里很矛盾。”金姐叹了一口气说:“问世间情为何物?怎叫我妹妹白云为此肝肠寸断。”白云笑了,她说:“没那麽严重,我能管住自己,我不会破坏他的家庭。”

第二天早晨,白云和金姐找到她们要访问的老干部家。这位老干部不是一般的级别,他的家是独门独院,宽阔的大院子里,有一个座北朝南的二层小楼。院子很大,院里种着好多棵樱桃树,樱桃果早已下树,只有一树绿叶留在上面,树与树间有一畦一畦的菜地,种着大葱,架豆角儿,西红柿,柿子椒。
住宅的一层是大厅,大厅南面有几间并排的房间,楼上是客厅和卧室。白云她们上楼,看见老干部坐在客厅窗边的一把藤条编的靠背椅子上,看窗外的景色。他看见白云她们进屋,没有站起来,只是微笑地冲她们点点头。夫人拿来两把藤椅,让白云她们坐下。夫人说:“你们不要问他太多的事情,他在生病,我就给你们二十分钟时间。”
金姐简短的问:“我们六月份给您寄座谈会的通知,七月份您没去参加会,有些事情想问问您。”老干部说:“我很想去,身体不行,去不了。我想念青山县的人民,不是青山人民的养育,就没有我们的今天。那是一九四二年的冬天,我们在青山县和日军遭遇,战斗很残酷,敌我双方都有很大的损失,我军牺牲了不少同志。我和警卫员,一班长,三个人被敌人追赶到大山里。我们走了不知有多远,找不到一户农家。日本人实行三光政策,他们烧光,抢光,杀光。他们在青山县把正在长的高梁、谷子全都割光,叫“割青”。他们把没杀绝的老乡集中在一起住,让他们给日本鬼子干活儿,集中住中国人的地方叫“人圈”。他们妄图饿死、困死八路军战士。
我们在大山里转了三天,没找到一户农民家,没吃上东西。当时是冬天,天气特别冷,我们又冻又饿,身体消耗的快支撑不住了。我想,我们没有被日本鬼子打死,但是我们就要冻死,饿死在大山里了。
当时天很黑,没有月亮。大槪是晚上八、九点钟。我们三个人站在山顶上,大家都很绝望,已经走不动了,就想一起跳崖,一死了之。就在我们准备跳崖的那一刻,山中突然有了一点光亮。大家不约而同地说,有农家。
我们高兴极了,心中有了一线的生机,我们忘记疲劳、饥饿,奔着光亮走去。果然有一家人住在山里。开门的是一个瞎子,炕上躺着一个瘫子,炕沿上坐着一个瘸子。看到这种情况我的心都凉了。瞎子说:“村里的人都被日本人弄到‘人圈’里,嫌我们残废不能给日本人干活儿,不要我们。”瞎子从篮子里摸出几个窩头说:“你们有几天没吃饭吧,一人吃一个吧。”老首长不接干粮,他说:“不饿。”瞎子不信,他说:“不饿也拿着。”他把窩头塞进他们手中。瘸子说:“这是瞎子背着我从人圈要的饭,我们都是废人了,你们还能打跑日本鬼子,给人民做好事,你们不吃也得拿着。”炕上躺着的瘫子急得乱比划,意思是快吃了干粮,别饿着。
从日本人的“人圈”到大山深处,有好几十里山路。他们是怎麽走的?一个是瞎子,看不见路,一个是瘸子,瞎子背着瘸子,瘸子给瞎子指路,就为了要这一点点儿干粮,他们在山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跟斗。我们身体好好的,怎能吃他们从“人圈”要的干粮。我们已经三天没吃饭,我们吃了干粮,他们就有可能饿死。他们吃了干粮,我们就有可能再也走不出大山。在几个残疾人一再要求下,我们吃了他们的干粮。我们几个走出了大山,可是救我们的三位老农,他们没有吃的,他们会不会因此饿死呢?这件事至今都困扰着我,我不知道他们饿死没有。这是我一生最愧疚的事,是我心里的一个死结。”老干部说到这里流下眼泪。夫人说:“他不能激动,对他的心脏没好处,你们就问到这里吧,明天再说。”白云和金姐走出老干部家,回到旅馆。
白云回到旅馆,整理她的记录,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一想起那三位患有残疾的老农,就想流眼泪,仅有的干粮给了八路军战士,自己费尽千辛万苦要来的饭,却一口没有吃上。这是什麽精神,大山里的农民就是好啊!不是他们对八路军的支持,也不会有抗日战争的胜利。
金姐说:“咱们想知道的事,他一句没有说,他心里多少年都在惦记一件事,就是那几位残疾人是不是因他们而饿死。”白云说:“我不希望他们饿死,也不希望老首长为这件事内心里这麽纠结。”金姐叹了一口气,说:“多好的老干部啊,心里一直想着他的救命恩人,这样的干部绝对不会作出,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的事。”白云问:“咱们明天还去采访他吗?”金姐说:“不去怎麽行呢?想知道的事还没有问呢?”白云心想但愿他明天还能让咱们进门。
第二天早晨,俩个女人又去了老首长家,看门的警卫说:“昨天夜里老首长住院了。”白云当时以为是拒绝见面的借口,其实不是,几个星期之后,老首长去世。白云看报纸时,知道他去世的消息,他去世时年仅六十二岁。白云真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他面部全是褶皱,不象六十多岁的人,倒象个八十岁的老年人。可见他是一个操劳过度,重情义的好干部。他去世前几天,惦念的仍是青山县大山里,当年那三个残疾的救命恩人。

白云和金姐离开唐山市,去秦皇岛市,在秦皇岛市滞留了三天。有一天她们专程去看大海,这是她们俩第一次去秦皇岛看海。看到海的辽阔,海的湛蓝,海天一色的景观后,白云的心情豁然开朗,以前诸多烦恼、诸多不开心,顿时烟消云散,她的心情好极了。她对自己说,你不要留恋宽哥,不要破坏他的家庭,你拥有大海、拥有蓝天,拥有全中国的美景,你今天看见了秦皇岛的海,等到明年的国庆节你可以去大连看海,哪天你还能去天涯海角看海。你多美呀?你可以随心所欲,不用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你还有什麽不知足的?不要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俩个女人从秦皇岛坐火车到北京,在北京停留几日又去了保定市,石家庄市,邯郸市,从邯郸返回北京时已是十一月中旬,金素英要给父母买东西,白云买了水果想去看望母亲。
白云在距母亲家,十分钟路程的电话亭,往家里打了电话,母亲接的电话。白云放下电话,就去母亲家,不知为什麽心跳个不停,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惶恐和失落,她预感见面不会愉快。开门的是白珊,看见是她,表现出一种怠慢和轻蔑,白云装作没看见问:“妈呢?”白珊答:“出去买菜了。”
继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和白铃说话,白云进屋,他装作没看见,白云很不情愿的从嘴里迸出个:“爸,我来看你们。”他冷冷地说:“你妈买菜去了,你下楼去迎迎她。”白云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继父说:“铃儿,你数一数,昨晚咱白家来了多少人?”白铃说:“我大爷、大妈一家五口,姑妈家从良乡来了一家八口,二姑家六口,咱们家五口,一共二十四口人。”
继父说:“对,咱家就是二十四口人。春节还要聚聚,春节我们珊儿结婚,我们要名副其实的白家人,那些冒牌货一个都不要,不给她们发请柬。”白云听出来,继父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你不是白家人,你是个冒牌货,我们白家不欢迎你,春节你不要来我们白家。这是他下的最后的通牒,他叫你滚蛋!白珊瞪了她一眼,说:“你还楞着干吗?不是让你下楼等妈吗?”白云伸手开门,白铃把她拿来的水果扔在她的怀里说:“这种破水果往这儿拿,拿回去自已吃吧。一居室给了白珊,春节你不要回来,你回来也没地方住。你穿的衣服这麽寒酸,穷了吧唧的总往这儿跑,让街坊临居看见你,爸妈怎麽做人。他们的脸都让你丢光了!这麽大的人了,知点儿好歹。”
白云听到这里,小脸儿气的煞白,她拎起水果下楼去了。她也想孝敬父母,也想和家人和睦相处,可是人家根本不给你机会,还羞辱你。你做错了什麽,为什麽不还嘴?在继父和继妹面前你表现的这麽胆怯,你不能理直气壮吗?为什麽?你偷了东西,还是作了错事?什麽原因使你遭受如此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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