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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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的网-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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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夜里威尔伯醒来十几次,看着黑暗,听着响声,想要琢磨出这是什么时间了。一间谷仓是永远不可能十分安静的。连半夜里也总是有动静。    
      第一次醒来时,它听到坦普尔顿在粮仓里啃洞。坦普尔顿的牙齿很响地啃着木头,发出很大的叽嘎声。“那发疯的老鼠!” 威尔伯在心里说,“为什么它一定要整夜醒着,叽嘎叽嘎磨它的牙齿、破坏人的财产呢?为什么它不能像所有正正经经的动物那样睡觉呢?”    
      威尔伯第二次醒来,听见母鹅在窝里转来转去,自个儿在咯咯笑。    
      “这是什么时候了?”威尔伯悄悄地问它。    
      “大概——大概——大概是十一点半吧,”母鹅说,“你为什么不睡啊,威尔伯?”    
      “我心里想的东西太多了,”威尔伯说。    
      “唉,”母鹅说,“我倒不为这个烦。我心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可我屁股底下东西太多了。你试过蹲在八个蛋上面睡觉吗?”    
      “没有,”威尔伯回答,“我想那是很不舒服的。一个鹅蛋孵出小鹅来要多少时间呢?”    
      “大家说,大概——大概——大概三十天,”母鹅答道,“不    
      过我也玩点小把戏。下午天气暖和,我拉点麦草把蛋盖上,自己到外面去溜达一会儿。”    
      威尔伯打了几个哈欠,回头继续睡它的觉。在梦里,它又听到那声音说:“我要做你的朋友。睡觉吧——明天早晨你就看到我了。”    
      离天亮大约半个钟头,威尔伯醒来竖起耳朵听。谷仓还是黑黑的。羊躺着一动不动。连母鹅也没有声音。头顶上那层也没有一点儿动静:牛在休息,马在打盹。坦普尔顿已经不啃洞,有事上什么地方去了。惟一的声音是屋顶上轻轻的叽嘎声,风标在转来转去。威尔伯喜欢谷仓这个样子——安安静静,等着天亮。    
      “天就要亮了。”它心里说。    
      微光透进一扇小窗子。星星一颗接一颗消失。威尔伯已经能看到离它几英尺远的母鹅。它蹲在那里,头塞在翅膀底下。接着威尔伯又认出羊和小羊羔。天空亮起来了。    
      “噢,美丽的白天,它终于来了!今天我将找到我的朋友。”    
      威尔伯到处看。它彻底搜索它的猪圈。它察看了窗台,抬头看天花板。可它没看到新的东西。最后它决定只好开口了。它不想用它的声音打破黎明时分这可爱的寂静,可它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判断它那位神秘朋友在什么地方,哪儿也看不见它。于是威尔伯清清它的嗓子。    
    “请注意!”它用坚定的口气大声说,“昨天夜里临睡时对我说话的那位先生或者女士,能够好心地给我点什么指示或者信号,让我知道他或者她是谁吗?”    
      威尔伯停下来倾听。其他所有牲口都抬起头来看它。威尔伯脸都红了。可它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和它这位不认识的朋友取得联系。    
      “请注意!”它又说,“我把我的话再说一遍。昨天夜里临睡时对我说话的那位,能够好心开开口吗?如果你是我的朋友,请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    
      那些羊厌恶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别乱叫了,威尔伯!”最老的那只羊说,“如果你在这里真有个新朋友,你这样叫恐怕只会打搅他休息,大清早人家还在睡觉,你却把他吵醒,这最容易伤害感情、破坏友谊了。你怎么能肯定,你那位朋友是早起的呢?”    
      “我请大家原谅,”威尔伯低声说,“我无意让大家不高兴。”    
      它乖乖地在肥料堆上躺下来,面对着门。它不知道,其实它那位朋友就在附近。老羊说得对——这位朋友还在睡觉。    
      很快勒维就拿来泔脚给它当早饭吃。威尔伯冲出去,急急忙忙地吃了个精光,舔着食槽。羊群顺着小路走了,公鹅一摇一摆地跟在它们后面,啄着青草吃。接下来,正当威尔伯躺下要打它的早盹时,它又听见了头天夜里叫过它的细小声音。    
      “敬礼!”那声音说。    
      威尔伯一下子跳起来。“敬——什么?”它叫道。    
      “敬礼!”那声音再说一遍。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哪里?”威尔伯尖声大叫,“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什么是敬礼?”    
      “敬礼是句问候话,”那声音说,“我说‘敬礼’,这只是我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表示‘你好’或者‘你早’。说实在的,这种方式有点傻,我也奇怪我怎么会说惯了。至于我在什么地方,那很简单。你只要抬头朝门犄角这儿看看!我就在这上面。看,我在挥腿呢!”    
      威尔伯终于看到了那么好心好意地对它说话的东西。门口上端张着一个大蜘蛛网,从网顶头朝下吊着的是只灰色大蜘蛛。它有一颗橡皮糖大小,八条腿,它正在向威尔伯挥动其中一条腿,友好地打着招呼呢。“现在看见我啦?”它问道。    
      “噢,看见了,还用说,”威尔伯说,“看见了,一点不错,看见了!你好!你早!敬礼!很高兴看到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请问你的名字吗?”    
      “我的名字嘛,”那蜘蛛说,“叫夏洛。”    
      “夏洛什么?”威尔伯急着问。    
      “夏洛·阿·卡瓦蒂卡。不过叫我夏洛就行了。”    
      “我觉得你很美。”威尔伯说。    
      “这个嘛,我是美,”夏洛回答说,“这是没说的。几乎所有的蜘蛛都十分美。我还不及有一些蜘蛛耀眼,不过我会做到的。我真希望我看你能跟你看我那样清清楚楚,威尔伯。”    
    


第五章夏洛(2)

    “你为什么不能呢?”小猪问道,“我就在这里。”    
      “没错,不过我近视眼,”夏洛回答说,“我一向近视得厉害。在某些方面这也很好,可在某些方面就不那么好。看我捆住这只苍蝇吧。”    
      一只苍蝇本来在威尔伯的食槽上爬,这会儿飞起来,撞到夏洛那个网的底下部分,给黏性的蜘蛛丝缠住了。苍蝇拼命扑打翅膀,想要挣脱逃走。    
      “首先,”夏洛说,“我向它潜下去。”它头在前向苍蝇扑下去。它下来时,一根细丝从它后面吐出来。    
      “接下来,我把它捆住,”它抓住苍蝇,吐出几根丝捆住它,把它翻过来翻过去,捆得它动也不能动。威尔伯惊恐地看着。它简直不能相信它所看到的事,虽然它讨厌苍蝇,可为这一只感到难过。    
      “好了!”夏洛说,“现在我让它失去知觉,好叫它舒服些。” 它咬了苍蝇一口。“它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它说,“它可以当我的美味早餐了。”    
      “你是说,你吃苍蝇?”威尔伯倒抽一口冷气。    
      “当然。苍蝇、甲虫、蚱蜢、精选的昆虫、飞蛾、蝴蝶、美味蟑螂、蚊蚋、摇蚊、大蚊、蜈蚣、蚊子、蟋蟀——一切太不小心给我的网捉住了的东西。我得活啊,对吗?”    
      “当然,当然,”威尔伯说,“它们味道好吗?”    
      “太美了。自然,我不是真的吃掉它们。我是喝它们——喝它们的血。我嗜血。”夏洛说,它悦耳的细小声音更细了,更悦耳了。    
      “别这么说!”威尔伯呻吟道,“请别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不说?这是真的,我得说实话。我对吃苍蝇和甲虫并不真正感到快活,可我天生就这样。蜘蛛总得想办法活下去啊,碰巧我是一个结网捉虫的。我只是生来就结网捉苍蝇和其他昆虫。在我之前,我妈妈结网捉虫。在它之前,它妈妈结网捉虫。我们一家都结网捉虫。再回过去几千几万年,我们蜘蛛一直埋伏着捉苍蝇和甲虫。”    
      “这真是一种悲惨的遗传,”威尔伯难过地说。它之所以这么难过是因为它这位新朋友那么嗜血。    
      “不错,是这样,”夏洛同意说,“可我没办法。我不知道开天辟地以来,第一只蜘蛛是怎么想出结网这个异想天开的主意的,可它做到了,它也真叫聪明。从此以后,我们所有的蜘蛛都得玩同样的把戏。总的说来,这不是个坏点子。”    
      “这很残忍。”威尔伯回答说,它不打算被说服而放弃自己的立场。    
      “这个嘛,你没有发言权,”夏洛说,“你是有人用桶子送东西给你吃。可没有人给我东西吃。我得自己谋生。我靠自己的本事过活。我得机智灵活,要不然就挨饿。我得自己想办法,能捉什么捉什么,来什么捉什么。我的朋友,碰巧来的都是苍蝇、昆虫和甲虫。再说,”夏洛抖着它的一条腿说,“你知道吗,如果我不捉甲虫,不吃掉它们,甲虫就会增加,成倍成倍地增加,多得会破坏地球,把所有的东西一扫而光?”    
      “真的?”威尔伯说,“我不希望出这样的事。这么说,你的网也许还是个好东西。”    
      母鹅听到了它们这番对话,在那里咯咯暗笑。“生活里有许多事威尔伯还不懂,”它想,“它的确是只非常有趣的小猪。它甚至不知道到了圣诞节有什么事要临头;它一点不知道,朱克曼先生和勒维正在阴谋杀掉它。”母鹅挺起点身子,把底下那些蛋拨开一点,好叫它们充分得到它暖和的身体和蓬松的羽毛的温暖。    
      夏洛静静地站在苍蝇上面,准备去吃它。威尔伯躺下来闭上眼睛。由于一夜没有睡好,又和陌生人第一次相识太兴奋了,它觉得十分疲倦。微风给它送来红花草的香气——它的围栏外面芬芳天地的香气。“好了,”它心里说,“我终于有一个新朋友了,错不了。可这友谊多么冒风险啊!夏洛凶狠、残忍、狡诈、嗜血——样样都不是我喜欢的。我怎么能学会喜欢它呢?哪怕它好看,当然,又聪明?”    
      找到一个新朋友,在喜悦之外,常常会同时有一些疑惑和恐惧,可威尔伯却只感受到了疑惑和恐惧。不过到时候它就会发现,它这是错看了夏洛。在夏洛凶猛残忍的外表下,有一颗善良的心,到头来,它会显示出自己是个多么忠实的朋友。    
    


第六章夏日

    在农场里,初夏的日子是一年当中最快活最美好的日子。丁香开花,让空气芳香扑鼻。接下来丁香花谢了,苹果树又紧接着开花,蜜蜂围着苹果树飞来飞去。天气越来越暖和。学校放假了,孩子们有工夫玩了,可以到小河边去钓鲑鱼。艾弗里常常在他那衣袋里带条鲑鱼回家,它硬邦邦的,热热的,马上就好煎来在中饭时吃。    
      现在学校放假,弗恩几乎天天上谷仓去,静静地坐在她那张凳子上。牲口把她当作自己人。那些羊安静地躺在她的脚旁。    
      七月初,那些耕马给拴到割草机上,朱克曼先生坐到割草机的座位上面,把割草机拉到地里去。整个上午可以听到割草机绕过来绕过去的嘎嘎声,这时高高的草在割草机横档后面倒下来,排成绿色的长排。到第二天,如果没有雷阵雨,所有的人手都来帮忙耙啊,叉啊,装车啊,这些干草就被高高的干草车运到谷仓去,弗恩和艾弗里高高地坐在干草顶上。接下来,这些香喷喷热烘烘的干草给吊到那大阁楼上,直到整个谷仓像是一张用猫尾草和红花草做的大草床。跳进去真痛快,躲在草里连人都找不到。有时候艾弗里会在草里找到一条小草蛇,把它塞进衣袋,衣袋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初夏的日子对于小鸟来说是个喜庆时节。田野上,房子周围,谷仓里,林子里,沼地里——到处是小鸟在谈情说爱,在唱歌,到处是鸟窝,是鸟蛋。在林边,白脖子燕子(一定是远自波士顿飞来的)大叫:“噢,皮博迪,皮博迪,皮博迪!”在一根苹果树枝上,那东菲比霸摇头摆尾说:“菲比,菲——比!”知道生命有多短促和可爱的歌雀说:“甜滋滋、甜滋滋、甜滋滋的插曲;甜滋滋、甜滋滋、甜滋滋的插曲!”你一走进谷仓,燕子就会从它们的窝里飞下来责备你说:“放肆,放肆!“    
      在初夏的日子里有许多东西可以给孩子吃、喝、吸、嚼。蒲公英干充满乳液,红花草球充满蜜汁,电冰箱里当然装满冰凉的饮料。不管朝哪里看都是勃勃生机;甚至如果把野草梗上的一个小绒球拨开,里面也有一条青虫。土豆藤上的叶片背后有马铃薯甲虫发亮的橙色虫卵。    
      在初夏的一天,那些鹅蛋终于孵出小鹅来了。在仓底这儿,这可是一件大事。小鹅孵出来时,弗恩正坐在她的凳子上。    
      除了母鹅自己,夏洛是第一个知道小鹅终于出世的。母鹅早一天就知道它们要诞生——它能听到它们在蛋里很微弱的叫声。它知道它们在蛋壳里姿势极其别扭,急着要把蛋壳啄破出来。因此它很镇静,说话比平时少。    
      当第一只小鹅刚从母鹅羽毛间伸出它深绿色的小脑袋朝四周张望时,就被夏洛看到了,它马上向大家宣布。    
      “我想,”它说,“我们仓底这儿的每一位都会很高兴地知道,我们的母鹅老朋友经过四个礼拜持续的努力和耐心照料,现在有些宝贝要给我们看看了。小鹅诞生啦。请允许我表示衷心的祝贺!”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母鹅不怕难为情地点头鞠躬说。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公鹅说。    
      “祝贺你!”威尔伯大叫,“有多少只小鹅啊?我只看到一只。”    
      “一共七只。”母鹅说。    
      “好极了!”夏洛说,“七是个幸运数字。”    
      “这跟幸运没有关系,”母鹅说,“这是精心照料和辛苦工作的结果。”这时候,坦普尔顿从威尔伯的食槽底下露出鼻子。它看看弗恩,然后紧靠着墙边,小心翼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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