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美幼童》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留美幼童- 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将请美国公使报告总统,说明中国每年选送三十名幼童到美国中学学习的原由;学费和学生津贴都由中国自备,待学生学业长进时,量才选拔到军事学院和海军学院。入大学的程序,按美国的规章办。    上海设局经理挑选幼童派送出洋等事,拟派大小委员三员,由通商大臣劄饬在于上海宁波福建广东等处挑选聪慧幼童十三四岁至二十岁为止,曾经读中国书数年,其亲属情愿送往西国肄业者,即会同地方官取具亲属甘结,并开明年貌籍贯存案,携至上海公司考试,如姿性聪颖并稍通中国文理者,即在公司暂住,听候齐集出洋,否即撤退,以节糜费。    “甘结”,是幼童亲属与官家“甘愿”签定的“具结”,即保证书。一些幼童亲属的“甘结”流传下来,让我们看见当年的生活习俗。    选送幼童出洋每年以三十名为率,四年计一百二十名,驻洋肄业十五年后,每年回华三十名,由驻洋委员胪列个人所长,听候派用,分别奏赏顶带官阶差事。此系官生,不准在外洋入籍逗留,及私自先回,遽谋别业。    这一条显示了对现行教育制度的突破——留美幼童在出国前朝廷就赐予“生员”(即俗称秀才)的名分,回国后还有可能“分别奏赏顶带官阶差事”。这就给了年轻人在科举之外的另一条升迁的道路。当然规定十分严格,一旦成为留学幼童,便将终生服务朝廷。    

中华民国第一任总理唐绍仪(右)和清政府邮传部副大臣梁如浩(左)的幼童时代,英气勃发。面对即将奔赴前往的新大陆,他们的目光和身姿,不正是“少年中国”的写照?


第一章 容闳的梦第11节 把这份奏折载入史册吧(3)

  以下各条,对幼童留美的具体事宜做了规定:  赴洋幼童学习一年,如气性顽劣,或不服水土,将来难望成就,就应由驻洋委员随时撤回。赴洋学习幼童入学之初,读什么书,学什么专业,应由驻洋委员列册登注,每四个月检查一次,年终汇总报告。驻洋正副委员,每人每月薪水银四百五十两,翻译一人,每月薪水一百六十两。每年驻洋公费银共六百两。正副委员翻译教习来回路费,每人银七百五十两。幼童来回路费及衣物,每人银七百九十两。幼童驻洋学费津贴屋租衣服食用等项,每年计银四百两。每年驻洋委员将一年花费开单报告,“倘正款有余,仍涓滴归公”,如果费用不足,可报告要求补充。留美事务局每年的预算,为库平银六万两,以二十年计算,约需库平银一百二十万两。当时的币值,每四两银约合美金五元五角,所以驻洋委员的月薪等于六百十八美元,翻译的月薪二百二十美元;留学事务局每年预算为八万二千五百美元。    

请记住这四个字——“依议钦此”,此时它让容闳梦想成真。而十年后,同样的四个字,却让史无前例的“幼童留美”计划毁于一旦。    

  曾国藩和李鸿章决定,由翰林陈兰彬担任留学事务局正委员,容闳为副委员。   在复议的过程中,根据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意见,李鸿章等人对章程做了新的补充,正式呈奏。  1871年9月9日(农历八月初八),总理衙门奉旨:依议钦此。  皇太后的批复只有这短短的四个字,但这四个字却字字千钧。前无古人的幼童留美计划,从容闳的梦想变成了激动人心的现实。


第一章 容闳的梦第12节 泪水在母亲的眼中打转(1)

  请倒退一个多世纪,设想一下清政府招收第一批官费留学生的情形吧。  官方提供的条件十分优厚:赴美留学期限长达十五年,在此期间,政府负责衣食住行等全部开销,还有大学毕业后在美游学两年的花费。学成归国后听候总理衙门量才使用,这意味着学生不必担心日后的身份,他们先走西学之路,再回正规仕途。  但是美国——那时中国人叫它“花旗国”——何许国也?那时的美国可不像今天,尽管很多人未曾亲临,但借助DVD,电视,书籍,电话,互联网,这个国度是如此巨细无遗地可见、可触、可感。  “留美幼童”李恩富,1886年在美国出版了一本书《我在中国的童年故事》(When I Was a Boy in China)。他记述了当时人们对这次政府招生的真实反应:    实际上,当时几乎没有哪家的父母愿意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一个远得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国家,而且时间是如此之长。更主要的是,那个国家据传说住的是一些尚未开化的野蛮人。    招生的困难显而易见,最初几乎就没有人报名;然而清政府却没有降格以求。实际上,从在上海设立预备学校招生起,挑选的条件就极为严格:    凡肄业学生必须身家清白品貌端正禀赋厚实资质明敏者方可入选。其身体孱弱及废疾者概不收录。  凡挑选以年在十岁至二十岁为率,凡十二岁至十四岁者择其文理略通即可入选其十五岁至二十岁必须中国文理通顺及粗通洋文,略解翻译方可入选。    对“社会关系”的严格审查,看来早已有之。孩子的家庭出身背景要好。当时清政府刚刚平定太平天国之乱,并打败北方的捻军,因此所选的幼童,家庭成员中决不可有曾经参加“祸乱”之人,以免留下隐患。  本人的品行也很紧要。曾国藩、李鸿章等人规定,在预备学校的学生中,要将“最暴戾”、“最鄙小”、“最愚钝”的人“斥除”,以防有害群之马无事生非,或因根器太次不堪造就。  出洋学生的年龄,开始定在十三四岁到二十岁,后来修改为十岁到十五岁之间。这主要是考虑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孩子出国十五年,回来已经三十五岁左右。当时的人寿命短,这时极易遭遇父母逝世,需要“丁忧”即守孝三年。这样,为国家效力的时间会大打折扣。    

一位典型的南方母亲。    

  此外,章程规定,孩子不仅要聪明,长相还要端正,因为代表大清国出洋,不可有碍观瞻。姓名粗鄙者,也要责令家长尽快更换,所以,浏览“留美幼童”的名单,仿佛人人出自诗书之家,名字——包括“名”和“字”,个个温文尔雅。  在留学观念淡漠的19世纪70年代,在如此严格的条件之下,仍然有一百多个家庭的父母把儿子送上了赴美留学之路。这其中有五家人甚至送了兄弟两人前去留学。置之当日的环境,这一百多个“敢为天下先”的家庭真是非比寻常。  看看这120名幼童的籍贯,可以发现十分明显的特征。120人中,来自广东一省的竟有84人,占了70%。此外是22名江苏籍孩子,占18%。其余的则零星地来自浙江(8人),安徽(3人),福建(2人),山东(1人)。  广东籍的幼童中,来自香山县的有39名,在全部幼童中几乎每三人中就有一人是香山人。这不难解释——容闳是香山人,在招生困难的情况下,他很自然地把眼光投向了毗邻澳门、风气早开的故乡。


第一章 容闳的梦第13节 泪水在母亲的眼中打转(2)

  而在香山县,最引人注目的是唐家镇。当年属香山县,今天属于珠海的唐家镇,当年先后送出了七位留美幼童,其中包括日后成为中华民国第一任总理的唐绍仪,清华大学第一任校长的唐国安。  唐家的老者唐有淦先生,在接受采访时拿出一本书和一张图。书是怡和洋行百年纪念画册,图是一百多年前广东一带和世界关系的示意地图。在那张手绘的“地图”上,在广东沿海位置赫然标着“唐家”两字,唐有淦告诉我们,早年唐家远在檀香山和美国旧金山的人极多,因此“唐家”这地名如雷贯耳。据说远在异国的人给家里写信,信封上只须标明“中国 唐家”,便可寄达。唐家又是中国近代著名的“买办之乡”。当年著名的怡和洋行买办,后任上海轮船招商局总办的唐廷枢就是唐家人,他和容闳是香港马里逊学校的同学。这样的买办在唐家不乏其人。正是这样一些早年就开始和洋人打交道、并且发家致富的人士,成为乡亲效仿的榜样。  沿海地区涉足“洋务”的人,他们能率先送孩子出洋,是“事出有因”的。全部幼童中,有31人父亲的职业和“洋务”有关。  一大批讲粤语的孩子,构成“留美幼童”群体独特的风貌。这批孩子进入美国时填写的中文姓名音译,就像当年容闳的名字是“Yung Wing”一样,都以广东话发音,例如“唐国安”写成“Tong Kok On”;“钟文耀”,写成“Chung Mun Yuw”,“梁如浩”写成“Liang Yu Ho”;这使后来不谙粤语的历史考证者,在美国的图书馆或档案馆面对中国“留美幼童”名单的时候,常如破译密码般煞费苦心。  和“留美幼童”中广东人居多、商家子弟居多的情形正好相反,尽管清政府刻意要求选拔学生“不分满汉”,却不见一个八旗子弟报名。120人中也决无汉人高官的子弟。    

李恩富的自传记述了幼童离开母亲的情景。    

  那个年代,出国,可不是什么挤破头的时髦事。当时所有留洋孩子的父母都要和政府“具甘结”,即签订一份合同——那几乎就是一份生死文书。当时的家长,仅仅朦胧看到孩子可能的前途,就义无返顾地把他们的一生交给了政府。“留美幼童”詹天佑的父亲詹兴洪照章具结的全文是:    具结人詹兴洪今与具结事,兹有子天佑情愿赴宪局带往花旗国肄业,学习机艺回来之日,听从中国派遣,不得在外国逗留生理,倘有疾病生死,各安天命,此结是实。  童男,詹天佑,年十二岁,身中面圆白,徽州婺源县人氏。曾祖文贤,祖世鸾,父兴洪。  同治年十一年三月十五日   詹兴洪亲笔画押    “在和我的叔叔、婶婶、兄弟姐妹以及街坊邻里告别后,我用传统的方式向我母亲做最后的告别。”幼童李恩富在他的自传体回忆录《我在中国的童年故事》中描述了他离开家乡前往上海预备学校和家人告别的场面:“我没有拥抱她,也没有亲吻她。噢,这在中国传统礼仪中可不是体面的做法。我所做的就是向我们的母亲磕了四个头。她想装出很高兴的样子,但我能看见泪水在她眼睛中转。她只是给了我一些零花钱,嘱咐我做个好孩子,经常给家里写信……”  正像李恩富在自传中所慨叹的——“母亲的爱,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是最伟大的。”


第二章 哦!新大陆第14节 惊涛三万二千里

Do you remember the paths where we met?Long; long ago; long; long ago。Ah; yes; you told me you'd never forget;Long; long ago; long ago。  可记得我们相会的那条路,多年以前,多年以前。你告诉我你将永不忘怀,多年以前,多年前。——美国民歌《Long Long Ago》(《多年以前》)    

  第一批“留美幼童”于1872年8月11日(农历七月初八)起程赴美。这一年,中国近、现代史上一份重要的报章——《申报》恰在上海创刊。8月5日(农历七月初二),是该报创刊后的第八十三号,这天报纸的第三版报道了“留美幼童”谒见美国驻沪领事的消息。报道说,八月三日早晨,学生们浩浩荡荡,乘坐四十多乘轿子,来到领事馆门前——     ……诸学生下舆,随同护送官员刑部郎中陈君兰斌(应为彬——笔者注)等鱼贯而入。冠履庄严,跄跄济济,皆衣葛纱缺襟袍,腰系带钩,凉帽、尖靴、荷包、扇坠焕然全新,亦复斐然可喜,望而知为他时经纬之才也。既至署内,排立厅上,二人为一行,大有鹭序鹓班气象。美领事霁颜接见,温语慰劳,其大意若曰:尔诸生生长中国,远适外洋,以习西人之学,此固从来未有之创举,亦大清皇帝励精图治、迈绝千古之新政也。余观尔诸生,莫不颖悟英发,气宇轩昂,深愿而诸生莅止我邦之后,各殚竭智力,奋志读书,而于算术机器之学,亦宜究心参考,俾技精而艺熟,将来返至中土,上能仰副大皇帝孜孜求治之至意,下能供国中人之需焉。尔诸生此时皆年未弱冠,迨十五年后,正及壮年,古人所谓幼学壮行,尔诸生殆其有之,夫此事有益于国,有便于民也,固人人皆知矣。予又深望于尔诸生者,愿尔等之能扬其声名,显其父母,俾天下咸生羡慕,后世播为美谈也,尚勉旃哉。余日后返国时尚能与诸生相见,其各自爱,毋负所期可耳。诸生环坐供听,无不欣欣然有喜色也。殆闻扬名显亲之语,又莫不有扬眉吐气激昂青云之意也……    前后四批,共一百二十名“留美幼童”,都是乘坐轮船,跨海三万二千里,横渡太平洋去美国的。当时的轮船被称作“明轮船”,因为船只前行,靠的是船舷两侧露出水面的一对巨大的驱动轮。中国词汇“轮船”二字,对于那样的船来说是再传神不过了。  有一个叫祁兆熙的人,是奉命护送第三批“留美幼童”的小官,那批幼童中还包括他自己十二岁的儿子。精细的祁兆熙,留下了一部《游美洲日记》,成为记述幼童赴美行程的宝贵的第一手史料,它绘声绘色,把后人带回一个多世纪前的跨海旅途。  在他的日记里,我们看到——  在上海登船的头天晚上,天真的孩子们看到洋泾浜——那条河的位置,即今天上海的“延安路高架”一带的“自来火灯”(煤气灯)“簇簇匀排,荡漾波心”,快乐之极。启航的时候天蒙蒙亮,他们兴冲冲全部早起,观看轮船驶出吴淞口。  午后的天气变坏了,“风雨交加,舱面不能行走,晕浪者呕吐大作,俱睡而不能起。”风浪一起,舱间便“多啼哭声,不得安睡”。  次日早晨,广东籍居多的幼童们想饮茶,船上的雇工“应酬甚好”。但孩子们未喝几口茶,立刻呕吐,晕船又开始。这一整天“风雨连绵,晕浪者饮薄粥而已。晚十二点时,颠簸又甚,诸生多啼哭声,不得安睡”。  启航十多天后,风浪更加凶猛。祁兆熙写道:    ……水如黑水洋,该处海面最大,余唯笑看千万黑山飞过而已。夜,雨浪入舱。  ……方与容阶(翻译)坐谈于卧房,浪砰然洞窗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