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继卫赌下一颗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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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继卫赌下一颗子弹-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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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站,也会有一种自信的感觉。
  而研究所开展这项工作时间不长,经费更是捉襟见肘,原来盖的大楼又挤不出这么大面积,何况傅潮声为了保密,还不愿将这个实验室盖在人多的地方。为了尽早上马,他从校务部腾出一间军需库房,大半改装成屏蔽室,隔了一小间作为实验准备室,所以水电通讯什么的样样都不齐全。上个厕所,都要去百米开外,来这里做实验戏称为“禁腹泻实验”,因而这个库房被称为“摩托罗拉(莫脱了拉)实验室”及“西门子(按发音SIEMENS直译为‘塞门死’)实验室”。所以,大家对迟迟不动的新大楼望眼欲穿。
  转了一圈,没看见游峡克的影子。梁锷走出来给他打手机,这小子竟然还在宿舍睡觉呢。
  “我以为你被我上次那一拳打得做不了实验了呢。”游峡克得意洋洋地说,“行,五分钟后到。”
  “到不了你就是孙子!”梁锷边关手机边骂。经他这么一说,眼睛缝合的伤口处真在隐隐作痛。“不就是为了个女人么!唉!”他坐在门外的水泥地上,把手机掷在面前。边点烟,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又想起了什么,侧着头叫来个临时工,给他五块钱,“去买几个包子,最好馅儿是臭的那种。”
  游峡克是名副其实的复合型人才,工程硕士毕业,被傅潮声选中,引进到军医大学读医学第二硕士,作为傅潮声医工联合发展的尝试。然后又读生物工程博士,并由两校联合授予博士学位。
  在研究所读学位那会儿,他和梁锷曾是穿一条裤子嫌肥的哥们儿。有个民间说法儿,军医大美女如云,科工院光棍成群。是因为医大女干部多,科工院女干部少、与社会接触又少,找对象难的缘故。更有好事者,将“科工院”改称“窠公院”。那些适婚者朝医大这边寻求发展机会的比比皆是。他这一来,一表人才,又岁数不小了,傅潮声就为他和江之湄牵线搭桥,速配成功。
  而梁锷呢,已经在和老婆悄悄地打着离婚战了,显然他早已对江之湄垂涎三尺。
  梁锷结婚不久的妻子是非常典型的雩都女孩,看似细嫩娇小,管理丈夫的手段却强硬老到。
  她本是市里一位领导的女儿,又在市党校教政治学,有着先天和职业双重的管理修养。略施五条小技,即将梁锷牢牢控制在掌心当中:一是与梁锷挑明离婚休想;二是向傅潮声汇报梁锷不健康的思想苗头;三是找到江之湄“戒勉”谈话——江之湄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当即把梁锷恨一个跟头;四是给游峡克打了个匿名电话,指出“第三者”的威胁来自何方;五是将梁锷比较肉麻的电脑日记编辑若干条,经“真士隐”处理后,以“贾语村”的名义发到医大网站上,使前面找的几位都吃了一惊。齐抓共管,终于使梁锷重回她的石榴裙下,婚姻生活质量起码仍可保证75分至85分。
  这一番折腾的真正受害者,是江之湄和游峡克。
  感情上发生这一连串纠葛以后,游峡克工作上再也无法和伙伴们默契如初了,他可不是那种一切感情往事都能随风而去的男人。在所里工作更是说不尽的别扭,特别是到后来,他与江之湄发展到离婚的地步。游峡克干脆又回到科工院原来的教研室,被同事讥为“四年一觉雩州梦,陪了夫人又折兵”。
  但是,研究所凡是遇到必须科工院参与的实验研究,还是要随时把他召来。当然,那属于两校合作。
  
  五分钟后,梁锷突然听到了发狂一样的马达声。一辆绿色“切诺基”横冲直撞、烟尘四起,轰然急刹在他面前。
  游峡克从车上跳下,他穿着adidas篮球背心,嘴上残留着牙膏沫,裤子还没系好,一只手提着,关了车门才腾出另一只手扎腰带。然后开门从后座拽出上衣,“科工院的绝对比军医大的守时。”他还是那么趾高气扬。
  梁锷给他介绍这一次的实验设计,带他察看了实验流程,两人到控制台前坐下。
  游峡克上次拳击中把梁锷打得不轻,心里有些挂不住。吃着梁锷让人买来的肉包子,又找他要水喝。
  梁锷白了他一眼,屁股没抬,从旁边摆着的几瓶矿泉水中用脚一勾,一瓶飞向空中。
  游峡克抬手接住,“好脚法,可惜没去练泰拳。”他吃饱喝足,故意用他老爹——武夫味儿十足的南下干部——讲话那种浓浓的山东腔说:“俺看还是不行啊!恐怕和上次一样,还得玩儿完。”
  他顿了顿,看着梁锷正等他的下文。“这还不是傅…莫理论那一套。没啥新意,没啥突破,所以呢就没啥胜算。”
  梁锷翻了翻白眼儿,简直对他无语。
  游峡克就是这么个东西,看似吊儿郎当,暗藏聪明智慧,所以常常莫测其机锋何在。
  他们要做的实验就是由傅潮声、莫行健一手策划创建,深藏不露的“基因之剑”研究的核心部分。
  这一项目的腹稿过程且不论,就是从“单兵作战”式的实验,到目前四个大型现代化实验室多向展开,已近十年之久。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虽说取得很大进展,小成果、副产品层出不穷,但是始终没有取得关键性的突破。
  不知傅、莫二人怎么想的,反正梁锷也是不止一次地动摇过怀疑过。他甚至觉得这个整体思路完全就是理想化的东西,少学者的缜密,多诗人的浪漫,就像乌托邦一样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不过,想可以这样想,工作却不能不干。为理想而奋斗不一定非要看到、摸到、踩到理想,只要朝那个大致方向行进就有意义。我们都在为共产主义而奋斗,可有谁会有不过上共产主义生活就誓不罢休的决心?梁锷的两只脚牢牢站在现实的土地上,因而他的实验风格就必须是步步为营、小步多跑,不会搞那些花里胡哨、浮而不实的东西。游峡克这点恰恰相反,梁锷非常清楚他们之间可以互补的长短所在,因而他常常希望适量要一点游峡克的激情,当作作料调一调味道。
  梁锷不做声,游峡克就憋不住气了。接着说道:“主要是电容器串少了,机器功率小,辐射剂量不足啊。”
  “废话!”梁锷有些不悦,姓游的常常太油了,这不是在逗着人玩儿么,“只有这样的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
  “俺那儿有大的呀!”
  “你那儿能摆下这么大的场子吗?”
  “嘿,俺们把它搬过来不就完了?”
  “你们主任舍得?”
  “向莫主任报告呀。”
  “莫主任出国开会了。”
  “啥呀?莫主任不在,那么说你这个玩意儿是未经审批的非法项目喽?”
  “我就是专门选这个机会做实验,我就不能当家做主一回?”
  “恐怕不能。要做主也是我做主,你这叫作乱。不用说,傅校长也不知道你要犯上作乱了?”
  “得,别提傅潮声,提了我就来气。他好久没管实验的事了,前些天还让莫主任告诉我们,现在江之湄失踪的原因不明,大的实验先不要做了。莫名其妙不?处理江之湄失踪的事就尽显疲软乏力,我们的人在他美国找不着了,本该由政府出面提出严正交涉并抗议么,这倒好,连在咱地盘上的实验也不敢做了!咱们偷谁了?抢谁了?流氓谁了?干吗要躲躲闪闪?我就不信这个邪,我偏做,还要大干快上,做出点样子刺激刺激他。”
  “别操蛋了!”
  游峡克露出轻蔑的神情。一半是轻蔑梁锷的自以为是,一半是轻蔑梁锷竟
然瞧不起傅潮声,还有一点点的轻蔑是他自己留给傅潮声的。
  一般情况下,游峡克绝不谈论傅潮声,从人们广泛议论他与江之湄的婚姻破裂,可能和傅潮声有关以前就是这样。有些人就会利用贬低领导来抬高自己,国家总理该怎样做啦、卫生部长不怎么行啦……评说的官儿越大越提劲。对谁说三道四都行,对傅潮声可不行。他也不会相信在工作上感情上,傅潮声对他不够意思的任何传言,尽管传言和现实依然时时交错着折磨他。他对傅潮声有股浓浓的怨气,但不会允许别人伤害他,傅潮声是仅供他内心深处个人批判使用的。
  他和傅潮声之间有着很深的感情,很深的了解。实际上,游峡克就是傅潮声为了他的事业而定做的。傅潮声知道单凭医学完不成他的超凡设想,单凭理工就更不可能,所以遴选并创造了游峡克这样一位特殊人才。
  这也不是傅潮声的天才发明,当今社会许多重大科学发现,往往是在学科交叉的生长点上出现的,而不是按照常规计划,在可预见结果的情况下,进行实验和逻辑推理能够得到的。20世纪最富创新力的相对论、量子力学、基因双螺旋结构的发现,均大胆突破了传统观念,其中基因双螺旋结构的成就,并未出现在战后世界科技中心和基因研究实力雄厚的美国,而是英国剑桥大学卡文迪什这一老牌物理学实验室;摘取这一生物和医学诺贝尔奖(1962年)桂冠的不是资深望重的生命科学家,而是一位25岁的物理学者克里克·沃森。
  游峡克对傅潮声的大业举足轻重,是他的命根子。如果傅潮声在锻铸“基因之剑”,那么游峡克就负责剑锷、剑锋。从傅潮声着手培养游峡克,到他正式提出并着手研究“基因之剑”
,其间几近十年,所以游峡克与傅潮声的情谊不是那么轻易可破的。游峡克取得这种特殊地位是付出巨大代价的,人不是金属,做角钢不行可以做槽钢,做圆钢不行可以做方钢,做工字钢不行可以做丁字钢。人的寿命不允许知识结构的随意重塑。如今的游峡克,既放弃了做一个优秀工程师的可能,也不具备当一个好医生的条件,他心甘情愿地让傅潮声定型为铸剑的专用模具。在这里他是宝贝,出了这里他可能就是废料垃圾。不是技术废料,而是理想,召唤不再的精神废料。他对傅潮声以身相许,而傅潮声不惜耗费十年来藏而不露地筹划准备一番大事,这种人物又怎么会没有强悍的吸引力、凝聚力呢?
  不过在实际工作上,游峡克感觉并不顺利。他如同一枚跃跃欲试的棋子,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恨不能立即、不停顿地走出去拼杀,而傅潮声总是储备他、充实他,却较少由他放开膀子大干,说起来便是要全盘考虑,瞄准时机等等,不爽快,不放手。游峡克的工作内容不仅是“基因之剑”的技术难点,也是保密重点。似一步险棋,走早走晚都不行,对他日常管理也是极严的,有时到了苛刻程度,连周围的人都看不过去了,他总是被憋得难受。
  按理说,没有傅、莫二人同意,他不应该参与梁锷自行开展的实验,但是梁锷敢于置傅潮声之禁令于不顾,找他搞实验,于是便让他暗中按捺不住地兴奋起来。
  他已看出梁锷实验设计的闪光点和技术缺憾,而不足之处是有办法弥补的。从另一方面看,这一次实验成功的可能性比以往要大,若再加以改进完善的话。“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到那时,亦是对傅潮声的苦心经营给予的一个惊喜,一个有力支持,一次刮目相看。
  在实验条件不完备的情况下,他当即决定冒险搬出科工院的重要设备。
  “我们晚上偷偷去搬,我们主任出差了不在家。我去把车后排座下了,用车搬。门卫敢查我的车?!”
  “这倒是个好办法。”梁锷说。
  “给你用一bǎi天。”
  “一百天?要不了那么久。”
  “一bǎi天,是一个白天,笨蛋。你先去把电源线拉好,要粗一点的,实验动物也牵过来,手术取样那些东西全拿来,流水作业。该测定的、包埋的、留样的、还有照相啦、固定标本啦,你要全都备好……”
  “我想起了一个故事。”梁锷打断他。
  “什么故事?”
  “一个夏天的夜晚,老爸让一个小男孩上床睡觉,自己去和孩儿他妈睡。小男孩一时睡不着,正好他看见蚊帐的一个破洞处有只萤火虫飞进飞出,十分有趣,就替它数着:进去、出来,进去、出来……正念叨得起劲,他老爸在隔壁大喊了一声,你猜他喊什么?”
  “喊什么?”
  “他喊:你个小兔崽子闭嘴!老子还用你指挥?”
  以淫巧的段子斗嘴,游峡克可不是梁锷的对手。他知道让梁锷占了某种便宜,却反应了好一阵才明白过来。虽发现极其恶毒,倒也为梁锷的狡诈所折服,未做还击,只报以朴素一笑。
  
  G日,地面攻击发起日,也就是实验第一日。
  主要任务是用设定功率的高能DE波,在一定距离照射实验动物。这项工作完成后,以后的事情就可以回研究所大楼,在实验室内进行了。
  天气晴好,秋风阵阵吹来,梁锷的心情也不错。
  科工院的高功率机组已于昨晚顺利运抵,
安装调试完毕。游峡克怕机器有什么闪失,还让他安排临时工睡在实验场守着。
  第一轮实验,梁锷把他养得最壮、也是最喜欢的纯种狗“阿克”牵出来,“为了我们的成功,阿克,给我挺住。”他有几分不舍地把狗送进实验箱,装好各种探头。
  H时,攻击发起时。
  实验一开始,就显得非常顺利,脑电图减弱,好动性减退,心肺功能下降、神经混乱和活动能力的丧失,均如预期出现。
  第二只狗瘦弱些,同样的剂量就产生了神经性痉挛。
  每当进入实验,游峡克便会进入一种得意和兴奋的状态。
  他从理工角度对医学实验有独到的感触,那既是人对天的合一,又是人与天的较量;既是生命的叛逆和觉醒,又是生命的皈依和重演。
  人们用上天赋予的功能完善上天设定的结构,用上天留下的线索刺探上天埋藏的秘密,用上天制造的平衡更改上天制定的规律。你的实验也实验着你,你的揭示也揭示着你,你的改变也改变着你。你往往弄不清楚是在做研究还是在被研究,时而冒出像阿基米得发现浮力定律后,赤身裸体在大街上奔跑那种伟大的成就感,时而像孙悟空跳不出如来佛掌心一般,哀叹是在一条永不可尽知的迷宫中遭遇戏弄和蒙骗。
  医学是人类发明的,而人类又永远受制于医学,特别是当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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