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骨纪北疆生死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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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骨纪北疆生死契-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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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生命的卑微与伟大,铭刻在了这象征七大星辰的圆环上。
2011327 15:06:00

严叔颤巍巍的蹲下,用手抚摸着七环阶梯。他已是孑然一身,与劫持我们时前拥后喝、说一不二时的情形不同,他失去了所有的战友。他脸色灰白,愈发显得面容狰狞,此刻默默无语的蹲在环状阶梯边,看上去苍老孤独。
谭教授缓缓站起身,走到严叔身边。即便历经艰难险阻,她的目光依然清澈而明亮。她坐在严叔身边和他低声谈话,似乎在安慰失去同伴的严叔。严叔没有说话,只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陈伟早已跑到平台中央,他低头研究了一会后,抬头道:“谭教授,这是什么?”
我们围了过去,眼睛不由自主的向平台中心的地面望去。
地面有一幅刻画,看似用工具凿击在上面,非常巨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台面的三分之一。我看了一眼,觉得刻画既简单又平淡无奇。
这是一幅由两个椭圆相连组成的图案,椭圆中间各有一个点。有点像八卦图的变形,但与八卦图有本质的区别。李大嘴不假思索,开口道:“这肯定是早期八卦图的的样式,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传说八卦图是上古伏羲氏所创,考虑到北疆先民比我们早先推测存在的时间还要早,我觉得与伏羲时代对得上号。”
窦淼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低头看了看图案,“但是这图里最基本的阴阳观都没有。”
老李想了想,回答道:“有点想象力好不好,不要太苛求古人。”
听到这句话,我明白老李又在忽悠了。
“窦淼说的对,”老魏扶了扶眼镜,“这不像八卦图,欠缺的因素太多。乍看之下很像,仔细研究起来,与八卦图根本是两回事。”
于燕燕仔细看了一会,抬起头对谭教授道:“这是眼睛,对吗?”
谭教授赞许的点点头,“我也认为这是眼睛。我想,结合小河墓地的先民们在向西行走,历经数代人又回到北疆这里,这漫长的旅途中,支撑他们信念的一定是上天的注视。他们将这种体验带入信仰中,深信他们是受上天眷顾的。”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平台中央,眼睛望着严叔,又望向我们。
“他们艰难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恶劣的环境让他们渴望子嗣繁盛,小河墓地里的桨型、柱形木桩就是男女生殖器、繁衍后代的象征。他们坚信自己不会被上天抛弃,他们在探索大地和天空星辰的同时,迷恋、赞美生命。眼睛,是他们与上天相连的桥梁。而希望,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力量。”
谭教授的声音如梦呓般,这伤感而令人动容的话语却让我们内心深深激荡。艰难的命运从未停止过,但人的意志和信仰却超越了它。连严叔和陈伟都怔住了,凝神倾听着,似在回味。
“谭教授,”老魏的声音在平台另一侧响起,带着欢欣鼓舞的味道,“这有一处吐火罗语的铭文。”
我和李大嘴奋力跑了过去,人们纷纷围过来。果然,在细心的老魏脚下,有一行微小的以吐火罗语镌刻在岩地上的铭文。从位置上看,这行铭文恰与眼睛图案平行,只不过眼睛图案是整个平台的中心,这行铭文却是在底部。

众人的眼睛集中在陈伟身上,此刻他是唯一能解读吐火罗语的人。陈伟皱眉凝思的看着铭文,这一行字让他看了良久的时间。严叔默默的看着他,带着最后的希望。
陈伟终于抬起了头。与他发现这52年周期的地下水与黑衣契誓之间的真实关联的兴奋和狂喜不同,他脸上是一种迷惘而悲伤的神色。我们齐齐望向他,眼神中充满期待。片刻后他终于开口了,将这行吐火罗语翻译了出来。
“当宇宙坍塌,时光倒流,离别的会重逢。”
201143 15:55:00
我曾想过,如果这里真的是重生圣殿,铭刻在这里的一定是最为重要的咒语或谶语。而这句话的伤感和诗意,却与重生圣殿的意义大相径庭。
李大嘴忍不住开口道:“就算我不懂吐火罗语,听你这翻译都觉得不对劲。怎么说宇宙俩字也是后来才出现的吧?最早使用这个词汇的是庄子,但我们通常所说的宇宙都是物理学上的含义。”
“宇宙是我们所存在的一个时空连续系统,”窦淼歪着嘴笑了一下,“它包含时间、空间、物质和能量。”
老李一拍大腿道:“就是!陈伟,你肯定翻译错了。”
陈伟的嘴巴嗫嚅了片刻,忽然爆发吼了出来,“我没有翻译错!我是如实翻译的,就算让秦所来翻译也是这个意思。可是,可是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等宇宙灭亡的那一天,等时间逆流,人才会重生?那些超越自然能力呢?能让死者起死回生的法术呢?黑衣祭司呢?天杀的!”
他痛苦的揪住头发,被失望和失落紧紧缠绕不能自拔。
老魏按住陈伟的肩膀,低声道:“镇定。”
接着他抬起头,面对谭教授和严叔道:“‘宇’在《说文》中的解释为屋边,《释名》中解释为‘羽’,如鸟羽翼覆蔽。‘宙’在《说文》中解释为‘舟与所极覆也’,意思是说船从此到彼的循环往复。宇和宙,分别是指无限大的空间和无限长的时间,而恰恰这两字的本意——羽翎或舟船,都是北疆先民信仰中重要的象征。这个词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我想,北疆先民对这个世界早有他们的哲学认识。”

李大嘴低声感叹道,“九死一生到了这里,结果就这么一句话被打发了。”
陈伟被李大嘴的话刺激得更加抓狂,他在平台上东奔西跑,试图再找出些能够提示关于重生及黑衣祭司巫术的记号。但他一无所获,他沮丧的停留在平台的一侧,抬起头失魂落魄的大喊着:“出来!出来啊!彼岸的接引使者,太阳的祭司!出来!”
周围静悄悄的毫无动静,陈伟的呼号声像是坠入水底的石块,沉降在这巨大的空间里,没有回应。
窦淼走到铭文的前方,凝视的同时似乎自言自语道:“这句话确实让人回味,不过据我所知,它恰恰应合了现代天文物理学的观点。根据科学家的观测,通过分光系统对恒星的光谱分析,它们都出现了一种红移的状态。简单的说,它们都在远离地球,因为宇宙在膨胀,点和点之间都在远离。当宇宙膨胀到极限后,会出现‘缩’的情况,就是所谓的坍塌,这时所有远离的点又会回移。像倒带一样,把所有的时光重新流过一遍,当然是倒着的。北疆先民当然不懂现代天文物理学的理论,但他们却精确而简练的表达了这点。我想,这要么是偶然的直觉巧合,要么是神意的降临指点。但无论如何,这句话清晰的表明了,靠人力法术的重生是不可能的。”

201143 15:57:00
“不!”陈伟抱着蹲在地上,绝望的咆哮着,“重生的法术是存在的!你怎么能无视扁鹊医活死人,无视谭允旦亲手挖出的黑衣祭司和血契,无视那些树死成舟下的白骨!我不认命,决不!”
他站起身,用力跺着地面上巨大的眼睛刻画,口中狂乱的骂道:“骗子!骗子!”
严叔慢慢的走向陈伟,伸手在陈伟后背拍了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陈伟。”
陈伟的眼睛红通通的,原本瘦小的身体此刻显得狂暴而狰狞。他一把拉住严叔的手,急切道:“你想让你的妻子复活对不对?那和我一起找,找到黑衣祭司,活的死的都行!羊皮纸上说到了重生的圣殿,会有神的指点。严叔,不能放弃,这是机会,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
严叔凝视着陈伟,像是安慰他,又似在感喟。
“放手吧,陈伟……这一路行来我一直在想,牺牲了这么多生命,辗转了这许多年,我要追寻的,其实就是我的梦境。陈伟,我错了。事到如今,已经不能祈求死者的原谅。但是你还年轻,从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中醒过来吧。这个所谓的重生圣殿,”严叔的目光离开陈伟,悲哀的望向我们,“这句充满深意的话语,我的能力无法真正去理解它。但我感觉到了,所有超越常理的力量,都是来自常理的。时光或许会倒流,人或许会重生,但不是现在,而是无限远的未来。有些事情,终究是人力所不及的,也是有限的认知无法承受的。”

严叔的话让我们鸦雀无声。那种深痛的悲哀来自生命最深的地方,却依然在他颤抖的身体下克制着,暗涌着。
老李向前走了一步,磕磕巴巴道:“严叔,你的话让我很感动。但是有件事我要汇报一下……刚刚我手指上的水滴到了这个刻画的纹理中,结果……边缘裂开了。”
201143 15:59:00
双目型的刻画是两个椭圆相连的,每个椭圆最长处是6米左右,最宽处约为3米。大家慌乱的围过来时,在老李的脚下果然发现椭圆的边缘处有被水浸湿的痕迹。原本我们以为严丝合缝的地方逐渐剥离开,露出窄窄的缝隙。
“这是岩石的结晶,经过长时间沉降而成的。不知成分是什么,怎么遇水会溶化?”窦淼沉吟的望着地面,仿佛自言自语。
“还废什么话,赶紧帮忙掀开看看。”李大嘴已经急不可耐。

此时此刻,陈伟像是重新燃起了希望,伸出手试图帮忙掀开岩石。但岩石太重,缝隙又太小,没有工具根本不可能掀开。
“妈的,要不是秦三玉把咱们的装备包都推下悬崖,现在也不至于这么麻烦。”陈伟愤愤道。
忙了半天,依然无果。老李转身对老魏道:“喂,你,脱衣服!”
老魏一惊,赶紧用双手紧紧裹住外套,警惕道:“光天化日,你想干嘛?”

李大嘴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将老魏的外套扒了下来。他将老魏的外套摊在地上,这件衣服已经破损了,衣服的一角曾经被老魏撕下给严叔包扎伤口。看到老李此举,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走过去和他一起将老魏的衣服撕成一条条,连接起来。
李大嘴在学术上一贯忽悠,但在关键时刻还是颇有急智的。他将布条缓缓的套进椭圆缝隙的一头,另一侧也是如法炮制。因为怕承受不住石板的重量,每头都多加了几根布条。
魏大头缩着身子,嘀嘀咕咕道:“为什么是我的衣服?”
老李嘿嘿一笑,“回头请你吃羊肉火锅……来,兄弟们,干活了!”
时至今日,或许我们都已明了,所谓的重生,或者永生,这些都不重要了。将生死置之度外后,人也会豁达起来。无论我们活着离开这里抑或死在这里,都已竭尽全力并无遗憾。在站在令人敬畏的历史面前,惊叹于那些曾经惊心动魄的往事,我们能从中窥见了自己的影子。人类就是这样一代代走下来的,生生不息,在这大地上。
但此刻面对活动的石板下面的乾坤,好奇心依然如旧。“多看个景点,却也不无小补。”窦淼幽幽道。
队伍中的男性分别站在石板的两侧,我和谭教授、于燕燕则蹲在中间准备接应。李大嘴喊了句“一、二、三、起!”
布条被撑的笔直,缓缓将石板翻出一条缝隙。我们赶紧伸手接住石板,李大嘴和窦淼立刻丢掉布条,伸手帮我们扶住,缓缓向上推起。

一声巨大的轰鸣后,石板被掀开了,翻了个倒在地面上。石板下方露了出来,或许这是千百年来,从这里被构建后第一次重见天日吧。
我们顾不上喘息,目光急切的向石板下方望去。与我想象中不同的是,这下面既没有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通道,也没有巫术的法器和咒语。
石板下方是一个深不过一米的槽室。没有任何装饰,凿击出来的粗糙痕迹依稀可见。在槽室的中央,摆放的是一具我们熟悉的,让人五味陈杂的舟型棺。
舟型棺并没有牛皮覆盖,它直接坦露在阳光下,露出内侧的凹槽。

让我们深感惊讶和迷惑的是,这是一具空棺。
2011413 19:50:00
我再次想起了那句诡异而不得其解的话——“她终究还是要依靠人力完成使命。”
一句诗意而广袤不着边际的铭文,一具空荡的舟型棺,即便已经身在此处,我依然感觉到黑衣女祭司对这秘密的固守。或许有生之年我永无可能知道这谜底答案,抑或这一切都是我们的幻觉,质疑科学而相信巫术本身就是荒谬的幻觉。
陈伟失望的跌坐在地上,仿佛因为极度的疲倦和沮丧,他缓缓躺倒,四仰八叉的横在一侧,口中喃喃道:“完了,一切都完了,什么都是假的。”
李大嘴和魏大头跳进槽室内,对其中的情况仔细勘验。这种勾当他们轻车熟路,他们是墓地里战斗成长的一代。
“什么都没有,没有铭文,没有契誓,没有黑衣女祭司,一无所有!”老李察看过后,大声对我们喊道。
“可是,他们为什么在这里放置一具空棺呢?费尽心机在这个大洞下的岩峰上构造出七个圆形,刻上眼睛和铭文,却在石板下的槽室里只放了一具空棺?”
无人回答我的问话,连谭教授都摇了摇头。
窦淼耸了耸肩膀,“没准古人跟我们的想法不一样,又或许这里只是一个象征地,并没有实质内容。”
李大嘴走到窦淼面前,和他对眼片刻,伸手掐了掐窦淼的脸。

窦淼伸手拨开李大嘴的胳膊,向后退了一步,“你干嘛?”
老李如实回答,“我是想看看你跟我们是不是同属脊索动物门哺乳纲灵长目人科的智人。”
“为什么这样问?”老魏的好奇心被撩拨起来了。
李大嘴指着窦淼道:“你们看他,从来都是闲庭信步的样子。眼下我们被困在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甚至差点被人咬死,在沙漠里被水淹死,他怎么还能跟没事儿一样,吊儿郎当的?”
窦淼哈哈笑了出来,指了指于燕燕,“你们问她。”
“什么?!”老魏和老李同时吼道。

“你和她有了私情?”
“暴殄天物啊!”
我羞愧的躲在谭教授身后,假装不认识这两位神情激动的大神。
2011413 19:52:00
于燕燕冷冷道:“关我什么事?”
窦淼歪了歪嘴,“于小姐,你那么爱惜你的鞋子,是因为里面藏有GPS定位器吧?你苦思冥想出来的妙计,调走自己大部分手下,引蛇出洞,却没有料到进入地下,与你的手下失去联系,对吗?现在这个位置,卫星应该已经能接收到你的所在了,想必没多久,救援队就该来了。所以,我为什么要担心呢?”
于燕燕微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窦淼淡淡道:“观察,分析,和推理。我跟那两个书呆子不一样。”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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