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花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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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英花嫁- 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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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杨氏乌鸦嘴还是老院子那边有人嗅到了云英家好日子的香味,杨氏走后没多久,乔石头就扶着乔成银一起上门了。
说实话,要是蛮横的李氏或者惯常假惺惺的小李氏上门,云英都准备了法子应付;就是乔远贵或者乔远海几个堂哥上门,她也想了法子推诿;偏偏就是乔成银和老院子最老实的乔石头上门,云英就有些措手不及了。
乔成银父子俩并没有进门,也没坐在远根端出来的凳子上,反倒退了几步在云英家门前砌起来的花台沿上蹲了下去,这姿势,让云英姐弟三个都不好意思坐着,只能恭恭敬敬站在了父子俩的对面。
因为涉及到家事,即使唐老太太想留下来管管闲事也被唐卓然给叫到了书房帮着整理陆续从京城运到李家村的各类典籍,只留了王嬷嬷端了个针线篓子坐在堂屋门口角落里正大光明听起了壁脚。
她倒是想听,关键是乔成银和乔石头蹲上了花台沿后竟然一前一后掏出了旱烟袋子,你一口、我一口吞云吐雾起来,倒是把云英姐弟三个给晾在了当场。
借这个机会,云英将两位长辈身上打量了个遍。许是有春草纺那么一门亲戚,乔成银身上衣裳的料子还算好,只是不知道几日没洗了,散发着一股恶心的酸臭味。乔石头身上的衣裳倒是浆洗得干净,可补丁摞着补丁,都不知道是穿了多少年的麻布短衫。
虽然已是金乌西斜,七月末的天气还是热得让人抓狂,姐弟三个中数过曼儿没耐性,被爷爷和大伯的烟雾熏得直咳嗽,哪里还忍得住继续沉默,爆豆子似的就问了出来:“爷爷,你只是想找个地方抽旱烟么?其实安澜桥桥墩子下头最合适,我看好多人晚上这时候都在那抽。乍一从桥上看下去云烟雾绕的像是有神仙。”
“咳咳咳……”想是曼儿说话太直接,吓了乔成银老爷子i一跳,一口气没接上来剧烈咳嗽了起来。六十来岁的老头看上去和当年乔百胜七老八十时的状态差不离。远根手快嘴快,瞧着乔成银面色不对劲。忙抢前一边帮着他拍起了后背,转头给曼儿使了个眼色:“曼儿怎么和爷爷说话的?分家这么久咱爷爷还是第一次来看望咱们难不成你就想伤了他老爷子的心?”
“嗯,好吧。人家也是好几年没见着爷爷了,所以多问了一句嘛。爷爷,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曼儿小孩子生气好不好?”曼儿的脑筋转得也不慢,看状况也知道在这儿起不到丝毫作用,搞不好还添些麻烦,眼珠儿一转:“六姐,我想起来了。后院的鸭子还没赶到圈里去,不如你和七哥在这陪爷爷和大伯说话,我去赶鸭子。”
云英自然知道小妮子什么心思,挥了挥手:“你去吧。”挥完手才发现乔成银和乔石头盯着她的眼神也带着希翼,像是希望她也跟着曼儿“滚蛋”似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父子俩是重男轻女的观念作祟,“男人”说正事,不想有她这个女人在场碍眼。
这怎么成!云英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小半年来少女发育得很快,平时有王嬷嬷和唐老夫人看着又保养有度,亭亭玉立的修长身姿身材尽显,两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不约而同别开脸面露不豫之色。换做之前的云英或许就真的觉得懒得和他们打交道随便扯个由头离开让远根面对。可经过唐老太太不遗余力的教导和激发,云英骨子里的强势性子总算是暴露了出来,乔成银两个越是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她越是要让他们知道,下游乔家,家里做主的正是她这个女人。
“爷爷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远根还是孩子,这个家暂时由我当着。”云英注视着乔成银,试图从他的神情中先看出点什么来。
远根也应和地点了点头:“是啊,爷爷您和大伯过来究竟是有什么事要交代给远根办啊?”远根的手虽然还在乔成银背上轻拍,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讥诮。正如他和曼儿所说,分家这么几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面对亲爷爷和大伯,往常这两人看到他都是老远就绕道而行,生怕他扑上去要钱要物似的。
“这个……”乔成银起了个话头,下意识看向一旁乔石头:“让你们大伯给你们说吧。”
乔石头显然没料到皮球会落在他身上,愕然地看了他老爹好几眼,可惜乔成银就像是关闭了互动系统似的又闷头抽起了旱烟。
云英蹙眉,眼神扫过两人后和远根在半空中交汇,有志一同认为这父子俩要是不开口就算了,这样为难,想必事情难办得紧。
“远根,唐爷爷今天给你布置的作业你还没做完吧?还不赶紧去写!”云英断然决定闪人,爱说不说,不说更好。脸上虽然挂着礼貌的微笑,眼中却是冰冷漠然:“爷爷、大伯,要是没什么事我也忙去了。”咱们家人可没那闲工夫陪你们在这招蚊子。
“等等。”乔石头就像是被针给蛰了似的跳了起来,“你们几个是不是忘记了是姓什么的?”
云英和远根没接话,都看向乔石头,等他继续说。
“这个,才是你们姐弟几个的爷爷!你们也太不像话了,自家的爷爷奶奶不知道孝顺,跑去孝顺几个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孤老汉子和孤老婆子。他们就没自家的子孙吗?没自家子孙大可以去地方上的孤老院,跑到你们家是个什么意思?”乔石头是被云英话里亲热的“唐爷爷”给激怒的。
来云英家之前,他都还觉得作为家里的老大没能力赡养老人反倒往几个没爹没娘的侄子身上推很愧疚。可是来云英家看着干净宽敞的院落、气派新色的房屋,再看门口慢条斯理绣花那婆子身上的穿戴,想想如今缩在窝棚里的爹娘孩子们,再老实的汉子心里也生出了不平。
“哪里有自己享着清福不顾长辈死活的孙子?你看看你们,这么大的房子拿给外人住,为什么不接了长辈住进来!自古以来以孝为天,你们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爷爷奶奶吃不饱穿不暖!”
许多话只要开了头,后面说起来就顺溜许多。就像此时的乔石头,越说越激愤,从花台上跳下来几乎指着远根的鼻子就骂了一大堆。远根毕竟受的是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封建教育,年纪也太小;就算知道乔石头的质问有问题,但一时也找不着话来反驳,竟然被逼得节节败退,倒像是乔石头占了理似的。
云英就不一样,乔石头话里的意思她懂了,不就是在两个老的身上压榨不出剩余价值了就想扔出来么?扔出来也就罢了,听他意思还想跟着分一杯羹。这怎么行?如今的家当可不是大风刮来的,是她乔云英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除了她认可的人,谁也休想染指。眉目中厉色光芒一闪,伸手把远根拽到身后,径直伫立在了乔石头跟前,挡住了他激愤的脚步。
“大伯,说这话之前你想摸着心口想一想。就算是我爹在世前面还有你和二伯在呢,更别说如今我们没爹没娘的哪敢就越过了你和二伯去?到时候你和二伯被人用唾沫都得淹死。而且,大伯你好像忘了,去年我爹过世后,大伯娘说过我爹就算死了也要尽孝道。”
留了少许的时间让乔石头回忆埋葬乔木头的那天,总算是见着乔石头脸色变得尴尬起来,云英冷冷一笑,回忆起当初的窘状心里也是凄凉,“那时候我们姐弟三个连个遮雨的屋檐都没有,远根还在书院回不了家。奶奶和大伯娘就让我们把我爹辛苦开出来的两亩地交给你们耕种,说是土地所出就作为我爹孝敬的那一份。依着这今年的粮价,两亩地的油菜和当季的玉米就是让爷爷奶奶吃白米饭穿细棉衣裳也绰绰有余了吧?大伯可曾听过谁家死了的儿子还要接着孝敬老人的?大伯可曾听过哪里有不但不照顾父母双亡的亲孙子还要夺孙子田地的老人?”
几句责难让乔石头的脸色越发颓废,云英说的话句句在理,逼得他节节败退。脑海里乱成一片,脑海里只记得来之前在家里小李氏最后的那句交代:“那你们也不该养着别的孤寡老人,要是缺人看家主事,你们又不是没亲生爷爷奶奶。”
这话,云英敢打赌肯定不是乔石头这样一根筋的人能问出来的,轻笑了一声:“养着?什么叫养着?唐老先生是家里请的私塾先生,每天教导远根功课不遗余力。私塾先生的家眷按理说跟来我们家就该荣养的,可是你看到没有?唐奶奶和王嬷嬷每天都要帮着洗衣做饭,农忙时节还要下田下地。我们姐弟几个都是命苦的,分家后也没个大人教导,好不容易有人不收工钱只求一口饭吃就能帮着我们把家里内内外外撑起来,难不成还犯了谁的忌讳不成?”
云英刻意将“分家后没个大人教导”说得重之又重,就想让乔成银知道:不是我们不仁,而是你们不义!

正文、220 九月初四

最终,乔成银和乔石头爷俩还是被云英说得哑口无言,见远根不但没有回护之意反而一副赞同的模样,两人只有阴沉着脸离开了云英家。
唐卓然其实就在唐屋内,全程听见了云英的质问,虽然没阻止云英,但也不甚赞同云英的绝情,待得云英姐弟俩进屋时脸上就浮现了一抹不豫。云英也不是没看见,只是有些观念和这位老大人真心难以一致,她不想因为别人的眼光就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
“老头子你瞪什么瞪?难不成你觉得云英做得不对?”唐老太太像是在京城为了给唐卓然留面子压抑久了,来乡下后脾气越发的彪悍,照她的说法来讲,她是在给云英和曼儿示范今后应该挺直了腰板行事。这不,见着唐卓然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想训话,立马就帮云英撑腰来了。
“我朝立国以来就以孝治天下,再怎么说,来人也是他们姐弟三个的正牌祖父和伯父,她不请人进门奉茶说事,反倒一味咄咄逼人。老夫这不是担心云英性子如此刚烈、遇事太过睚眦必报,怕她日后在夫家亦如此惹夫家不快么。”唐卓然摇了摇头,云英的处事方法太过于直接,这样怕是不讨好。
“你又不是没听王嬷嬷打听来的那些事儿,就云英爷爷奶奶家处事方法,他们配让人尊敬吗?要是我,非得拿大扫帚叉出去不可!”唐老夫人一副掳袖子大人的模样,让云英心里暖烘烘的,这半路上认回来的奶奶为人真好,今晚就做一个梅菜扣肉犒劳下她老人家;至于唐老先生最爱的东坡肉,嗯,过些日子再说吧。
唐卓然犹不知最喜欢的菜肴已经挥手远去,顾自和老妻辩驳道:“早年我们俩在京城的时候你娘家哥哥嫂嫂到府上时你怎么不是拿了扫帚叉出去?”当年唐老夫人哥哥不孝敬老人,竟然活生生任唐老夫人瘫痪的母亲饿死在床,后来知道唐卓然官升四品。还好意思带着家小到京城投靠,唐老夫人却并未作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反倒是客客气气供吃供穿,最后还掏了银子在城郊给她兄弟置办了田产屋舍。
唐老夫人也是想到了这一茬。面色稍霁:“那时候老头子你不是才刚刚升任京城府尹吗?我怎么能给你的名声抹黑。”
这话让唐卓然得意地摸了摸颌下胡须,微微眯了眼睛扫了一眼若有所悟的云英和远根,接着说道:“那你给两个孩子说说后来又做了些什么?”
“这个?老头子,你确定要我和她们说这些?”唐老夫人不是没分寸的人,在云英家即使教导云英姐弟三个平日里待人接物的技巧,却是很少论及一些阴私不入流的手段,在她看来,李家村民风还算淳朴,云英未来的夫家听着也没那么复杂,所以有些下作手段还是有所保留的。
“少说一些也无妨。看各人悟性如何。”唐卓然真的很满意远根这个闭门弟子,不对,应该说是干孙子。 看他神色,怕是已经领悟到了什么。
“咳咳,这个还是奴婢帮夫人说吧。毕竟后面的事情都是奴婢找人去办的。”王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针线篓子回到了堂屋。拿针头在头发里戳了戳,简单解释了一遍当年的故事始末:“当年老爷刚刚升官,自然是不能让人捉住错处。即使夫人对舅老爷恨得咬牙切齿,哭过了还是对舅老爷夫妇笑得亲热,花了大价钱帮着舅老爷一家在京城立了足。当时京城谁不说咱们老爷和夫人重情重义。”
云英和远根听到这儿大概懂得了唐卓然让唐老夫人说这番话的意义。远根是要参加科考的人,名声上不能有半点污点,云英虽然也想到了这点尽量站在前面唱了黑脸。但现在想来,这根本没用。要是以后有有心人想要编排远根的不是,谁还管出面拒绝乔成银的是远根还是她乔云英!老院子那边可还有乔远贵和乔远福两个有秀才功名在身的刺头,不得不防。
“后来呢?”曼儿小姑娘刚才躲去了后院,回来就正好听到王嬷嬷讲故事,撑着小下巴追问了一句。
“后来。你王嬷嬷我就在京城里找了个闲汉,给了他些小钱,让他引着舅老爷的儿子吃喝嫖赌,也是舅老爷家教不好,两个表少爷都是禁不住诱惑的。没多少天就学坏了。吃喝嫖赌没了银钱就坑蒙拐骗、偷摸盗抢,一来二去的把夫人给他们家置办下的家业全都败个精光,还惹下了一身的官司。同样是老爷在任京城府尹,判了两位表少爷流放横山矿,舅老爷夫妇在京城没了房产,还处处被人追债,就拿了夫人偷偷塞的几件首饰追着去了横山矿。一直到现在,京城的人都还拿这件事说我们家老爷为官清正不徇私枉法,说夫人有情有义、对亲人仁至义尽。”
王嬷嬷丝毫没顾忌曼儿年纪还小,一口气把唐卓然夫妻俩合作的双簧给完整讲了出来,不只是云英和远根,就连曼儿都托着下巴煞有介事地点头道:“所以,很多事情明面上不能留尾巴让人说道,至于私底下做些啥那就看本事了。”
家里的三位老人正好对应云英姐弟三个,唐卓然喜欢远根毋庸置疑,唐老夫人着力把云英培养成她那种恢弘大气的大家正室气度,而王嬷嬷显然是想把曼儿养成宅斗中的战斗机,听到曼儿这么分析,王嬷嬷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发髻:“曼儿说得对,嬷嬷说了半天就这意思。”
云英看曼儿得意的小脸很是担忧,就算日后远根有所建树,她也不赞成曼儿嫁入大户人家,学那么多宅斗经验别把孩子心理给扭曲了反而不美。好在曼儿似乎一直保持着天真无邪的吃货人生态度,嗯,至少表面看上去是如此。
道理是知道了,可是乔成银那边不得罪也得罪了,暂时也只好装作鸵鸟什么都不管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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