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蔷-单恋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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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可蔷-单恋到期-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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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扯唇,似笑非笑。“你一点都不柔弱。”

  是啊,她完全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纤弱袅袅的女孩。“可是我无助,我家漏水,在台北没其他朋友,又没什么钱住饭店——你不会这么狠吧?连收留我几个晚上都不肯?”

  “心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用那种戏谑又淘气的口气喊她“喵喵”了呢?

  黎妙心有一瞬间出神,手指不觉掐了掐掌心。

  这几年,她跟他总是保持著微妙的距离,仿佛亲密,却又遥远。

  “心心……”

  “我好累了,好想睡喔。”她以手掩唇,刻意演出一个大大的呵欠。“你这个主人不带路,那我就自己找房间喽。”

  她像野猫,毫不客气地在他屋内散步,巡过主卧室、工作室、浴室,最后来到一间榻榻米和式客房。

  她坐上榻榻米,闻著那熟悉的味道,不禁浅浅扬起微笑。

  好怀念啊!自从高中毕业离家之后,她已经很久没睡在榻榻米上了,想起从前,她跟奶奶总是并肩躺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黎妙心倏地神智一凛,灭去脑海里记忆的画面。奶奶已经去世了,她最亲爱的家人已经不在了,在这世上,她只剩那个游手好闲的没用老爸了。

  失去最爱的人是什么滋味,她懂得的,所以她理解田野,能猜到他现在处于多么巨大的悲痛中。

  “帮我铺棉被吧。”她强忍泪水,回头笑望倚在门边的男人。“别告诉我,你这里连客人用的被垫都没准备。”

  他无言地凝视她,湛眸不定地明灭著,似是在考虑著什么,她几乎害怕他下一刻便会赶她出门,但他没有,踩上榻榻米,拉开衣柜,捧下一叠床垫,一床蓬松的羽绒被,以及一只柔软的枕头。

  “你就在这儿睡一个晚上吧。”他替她铺好床被,将枕头拍松。

  她近乎感动地望著他,即便在这种时候,他仍是不忘对她体贴。

  “谢谢你,田野。”她语声沙哑。

  他嘲讽地扯唇。“真不像你,居然懂得道谢。”

  “什么话?”她嘟嘴。“你意思是我平常很没礼貌吗?”

  “你有没有礼貌,自己最清楚。”他看她一会儿,抬高右手,她以为他又要像从前那样摸她的头了,但他又不著痕迹地垂落手。“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开车送你回去。”

  他转身退离客房,灭了客厅的灯,回主卧房,关上门。

  她恍惚地凝睇那扇紧闭的门扉,猜想著他一个人待在那阴暗的空间,都在做些什么?他能睡得著吗?或是在窗边寂寞伫立到天亮?方才她从他身上,嗅不到一丝酒味,他竟连酒都不喝……

  因为就连酒精,也麻痹不了他的痛吗?

  隔天,黎妙心很早便醒了,虽是身处温馨怀念的榻榻米香中,她在梦里见到的,却是田野忧郁的神情。她睡不好,翻来覆去,朦胧地想著该怎么让他转忧为笑。

  天光乍亮,她便醒了,悄无声息地溜出客房,在屋内晃荡。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很多属于他未婚妻的遗物,或许会有女性用品,或许会有照片,但他的公寓,只有满满的单身气息,连一张合照也没。

  是他特意收起来的吗?为了怕睹物思人?

  梭巡过一圈后,黎妙心怔立在开放式厨房吧台边,手指轻轻抚过台面——昨夜她没注意到,现在才惊觉上头蒙了一层灰。

  这间房子就像他的人,表面整洁无异样,其实处处染尘,只是灰尘太细,并非肉眼轻易可见。

  她咬了咬唇,找出一条干净的抹布,从她最在意的厨房开始清扫,除去灰尘后,她进浴室梳洗,换一套轻便的家居服,束起秀发,系上围裙,洗手做羹汤。

  她知道他爱吃中式早餐,清粥小菜,粥要浓稠,青菜清炒,荷包蛋要半熟,最好能搭上甜口味的日式煎蛋。

  打开冰箱,看著蛋架,她有片刻犹豫,要做日式煎蛋吗?材料是有了,她也会做,但……

  她深吸口气,还是决定煎半熟的荷包蛋就好,日式煎蛋太费工了,更重要的是,会勾起某个不愉快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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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在料理早餐的时候,她顺便煮了一壶浓醇的咖啡,当咖啡香在屋内四溢,清粥小菜也端上餐桌。

  她来到田野房门前,举手敲了敲,他没回应。

  又故意不理人吗?她抿抿唇,才不相信他还没睡醒。

  她再次轻叩门扉,这回不管他有没有回答,迳自推门闯入,房内空荡荡的,床铺也不见有人睡过的痕迹,她顿时惊愕。

  人呢?到哪儿去了?

  她心跳加速,几秒后,才赫然发现主卧房还连接著阳台,落地窗半敞,迎进清晨冷风。

  她盈盈走过去,果然见他倚在围栏边,摊开一本素描簿,专注地描绘著什么,嘴上还叼著根烟。

  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她颦眉。“你在干么?”

  “画设计图。”他头也不回。

  “是工作吗?”

  “算是吧。我想开发一系列的文具用品。”

  她相信他设计的文具用品一定很有趣,独具巧思,但——有必要一早起来便急著找灵感吗?或者他一夜没睡?是想藉著工作忘却痛苦吗?

  “我做好早餐了,来吃吧。”她邀请。

  “我不饿。”他一口回绝,继续在素描簿上涂抹。

  “嘿,我可是为了报答你收留之恩,才一早爬起来做早餐的耶!专业厨师的料理,你居然不赏脸?”她轻哼,任性地抢过他的素描簿。“现在马上过来给我吃光!”

  “心心。”他想抢回素描本。

  她藏在身后,不让他拿,他没辙,不想跟她上演幼稚的争夺戏码,只得抓抓头、耸耸肩,随她走向餐厅。

  “烟还不熄掉?”她见他手指间还夹著烟,轻巧地劫过来,却找不到烟灰缸。

  “这儿。”他主动指向茶几上一个跪姿的金属小天使,双手高举过顶,捧著托盘。

  她在托盘上捻熄香烟,嗔骂。“你有没有那么低级啊?居然要一个纯洁的小天使来接你的烟灰?”

  他一声嗤笑,噙著某种浓厚的嘲讽意味。“这叫幽默,你不懂吗?”

  “我是不懂你们设计师的幽默啦!”她推他在餐桌前坐下。“我只知道,你如果不把桌上这些扫光,就是侮辱我身为厨师的尊严。”

  他没吭声,接过她递来的碗筷,扒了几口清粥。

  “配菜啊!”她坐在他对面,虎视眈眈地叮咛。

  他每一道都尝一口。

  “怎么样?有没有妈妈的味道?”她笑问。

  他漫不经心地点头。

  “真的假的?你别唬哢我。”

  “好吃。”他机械式地补充。

  她才不信呢。黎妙心懊恼地咬咬唇,看出他根本食不知味。但无妨,只要他肯吃东西就好。

  吃罢早餐,他自动自发地洗碗,收拾完毕,便扬声宣布。

  “我送你回家。”

  “谁跟你说我要回家了?”她耍赖。“我不是说我家漏水吗?要等工人来修补天花板——”

  “别对我说谎,心心。”他沉声止住她。

  她心跳乍停,不敢迎视他深邃阴郁的眼眸,在客厅里走动,翻检各样东西,拖延时间。

  “心心……”

  “哪有人一直赶客人走?至少也让我喘口气喝杯咖啡啊!哪,你倒杯咖啡给我。”女王般地下令。

  她以为他会出口责备,没想到他只是深深看她一眼,便去为她倒咖啡了。

  她松口气。看来他对她还是顾念情分的,毕竟以前一直拿她当妹妹看待,所以不忍心翻脸无情吧。

  她得好好利用这一点。

  黎妙心暗暗鼓励自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厚著脸皮赖在他家。她走近音响,从CD架上随手挑一片,放上唱盘。

  水晶般剔透的钢琴声在屋内悠悠流泄。

  她才刚闭眼聆听,一道凌厉怒吼倏地落下。

  “关掉!”

  她一怔,扬起眸。“什么?”

  “我说关掉!”田野面色铁青。

  从她昨夜自作主张地闯进屋后,这还是她初次见他反应如此激动,他终于藏不住沸腾的情绪了吗?

  “为什么要关掉?”她试探地问。“这钢琴很好听啊,谁弹的?”

  他不回答,走过来,按下停止键,琴声戛然而止。

  “去换件衣服,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她赖皮,又按下Play键,琴声又悠扬。

  他怒瞪她,索性关掉音响电源,她不认输,挑衅地又打开,两人开开关关,琴声断断续续,他失去耐性。

  “黎妙心!你是故意惹我生气的吗?”湛眸燃烧著熊熊怒火。

  她强迫自己勇敢面对。“为什么不敢听这张CD?因为让你想起你的未婚妻吗?这张CD是她爱听的吗?还是弹琴的就是她本人?”

  “我没必要向你解释!”

  “对,你是没必要跟我解释,但你要面对自己的心,不要以为假装看不到,心的伤口就不存在,你明明很难过,为什么要故意装平静?”

  “我没有装平静!”

  “你有!你以为我不晓得吗?你已经好几天没去公司上班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谁的电话都不接,你知不知道田爸爸、田妈妈有多担心你?他们说你连家人的电话都不接——”

  “那是因为我不想接!”他咆哮。

  “我知道,你以为我们都不懂吗?我们都明白的,你失去她,心里一定很痛很痛——”

  “你说够了没?!”

  “不够!”

  “黎妙心!你——”他像只发狂的野兽,突如其来地飞窜向她,将她压倒在沙发上,居高临下俯视她。

  她迎视他泛著血丝的眼,在滔天怒焰下,她看到的,却是如海一般深沉压抑的悲伤。

  “那钢琴是她弹的,对吗?”她轻声问。

  他陡然凛息,几乎是恨恨地瞪她。“为什么你要这样逼我?”

  “因为你连酒都不喝,因为你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她伸手抚摸他胡渣粗刺的颊。“是你在逼自己,田野。”

  他不说话,遭她看透心事,狼狈地转过头,胸口剧烈起伏。

  她听著他粗重的气息。“我知道那种感觉,失去最爱的人不好受,我懂的,只要足够的时间,那伤口会痊愈的,可是田野,你必须先把悲伤释放出来,你不能一直强忍著。”

  “我说了我没有忍!”一字一句从齿缝迸落。

  “那你就哭出来,那你就听她弹的钢琴,回忆你们共有过的点点滴滴,你不要想可以压抑住,永远不去想,那些回忆是抹灭不掉的,不管你怎么躲,总有一天会找上你……”

  “黎妙心!”他暴吼,猛然扣住她手腕,用力到她发疼。

  她没有要他放开自己,明知柔细的手腕已被掐出一道红痕,仍是逞强地笑著。“田野,不用在我面前装硬汉,那很好笑。”

  “好笑?”他哑著嗓,讥诮地笑了。“你这么想吗?我很好笑?”

  她听他笑,愈听心愈痛,胸口拧成一团。“哭也没什么,掉几滴眼泪又怎么样?我们是人,不是冷血动物——”

  “你懂什么?”他嘶声打断她。“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在她出车祸前一天,我还跟她吵架,嫌她拿婚礼的琐事打扰我工作,那是我跟她见的最后一面,我居然不是对她笑,你懂我……有多后悔吗?”

  原来如此,原来啃噬他心头的不只有悲伤,还有浓烈的悔恨,他恨自己在未婚妻死去前,没能来得及给她最后的温柔。

  原来他比她想像的,更痛……

  “你根本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他趴下来,头落在她颈侧,大手依然紧紧圈锁她手腕。

  她感觉到他的重量,感觉到他身上传来那一波波的寒意与颤栗,感觉到他牙关紧咬,埋进沙发布里的脸缓缓染上湿润……

  他在哭,终于哭了。

  虽然他还是强悍地不肯放声大哭,只愿像负伤的野兽,低低哀鸣,但够了,起码是个开始。

  接下来,他还得走一条漫长的疗伤之路,他或许会有种错觉,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

  但她会陪著他的,陪他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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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好丢脸。

  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痛哭崩溃,实在很没面子,有失尊严。

  若是让他那些麻吉知道了,肯定大肆嘲笑他一番,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们平常聚会也很少聊心事,遑论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如此毫不羞愧地展露。

  田野清醒之后,懊恼得只想杀了自己。

  他以为,他会看到她同情的眼神,甚至尴尬地手足无措,也许会打哈哈,装作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她没有,很自然地递给他纸巾,然后为他泡了杯加了些许白兰地的红茶,叮咛他慢慢喝,一定要喝完,顺便赏给他一朵甜美的笑容。

  他捧著温热的茶杯,将她的关怀一口口饮下,冰凉的胸膛暖了,迷蒙的眼逐渐映入这世界。

  自从未婚妻去世后,他一直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表面上活得健康硬朗,实际上,犹如行尸走肉。

  他的眼睛看不见这世界,陷在漆黑的迷雾里,他的耳朵听到的是无声的静寂。

  他是个人,却丢落了灵魂,直到她提著行李,毫不客气地闯进他封锁的心城——

  为什么是她呢?为何,偏偏是她?

  田野阴郁地寻思,独自伫立阳台,啜著咖啡,视线投向远方的山峦,白茫茫的峰线缭绕著晨雾,天际堆叠著浓厚的云朵,曙光将透未透。

  冷风捎来冰刀般的寒意,锐利地割他耳鬓,隐隐刺痛。

  他浑然未觉,搁下凉透的咖啡,思绪仍沉沦。

  “我就知道,你一定已经起床了。”清脆的声嗓如风铃,在他身后摇荡。

  他回过头,迎向一张清秀容颜,眼眸莹亮,樱唇含笑,墨黑的发丝随风轻扬。

  她头发……好像又长了,愈来愈像个女孩子了。

  “走吧。”她伸手轻轻推他。

  “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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