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案演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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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奇案演风雷-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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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的不熟悉道闯了租界,不是查查捐牌不对让你拨头回去,或是告诉你费点事绕着走。而是把坐垫抢过来扔到电车顶子上,还把车带的气门芯拔了,要多缺德有多缺德,真比踹寡妇门掘绝户坟还缺德。
  李元文要去的地方,至少途经四个“国家”,今天赶得不错,这辆车是挂满捐的,不然这位也不敢上车站揽座儿。
  
 
 
正文 第八回 王府易主猢狲散;小岛钓饵藏玄机下
 
  过大丰富桥走大伙巷、西北城角、官银号、过了东马路进日租界,沿旭街经南市口、芦庄子,过了福岛街把角的中原公司,再见路口就是宫岛街了。三九天车夫跑得满头大汗,李元文还嫌慢,他要赶夜间的快车返回去,的确时间够紧。他正盘算着怎么安排后面的行程,洋车早已拐入宫岛街。车夫放慢了脚步问:“门牌多少号,你老?”李元文撩棉袍找地址,“你慢点,多少号记不清了,我掏地址看看。”车夫回头看看:“你老留心点。”话刚落音,李元文突然大叫:“停车,停车!快停车!!”车夫急忙收住脚步,“怎么,到啦?”这时,车夫身子扭过来了,可是车把没放下。李元文拍着车厢的挡泥板,“把车放下,放下!”车夫放下车把李元文不下车,回过头抻着脖子喊:“不是……帽子,我的帽子。”车夫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个贼举着李元文的红疙瘩帽刺儿晃摇着,而后不慌不忙笑眯眯地钻进路边的胡同。
  胡同口画着一层楼高的仁丹广告,车夫看准了倒着把车推倒胡同口,扶李元文下车,“你老别急,他跑不了。那是条死胡同,你老赶紧追,准能堵在里边。”李元文看看车上的东西有点犹豫,车夫说:“放心,我给你老看着,快追!我还等你老的脚力钱呢。”李元文心想有理,抱着帽盒子下车追去了。
  李元文进了胡同,才明白嘛叫老憨进城,发现挨赚了。这一片建筑全是日本人盖的小二楼,楼的前脸儿在马路上,楼后面挎小院带后门,出后门是条横胡同。楼与楼之间的空当与横胡同垂直,乍一看,小偷像进了死胡同,其实四通八达。李元文在里面像进了八卦阵,一样的房子一样的胡同,转来转去哪儿都是路口。好容易转到马路上,更让他迷糊了,所有胡同口全画着一模一样的仁丹广告。他站在马路上四处张望,除了偶尔有“笛笛”叫的汽车驶过,再找洋车已无影无踪。就算那拉车的是个良民,不是故意诓走他的东西,这是嘛地界儿?谁敢在这停车等座儿。
  长了毛比猴都机灵的李大管家李元文,有年头儿没这么犯傻了。此时的态势,酷似当年站在古宅门前的歪脖树下,此时的心情,亦与寻死觅活的心情相似乃尔。他懊悔自己的一时糊涂,跟个老娘儿们似的叨咕自己:“哎呀,通两头的活胡同,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小偷明明跟那个臭胶皮是一伙的,我怎么就上当呢!”叨咕够了,一看怀里的帽盒还在感到自慰。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老爷的顶戴花翎还在,要是连这顶帽子也丢了,那可真是掉脑袋的罪过了。或许贵人自有天助,贵人李元文无意中猛一抬头,盯上马路对面那幢小楼,门口挂块木牌牌,上面清清楚楚书写一行墨笔字:小岛一郎寓所。
  “妈呀,可找到你老啦!”李元文见到小岛一郎,差点跪下磕仨响头。
  小岛不再是武行的打扮,而是穿着和服趿拉着呱哒板儿,鼻梁子还架着金丝眼镜,水晶平底儿的,那是为了养眼。浑身这么一换装裹,加上满屋的名人字画、陶瓷玉器、古董玩意儿衬托着,凶神恶煞的日本浪人竟然也显得文质彬彬。听完李元文绘声绘色的陈述,小岛微微一笑,“统统小偷的把戏,关系的没有。官帽的没有丢,万幸万幸,大大的好。”语调轻松和善亲切厚道。李元文心头热咕咚的,忙从帽盒里取出古典捐来的功名。用袖子擦着顶戴花瓴,极尽讨乖的口吻说:“这个顶子寻常我们下人看都不让看,是我们老爷摸都不舍得摸的物件,你老收好喽。”小岛接过帽子放进帽盒拿到一边,顺手取过一盒人参,“这是真正的满洲参,至少生长了五百年,回赠给古老先生,请李先生代为笑纳。”李元文也得客气客气,“这,太贵重了吧。”小岛摇摇头,“关系的没有,支那人讲究礼尚往来,礼轻仁义重。以后常来常往,朋友的干活,客气的不要。”说着,跟变戏法似的,张手垂下块金链怀表,亲手把链子挂在李元文的疙瘩襻儿上。李元文受宠若惊忙跪下磕头,“谢谢小岛先生,今后你老用得着小人,千万别客气,定效犬马之劳。”小岛弯腰扶起他,“会的,会的,以后的合作大大的。”李元文又要跪下,“你老那是抬举小的了。”
  简短捷说,给小岛上供烧香,除了道上耽误点事,进屋应酬三言两语事情就办妥了。李元文图个干净麻利快,想直奔王府赶紧把剩下的事办了。王府在英租界的墙子河边额尔金路附近,中间还隔着法国地,宫岛街不通电车胶皮也难找,李元文准备腿儿着走。小岛挺够意思,认为腿儿着“开路的不行”,扒拉扒拉墙上话匣子的圆盘子,对着小喇叭一通“叽哩咕噜”,不大会儿门外开来一辆汽车。听说让他享用这金贵的脚力,李元文激动的不知说嘛好了,“你老这是太抬举我了,太拿我当人了,甭说我们老爷,王爷未必享用过这脚力……”说到这儿, 眼泪“唰”地下来了。打死李元文他也不会知道,他坐的是辆最流行的别克汽车,漂洋过海打德国开过来的。车身涂的白漆,白得赛过洋白面;黑顶子黑得赛青缎子。里面豁亮的能坐五六个人,比王爷坐的洋马车气派多了。
  开车的是中国人,听说去王府没费嘛劲就送到了。刚要下车,李元文忽然想起来,蒲包里的嘎巴和醋罈子全让他送给小偷了,拿嘛见王爷呀?开车的德行特别好,见他犯难就问老王爷喜欢吃嘛?其实他也不知道。根据他的水准,便说:“最好的吃食,还能超过桂顺斋的点心?”开车的嘛话不说,绕了老远的路送到桂顺斋,卖了两盒点心一兜子鲜货,又把他送回王府才回去。
  这是辆大通车行的车,司机就是这家车行的老板。这次邂逅十分重要,日后他们还会照面,到那时就知道这次接触有多重要了。这些暂且按下不表,再说李元文提着鲜货点心盒子,刚走到王府门口,从院里拉出来好几辆装满箱子柜的排子车。李元文朝里张望,二位贝勒在院内张罗着,看样子在指挥搬家,便径直走了进去。
  二位贝勒看见李元文提着东西送礼来了,哥俩忙把他让到客厅。厅内一片乱糟糟,接过鲜货、点心,连句客气话也不说,哥俩打开点心盒子拿起来就吃,吃相跟饿狼似的。大贝勒噎着了,茶壶茶碗儿哪儿也找不到,干脆拧开水龙头对嘴喝凉水,翻翻白眼儿能说话了,“你小子真来巧了,晚来会儿还碰不上了呢。瞧我们哥俩这通忙活,打早晨起来连碗豆腐脑都顾不上吃。”李元文四处挲摩,“王爷呢?”二贝勒肚子有了底儿,拍打拍打手上的点心渣说:“嗨,他老人家扔下我们哥俩享清福去了。”李元文这才注意到,书案上歪斜着王爷的黑框子相片,旁边倒着香炉,乱七八糟散着一堆蜡烛纸钱。李元文一见赶忙跪下,“哎哟哟,这话是怎么说的?怎么也不给老世交送个信儿呢,让我家老爷怎么受哇……”李元文真挚地磕响头,捶胸拍腿辅以嚎啕作痛不欲生状,只是干打雷不下雨不见一滴泪水。
  天津卫老爷们儿吊孝都这样,有别于天津女人哪种过于缠绵的絮叨,女人吊孝总要公式化的哭诉三部分:亡者的生平业绩;亡者与哭诉者的传统友谊;哭诉者对亡者的承诺。哭诉注重细节,譬如最后部分,如果亡者留有未成年的孩子,多半阴阳顿挫这样哭:“……谁还能给那可怜的儿,儿……儿,宝贝儿(这里要吸口气)儿……喂口奶呀……你就放心的走吧,有你妹子啦……我多喝羊汤鱼汤骨头汤,往后宝贝儿就是我的心头肉我的亲生生儿呀,我是儿的娘我是儿的妈,我替老姐姐带娇儿,我跟娇儿两不分……就吃我的奶吧……”其实亡者最小的孩子快十岁了。
  老爷们儿哭亡灵悲壮大于悲痛,形式重于内容,追求力度和瞬间的爆发,以其惊天动地震撼鬼神的嚎啕,表达心情渲染气氛感染观众,干净利落一劝就完。
  大贝勒适时劝住他:“得啦,蹦子儿没留甭哭他了。你瞧瞧,就留下这么个破宅子,连个价都卖不上。”李元文作罢擦泪的动作,问:“往后有事上哪儿找你们二位贝勒爷呀?”大贝勒说:“往后甭贝勒了,我们入洋教了。眼下找了个公寓住下了,有发财的事找我们,到额尔金路58号打听约翰那拉、乔治那拉就都齐了。”李元文重复着,“约翰那拉、乔治那拉,记住了。二位贝勒爷,那就告辞了,我得赶紧给我们老爷回话去。”外边还有好多事等着,二位贝勒也没法子留他,就说:“占着身子不送啦。”李元文麻利走了。
  李元文是个能干的好伙计,屁滚尿流一整天办得都是大事,说实在话真不容易。按照惯例,李元文下卫当天回不去,须宿在古联升柜上。出门前古典交待,顺便问问二爷帐上的收入,如果账面不宽裕,就别往家里捎钱了,账面清楚就行了。其实这谁都明白,这叫亲兄弟明算账。家业是哥俩的,乡下难进个活钱,大年根底的,不往老家送银子拿嘛过年?明摆着让李元文查账拿钱,可是话不能这么说,说得太明白显得生分。
  李元文道熟奔着电车道走,登上电车等于到了家门口,下车就是古联升。可是走到电车道,他却不忙着坐车了。天擦黑马路亮了路灯,马路一亮李元文也不累了反而精神起来,沿街满眼都是大小店铺、各色人等、大吃八喝、灯红酒绿,萌生出诸多诱惑、向往和陶醉。这么走着并不觉得累,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走到南市口来了。猛然,有家鞋店吸引住他,他见出出进进的全是女眷,仰着脖子看那牌匾。啊?闻名天津卫的老美华在这儿呀!谁都知道,这家老美华真正把女人的脚丫子研究透了,天底下女人有嘛样的脚丫子,老美华就有嘛样的鞋楦儿。天津卫的大闺女小媳妇老太太,只要穿上老美华的鞋,那双脚不论多寒碜立马美伦美奂,变成勾人魂儿取人魄的锦绣小金莲儿。李元文心头一热,本来就准备抽空寻找老美华的,没想到老天爷这么懂人心思,甭让自己费劲给送眼皮底下来了。他来不及高兴,忙从怀里摸出一截苇子棍儿,比试着走上便道凑近橱窗。他盯上一双腥红的绣花鞋,撅着屁股瞅了又瞅,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憨着脸皮推开店门走了进去。老美华多少年也难进一位男顾客,李元文一进来伙计们全都停下手里的活盯着他。
  转天李元文就风风火火回来了,除了受骗被小偷抓走帽子、丢了东西那一折儿没说,其余都照实秉报了。至于为嘛买顶新帽子,说是过大丰富桥的时候,一阵风把帽刺儿刮到运河里了。鸡毛蒜皮不值一提,古典理也没理让他捡有用的说。
  李元文继续回话,为嘛没能从柜上带回现金来呢,二爷说啦,时局不好须以防不测,准备拿今年的收入进些硬货留着。进嘛硬货没提,说是得机会亲自跟老当家的交待。李元文回禀到这儿怕古典埋怨,补充道:“怕二爷嫌我查考账,二爷没提进嘛货我也就不好再问。”古典信任胞弟,不过没捎回现金,会显得过年不太宽裕,就说:“想必二爷有二爷的道理,年底花钱紧把手吧。还有别的吗?”
  李元文从怀里掏出装鼻烟壶的小盒,打开盖儿让古典过了目又合上,“我一看二位贝勒不是那意思,这物件就没往外掏,我私自做主又拿回来了。”古典说:“没拿出来就对了,给了他们就打水漂了。”李元文迎合道:“我也是这么啄磨的,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呢,给了他们备不住立马换酒喝了。唉,老王爷一世英明,到了让这俩败家子儿给败家了,连宅子也没落住。”
  古典说:“眼瞅着腊八了,抓紧忙活过年的事吧。”
  过大年实则是大户人家过大年,进了腊月是李元文全年最忙活的月份,除了打点头面人的应酬,还得讨还借贷催租催粮筹办年货等事项,这时节他无暇顾及其他闲篇儿,再说每逢此时古典整天死盯着他,事情繁杂生怕他忙中出错,每天盘问的仔细,生怕遗漏掉哪件事影响过年大吉大利。这一阵子,实际是古典跟着李元文一块忙活,就算有闲心也没胆子干别的。尽管心里惦记着花筱翠,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流露。
  还好,忙活着过了除夕,这个年总算平安过去了。
  过了年李元文仍然不能得闲,正月初五谓之破五,破五了还不见胞弟古兴人影,也没有打发孩子拜年来,古典决定去天津看看。
  正月出门不同寻常,李元文又是一通忙活,吃的喝的大酒大肉细粮杂豆之类,准备了满满当当一挂马车。临了,古典嘱咐李元文:“二爷没来人,看样子手头够紧巴,给孩子们多带些压岁钱吧。”说是给孩子带压岁钱,并不是真给孩子的,实际是带给古兴的添补。正月好多话都得忌讳,说添补表明生活拮据不吉利,说给孩子压岁钱就好听多了。李元文懂得这里面的底细,因此,所带的“压岁钱”就不是仨瓜俩枣的数。带多少合适李元文作不了主,便问:“您看……动哪笔款子合适?”古典稍作沉吟,说:“把放债收回来的红利全带上吧,再带几棵条子。”
  古典下卫去天津从不坐火车,运河通着水流乘船,河面上了冻乘马车,他认为这样既安全又方便。照老规矩吃罢早饭两挂马车就上路了,中午时分就到了古联升老店。伙计们放假还没有回来,坐落在西关大街的店铺上着门板,显得十分冷清。马车直接进了门脸旁边的胡同,停在后院大门口。拍了半天大门,福子才从门缝探出脑袋张望。福子是老刘头的儿子,世界上就这爷俩是亲人,可是自到天津学徒还没回过独流,所以见到老家来人分外兴奋。兴奋归兴奋,“咣当”关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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