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家杀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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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家杀人事件-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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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我没有听到开门或关门的声音。”    
    “你不觉得奇怪吗?”万斯追问,“这个不速之客,一定不会待在她房里。”    
    “如果他现在不在艾达的房间里,我猜他一定已经走了。”她刻薄地回嘴,又转向检察官,“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马克汉显然心知肚明,他不可能从她那里探到什么重大讯息。    
    “我想没有了,”他答道,接着又说,“你当然也听到管家和你儿子进入艾达小姐房间的声音?”    
    “哦,是的。他们弄出来的声音,让我想听不到都难——他们一点也没考虑到我的感觉。史普特那个大惊小怪的东西,喊契斯特起来竟像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他还对着电话大声嚷嚷,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冯布朗医生是个聋子。接下来呢,不知道为了什么,契斯特叫醒整个屋子的人。我告诉你,昨晚我根本没得到片刻的宁静和休息!警察像一群野牛,一连几个小时在屋子里冲过来闯过去,真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而我就在这儿——一个无助的老女人——完完全全被忽视和遗忘,独自在这里承受脊椎疼痛的折磨。”    
    说了几句表示同情的陈腔滥调之后,马克汉谢谢她的协助,然后告辞。我们才出房门走向楼梯,就听到她生气的叫喊声:“护士!护士!你没听到我在叫你吗?马上过来调整我的枕头。你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幸运的是,我们越往楼下大厅走,声音也跟着越小。


第一部分左轮手枪(1)

    十一月九日,星期二,下午三点    
    “妈妈的脾气很古怪,”我们又回到起居室后,格林立刻就向我们道歉,“总是抱怨她溺爱的子女。下一步又该怎么办?”    
    马克汉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回答他的是万斯。    
    “我们去看看佣人们,听他们怎么说——就从史普特开始吧。”    
    马克汉回过神点了点头,格林起身拉了拱门边一条丝制的铃绳。一分钟后管家出现了,顺从地紧靠门边直立。马克汉有点茫然不知所措,好像对接下来的调查不怎么感兴趣,于是万斯担起指挥的工作。    
    “请坐,史普特,尽可能简短地告诉我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史普特眼睛看着地板,慢慢往前走到桌前,并没有坐下的意思。    
    “先生,我正在房间阅读马提雅尔译注:Martial,古罗马诗人,现代警句诗的鼻祖。的诗,”他开口说,轻轻抬起视线,“然后好像听到了一声低沉的枪响。但我并不怎么有把握,因为有时街上的汽车引擎发生逆火现象时,也会发出很大的声音;但是最后我还是跟我自己说,最好起来看一下。先生,我想你也知道,那时我衣着不整,所以我迅速穿上睡袍后下楼来。我不知道之前的声响来自何处,但是当我走到楼梯中途时,又听到了另一声枪响,而这一次听起来好像来自艾达小姐的房间。所以我立刻往那儿去,试着推门。门没上锁,我往里头瞧,就看到艾达小姐躺在地板上——先生,一个让人很难过的景象。我喊醒契斯特先生一起把这可怜的小姐抬到床上。接下来,我就打电话给冯布朗医生。”    
    万斯仔细观察他。    
    “午夜时分竟敢在漆黑的大厅中寻找枪声的来源,史普特,你非常勇敢。”    
    “谢谢你,先生,”他非常谦逊地回答,“我会为格林家的人鞠躬尽瘁,我跟随他们已经——”    
    “史普特,我们都知道。”万斯出其不意地打断他,“我听说,当你打开门时,艾达小姐房里的灯是亮着的。”    
    “是的,先生。”    
    “你没看到人或听到任何声音?例如,没听到关门声?”    
    “没有,先生。”    
    “所以你在那儿的同时,开枪的人一定还在客厅中的某个地方。”    
    “我想也是,先生。”    
    “他很可能也想给你一枪。”    
    “说得也是,先生,”史普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曾经面临的险境,“可是该发生的总要发生,先生——请你原谅我这样说话。我已经是个老人了——”    
    “去,去!你应该还能活很久——只是我,当然,说不准你还能活多久。”    
    “的确,先生,”史普特的眼睛木然往前凝视,“没有人了解生死的奥秘。”    
    “我懂你的意思,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哲学。”万斯冷冰冰地作了注解,又说,“你打电话给冯布朗医生时,他在吗?”    
    “不在,先生。夜班护士告诉我,他可能随时都会回去,只要医生一回去她就会请他过来。他不到半个小时就来了。”    
    万斯点头。“就这样吧,谢谢你,史普特。——现在请你差遣厨子到我这儿来。”    
    “是的,先生。”老管家说罢拖着脚离开起居室。    
    万斯的眼光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在眼前消失。    
    “巧言令色。”他低声地说。    
    格林哼着鼻子说:“还好你不必和他一起过日子。就算你用互龙语译注:印欧语系罗马语族。或沃拉卜克语译注:一八七九年一位德国传教士构拟的一种人造语言,世界语出现前曾被广为学习。跟他说话,他也一定会说‘是的,先生’。一个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绕着房子窥探、甜言蜜语的家伙!”    
    厨子是个大约四十五岁、肥胖迟钝的德国女人,名叫贾杜•;曼韩,进来后,就在靠近入口处的椅子椅缘上坐下。敏锐地审视了她一番,万斯问:    
    “曼韩太太,你是在美国出生的吗?”    
    “我在巴登出生,”她以平板而粗嘎的声音回答,“十二岁时来到美国。”    
    “我想,你以前并不是个厨师。”万斯的声音、语气,都和讯问史普特时不大一样。    
    曼韩并没有立刻回答。    
    “是的,先生,”但她终于还是说了,“我先生过世后,我才开始当厨师。”    
    “你怎么会刚好来到格林家?”    
    这个问题,让她又犹豫了一会儿。“我来找托拜亚斯•;格林,他认得我先生,我先生死的时候没有留下什么钱,我想起格林先生,所以——”    
    “我了解。”万斯忽然停顿下来,怔怔地茫然直视。“昨晚在这儿发生的事,你都没听到什么?”    
    “没有,先生。在契斯特先生召集全家的人,要我们穿好衣服下楼来以前,我什么也不知道。”    
    万斯站起来,转身走向窗户眺望东河。    
    “就这样了,曼韩太太。麻烦你请那个年纪较长的女佣——好像叫何敏是不是?——到这儿来。”    
    厨子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而她的位置,不久就被一位高大、邋遢的女人给坐了。她有张精明、做作的脸孔和一头梳理简洁的头发。她穿黑白连衣裙、平底鞋,那副厚镜片的眼镜更强调了她朴素严谨的外表。    
    “何敏,我听说,”万斯在壁炉前坐下,说,“昨晚你都没听到枪声,只在格林先生召唤你以后才知道有这桩悲剧。”    
    她用力地连点了好几个头。    
    “我是没听到,”她的声音既尖锐又刺耳,“但这桩——就像你刚用的词儿——悲剧,迟早都要发生。假如你问我,我会说这是不可抗拒的天灾。”    
    “这个嘛,何敏,我们没准备问你这个,但是能得到你的意见我们还是很高兴。你的意思是,上帝也参与了这桩枪杀案件?”    
    “根本就是她杀的!”这女士以强烈的宗教热忱说,“格林家,是违反神旨的邪恶家族。”她挑衅地斜睨契斯特•;格林,而他笑得很不自在。“我必兴起攻击他们,主耶和华说——将巴比伦的名号和所剩余的人译注:基督教《圣经》中表示以色列是人民里的圣洁种子。、儿子、女儿和外甥一并剪除——只是这里没有外甥——‘而我要用灭亡的扫帚扫尽他们’,这是主耶和华说的。”    
    万斯深沉地注视她。


第一部分左轮手枪(2)

    “我发觉你错读了《以赛亚书》,关于谁被上帝拣选为扫帚的化身,你有任何来自天国的消息吗?”    
    何敏紧闭她的双唇。“谁晓得?”    
    “啊!说得也是,谁会晓得?……言归正传:我猜想你对昨晚发生的事一点都不感到讶异?”    
    “我永远不会为上帝神奇的力量感到讶异。”    
    万斯叹息着表示:“何敏,你可以回去念经文了。只是,我希望你能途中停一下,告诉巴登我们请她到这里来。”    
    何敏走出房间的笔直姿态像根生气勃勃的通条。    
    巴登进来时显得很惊惶,但程度显然还不足以完全压倒她卖弄风情的本能。她望向我们的眼神中,交杂着忧心、忸怩作态的神色,还习惯性地把红棕色的头发往后捋平过耳。    
    万斯调整一下他的单眼镜。    
    “巴登,你真该穿紫蓝的衣服,”他认真地提供意见,“会比樱桃色更适宜你黄褐的皮肤。”    
    这句话缓和了女孩的疑惧,她迷惑而风情万种地看了万斯一眼。    
    “我们之所以特别要你到这儿来,”他继续道,“是想问你:格林先生有没有亲过你。”    
    “哪个——格林先生?”她结结巴巴,完全的手足无措。    
    契斯特因万斯的问题而在椅子上猛地坐直起来,差点儿气急败坏地提出异议。但是他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以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愤慨转向马克汉。    
    万斯的嘴角抽动着,“巴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很快地说。    
    “你不是要问我——昨晚发生的事情?”女孩带着明显的失望问。    
    “哦!你知道任何和昨晚有关的事情吗?”    
    “呃,没有,”她承认,“我睡着了——”    
    “我猜也是。因此,我不会用任何问题来麻烦你。”他说,亲切地送走她。    
    “马克汉,我他妈的抗议!”巴登一离开,契斯特就大叫起来,“我对这个——这位先生的轻率、糟透的品味——我不咒骂他才有鬼!”    
    马克汉也因为万斯问了很没意义的事而不怎么舒服。    
    “我看不出来,问这种没意义的东西,会有什么好结果。”他说,努力控制他的愤怒。    
    “那是因为你坚持窃贼杀人的理论,”万斯答道,“依照格林先生的想法,昨晚的罪行应该另有一番解释;那么,我们了解一下当前的种种就有必要了。同时,我们也不应该引起佣人们的怀疑。好吧,往后我不再这样就是。我只是想估算一下必须对付多少种人性,而且我认为我做得非常好,好几个相当有趣的可能性,已经显现出来了。”    
    马克汉还没回答,只见史普特穿过拱门,打开前门,对某人充满敬意地打招呼。格林马上走进门厅。    
    “嗨,医生,”我们听到他说,“我想你会很快就到这儿来。检察官和他的随从也在这里,他们很想和艾达说几句话。我告诉他们,你说今天下午可以。”    
    “要等看过艾达之后,我才能更明确地答复你。”医生回答,然后匆匆走过,我们听到了他上楼的声音。    
    “是冯布朗,”格林转回起居室通报,“他立刻就会让我们知道艾达的状况。”他的声音里那种冷酷无情的声调,此时此地很让人不解。    
    “你认识冯布朗医生有多久了?”万斯问。    
    “多久?”格林看起来很诧异的样子。“怎么说呢?大半辈子吧。我和他一起就读古老的毕克曼公立学校。所有后来的格林家族,都由他的父亲——佛瑞诺斯•;冯布朗老医生——接生的;多年以来,家庭医生、精神顾问,和所有诸如此类的事,都是老冯布朗医生的事。当老冯布朗死后,我们也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儿子。而年轻的亚瑟•;冯布朗老弟也很机灵。熟习老冯布朗的药典,接受老冯布朗的教诲,在德国完成医学教育。”    
    万斯无所谓地点着头。    
    “在我们等冯布朗医生的同时,我们或许可以和希蓓拉小姐、雷克斯先生闲聊一下。你觉得怎么样——你弟弟先来好吗?”    
    格林询问地看了一眼马克汉,摇铃唤来史普特。    
    一经传唤,雷克斯立即到来。    
    “唔!现在你们又要怎样?”他问,极紧张不安地察看我们的表情。他带着怒气,几乎是哼着发出的说话声,仿佛存在着某种弦外之音,让人忍不住想起格林夫人烦躁的抱怨声。    
    “我们只是想问一下昨天晚上的事,”万斯抚慰地回答他,“我们认为,也许你愿意帮助我们。”    
    “我能给你们什么帮助呢?”雷克斯赌气地问,猛地倒坐在椅子上。他对他的哥哥投以讥讽的眼光。“契斯特是惟一一个到现场的人,他好像永远都醒着。”    
    雷克斯•;格林是一个矮小、灰黄肤色、有着前倾窄肩的年轻人,异乎寻常的大头骑在颈上,脸色几乎可以用“憔悴”来形容。    
    一大堆浓密的直发垂下来覆盖住他那凸出的前额,而且他有个习惯性的动作——不断往后甩头。硕大的玳瑁边眼镜,掩盖了他那细小、好像永远骨碌碌转个不停的贼眼;而他的薄唇也不断抽搐,仿佛是因三叉神经痛而产生的不自觉的反应。他不是个让人感到愉快的人,而且这人身上有某种气势——也许是过度的好学——给人潜能无限的印象。我曾经看过西洋棋的神童也有同样的颅形结构和脸部形象。    
    万斯不发一语,看起来好像正陷入沉思之中;但我知道他其实是全神贯注在此人显出来的每一个细节上。终于他搁下烟,眼神呆滞地集中在桌灯上。    
    “昨晚悲剧发生的整个过程中,你说你都在睡觉。那么你怎么解释,其中一声枪响就来自你隔壁的房间的事实?”    
    雷克斯猛将身子往前移到椅子的边缘,头往左右两边摆了摆,小心地避开了我们的眼光。    
    “我还没想到我得解释这件事,”他带着强烈的厌恶回嘴,摆出一副紧张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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