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家杀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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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家杀人事件-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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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这不正是万斯先生吗!近来都在忙些什么啊,万斯先生?”    
    万斯起身与他握了握手。    
    “哎呀,警官,自从上次见到你后,除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一直都沉浸在仿文艺复兴时期的赤土陶器装饰品中(作者注:万斯在看过本案的判决书后,要求我在这里提一下,那套最近才由纽约赤土陶协会出版的美丽书册《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赤土陶》)。但是我还是很高兴有新的案子。你也知道,如果没有这些难解的谋杀案偶尔来点缀一下,这真会是一个非常单调乏味的世界。”    
    希兹会意地扭动了一下眼珠子,立刻看了一下检察官的反应。很久以前,他就学会了怎么从万斯善意的戏谑中领会言外之意。    
    “警官,他说的是格林家杀人事件。”马克汉说。    
    “我想也是。”希兹缓缓坐下,而且在嘴里插上一根黑雪茄。“只是根本没有任何进展。我们召集了格林家的所有人,彻底调查他们昨晚的不在场证明,但光是这一部分的查证就要花上好几天。假如做这事的家伙在抢夺财物之前没受到惊吓,我们或许能从当铺或收赃的那里循线追踪到他。一定有什么事让他慌了手脚,要不然做这种事的绝不会那样胡乱开枪。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认为他也可能是这行的新手。假如是的话,我们的工作就更麻烦了。”他把手握成杯状,用火柴点燃他的雪茄,猛烈地边喷边吸。“长官,你们还想要知道什么?”    
    马克汉犹豫起来。警官这样就事论事地臆测凶手是寻常窃贼,似乎让他很有挫折感。    
    “契斯特•;格林才刚来过这里,”他决定先作点解释,“他似乎很有把握,开枪杀人的并不是什么小偷。为了这个,他特别来请我帮忙调查这事情。”    
    希兹发出了嘲笑的咕哝声。    
    “除了一个受了惊吓的小偷,谁会去杀那两个女人?”    
    “警官,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回答的人是万斯,“虽然说案发时两个房间的灯都亮着,两位女士已在案发前一个小时就上床就寝;两声枪响间还有几分钟的间隔。”    
    “这些我都知道。”希兹不耐烦地说,“但是假如是外行人干的事,我们就不能用常理来判断,昨天晚上格林家的二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一个家伙仓皇失措时——”    
    “啊!难就难在这儿。当一个小偷失控时,你知道的,就算他知道灯在哪儿,怎么开灯,他也不会急着从这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去开灯。而在这个难以想像的行动中,特别是在他已经开枪杀了个人,而且惊动了屋里的人之后,他更不可能在漆黑的客厅里闲晃个几分钟。这是什么意思?在我看来,这家伙一点也不仓皇失措,反而怪异到接近故意。还有,为什么你那宝贝的外行人,明明知道他的战利品就在楼下的餐厅,却反而在楼上的女士闺房里嬉闹?”    
    “只要抓到我们要的人,事实就会摆在眼前。”希兹顽强地反驳。


第一部分狗急跳墙(4)

    “警官,重点是,”马克汉插嘴说,“我已经答应格林先生要调查这个事件,所以我想从你这儿得到所有的详细资料。当然,你一定很清楚,”他进一步温和地说,“我不会干预你的任何行动。不管这个案子是怎么了结的,你的部门都会独得全部的功劳。”    
    “噢!长官,那不是问题。”经验告诉希兹,当与马克汉共事时,根本不必担心失去“威信”这回事。“但不管万斯先生的看法怎样,我还是不认为你能在格林家杀人事件中找到多少东西来印证你的想法。”    
    “也许找不到,”马克汉承认,“反正呢,我已经决定,如果你现在就能作个简报,我想下午我就会出门去看看现场。”    
    “没多少事好说。”希兹咀嚼着他的雪茄,深思熟虑地说,“一个叫做冯布朗的医生——格林家的家庭医生——大约在午夜时分打电话到总局报案。所以当时我以为单纯是奉命支援城外一件持枪抢劫案,便带着刑事组两个年轻的弟兄开车去了那间房子。然后我看到了这两名妇女,就如你所知道的,一个已经死了,而另一个在昏迷中——两个都遭到枪击。我打电话给德瑞摩斯医生(作者注:艾默纽•;德瑞摩斯医生,纽约首席法医),然后查看案发地点。费瑟吉尔先生也到现场帮忙,但是什么也没发现。干了这事儿的家伙一定是从前门某个地方进入,因为雪地上除了冯布朗医生的足印外,还有一组来回的脚印。但是新雪太容易碎裂,弄不出个完整的印模。昨晚快到十一点时雪就停了,毫无疑问这是小偷的鞋印,因为暴风雪之后,除了医生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人进出。”    
    “一个玩票的小贼,用钥匙打开前门进入格林大宅,”万斯低声说,“不怎么对劲吧!”    
    “我没说他有钥匙,先生,”希兹警觉地说,“我只是告诉你我们的发现。前门可能根本没锁上;或是可能有人为他开门。”    
    “警官,请继续说。”马克汉敦促着,责备地瞥了万斯一眼。    
    “唔,德瑞摩斯医生到那儿之后,检查了朱丽亚的尸体,也看了一下年轻的艾达•;格林的伤口。我讯问过所有的家人和仆役——男管家是另一个听到第一声枪响的人,大约在十一点半左右。第二声枪响惊动了老格林夫人——她的房间与小女儿的连在一起。其他的人在整个刺激的过程中都还在睡梦中,但是契斯特这家伙,在我到达的时候已经把他们都叫醒了。我和他们每个人都面谈过,就是没有人知道任何事。这样折腾了两小时以后,我留了一个人在里头,另一个人在外头就离开了。接下来的一切就按照一般程序:今天早上杜柏士队长仔细察看了格林大宅,尽其所能地找寻指纹。德瑞摩斯医生今天晚上就会给我们一份验尸报告。不过,这对我们不会有什么帮助。她被人从正面近身射击——几乎是贴身的一枪。而另一位女士——年轻的那一个——背上都是火药痕迹,连睡袍都烧了个洞。有人从背后向她开了一枪……以上是所有的资料。”    
    “你们从年轻女士身上问到任何事吗?”    
    “还没有。昨晚她陷入昏迷,而今天早上她又太虚弱不能说话。但是医生——冯布朗——说,我们今天下午大概就能讯问她。也许我们可以从她身上问出什么,说不定在那家伙开枪之前,她看了他一眼。”    
    “警官,这让我联想到一些事情。”万斯一直都很顺从地听他说话,但是现在他缩拢双腿,稍微抬高了一下身体,“有哪个格林家族的成员拥有枪支吗?”    
    希兹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契斯特•;格林说,他有一把老式的点三二左轮手枪,曾经放在他房里书桌的抽屉里。”    
    “哦,他有?现在呢,你看过这把枪吗?”    
    “我向他要,但是他找不到,他说已有好多年没看到这把枪了,可能就在附近。他答应我,今天要找出来交给我。”    
    “警官,别太指望他找得到这把枪,”万斯望着马克汉轻快地说,“我开始理解契斯特直觉上的不安了。我猜,他毕竟只是个粗俗的唯物主义者……遗憾哪,遗憾。”    
    “你认为他因为遗失了手枪而感到害怕?”    
    “嗯!——诸如此类的……大概吧。没人说得准。所有的事都还很混乱。”他懒洋洋地看着警官,“顺便问一下,你那小偷用的是什么枪?”    
    希兹回了万斯一个生硬、不自在的笑容。    
    “真不愧是万斯先生。我已经拿到两颗子弹——都是点三二的左轮手枪子弹,不是自动手枪。你是不是在暗示我——”    
    “啧!啧!警官。就和歌德一样,我只是寻求光明的启发,要是有人能解释灯光给我听——”    
    马克汉打断他接下来的长篇大论。    
    “警官,用过午餐后,我要到格林家。你可以一起去吗?”    
    “长官,当然可以。反正我也得再过去看看。”    
    “很好。”马克汉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雪茄,“下午两点在这里和我碰头……拿两根‘顶级’雪茄再走吧。”    
    希兹挑了根雪茄,小心翼翼地放进前胸口袋里。才走到门边,他就转身戏谑地咧嘴而笑。    
    “万斯先生,你也和我们一道过去吧!——就如人们常说的,去指正我们错误的脚步。”    
    “谁也别想阻挡我。”    
    万斯断然说。


第一部分格林大宅(1)

    十一月九日,星期二,下午两点三十分    
    格林大宅——纽约客通常这样称呼它——是这城市“旧秩序”的遗迹。它屹立于纽约城中已有三代之久,就位在五十三街东边的尽头;大宅的两个凸肚窗,甚至突出到肮脏的东河之上译注:纽约州东南部的海湾,俗称东河。。横跨整个街区的大宅——长达两百英尺——屋前有块与街道同宽的绿地。从早年格林大宅建立到今天,邻近地区的景观都已经彻底改变了。然而商业发展的倾向,却完全没有影响到格林一家的住所。长久以来,格林大宅就是喧嚣林立的商业行号中的一块理想、宁静的绿洲,老托拜亚斯的临终遗嘱之一,就是声明在他死后至少二十五年期间,大宅必须维持完整的原貌,以示对他和先人们的纪念。他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用高高的石墙将整个花园大宅围起,主要出入口一个双开式的大铁门面向五十三街;提供给商人、工匠使用的边门,则通向五十二街。    
    大宅本身是两层半楼高的建筑物,最顶层是山形尖塔和成群成排的玻璃灯罩。建筑师们讥诮说这是幢“火焰式城堡”;但是任何贬抑的称号,都不能减损从大块灰白的矩形石灰岩散发出来的传统的封建外貌和庄严。这幢住宅采用十六世纪的哥德式建筑风格,缀以部分新兴的意大利装饰;而尖塔和顶棚,使人联想起拜占廷建筑风格。但不论细节有多么繁复,仍然称不上华丽,至少对中古世纪的石匠协会技师而言,就没有多大吸引力。与其说它看起来“沉闷乏味”,还不如说它流露出彻底的过时况味。    
    前院里有枫树和随时都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常绿植物,绣球花属植物和丁香花丛点缀其中;后面则有一长排的垂柳悬挂在河面上。高高的山楂绿篱,沿着砌成人字形的砖块走;环绕大宅的围墙内侧,覆盖着紧密的棚架。大宅西边,一条柏油车道直通大宅后的双车库——是由更新一代的格林家族扩建的。然而这儿也有黄杨木的灌木树篱,掩盖了车道的现代感。    
    在那个阴郁的十一月天的下午,我们踏进这早就笼罩着凄凉气氛的大宅第。这里除了常绿植物还满载簇簇残雪,树木和灌木林都已经光秃秃的了。沿墙而建的棚架已斑驳处处,好像紧紧抓着这大宅里不堪闻问的丑事;除了前面草草了事,没完全清除干净的走道,满地都是高积的不规则雪堆。灰白的砖石建筑大宅,几乎和森森然转阴的天空一个色调;精心设计的正门上方,有个希腊式古典建筑的尖拱三角墙,就在我们走上正门前的平缓阶梯时,一股冷飕飕的、不祥的恐怖感立刻包围了我。    
    管家史普特是一个身材矮小的老人,有着一头白发和一张山羊般满是皱纹的脸孔——默默地,以悲哀却庄严的神态迎接我们的到访(看得出来有人已经告诉他我们要来),他马上带领我们到又大又阴沉的起居室。从起居室挂着厚重窗帘的窗户往外看,正是纽约的东河。几分钟过后,契斯特•;格林进来了,谄媚地和马克汉打招呼。希兹、万斯和我只得到一个算是招呼的傲慢点头。    
    “马克汉,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他带着神经质地热络地说。他坐在墙边,拿出他的烟嘴,“我想你一开始会先问些问题。我应该先传唤谁?”    
    “等一下再说,”马克汉说,“我想先了解一些佣人的情况。你知道多少就告诉我多少吧。”    
    格林焦躁不安地在椅子上挪动身体,好像很费力气地才点着他的香烟。    
    “总共只有四个佣人。房子很大,有的没有的杂事也很多,但是我们并不需要那么多帮手。朱丽亚一直扮演女管家的角色,艾达则负责照料老妈——就先从老史普特说起吧。他从男仆一直干到管家,前后已经在我们家里待了三十年。他是很典型的佣人——就像那种你会在英国的小说上读到的——奉献、忠诚、谦恭、喜欢发号施令、爱窥探。让我再加一句:他妈的讨人厌。还有两个女佣——一个专门料理房间,另一个负责杂事。虽然整天都在做这些女人家的、大部分都很无聊的琐碎小事,年纪比较大的何敏,还是这样跟了我们十年。她老是穿着紧身褡,拖着一双便鞋,是个信念强烈——我想该说是极度虔诚——的浸信会教友。另一个女佣巴登则年轻爱幻想:自以为很有魅力,稍懂一些‘菜单上’的法文,正是那种始终期待家里的男性会背地里偷偷亲吻她的类型。希蓓拉选中她——因为她就是会被希蓓拉看上的那型。她负责整理房子,帮忙做些粗重的工作,来了两年左右。做饭的是个笨拙又守旧的德国女人,典型的‘家庭妇女’——有副规模庞大的胸部和得穿十号鞋的大脚。她把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来写信给远方的外甥女和外甥,这些人,听说住在莱茵河上游的某个河港。她老是夸口说,她的厨房地板干净到‘就算最挑嘴的人都吃得下去’,虽然我从来没试过。老头子在去世前一年雇用了她,交代下来只要她喜欢爱留多久就可以留多久。这些就是你想知道的佣人资料了。还有一位园丁,夏天时偶尔会来整理草坪。他在北哈林区的一家地下酒店过冬。”    
    “没有司机?”    
    “我们省掉了这种烦人的事儿。朱丽亚讨厌汽车,雷克斯怕坐车旅行——我这宝贝老弟雷克斯很容易呕吐的。我开自己的跑车,希蓓拉也有一辆车,当妈妈不需要照顾而希蓓拉又不用车时,艾达也开车——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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