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娇妾- 第6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她又成功地说服了自己“绕”过那道坎接受他,那道此前已有过多次的出征旨意便成了一道惊雷似的,劈得她无论如何静不下心。
    哀声一叹,红衣提步往自己的住处走。
    就算知道今夜必定睡不着,她也不能在他房门口待着,不能扰得他也睡不着。
    。
    寒风仍在刮着,黑漆漆的天空中偶有干枯的树叶飘过。
    黎明尚未到来,席府中的灯火倒已亮了大半,席临川整肃戎装,一如往日出征前一般寡言少语,踏出房门抬眼一看,却见红衣在门口站着。
    他与她对视了一会儿,仍没有说话,径自向外走去。
    上一世,从第二战开始的每一次,那个红衣都会送他到府门口,他习以为常,这一世也曾为这变动而不适应地失落过几次。
    这回,她来送他了,他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各自沉默地一同往府门口走,他走得步子大且快,她追得愈发费力。
    脚下越来越乱,终于一个趔趄。席临川几是下意识地就伸手扶稳了她,凝视她一会儿,笑喟道:“你回去睡吧,我没事。”
    寒风中,她的薄唇微微颤着,强自压抑的情绪在他伸手捏她脸颊的时候终于绷不住了,蓦地扑在他肩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席临川一时竟被吓住,除却伸手抱住她,做不出任何反应。
    ——基于上一世地记忆,他对她在送他出征前哭并不意外,却完全没料到是这样的放声大哭。
    哭得就像个在外玩耍时被欺负惨了的小孩子,什么都不管,就差把眼泪往他的甲胄上蹭了。
    “红……红衣。”他发怔地拍拍她的背,“我还活着呢,你别……”
    她还是哭得停不下来。这一夜积攒出来的压力和惧意一下子得以释放,本就难以停住;加上他的甲胄冰冰凉凉的,一点温暖都没有,让她越哭越难受。
    “你给我写信……”她大哭着道。
    席临川看看打着灯笼纷纷张望过来的过往家丁,连忙拍她:“好好好……写信。”
    “不许扔姻石……”她抽抽噎噎地道。
    “不扔!绝对不扔!”席临川被仆婢们忍笑的神色弄得直脸红。
    她从他肩上挣下来,满脸泪痕地抬头瞧一瞧他,擦一把泪,又说:“你活着回来。”
    “嗯……”他不敢将这句应得太肯定,战场上,变数总是有的。
    双手扶在她颈后,他的拇指刮过她两边脸颊,略俯下身,认真道:“我努力活着回来。但无论如何,你好好过你的日子。”
    “嗯。”红衣连连点头,再擦眼泪间四下一扫,终于意识到旁人的目光。
    她脸上骤红,低着头绕到他身后就把他往外推,一边推一边念叨:“快走了……不能迟到。”
    手上却分明没使什么力气,步子也走得慢极了,心间的矛盾被他一览无余。
    满怀着想扭头安慰她的心思任由着她往外推,踏出府门的那一刹,再回头一看她那副复杂到不知该如何描述的神色,席临川却是忍不住笑了。
    知道她这些情绪全是真的,相比之下,上一世那哭得娇怯好看的样子,反显得有些虚伪了。
    他一壁回想着一壁上了马,甫一策马,复又将马勒住,再度看向伏在门边望着自己的身影:“红衣。”
    “嗯……”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寒风中听着弱弱的。
    “我活着回来。”他道。思忖须臾,又续说,“你若有事要给我写信,就写给绿袖。惊蛰看后自有办法告诉我。”
    “嗯!”红衣应话的声音显然明快了许多,泪意中绽出笑容来,一边应着一边挥手,“你去吧,我没事了。”


☆、第103章 等待
    自此,红衣便又一次开始了数着日子等席临川回来的日子。
    其实正经说来,这样的日子她从前也就有过一次,是他上一回出征的时候,她还没有嫁给他,只是经了不少事后对他的看法有所改观,便开始担心他在战场上会出事,日日去寺院祈福。
    再往前……虽也不希望他死,但就没有这么重的心思了。
    较之上次,这回的担忧显然更重些。
    不止是因感情更深,也因上一次她还有竹韵馆的事要忙,每天的日程排得很满,许多时候会忙到没有时间去多想他。
    这回则空闲多了。自从绿袖离开,她就觉得竹韵馆少了什么,谨淑翁主也对各样事务兴趣大减。日常该做的仍在认真去做,但每季一次的“限量主题”舞蹈就没了去编排的兴致。
    单是日常事务,众人又已熟悉到不用她去打理便能应付得很好。于是没了团队合作乐趣的红衣一度有点消沉,想练舞时又不是自己不能练;原还可去看看孤儿,可这回——席临川也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来了,出征前交代了谨淑翁主,陆续把孩子们送去了淮昱王的封地上寻人收养。
    她能出门的时间就少了。
    就多了太多的时间待在席府里,掰着指头数席临川离开了多久,偶尔也会忍不住脑补发生意外的情况。
    月余后,顾南芜回府过一趟,给她带了两样母亲亲手做的点心,算是对上次她出言说情的答谢。
    一眼就看出红衣神色恹恹的样子,顾南芜不解,笑问两句,方知她在担心什么。
    “也不全是坏事。”顾南芜支着下巴笑看她,“能有个人挂念也算种福气。娘子瞧瞧我,在席府过了这么些日子,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好像就是回想添减衣服的次数才知过了几个春秋,值得一思的事情一件都没有。”
    这安慰的说辞在红衣听来实在勉强,仍旧没精打采地坐着,手支着额头,拿了块她送来的点心吃。
    因为和顾南芜的交集太少,她连没话找话都找不出什么可说,各自闲坐了一会儿,倒是敲门声响了。
    红衣朝院门口一望,小萄便迎了过去,打开院门忙是一福:“大人。”
    是那个指挥同知。
    红衣私下已与他见过两回,因为席临川不在,与惊蛰传信的事情又不能因此停滞。席临川便事先在府中交代清楚了,如是他来,直接去找红衣便可,不必避讳什么。
    红衣写给绿袖的信是一个月一两回,但不得不建议他每次有点要传的信就先来告诉她——这样她便可慢慢写节拍,分散工作量,免得一口气看一堆“情报”,又是翻书又是打节奏,累得头晕眼花。
    顾南芜也识趣,见有客人、又见对方飞鱼服整肃,大抵猜出是有要事,半点不犹豫地朝红衣一福就告辞了。指挥同知进了院来,袖中抽出封信递给红衣:“惊蛰来信,军队已到边关驻守了,骠骑将军与大将军守的都是紧要位置。”
    “哦……”红衣接信间不由一笑。虽然细想便觉这消息她听不听都无关紧要,但好像知道一点他的情况,她便能高兴一点。
    “还有这个。”他又抽出一张纸来,“连同上次那两个,写好了便可一同寄给绿袖了。事情有些急,明天午时前可能弄完么?”
    红衣看一看天色,已是傍晚了。上次那封还有半页纸没兑出来。想了一想还是点了头:“明日午时大人来取吧。”
    “有劳了。”指挥同知颔首,又向她一揖,“告辞。”
    。
    这下红衣可有事做了。
    他前脚出了院门,她后脚就把自己锁进了房里。抽出那本《诗经》立刻开始翻,一页页地挑字、一个个地写节拍,直看得头疼。
    其实单是挑字没有多难、单写节拍也没有多难。但红衣初提这主意的时候想得不够周全,忽略了有时那字的位置不合适,比如页数太多或是自序太靠后,打成鼓点就会显得极不和谐。
    不仅编舞难,而且这种不和谐多了,只怕难免让人生疑,绿袖就要有危险了。
    这样一来,很多时候不得不试几种不同的方案,前前后后翻来翻去,一个字要找几个位置、再换着法子各自串起来,拍着鼓点哼一哼对不对劲,尽力找出最稳妥的版本来。
    推翻个十遍八遍……那都是经常的。
    不知不觉已到了子时,还有几十个字没有敲出来。红衣翻着白眼往书上一趴,深吸一口纸墨香气,大叹:虽是套用的摩尔斯电码的方法,但这可比拍电报艺术多了啊……
    拍电报准确即可,其余的功夫都下在保密手段上,她这个……
    她还得好听啊!得能成舞啊!
    亏了亏了!怎么就让她穿到古代了?这要是搁在近代硝烟纷飞的时候,没准她就能混个“间谍女王”什么的,不能名垂青史也好歹在野史里留下嚣张的一笔啊……
    再吸一口书墨香,红衣悲愤地抬起头来,走到早已盛好水的脸盆边给自己泼了一把凉水缓神,坐到案边继续奋斗。
    。
    巳时初刻的时候,终于写完了最后一道横线。
    又耐着性子照例在案上拿笔杆敲着拍子核对了两遍,确认无误。
    看看时间,见是还有近一个时辰,红衣伏案便睡。
    可这一觉竟然睡到了自然醒。起身时脑中一行弹幕:腰酸背痛腿抽筋。
    再看看窗外,已是夕阳西斜的时候。
    怪了……
    案头几页纸也确实没人取走。红衣唤了小萄进来,皱眉问她:“没人来过?”
    “没有啊。”小萄一脸茫然,“娘子吩咐了不让人进……”
    “我说的不是这个。”红衣揉着眼睛,问得更明白了点,“那位指挥同知大人,没来过么?”
    小萄面显了然之后,再度摇头:“没有。”
    真是怪了。
    不是说是急事么?竟还迟到?是朝中有事耽搁了?
    红衣一边纳着闷,一边将写好的节拍叠起来,找了只空信封装着。他送来的文字内容照旧撕成碎纸再扔到炭盆里烧,保证不留一点泄密的可能。
    吃了晚膳又洗了个澡解乏,头发晾得将近全干之时,终于听小萄在外说:“指挥同知大人来了。”
    应了声“知道了”,红衣匆匆穿好外衣,头发简单绾了两道,拿着信开了门,担忧问说:“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对方沉吟了一会儿,摇了头:“没有,太子殿下突然传召,问了些话,所以耽搁了。”
    他接过她手里的信:“会着人加急送去,不会误事。”
    他神色如常,语气也平静,说清楚之后同样客气地向红衣一揖……
    一切的正常之下,却总让红衣觉得哪里不对。阖上门思来想去又毫无由头,倚着门静默了好一会儿,确信对方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许是这一夜高脑力劳动弄得自己太累了。
    长打了个哈欠,红衣一边往床榻的方向走,一边褪了外衫。到了榻边随意将衣服一扔,抻过被子倒头就睡。
    果然几度疲劳的时候……倒在床上才是最舒服的!
    。
    相安无事地又过了许久。
    天气逐渐转暖,干枯的枝桠抽出嫩芽。而后嫩芽上生出花苞、又绽出娇花,很快便是满园的争奇斗艳。
    其间,席临川来了三封信。每一次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告诉她赫契人刚刚进犯过他驻守的要塞、或是郑启驻守的要塞,被他们击退了。
    每封信都是这取胜的情况,偶尔还有生僻些的词汇她半懂半不懂。倒是信至末尾有一句话各不相同,红衣偶然回想起来,把三封信搁在一起看了,才觉得心底忽地一软,恍惚觉得他离自己好像也没有多远。
    第一封,是说“覃河上的冰已渐融了”。
    第二封,写道“驻地生了好些杂草”。
    待得第三封时,则是“今日踏出大帐,见帐边一枚莹白,初疑有人递暗信,待得走近,原是野花刚开。”
    看来边塞的季节变化也很明显。她伏在案上走神脑补着,在边塞春风轻拂、枯草转绿、花枝渐开的时候……他骑在马上号令全军,是什么样子。
    这样的信,后来又收到了四封,带她看尽了从初春到春末的变化。长阳的天气,也越来越热了。
    红衣去过竹韵馆几趟,听谨淑翁主说今年大概会热得厉害,要随驾去珺山行宫避暑,就知这下子连竹韵馆都彻底没事做了。
    席临川不在,她自然不可能自己随驾去。便有点苦恼在长阳能干什么,恨不得需要传给绿袖的情报能多些,让生活多点挑战。
    圣驾在四月末时离开了长阳,五月初二,又有一班人马急赶出城。人数不少且动静不小,一时引起了一番议论,又未议论出到底是什么人。
    如此又过三天。
    知了开始在枝头鸣叫了,白日里热,便叫成一片,夜间只偶尔得闻一两声。
    红衣听说许多府里都会把这些知了粘下来以保安静,她倒是格外喜欢这声音,感觉安静中偶有一缕响动才显出生机。
    又一声知了轻鸣,而后听闻“咔嚓”一响。紧接着,又有什么东西沉沉地砸在草里,响声发闷。
    红衣在房里一怔。
    她这处院子在席府较为中间的地方,鲜少听见什么异常响动。侧耳又听一听,没有别的动静了,仍是扬音一唤:“小萄?”
    没有回话。
    红衣皱起眉头,刚要起身往外走,就听院中传来婢女们的惊呼轻叫,慌慌张张地不知喊着什么。
    不满地推门而出,目光一落,却连自己都忍不住叫了出来。


☆、第104章 搜查
    “大人?!”红衣认出那人是谁,惊唤着快步行去。
    婢子们也没见过这样的突发情况,手忙脚乱地搀起翻墙而过、然后跌在院中的指挥同知。胆子小些的两人定睛一看手上沾染的血迹,便腿上一软,反倒跌坐在地。
    红衣也忙伸手帮忙,一并扶着他进了屋,她急道:“怎么回事?大人从府门到我这儿也不近了,沿路竟没人扶一把?!”
    婢子们见她恼火,不敢吭声。指挥同知扶着案桌摆一摆手:“不怪他们,是我一路避着人过来的。”
    “出什么事了?”红衣眉头蹙得愈紧,说着便要着人请郎中来,却反被他拦住:“不可。”
    她愈发不解起来,眼见他面色惨白,头上渗着细汗,捂在腰间的手指间不断渗出血来,怎么看都是伤得不轻。又知禁军都尉府工作性质多有些特殊,一时没敢多问为什么不让请郎中。
    “我去给大人寻些药来。”她先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径自出了院门,朝席临川的书房去。
    红衣知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