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旧版--半生(修订版)  作者:宋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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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旧版--半生(修订版)  作者:宋颖-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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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天一色净如蓝。

  回京的他越发温和,似乎外放这一年,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

  我还是觉得很怪,但想不出来。

  宫里的皇子皇女依然很喜欢他,尤以舒王冥为最。但这舒王也不是没有火气,今年他九岁,初见谢默回来,撇了头。

  谢默微笑,拍拍他的肩膀,虽然显得比实际年龄老成,但冥在谢默面前就象一个孩子,有一个同龄孩子该有的样子。

  那一天我也在场,冥突然问起了谢默的父亲,谢默说了其父谢清的一些往事,连上的神情很平和。

  我记得崔宜死时他的样子,而后提起,他悲伤的眼睛,可是现在我却看不到。
  我知道他肯定是伤心的,但我看不到他的伤心。

  那样的伤心象是被藏了起来。

  或许这样对他来说也好,也许受的伤多了,抵御能力也强了吧!

  那时我这么想。

  新春刚过,陛下临朝册授,拜谢默为中书令。

  本朝立国以来最为年轻的宰相就此产生。

  听到这个消息,我惊的一夜未眠。

  我不明白陛下到底在想什么。

  就算谢默能力再好,就算陛下喜欢他,又岂能把国事当儿戏?

  谢默竟然也领受,而不推辞。

  这样卤莽的君臣,会将国家引向何地?

  中书门下,机要之地,地位甚至超过尚书省,而谢默出任为中书省首脑,岂不是代表年纪轻轻的他比其余的宰相能力更强?

  国朝取群相负责制,为相者群聚于中书省政事堂议政,商议国家大事。中书出令、门下封驳、尚书奉行,三省各司其职,三省长官皆为相。如今谢默领中书省,年轻若此,也没有做出多大成绩,谁会服他?

  我的忧心随着父亲的到来而增加了。

  任职左仆射的父亲一反斯文常态,在宫中气急败坏,连声指责陛下不象话。说自己怎么能在那样一个靠身体骗来荣华的男人底下做事,还得被他压制。

  我劝慰父亲,没有用。

  父亲为人素来温和,如他也是这样光景,那谢默的处境,恐怕是相当难处。
  听说他日日受人排挤,处事异常艰难。

  连谢默在朝中任官的几位舅舅与子弟也受到牵连,但郑家人依然站在谢默身后。
  这也是一件奇事,站在谢默身后与他风雨同行的人不是谢家,却是他的母舅一族。
  我不明了其中的内幕,但这对谢默却是好事。

  郑雍,谢默表兄,与他极好,这次被明升暗降,但他还是面带微笑对待表弟,听人说看不出异常,这两人依然亲密的很。

  谢默也如常,微笑的待人接物,很是自在的模样,象是那些事并不是发生在他身上。
  奇怪的是早该跳出来的陛下和以往一样对朝中局势睁只眼闭只眼,一点动静也没有……
  听宫人们说谢相近来越发瘦了。

  我越想越奇怪,最近陛下召见谢默很勤,而且每次见他必然大献殷勤,直到谢默逃开才罢休,这样依然迷恋那个男子的男人,会对自己喜欢人的处境不闻不问吗?

  我不信。

  后宫应当离政治远些,方才能够平静一些,我知道这个理。

  可有些时候,有的事,容不得人不管。

  借着前去向陛下问安,我想问陛下的想法。

  在那里,我看见谢默正在陛下身边安眠,看他的样子,似乎很疲惫……

  午后的阳光透过参天高树的缝隙,投在殿内有班驳的光影,映照着那人身上,他的神情全然的放松。

  不得不承认这男子吸引人。

  有的时候,纵然我再不喜欢这个男人,也会情不自禁为他所迷惑。

  如果说天下的事物皆由上天鬼斧神工而成,那上苍对谢默也太厚待了。

  每每冲破我迷思的总是陛下对他的好。

  六月酷暑,陛下为他扇风。

  见我到来,陛下竖起食指示意我小声些。

  他说谢默有三日未眠,好不容易才歇下,莫惊了他的神。

  很温和的样子,不象是平常的他……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在谢默身边的陛下,很不一样。

  象是脱去了面具,很爱笑也爱唠叨的陛下,我很少见。

  每次见了,心里都唏嘘不已,也老是嫉妒。

  幸好那个罪魁祸首现在正眠着,看不到我这副样子。

  正在胡思乱想,陛下问我来做什么,我说我想知道陛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看到他这般疲累陛下心中没有感觉吗?

  朕知道啊,可有的历练是必须的,不如此,将来如何能成大器。

  回头看了谢默一眼,陛下答道。

  那人当然不知道他的举动,懒懒地安眠。

  陛下的笑容有丝神秘的意味,我想他一定心中已有算计,只是不愿对我说……
  而后没几天,我就知道了。

  父亲又进宫,气急败坏的来见我。

  他说陛下把他们上的题本都留中不发,任凭下面的人心急似火,独陛下一人悠哉悠哉。
  瞧着垂头丧气的父亲,我心里暗自叫好。

  叫好是为了陛下这招实在狠,又很准,群相欺负谢默陛下不出声,但他们上的奏本陛下就留着不处置,看谁硬过谁。

  偏偏要紧的事情陛下又处理的妥当,门下省与御史台的言官们也无牢骚可发,看起来我暂时用不着为国家的将来而操心了。

  简直是莫名其妙,回过神我才发现自己满心欢喜的理由,我竟为这个高兴了半天。那个男人如何,于我又有何干,为什么我老是不由自主的要去关注他?

  我自己也不明白。

  阴沉沉脸,我送走了父亲。

  回来时我看到谢默,和往常一样的温和的笑颜,面上神情疲惫依旧。

  见我他笑笑。

  笑得很贼。

  我暗自跺足,他想做什么。警惕地看着他,他又笑。

  “谢皇后娘娘为臣担心了。”

  他、他怎么知道我担心他?

  这个可恶的人冲我眨眨眼,借口自己要去处理政务,就这么溜了。



第8章

  对谢默我向来又气又恼。

  也多羡慕。

  羡慕的是陛下待他真好,而他于陛下到底情有几分,我不知。但我看他凝视陛下的目光之中,隐约,是含情的,只是他表现的平淡。

  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他对陛下,有情。

  我从来想不到,这样的他,竟会有儿子。

  谢默的儿子快满一岁了。

  不知消息从何而来,消息传来之时,私下里朝野大哗。

  他与陛下也大吵了一架,甚至,是在我也于当场的情况下。

  那日陛下饮宴,说是他为陪客,实际上的陪客是我。陛下酒喝了不少,菜夹得很少,那人菜夹得多,酒喝得少。即便如此,酒过三巡,陛下神采奕奕,那人已是不胜酒力,陛下偷眼瞄他,他微笑。
  “听说你多了个儿子?”

  他一愣。

  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就这样呆呆看着陛下,连自己手上的杯子翻落,都不觉。
  “臣……”

  臣字音未落,陛下已经厉声喝道。

  “这是真的吗?”

  他不动声色,招呼内侍递他手巾,拭干沾到酒液的手。

  “做什么这么凶,又没有外人在。”

  小声的嘀咕,声音轻的只有在座的我们三人听到,当下噎得陛下气也不是怒也不是,涨红一张脸,手指指着他发颤。

  却是,没办法再大声。

  谢默这人其余本事我不甚佩服,惟他处理危急时的灵动与机敏,我是羡慕得直想学又学不到。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

  这事我以为陛下和他说笑,天下人皆知谢默孑然一身,虽以飘逸如仙雅望京畿,至今却无谈婚论嫁的人选。

  与他不算太熟,但我晓得这人清高自傲,断不肯轻易折腰,如不算上与陛下那层关系,这人非常洁身自好。

  他会有儿子?陛下怎么会想到这么离谱的玩笑……

  该不是哪条脑筋又想岔了,于是无由来的酸意又浮上心头。陛下向来顺风顺水,只有这位谢相,看上去便不是位好收拾的主,也难怪他老是胡思乱想。

  不自觉,那刻想偷笑。

  只是我没想到陛下问话是真的,谢默确实有个一岁大的儿子,生下那孩子的女子姓萧名月仪,是兰陵萧家的小姐。

  于是他又入宫来了,陛下召见,不得不来。

  这人蒙受陛下如此宠爱,竟然还做出这等事,那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我忍不住瞪他。

  他始终不肯讲此事的因果来龙,无论陛下如何威逼利诱,他只是笑,温和而从容的微笑。
  瞧着陛下瞧着我,都是如此。

  直到陛下说要杀了那女子。

  “那请陛下将臣一同赐死。”

  清亮而悦耳的声音划过我耳际,抬头,望见的是他严肃的脸。

  我不曾见过陛下神情如此僵硬,我也没见过那个忧伤而温柔的青年眼神如此冷漠。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女人?”

  一字一句,陛下咬牙切齿。

  “臣身为男子,有保护妻子的义务。”

  他低声言道,言辞恳切。

  陛下听不进去。

  我瞧陛下已是被踩了尾巴的老虎,谢默说什么也没用,棘手之事,谢相你会怎么处理?
  有点觉得幸灾乐祸,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紧张,或许我衷心盼望他们之间裂痕越来越大。
  但如果他们真的分了,我也不舒服。

  女人的心理,有时就这么奇怪。

  正在此时,陛下又发话。

  “事到如此,朕也不和你计较,以后别见他们了。”

  “做不到。茶凉了。”他倒了茶,看看,皱眉,让人换新的上来。

  “你……你把孩子过继给谢奇好了,朕记得他与孙涵夫妻无子。”

  陛下握紧了手,谢默抬头看了他半晌,我这时方有些慌。

  虽然想过无数谢默如今的应对方式,还是被他吓了一跳,没料到被惹毛了的他会这么凶--
  “庭儿是谢默的儿子,与谢奇同辈,过继与他岂不成了笑话。再说臣是男人,怎能不对自己做下的事负责。如果陛下真要追究月仪,倒不如先治臣之罪。如陛下要萧家人赌命,请先收臣之命……”
  说到最后,越来越气的人反倒变成他了,而后告辞,气冲冲跑掉。

  我愣愣。

  “陛下……”

  “让朕静静。”

  懊丧的男人如此作答。

  那时我突然有些理解,陛下喜欢这个男子的理由。

  他够特别。

  虽是陛下的情人,却依然有着男子的担当。我突然一阵好奇,与这样的他结缘的女子,又会是怎样的呢?

  没想到几日之后我就见到她了。

  陛下的眼睛象是要杀人,这般阴沉的目光很少见,奇怪的是在他身前看似必恭必敬的布衣女子倒是从容得很,一点也没被他吓到。

  我不知道陛下和她说了些什么?

  距离太远。

  而后行礼完毕,她出来时,我唤住了她,仔仔细细打量。

  这个女子容貌美丽,眼若弯月,总象是在笑。

  和那个温和的男人不同,如他是水,这女子则是火。

  我这样说,她摇头。

  “谢家阿兄如水也象火。”

  我不觉如此,但也不想和她辩,我好奇的只是一点。

  “你喜欢他吗?”

  “是,我喜欢他。” 

  她幸福的微笑,毫不犹豫的回话。

  又是一个痴心的女子,我低叹。

  “值得吗?”

  “自己喜欢,便是心甘情愿,就如娘娘待陛下。”

  我一惊。

  “你……”

  “我对他,如同娘娘待陛下。”

  “喜欢是这样的方式吗?”

  难道喜欢就是要造成他的困惑?我知道最近谢默被陛下烦得日子似乎不太好过。
  我不解,她摇头。

  “喜欢的方式有很多种,娘娘守着陛下便心满意足,月仪只想让他笑得开心一些。”
  迎风杨柳旁的女子,眸色清亮如水。

  “是吗?”

  “就算他与陛下在一起,陛下也不能剥夺他的幸福。谁愿意孤独一生?”
  我问她谢默的儿子究竟是怎么出生的,我实是不能相信,那样的男人会做出这样的事,萧月仪看了看我,脸微微一红。

  她说这不是他的错,谢默二十二岁那年有几个月流连酒坊,每每喝醉,都得别人扶他回去。
  “于是啊,我就设计了他,有三次呢。”

  女子有点得意的对着我笑。

  “他知道?”

  “也许,我倒觉得不知道的可能性大些,醉得那么沉……”萧月仪侧着头,喃喃。“反正现在我生下了庭儿,不管陛下高兴或是不高兴,谢家阿兄与我的关系已割不断……他喜欢或是不喜欢,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只许他喜欢一个人,我就不能喜欢,天下哪里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说话的时候,她笑着,那样的美丽。

  后来我听说,这位不凡女子早已出家做了女冠,陛下听闻这个消息,只冷哼了一句。
  我不喜陛下的态度,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假使有错,那也不该是一个人的错,萧月仪若是有过,谢默也不无辜。

  陛下听我所言,沉默了一会,方才说自己其实并不怪罪,心里虽然不好受,但事情发生了也就是发生了,他也没办法改变,他只是怕。

  “怕什么?”

  “和朕一起,委屈了他,也寂寞了他。朕怕他的本能觉醒,他有一天会记起他是男人,他会想做一般男人想做的事。”

  我的问话,陛下遥望宫城远方,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时我不懂为何萧月仪说谢默非常寂寞,而陛下也说他寂寞。

  宫中多寂寞,如我也习惯了。

  为什么,那个饱受宠爱的男子会寂寞?

  那时我不解,而后待到中秋,我才发觉。

  或许三人之中,最寂寞的人,是他。



第9章


  中秋人人团圆相聚,陛下在这一日喜开家宴。

  我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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