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勾魂的无常，就请收了我去吧……”
这一声虽然细若游丝，可水如也听得十分清楚。
她走到床边，见乐静闭着眼睛，便尽量用柔缓的轻声说，“乐静姐姐，是水如回来看你了。你是身体不适么？”
乐静仍是面色惨白，这样躺在床上，简直像是个没了魂的人偶。
许是听到水如说话了，她才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水如，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水如等了半天，不见她再说话，以为她是病了。于是悄悄退出去，带好门，蹑手蹑脚的跑到旁边屋子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
房门一开，水如吓了一跳，没想到门前站的竟是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而且这大汉还是满脸的焦急，像是马上要生吞活剥了自己一样。
“进来！”屋中的古岚见水如和飞廉僵立在门前，叫了一声。
飞廉眨眨眼睛，侧身后退，给水如让开了道路。
水如贴着门边，小心翼翼的溜进去，快步跑到古岚身边。
古岚摆摆手，让水如靠近自己，然后低声问，“怎么样？乐静怎么说的？”
水如高高兴兴的蹭过去，贴近古岚，也压低声音说，“乐静在床上躺着呢，好像是生病了。”
站在旁边的飞廉一惊，忙跑过来，急切的问，“我……那姑娘怎么样？”
水如听他说话的声音，才知道这个人原来就是飞廉。
古岚先让水如拜了五皇子，然后拉了把椅子让她坐下。
“水如你听好了，一会儿你再回去，见到乐静之后，照我说的做。”
古岚对水如说着，飞廉和五皇子也都凑过来仔细听。等古岚把话说完，水如便去依计行事了。
五皇子指着古岚笑道，“你这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平时居然还有脸道貌岸然的说我恋情贪杯！”
古岚摇头，“这可大大的不同。这叫以智取人，你平时做的那些，是纯粹的享乐，一不小心，会误事的。”
飞廉在一旁插话道，“上当家的，五哥，原来你们平时都是看着这样美貌的姑娘过日子的啊！”
古岚和五皇子都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都大笑不止。
“怎么着？飞廉，你莫非又移情别恋，看上方才来的那姑娘了？”古岚摇着折扇，笑着问道。
五皇子也是用探寻的目光望着飞廉，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样子。
飞廉暗想，怎么今天看着这两个人，都别别扭扭的呢？笑也不是笑样儿，说的话里面似乎也另有玄机……算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为了给我找媳妇。忍了吧！
先到这里，飞廉清了清嗓子，高声说，“我飞廉可不是那种见一个就是一个的人。媳妇我认定了，别人再给个天仙来我都不换！”
五皇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还不换呢，就你认定那媳妇，是不是你的都两说。万一古岚那办法没好使，你啊，还是趁早死心，另找一位吧。”
古岚也笑着说，“这个乐静姑娘的身世你还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性情的人你也不知道，说什么认定不认定的，老太太要是在这儿啊，一定一拐杖打到你身上了。”
飞廉挠挠脑袋，想了半天才说，“那……上当家的，万一你的办法没好使，你可得替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我飞廉也不能没有媳妇啊……”
古岚和五皇子笑归笑，但最后也都跟飞廉打了包票。如果这件事儿没成，乐静姑娘看不上飞廉，那么古岚和五皇子就负责再给飞廉找一个合适的。
飞廉嘴上应了，心里还是惴惴不安。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乐静，哪里还想什么其他合适不合适的。
飞廉在一边自己琢磨媳妇的事情不说，五皇子拉过古岚，低声问，“昨天忘了问，刚才来的那个水如姑娘，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古岚有些惊讶，心想莫不是五哥知道了些什么？
“她是自己找到这里来签了卖身契的。背景什么的，我差人在慢慢查。五哥是觉得她不可靠么？”
五皇子皱着眉头望着古岚说，“倒不是可靠不可靠的问题。而是我想不明白。昨天莺啼盛会，我不是带了两个人来么，那个云前辈和他徒弟小北。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对这个水如这么感兴趣，居然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来打赏她。而且当时打赏的牌子陆续挂出来，我都觉得惊奇，其中很多人原本做事都很低调的，昨天居然也都拿出了大笔银子做打赏。我觉得那些人都是看了云前辈的面子，可就是想不明白，云前辈为什么会对这个小姑娘如此赏识。”
古岚心里压着股火，暗骂，什么云前辈，什么徒弟小北，其实就是两只狐狸！他们打赏的银子还不一定是不是真的银子呢！自己今天忙着这些事情，还忘记了派人去查。
他们两只狐狸和水如的关系，古岚也已经大体知道了，两只狐妖和一只蝶神，说白了，大概就是所谓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总之是一丘之貉吧。
不过这件事情古岚还不想告诉五皇子，而且比起这两只狐狸的真实身份，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五哥，这位云前辈，还有他的徒弟小北，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说那些人跟着打赏水如，都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还是这件事情更让古岚放心不下。
五皇子叹了口气，靠近古岚，压低声音说，“这个云前辈到底是什么人，根本没有人知道。但是有一件事，大家都知道，就是这个人手眼通天，而且通的，是真正的天！”
33。侍童遣到，福祸焉知
“那个云前辈能通真正的天？”
听五皇子这么说，古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五皇子望了飞廉一眼，发现他根本没听他们两个人的谈话，便神经兮兮的又靠近古岚一点，压低声音说，“人都说，离地三尺，必有神明，这鬼神之说，你信还是不信？”
古岚皱着眉头暗想，什么信还是不信的？我这莺啼阁里不就养着一只自称蝶神的小东西么……
“鬼神自有鬼神道，由不得我们信还是不信，五哥但说无妨。”
五皇子点点头，“你说这倒是真的。唉。这事儿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开始的，我听说的也就是些零碎传闻。说是这个云前辈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到过我们沐裎国。我听宫中的一个老太监说的，他形容那个时候云前辈的样子，与现在一般无二。”
五皇子说的时候，极力表现出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可一旁听着他说的古岚，却全然不觉得惊讶。
狐狸精一直变成同一个样子，有什么奇怪的！
反倒是那狐狸二十多年前来过沐裎国皇城，还被宫中太监知道了，这件事古岚很是好奇。
“他二十多年前到过沐裎国的皇宫？他做了什么么？”古岚问道。
五皇子见古岚并不惊讶，说的兴致就没有方才那么高涨了。
“听那老太监说，当时皇宫中出了很多怪事，父皇也生了一场大病，所有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后来不知道是谁说，可能是有妖怪作祟，所以父皇下了旨意，在暗中请些高人来皇宫驱除妖邪。但是真的有没有妖邪，谁都不知道。反正来的所谓高人，最终也都没有看出什么来。父皇的病一直也不见好，听说那个时候就有大臣上奏，请父皇定下储君。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在哪里请来了这个云前辈。他到之后没多久，父皇的病就痊愈了，而且父皇待他有如上宾，很是敬重。从他去了之后，皇宫中的种种怪事也都没有了……”
古岚重重的叹了口气，挥手说，“说不定那些事情都是他做出来的呢！”
五皇子摇头道，“开始也有人那么说，可是，后来他不仅没要父皇给的赏赐，反而悄无声息的就消失了。如果那些真的是他做的，至少应该有什么目的吧？他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啊。总之他走了之后父皇就将这件事情压下来了，不准任何人提起。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人，如今要么是位极人臣，要么是王侯将相，发达起来的大有人在。所以他这次又出现在皇城中，马上就被发现了。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期，这些人拼命想巴结拉拢这位神人，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可他说的话在父皇面前，那可是举足轻重啊。”
古岚笑道，“看来这次五哥你是占了个先机啊，先人一步与他有了交往。”
五皇子拍怕古岚肩头，低声说，“虽说如此，这次还是借了你的光。要不是赶上这个莺啼盛会，估计我也请不到他。”
古岚知道，一定是水如叫狐狸帮忙给自己争花魁，正好这个时候五皇子下了请柬，狐狸做了个顺水人情，就应了五皇子。这么说起来，自己当初让水如留下来，还真是做对了。
看着样子，五皇子对那两只狐狸的了解也不多，还不如以后有机会找水如再详细问问，那小东西虽然有些地方很讨人嫌，可她对自己言听计从，要是那两只狐狸对五皇子如此重要，小东西没准儿还帮得上大忙呢。
古岚和五皇子又聊了些旁的事情，这时屋门一开，水如笑呵呵走了进来。
飞廉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满眼期待的望着水如。
水如冲着他点点头，笑着说，“乐静说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伤扶弱，这都是英雄侠士所为。她说自己没见过什么世面，那时也是一时受了惊吓，现在已无大碍了。本来就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子，没有什么说的，要是不嫌弃的话，照顾病人的事情，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她也可以帮忙做一些。”
“她说我是英雄侠士？”飞廉乐得一蹦多高。
古岚忙冲他摆摆手，让他小声一点。
飞廉笑呵呵的跑到古岚身边，说到，“少当家的，真有你的啊！那姑娘还真就答应了。那，下一步我该怎么办啊？”
古岚冲五皇子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来，笑道，“下一步啊，你就自己慢慢想吧！”
五皇子也会意的站起身，笑着和古岚一起出了那屋子。
走出几步，古岚回头发现水如还跟在他们身后，便皱着眉头冲她挥挥手。
又赶我走！
水如停住脚步，看着古岚和五皇子有说有笑的并肩而行，渐渐走远了，她才撅着嘴在原地狠狠跺了两下脚。水如暗想，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成了，怎么连个奖励都没有呢？有句称赞的话也行啊！臭古岚！下次再也不帮你办事了！
水如气鼓鼓的暗下了决心，可马上又转念想到，万一自己不帮古岚办事了，古岚就不搭理自己怎么办？而且之前交代事情的时候，两个人难得靠的那么近……这也算是意外收获了吧。而且办事之前也没说事情办成了就给奖励，自己一厢情愿的就以为会有，是不是也不太对？
思来想去，水如还是觉得，以后事情还是要办，不过最好能先讲好了条件，也免得自己空欢喜一场。
入夜之后水如又去古岚住的院子看了几圈，却一直不见古岚回来。想来可能还是在陪着那个五皇子吧。水如垂头丧气的飘回魁院，心里念叨着，五皇子一定也不是好人……
一夜过的昏昏沉沉，到次日天光见亮，水如仍懒洋洋的趴在自己的小窝里不愿意动弹。
突然门声大响，门外传来刺耳的女子声音。
“开门！你个懒货！别以为你就有本钱偷懒了啊！赶快出来！快点开门！”
水如把脸埋在被子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声音，估计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自己打开门之后将会出现的那张女鬼脸。
刺耳的叫声持续了好大一会儿，水如才变化了样子，晃晃悠悠的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我的天哪！”玉姐站在门外，表情夸张的尖叫，“瞧瞧！瞧瞧！这就是我们莺啼阁的新花魁吗？我呸！不是玉姐我说话难听啊，就是随便拉过来一个烧火的丫头，都比你整洁利索！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你快去看看！哎呦！真是丢人呐！”
水如微微点头，没等她动，玉姐身后突然闪出两个小丫头，一个端着盛满清水的脸盆，一个端着托盘，上面放着洗漱要用到的东西。
两个小丫头不由分说，绕过水如走进屋中，把东西放好之后垂首站在一边等着。
水如愣在原地，玉姐撇着嘴哼了一声，满脸轻蔑的神色对水如说，“怎么着？没被人伺候过是吧！告诉你，我是不知道你这小妮子是用了什么手段夺了花魁，可你既然夺了，就要有个花魁的样子。从今以后，这两个小丫头就专门服侍你。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交给她们去做。伺候花魁的历来都是两个丫头，人我给你送来了，你可看好了，别说我玉姐亏待了你，要是现在没有不满意的，别的我可就不管了！别人可能都会对你另眼相看了，可在我玉姐眼里啊，你还是那个新来的丫头！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
玉姐说完，甩袖子转身走了。
水如望着玉姐离开，又转身看了看那两个小丫头，心想，玉姐说的大概也没错，这两个小丫头确实比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整洁利索多了。
两个小丫头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都梳着两个发髻，身上穿的都是莲藕碎花儿衫，荷叶长摆裙。个子高一点的丫头眼角上挑，脸上带着些英气，矮个子的那个丫头，鹅蛋脸大眼睛，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水如虽然是蝶神，却也真的没被人伺候过。如今看到两个半大孩子垂首站在自己面前，也有些尴尬。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啊……”水如试探着问。
先开口的是高个子的丫头，“回花魁姐姐的话，我叫冰燕。”她说过之后，拽了一下那个矮个子丫头的衣袖。看得出来，矮个子的小丫头面对水如，非常的紧张，被冰燕拽了一下，才勉强答道，“回……回花魁姐姐……我……我叫思宁……”
“冰燕……思宁……”水如记下她们两个人的名字，想了想，才说，“我到莺啼阁也没多长时间，很多事情也不懂，玉姐刚才说让你们来是这里的规矩，那你们就安心呆在这儿吧。我也没什么要你们伺候的，你们喜欢做什么就做点什么。以前和那些姑娘们练习歌舞的时候听说她们都很喜欢绣花还是做衣服的……”
水如回忆着那些姑娘们说的话，不太确定似的停顿下来。这时冰燕望着水如，高声道，“伺候花魁是我们的福分，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花魁姐姐请放心，我们两个虽然年纪小，但却不贪玩，花魁姐姐对我们好，我们也明白，以后我们一定把您伺候的妥妥儿的。”
34。曲音妙，舞如仙
水如呆愣愣看着这两个小丫头，突然觉得她们对自己似乎非常警惕。为什么？自己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么？
水如努力回忆了好半天，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还是那个冰燕丫头看着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