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有劳大巫咸了。〃长平君礼貌地点头致意。
梁禹翁走到殿中祭台之旁，躬着身子，说道：〃君暠，请上前。〃
长平君并未上前。他环顾四下，说道：〃请问长者，今日这殿中怎么如此热闹？〃
梁禹翁答道：〃今年不比往年，所以我让氾林诸人也到场观礼。〃他用木杖敲击地面，从柱后两厢门中走出十二个人，都是一身葛衣，腰上佩着短剑。
〃这是何意？难道大巫咸忘记了规矩？〃 长平君脸色顿时变了，厉声喝道。按照惯例，长平君的祭祀之礼只允许大巫咸与两名助手到场。
〃老朽不曾忘记规矩，只是我听说君暠这些日子热疾频频发作，因而前日我在林中卜上一甲，其意不祥。若是君暠有了不测，我这殿中三人，只怕难以偷生。〃
〃大巫咸说话吞吞吐吐，倒让我有些不明白。〃长平君冷笑道。
第十二章 商鼎之谜（8）
〃君暠可知祭台之用？〃 梁禹翁问道。
长平君看着他，只是冷笑，并不答话。他自然知道祭台的用处，祭台是龙方历代族长血祭之处。血祭之时，长平君会以玉匕割开手心，让血滴入祭台中央。若是血中洁净，祭台不会变色；但是，若是犯了血戒，祭台便会变黑。犯了血戒之人必须当场处死，这是龙方第一戒律。这样的先例并非没有。大巫咸若不是有十分把握，万万不敢如此为之，因为一旦证明长平君的清白，诬告之人会被当场处死。
梁禹翁突然摆出这样的架势，自然是对长平君犯下血戒毫无疑虑了。
长平君站在殿中，那十二名剑士已经将手放在剑柄之上。他若拒绝大巫咸的要求，这些人便会以武力强行完成祭礼。对于一位君主，这真是奇耻大辱。
他强忍怒火，慢慢走向祭台，伸出左手。
两个侍立的巫者将他手臂托住，梁禹翁手握玉匕，走上前来。这一刀划下，鲜血便会流出，顺着血槽流入祭台中央。
长平君双唇紧闭，脸色苍白。
两侧人中，几人唇上露出微笑。今天，他们终于便要如愿以偿了。
氾林索桥之旁，良翁与四个年轻的侍从站在树旁，等着长平君归来。看守索桥之人已经退到林中的木屋中休息，这边五人站在雪中，不停地跺着脚。
孟方见良翁岁数大了，这样站着辛苦。左右一看，坡下道路边有块大石，便让另一个侍从在石上铺上皮褥，请良翁坐了。这里离索桥有些距离，又被突然陡起的石块阻挡，看不见索桥那边的情形。
〃先生喝些水吧。〃名叫高放的侍从取下水囊，递了过来。
〃不了。〃良翁摆了摆手。孟方见状，又从包袱中取出一件裘衣，走到他的身后，为他披在肩上。良翁点点头，这年轻人倒是聪明伶俐，难怪深得长平君的信任。
〃那是何物？〃突然，高放指着远处，说道。
良翁一听，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道路空空，什么也没有。正在这时，他只觉背后一寒，下半身顿时没了知觉。
〃先生为何背叛我主？〃孟方一手按着他肩，另一手握着短刀，短刀已经深深没入良翁背中，割断脊骨。
良翁还想用手反抗，但无奈双手被高放捉住，动弹不得。良翁虽然年岁已高，但身手不逊于青年之人。今日若不是着了暗算，也不至于全无反抗之力。
〃孟方你胡说些什么？〃良翁强作镇定。一双眼不停地转着，脑子里慌乱至极，琢磨着如何逃生。
〃先生贵为君师，为何要与玄卓氏为伍，害我主上？〃孟方厉声问道。
良翁一听，便知自己行迹败露。他自知今日难逃一死，便想挑动二人，〃落暠已经犯了血戒，再不是我龙方之主。氾林大巫咸已知此事，落暠今日必于明瑄殿中处死。二位小兄弟都是我族人才，前途无量。难道竟然想追随落暠这个罪人，甘心赴死不成？〃
孟方、高放二人见他承认所为，便互相点了点头。孟方拔出短刀，悄无声息地在良翁脖上一抹，那血便飞溅出来，迅速将白雪染红。
日已正午，光线越加明亮。殿中三束光柱中，点点尘埃飞舞，宛如那日的雪。长平君的记忆突然回到了半个月前。那一日，他与妻子小君梁氏一起来到林泽水畔。那一幕仍然历历在目。
林泽之雪，漫天飞卷，远眺波上，唯有苍茫一片。小君梁氏，长跪在那雪中。一行清泪，一滴滴落在身前的白雪之中。
〃请问夫君，十年之间，细嬿待君如何？〃梁氏仰头望着丈夫，含泪问道。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二章 商鼎之谜（9）
长平君没有想到妻子会出此一问。他沉吟片刻，说道：〃你为人温惠淑慎。自入我门，敏事少言，对我关怀照料，更是无所不周。你乃良妻，我能娶你，三生有幸。〃
〃听君之言，细嬿便是立时死在这里，也是无憾。只是细嬿有数事不明，还请夫君赐教为是。〃
〃你说。〃
〃夫君指责细嬿所为之事，乃万死之罪，千刀所戮，亦不足惜。此种罪过，若无所图，何人为之？请问夫君，妾身已贵为君妻，族中女子无人可与比肩。若为此事，于细嬿有何好处？难道要让我一双幼子尽成孤儿不成？再者，妾身若要谋害夫君，其实简单。饮食茶水，哪一样不可下手。就算出了事，也赖不到妾身的头上。族中谁不知道，夫君的药是由妾身亲自配制，细嬿若害夫君，何必在这药中做手脚？既然用药，天下药草如此之多，细嬿何苦偏要犯族中的大忌，自寻死路？妾身虽女流，也不致如此愚蠢。〃
这便是长平君所要的答案。
他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妻子。这个温柔的女子，虽然不是他一生的挚爱，却无疑是他一生最亲的人。
长平君伸出手，将妻子从地上扶起。梁氏已经冻得浑身冰凉，泪水不断地落在长平君的手背上。长平君取下身上的毛氅，为妻子披在肩上。结发十年，梁氏第一次体会丈夫的体贴，她心中一热，那热泪却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
两人便这样相拥站在雪中，满天飞雪，却似永远也不会停。
长平君深知，他药中被人做了手脚。那添入的一味被称为暮野。暮野之粉乃是密制的血粉，以特殊的人血和几味罕有的草药制成，再晾干打磨成细粉。三族之人，只要服了这药，血戒便破，再多的汤药也是无济于事。但这药配制极难，便是一小剂也至少需耗时十年，费钱万金。下毒之人处心积虑，谋划已久。只是这下毒之人竟然是自己的老师，良翁不仅在他药中放入暮野之粉，而且想栽赃梁氏小君，其心险恶。长平君知道真相之时，痛心至极。良翁是他最为信任之人，自小便对他爱护有加，没想到如今老了，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长平君落暠突然笑了笑，将手收回。
梁禹翁眼见大事可成，心头烦躁，便说：“君暠，请让老朽完成祭礼。〃他右手举着玉匕，向长平君逼了过来。
〃大巫咸何必如此心急？〃长平君趁着那阳光，已见祭台有异。这祭台本为一体的白石，表面光洁，平滑如玉。但他刚才见那祭台之中似乎新嵌了一块，这块石头在阳光下，隐隐有几分异样。他心中一警，便知这殿中另有其人。
殿中十二剑士见他后退，于是慢慢地向祭台聚拢。
〃君暠，今日这祭礼是由不得你的。〃梁禹翁见长平君已经落入圈套，便得意地说道。
〃梁禹翁，你在我先祖祭台之上嵌入玄风氏白石，妄图唤醒血约，此乃我族不赦之罪。你如此作为，究竟为何？〃
〃只要血约唤醒，天下便会重回三族之手，永生之事也是指日可待。到那时候，君暠便为天下之主，何必要在刘氏面前屈尊称臣。君暠如此聪明，不该不懂老朽的意思。〃
〃三族早已弃世，生死各由天命。难道你竟忘记当年先祖的誓约吗？〃长平君问道。
〃先祖的几句誓言，便要我等在这偏苦之地煎熬，白白等死不成？〃梁禹翁愤然说道，〃三族血约早已在身。若不是当年三族助周武伐商，那天下还不是三族的天下〃
〃殷商末帝杀戮无数，天理不容。先祖知道我族罪孽深重，这才与周王结盟，共诛商纣。什么永生，什么天下，浸着的何止千万人的鲜血你今日竟然说出这等话来，可见你不配为氾林长者。〃
〃君暠多说无益。以君暠这样尊贵的血统，今日必能将那血约唤醒。〃梁禹翁仗着人多，并不把长平君的话当一回事。
十二剑士剑已出鞘，将长平君团团围住。
长平君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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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祖龙回归（1）
推开文献室门的那一刻，晏小轩有些犹豫。她是否应该告诉周强，她晏小轩将会成为这间总资产高达二十多亿美元的基金会的继承人。她仍然有些懵懵懂懂，这一切显得那么离奇，那么富有戏剧性。那种似梦非梦的感觉又回来了。这一切是真实的吗？这会不会是一场梦。梦醒后，姨妈还会给她打电话，让她有空回家一起吃饭；逸然还会搂着她的肩膀，悄悄和她说些心里话。如果他们还活着……，她叹了口气，他们已经死了。
文献室里静悄悄。中间大桌上的灯还亮着，但是周强不在。晏小轩绕过书架，在房间的角落里，一排书架的阴影中，周强坐在一张旧式的扶手椅上，看着膝盖上的一样东西。
走到距不到一米处时，晏小轩停了下来。
周强抬起了头，他看起来很疲倦。这也难怪，昨天回到北京后，他一直在文献室里工作，已经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没有休息了。
〃都办完了？〃他问。他当然指的是赵国帆夫妇的后事。晏小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赵国帆一家三口的骨灰还停在殡仪馆里，墓地的事还没有着落。她打算周末时去看看。
〃你看起来很累。〃晏小轩走了过去，轻轻握住周强的手。自从周强陪伴她去容川，他们的关系似乎进了一层。
周强笑了笑，晏小轩的手掌娇小柔软。
〃你在看什么？〃晏小轩的声音更加温柔，仿佛在撕破隔在两人之间那层薄纱。她的眼睛带着里有一种朦胧的东西，穿过周强的眼睛，一直深入他的心底，将那沉淀在其中的情感搅得天翻地覆。一切仿佛消失了，那种爱的感觉又在心中慢慢地复生。周强站了起来，拉过晏小轩，抚摸着她的双颊，低下头，亲吻着她。在这一刻，他忘记了那无数次将他从梦中唤醒的撕心裂肺的痛楚；他也忘记了，幸福结束后，永无止境的漫漫相思。
不知过了多久，晏小轩轻轻推开了他。她带着浅浅的笑，宛如深谷幽兰。
〃你刚才在看什么？〃她又问。
周强拉着她坐在地上，说：〃苏秉全说过，你姨妈出事前打电话向他问起了雾石的下落。我总是在想，为什么雾石这么重要，你姨妈什么都不问，偏偏提起它。〃
〃有什么结果吗？〃晏小轩靠在他的怀中，问道。
〃我翻了所有可能的资料，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的信息。〃周强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你姨妈在去世提到另一样东西，或者说是一个人名。祖龙，她说，祖龙回来了。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晏小轩更加茫然了。这是个多么奇怪的名字。祖龙，回来了。
〃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周强的脸色有些严肃。
〃什么事？〃
〃记得我曾经向你讲过，赵逸然体内可能有一种我的朋友正在研究的独特基因。〃
晏小轩点点头。周强说过，他的朋友从事生物医学研究，在一个实验志愿者的体内发现了这种基因，这种基因会使人有更强的力量和更快的速度。
〃我的朋友曾经给我讲过一件事，这件事让他非常迷惑。有一次实验结束后，他请那位志愿者和他一起在研究中心的花园里喝咖啡。他们关系一直很好，常常在一起聊天。这一天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开始时，一切都很正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好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事。他的表情非常恐惧，让人相信这绝不是一个玩笑。然后，他就僵在那里，不停地发抖。当时，他只说了一句话。你知道，我的朋友是美国人，这个病人也说的是英文。英语的发音和中文差别很大，而且没有声调。当时我的朋友讲完这个故事时，我没有在意。但是，现在我明白那人当时说了什么。〃
第十三章 祖龙回归（2）
〃他说了什么？〃晏小轩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他说……〃周强深吸了口气，说道，〃祖龙回来了。〃他在晦暗的房间里说出这句话，仿佛带着魔咒，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人呢？我们可以托你的朋友帮我们问问他，什么是祖龙。〃晏小轩叫道。这是关于祖龙唯一的线索。
〃我的朋友已经去世了。〃周强说，〃在那一天谈话后，那名志愿者也突然消失了。我的朋友去他家找过他。邻居说他们一家人已经搬走了。”
周强叹了口气，又说：〃所有的文献里都没有提过祖龙，也没有雾石。你姨妈去世时对我说，保护雾石。祖龙和雾石也许有什么我们还不清楚的关系吧。〃
〃保护雾石？〃晏小轩一下坐直了身体。
周强这才想起来，当时事情太多，自己一直没有机会提到这件事。于是，他便把黄雅诗临死前的话说了，只是隐去了和自己有关的那部分。
〃雾石已经失踪，还谈什么保护。〃周强无奈地说道。
晏小轩猛地站了起来，费力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她说：〃快走，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周强收起了那本书。晏小轩扫了一眼书名：《基因传奇——献给阿文·克劳奇》。封面是一张老人的照片，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开了一上午的会，王政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下午两点。他推了两个饭局，只想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上一会儿。他躺在沙发上，喝了药。那药有些苦，喝着很败胃口。不过，要是不喝，一心想要孩子的万菲可是不会答应。
他闭目养了一会神，有人把门一把推门，走了进来。
他知道是谁，只有这个人才会这么放肆地走进他的办公室。
〃你来干什么？〃他仍然闭着眼睛，有些不快。
〃我给你送点东西过来。〃仇国光笑嘻嘻地说。他从夹包里掏出个纸袋，扔在王政身旁的茶几上。
王政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把纸包打开，三叠人民帀，正好三万块。他封了纸袋，把东西扔在了抽屉里。
〃庄影他们公司新开了一个楼盘。他让我问一下，用不用给你留一套。他还说，上次那个姑娘好像不太中你的意。他们售楼部有个新来的女孩儿长得不错，问你考虑不考虑一下。〃仇国光随意地坐在王政的皮椅上，一双眼睛转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