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杀- 第197部分

　
　　　　　摩卡停下了话语，脸上尽是不忍和痛苦的神色，他叹了口气，几乎是哀求的说：“请停手吧，父亲，拜托。死亡已经太接近了，而且是笼罩在连你都不忍送进地狱的人身上……”
　
　　　　　“住口！”
　
　　　　　龙皇大喝一声，早已没有了优雅的气质，脸上是铁青一片，原本因为战况势如破竹而来的好心情也顿时消散，他气得连胸膛都上下起伏不定，身子颤抖着，几乎是紧握拳头才能压下满腔怒火。
　
　　　　　“别以为这些年来，我纵容你，你就可以如此放肆！”
　
　　　　　闻言，摩卡幽幽的叹口气，几百年来的规劝都没有用，更何况是现在情势明显对龙皇有利的状况之下呢？他也只能尽他所能的努力挽救他所重视的人，只是这个努力……在弟弟此刻的悲伤处境之下，摩卡也不禁深深的问着自己，他这些年来所做的，最后究竟救了谁？
　
　　　　　“孩子，你还是不愿替为父预言吗？”
　
　　　　　说完，龙皇的脸色已经是铁青一片，心中早已杀机四起，虽然摩卡的预言能力的确有很大的用处，但是他多年来却也没有给过龙皇一个预言，龙皇也早就不再希望放在这里了，真正不杀摩卡的原因，不过是留个预备的身体罢了。
　
　　　　　卡菲的孩子不多，能够选择的继承人也不多，尤其拿铁又不是卡菲的后代，至于蓝瑟琪虽然习武天份高，但毕竟是个女孩，而龙皇也并不是看不起女孩，只是龙皇之心本身是从男人身体中流传下来的，自然会尽量选择男人来继承。
　
　　　　　在利奥拉未出现前，龙皇之心的继承人就只有摩卡和卡布奇诺，而卡布奇诺天生就像匹脱疆的野马，就是哪天从世界的某个偏远角落突然传来他的死讯，龙皇都不会觉得奇怪，在这种情况之下，为了确保后续有人，摩卡自然杀不得。
　
　　　　　但是，现在已有了银月，一个实力高强、内心冰冷，却又听话的傀儡。摩卡若不愿为自己预言，那他也就没有用处了！
　
　　　　　摩卡警戒的和龙皇对望着，隐隐似乎有些察觉了父亲的意图，思考片刻后，摩卡开口说道：“知道了，放过米哲瑞，我就为你预言。”
　
　　　　　龙皇的瞳孔一缩，不确定摩卡是不是在敷衍自己，毕竟预言内容全由摩卡说了便算，就算是他说谎，龙皇也无法得知。
　
　　　　　“但是，我说的预言不是奉承话，只有真实，而真实往往不中听，所以，你得答应我，不管我说的预言是什么，你都不会因为怒气而斩杀米哲瑞……和我。”摩卡谨慎的加上自己，以往龙皇从未对他展现过如此明显的杀意，显然现在情况不同了。
　
　　　　　闻言，龙皇的怀疑立即少了一大半，他思考之下，点了点头。
　
　　　　　摩卡不再多说，一个盘腿坐了下来，地板上绘着的魔法阵顿时发出一阵微微的紫色光芒，将摩卡整个人映照得迷迷茫茫。这时，他和龙皇相似的紫眸半张半闭，若贴近看，便可发现奇异的景象，那眸中反映出来的景象竟然和房中完全不同，而且明明摩卡的眼完全没有四处看，但是瞳上的景象却快速的流动着。
　
　　　　　龙皇静静的等待着，紧盯着摩卡的眼瞳，虽看不清楚反映的景象，但光是这样就足以让龙皇明白摩卡确实在进行预言了，为此，他的眼神透出贪婪，能够得知未来啊……那是比任何财宝都更难得到的东西。
　
　　　　　看着看着，龙皇竟愕然发现，摩卡的脸上痛苦渐现，先是眉头紧锁，然后连整个身子都发起抖来，接着，两行清泪竟然流淌了下来……在龙皇的心中，一向沉稳冷静不输给他的大皇子从来不曾这样失态过，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
　
　　　　　一声心痛的怒吼，摩卡竟整个人跳了起来，这时，他早已泪流满面，双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物，仿佛不这样做，心脏就会从胸膛跳出来似的。
　
　　　　　“摩卡？”
　
　　　　　龙皇有些迟疑的叫道，虽瞬间闪过摩卡可能在作假的怀疑念头，但是龙皇却清楚大皇子个性太过骄傲，当初甚至宁愿离世独居，也不愿假装伺奉已经不再是卡菲的龙皇，而这样骄傲的大皇子现在会愿意作戏，甚至哭泣不止？这实在令龙皇自己也有些难以相信。
　
　　　　　摩卡紧抓衣襟的手还在颤抖，但他的神情邹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他缓缓松开双手，有些虚弱的笑道：“抱歉，失态了，预言是种很不稳定的东西，偶尔会看见一些，不是我想看的东西。”
　
　　　　　龙皇沉默着，预言实在不是常见的东西，尤其是摩卡这样强大的预言师，就算不是绝后，也是空前了，因此，他也无从判断摩卡的话。
　
　　　　　“我的预言还是保持一样，你将会被自己的儿子所杀。”摩卡淡淡的道。
　
　　　　　龙皇冷笑一声，说道：“每一任龙皇都是被自己的儿子所杀，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在你之后，龙皇的力量将会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摩卡平静的道。
　
　　　　　听到这话，就是龙皇，也不免呼吸急促起来，因为摩卡从未曾说过这样明确的预言，只是他的心头仍然有种不确定感，于是语气仓皇的逼问道：“说清楚点！什么是前所未有的巅峰？”
　
　　　　　摩卡扯出有点不情愿的微笑，“就是你要的，全世界。”
　
　　　　　如果这话是在摩卡失态前说的，龙皇肯定半信半疑，但是在看到摩卡那几近崩溃的模样后，龙皇却反而对这个预言信了八、九成。这时他几乎禁不住心中的狂喜，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甚至夹杂着几声“终于”、“总算”的哽咽之音。
　
　　　　　得到这样明确的答案，龙皇再也不管摩卡了，在大笑之中，他毫不恋栈的转身离开，既已知道结果，他迫不及待的只想把过程快点进行完，更不想继续在无用的皇子身上蹉跎时光。
　
　　　　　龙皇走了，塔顶只剩下一个孤寂的身影，摩卡几近讽刺的笑了笑，吐出最后一句：“只是方式可能不是你喜欢的。”
　
　　　　　摩卡静立了一会，难得的开始走下阶梯，一路走到接近门口，他停了下来，看着塔壁上的图画，那是一个画了叉叉的洋娃娃。摩卡伸手缓缓的抚着那个图案，脸上充满茫然与无助，如果米哲瑞在这里，势必可以认出这个表情简直就和摩卡不知道要不要将弟弟会杀死父亲的预言说出时的表情是一模一样。
　
　　　　　也不知摩卡究竟在想什么，只是看着看着，他的脸颊上竟掉落一滴无声的泪。
　
　　　　　“大哥！你在哪里？大哥！”
　
　　　　　急惊风似的，蓝瑟琪冲进观星塔，看见楼梯就爬，只是没料到大哥摩卡竟然会站在楼梯这没几阶的地方。等她发现时，早已煞车不及了，后方的冰丝莉更是反应不及，直接就朝蓝瑟琪撞上去，这让蓝瑟琪顿时如炮弹似的，直朝自己大哥的身上撞下去。摩卡也没料到这情况，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三个人就这样撞成一团，然后跌下几阶的楼梯。
　
　　　　　“哎呀！痛死了。”冰丝莉首先揉着撞地的肩膀，半爬了起来，有些责怪的眼神朝蓝瑟琪投去。
　
　　　　　蓝瑟琪也跌得颇惨，手臂擦破好大一片，刚爬起来就看见冰丝莉责怪的眼神，她有点委屈的说：“我没想到楼梯上有人嘛。”
　
　　　　　“人？”冰丝莉猛然发现自己屁股下面……怎么是软软的，不太像地板啊？
　
　　　　　低头一看，正巧和一双紫眸对上了，反射性地，冰丝莉跳了起来，口中大叫道：“对不起，龙皇陛下！我不是故意把您当垫子坐的！”
　
　　　　　“父皇？”
　
　　　　　蓝瑟琪也低头一看，正巧身下的人也正挣扎着爬起身，两张脸顿时相差不到十公分，只看得见对面那张脸的局部，也就是最显眼的紫眸，于是，她也连忙跳了起来，惊慌的大叫：“抱歉，父皇，孩儿不知道您在这里。”
　
　　　　　摩卡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并不是有紫色眼睛的人就是龙皇好吗？明明发色就差很多，一黑一银都能看错，这两个女孩也真是迷糊透了。
　
　　　　　“看仔细点，我不是父皇。”摩卡爬起身来，苦笑着说。
　
　　　　　“咦？”原本反射性低着头，假装恭敬的冰丝莉马上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眼前的是一张和龙皇相似的脸，以及相似的眼睛，但是那发色却是黑色的，而不是龙皇的光辉银发。
　
　　　　　蓝瑟琪瞪大了眼看，这才认出眼前的是自己几乎没见过几次面的大哥摩卡，两人原本就很生份了，一见面就把人家撞下阶梯，她当下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
　
　　　　　“大皇子果然很像龙皇呢，不愧是父子。”冰丝莉不禁赞叹道，若是摩卡有一头银发的话，那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嘛。
　
　　　　　摩卡笑了笑，不禁想起以前，当他和卡菲站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的人总以为他才是龙皇，旁边的卡菲却是摩卡的孩子。没办法，卡菲的神情总是一派天真，实在不像是一国之皇。
　
　　　　　每次，卡菲总是搔着脸，笑笑着说他才是龙皇，然后，认错的人一贯的藉口都是：哎呀！大皇子和龙皇太像了嘛，简直让人认不出来……
　
　　　　　简直是一派胡言，就是不同的发色也该让人认得出来，摩卡不禁笑了出来，谁叫父皇总是像个小孩子，那时他还对这点埋怨得要命，可是现在……现在他是多么希望看见卡菲昔日那迷糊的表情，但是，却再也看不见了。
　
　　　　　“大哥？”
　
　　　　　“大殿下？”
　
　　　　　蓝瑟琪和冰丝莉互看了一眼，很是不解大皇子为什么突然间又是笑又是叹气的。
　
　　　　　听到两个女孩的呼唤，摩卡总算收起怀念的心情，收敛面容后，严肃的问道：“你们到观星塔来有什么事情吗？”
　
　　　　　看见摩卡严肃的样子，蓝瑟琪也不禁正了正面容，紧张的说：“大哥，我刚刚看见米哲瑞被光明和黑暗骑士押回来了。”
　
　　　　　虽然早已知道米哲瑞落入龙皇手中，摩卡还是不禁叹了口气，转身走上阶梯，“跟我来吧。”
　
　　　　　两个女孩有些吃惊的互看一眼，她们本来以为摩卡会很惊讶的，怀着疑惑的女孩们也只有跟着摩卡走上阶梯。
　
　　　　　“咦？”冰丝莉猛然转头，看见墙壁上的涂鸦，疑惑的说：“这不是蓝瑟琪吗？为什么会打了个叉叉在上面？”
　
　　　　　听到这话，走在最前头的摩卡愣了愣，而蓝瑟琪则是转头过去看，只见墙上果然有个打了叉的洋娃娃，只是这娃娃型态实在简单，怎么看得出是她呢？蓝瑟琪不禁半信半疑的问冰丝莉：“这是我吗？怎么有点看不出来。”
　
　　　　　“是你不会错的，你看！”冰丝莉指着娃娃腰间的蝴蝶结腰带，“这是你十二岁的时候，我送给你的那条腰带啊，你当时好喜欢，每天都戴着它呢。你看看，蝴蝶结两旁各有一个小星星。我自己送的腰带，我不会记错的。”
　
　　　　　蓝瑟琪愣了愣，随即回想了起来，是真有这么条腰带。这么说来这个娃娃果然是指她了，但是观星塔的墙上为什么会画着她呢？
　
　　　　　“咦？利奥拉的碎银吗？”冰丝莉又更跑上几阶，心总是系在利奥拉身上的她马上就发现另一个图案。
　
　　　　　蓝瑟琪有点疑惑的用手抚过墙壁，手指马上积上不少灰尘，她迟疑的说道：“这些图案好像不是新的……”
　
　　　　　“别看了！”
　
　　　　　摩卡猛然抓住蓝瑟琪的手，让她吓了一大跳，顿时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摩卡。
　
　　　　　“别再看那些东西了……”摩卡声音有点发颤的说：“你是为了利奥拉而来的吧？”
　
　　　　　“是……”蓝瑟琪有点犹豫的看着摩卡，毕竟他可是预言利奥拉会弑父的人，自己实在不怎么确定摩卡究竟会不会帮利奥拉。
　
　　　　　摩卡沉默了一会，再度抬眼时，眼中充满了不舍，他轻抚着妹妹的柔软发丝，尝试着问道：“如果我要你别再管这件事，你愿意吗？”
　
　　　　　“不！”蓝瑟琪瞪大了眼，马上回答道。
　
　　　　　“摩卡皇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冰丝莉马上问道，她突然发觉似乎有点不对劲了，那个被打了叉的洋娃娃隐隐带给她一种不祥的预感。
　
　　　　　摩卡垂下了眼，转过身去，有些冷然的说道：“就是要你们别再管这些事，这事本来就和你们无关。”
　
　　　　　蓝瑟琪马上大声反驳：“利奥拉是我们的弟弟啊！怎么可以说无关呢？难道大哥你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弟弟吗？”
　
　　　　　“我当然关心弟弟！”摩卡突然怒气冲冲的转头吼道：“但我更关心你，我的妹妹！我不想拿你的一条命去换利奥拉！”
　
　　　　　队蓝瑟琪和冰丝莉都瞪大了眼，不太明白摩卡的意思，过了好一会，蓝瑟琪忽然牵起摩卡的手，一双蓝色大眼直直的看着大哥，恳求着：“大哥，请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唤回利奥拉？如何才能够救他？”
　
　　　　　似乎没料到妹妹会这么说，那双蓝眼看得他有些慌乱，摩卡仓皇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蓝瑟琪以坚决的态度抓住不放，摩卡只有避过蓝瑟琪的眼，偏过头去，断然说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蓝瑟琪却更是固执。
　
　　　　　冰丝莉猛然插嘴道：“是不是只要蓝瑟琪继续插手下去，她有可能会出事？”
　
　　　　　冰丝莉的话一出口，摩卡的身子顿时僵了僵，不由转过头来看着这女孩。他想起冰丝莉是蓝瑟琪最好的朋友，或许可以帮自己劝劝固执的妹妹，他心中这么想着，于是点点头道：“是。”
　
　　　　　“会……死掉吗？”冰丝莉有点迟疑的问。
　
　　　　　摩卡沉默了会，再度肯定的答道：“是。”
　
　　　　　冰丝莉顿时慌张了起来，虽然她非常担心利奥拉，但如果蓝瑟琪会因此而死……
　
　　　　　“那利奥拉呢？”蓝瑟琪却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她急忙问道：“我、我的插手能帮上他的忙吗？”
　
　　　　　摩卡愣了愣，不敢置信的吼着：“你会死的，你不懂吗？你会死掉的！”
　
　　　　　“嗯……那就是有了。”蓝瑟琪笑了笑，“难怪你刚刚说不会拿我的命去换利奥拉。”
　
　　　　　知道自己即将会死的人不慌张，反倒是旁边的人都紧张起来了，当真是皇帝不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