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佛之宴 备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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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佛之宴 备宴(下)-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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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茜确实也有这种想法,但她不觉得自己表现在脸上了。说穿了,不管茜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还是怎么想都没有关系,这只是一种开场白、引子罢了。是继续说下去时必要的话头。不出所料,老人自顾自地往下说。
    “它是在战后设立的,今年已经第五年了,有了相当的成果。”
    老人望向秘书,秘书把脸凑上去。接到老人的指示后,秘书从公事包里取出小册子,踩出脚步声走上前来,交给了茜。
    “你看看吧。”
    老人伸伸下巴。茜看了一眼。封面上写着“徐福研究第八号”。翻开纸页,里面是严肃的研究报告。就算在茜的眼中看来,那也是十分正经的东西。
    “这是……”
    “喏,看吧。这下子你真的纳闷我这种贪得无厌的家伙竟然会出钱赞助赚不了钱的文化事业,对吧……?”
    “……嗳,这也没办法哪。我之所以这么做,是有理由的。可不是我老糊涂了,也不是打什么坏主意。你要先理解这一点。”
    茜没有回答,但老人说起理由。“我家——羽田的本家,现在位于东京的正中央。原本姓氏用的好像是秦(hara)这个字,不过听说因为容易混淆,所以换成了羽田(hara)这两个字。秦氏全日本都有,京都也有一堆。然后呢,我们家往前追溯,是丹后过来的。”
    “总公司……不也是在丹后半岛吗?”
    “是啊。嗳,纪录很暧昧,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不过我认为,我们羽田家的发祥地是在丹后半岛顶端一个叫伊根的地方,那里土地贫瘠又荒凉。行政区域虽然算是在京都,可是那里简直就像是世界的尽头。伊根的新井崎,传说就是徐福上岸的地点。那里也有神社,祭祀着徐福。羽田家母每隔几年就会奉纳帷幕等物品给那座神社。”
    “所以……才说那里是发祥地吗?”
    “这也是理由之一。”老人点点头。“传说徐福定居在新井崎,埋骨在丹后。还有徐福的子孙从秦国遣来后自称秦氏。我听人说,中国后周时,有一本书叫《義楚六帖》,上面写道徐福的子孙全部自称秦氏。我刚才也说过,羽田家原本也是姓秦,所以……”
    “哦……”
    他的意思是,徐福是羽田家的祖先吗?
    茜曾经听说秦氏的祖先是犹太人这样荒诞无稽的说法。
    虽然同样都是渡来人,但这个氏族也太多来头不小的祖先了。
    “茜小姐,你想的没错,我啊,半认真地以为自己是徐福的子孙。”
    茜确实是这么想,不过不管茜怎么想,老人应该都打算这么说吧。
    “这……我可以视为您这么相信吗?”
    “不知道,随你怎么想。”老人冷淡地回答。“嗳,《古语拾遗》什么的也有记载,所以可以知道秦氏大致上的来历。《古语拾遗》上面写道,第十五代应神天皇在位时,有个叫做弓月之君的人,从百济率领了一百二十县的人民渡日,归顺我朝。《日本书记》也有相同的纪录。这个弓月之君一般被视为秦氏的祖先。也有人再往前追溯到秦始皇,不过我对这个说法倒是很怀疑……”
    茜心想:徐福和秦始皇根本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嗳,《新撰姓氏录》里说,这个弓月之君就是融通王——也就是秦始皇的末裔,大概就是这样吧。嗳,这个秦氏一族啊,顾名思义,应该是机织的工匠(注:在日文中,秦hara与纺织机hara同音。),不过还拥有其他许多技术,好像也很擅长制铁。你们家也是做纺织的吧?或许我们源自同一个祖先。”
    “我不知道……”
    “然后,根据《新撰姓氏录》的记载,秦民十分能干,所以被分置于全国。那一定很方便。在当时来看,他们是尖端技术者。可是因为太好用了,各地的豪族都尽情使唤他们。结果秦氏就提出申诉,说这样太过分了,说那些秦民原本是他们的工人。第二十一代雄略天皇把分散全国的秦氏居民聚集在一起,还给了秦氏。聚集的地点就是京都的太秦。说道太秦,就在我们本家的近邻。所以这个传说是真的。”
    茜也知道太秦的由来。
    “可是羽田先生,如果这是事实……那么徐福发祥说不就变成假的了吗?”
    “这个啊……”老人将皱巴巴的脖子往前伸出。“应该有一定程度是真的吧。因为也不知道弓月之君来到日本以前,我国是不是完全没有自称秦氏的人。拥有某程度势力的氏族姑且不论,若是少数几个人躲在偏远乡下的一隅贫困地过日子,那怎么可能知道呢……?”
    “您是说,他们只是额米有出现在正史中?”
    “我是这么认为。伊根是乡下地方,非常偏僻。虽然离京都都很近,但也没有道路直达。而且那里又是个渔村,田地也是梯田,一阶一阶的,小得拿一件蓑衣就可以把整块田盖起来喽,还到处都是火山岩。像那种简直是蛮荒之地的渔民,怎么会知道什么徐福?要是现在还有可能,但是当时可是古时候啊。”
    “您是说即使如此,他们还是知道徐福,表示值得相信?”
    “非常值得相信——我觉得啦。从大陆坐船出去,从东支那海(注:即东海)一带,顺着对马海流的话,就会漂到那一带吧?我已经相信我是徐福的子孙了。但是……”
    老人顿了一顿,似乎想要有人应和,茜随即应声。
    “但是?”
    老人心情变好了。
    “其他各地也有许多徐福漂抵的传说,这实在教人扫兴。而且连坟墓都有,还不止一个。北边有青森秋天、信州甲州静冈名古屋,广岛山口,四国有土佐,九州有宫崎佐贺鹿儿岛福冈,还有纪州熊野……”
    “还……真多呢。”
    “没错。”老人一脸严肃地回答。“徐福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很多人。我想那些人为了寻找仙药,分散到全国各地了。嗳,这就先不提了。我说啊,与徐福有关的土地的居民,都认定当地才是徐福上岸的地点对吧?所以他们彼此忽视、彼此仇视。我认为这可不行,那样的话,不就无法弄清真相了吗?”
    “呃……嗯。”
    “总之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所以才发愿要进行徐福的综合性研究,推动各地的乡土史家、民间的研究者和大学等等进行研究——虽然里头也有单纯的好事之徒或废物啦——然后设立了‘徐福研究会’。”
    “那么,羽田先生是出于解开历史之谜这种纯粹的学者态度,才设立了那个研究会?”
    令人意外地,理由很正经。
    “你这次一定在想,像我这种贪得无厌的家伙怎么可能出钱赞助赚不了钱的文化事业对吧?”
    老人第三次说了一样的话。
    “可是啊,茜小姐,这只是表面上而已。”
    “表面上……意思是……?”
    “既然有表面,就有里面啊。”老人说道,露出淫荡至极的表情来。“是药啊。”
    “就是徐福的仙药嘛。”
    “长生……不老的?”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就算有我也不想要。我都已经这把年纪了,就算不老也没啥屁用。就这个样子长生不死,那更是敬谢不敏。我顶多只想再长生一点,好抱抱女人而已。我啊,觉得秦始皇也是这么想的。”
    老人仿佛要抚平皱纹似地,在脸上用力一抹。“说道秦始皇,他是统一辽阔的中国的英雄哪。大陆的格局和我们相差太远了。丰太阁(注:丰臣秀吉)建造大阪城的时候,愚蠢的百姓大为震惊,可是敌人盖出来的可是万里长城啊。而且在纪元前就已经盖出来了。这个秦始皇啊,号令诸国方士制造仙药……”
    “我认为掌握现世权利的皇帝,会翼望永生是可以理解的。”
    “没错,没错。”老人点点头。“中国人很现实。这要是埃及的国王,就会渴望来世的权利哪。死后不管变得怎样,根本就名实皆无嘛。中国人知道这一点,所以会渴望不死也是难怪。不过我认为,中国人是更讲求现实的。”
    “这是什么意思呢?”茜问道。
    “不明白吗?”老人声音颤抖着。“英雄好色——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秦始皇啊,把全大陆的美女都聚集到阿房宫去了,数目有三千哪。听好了,三千人哪。即使如此还不够,他甚至还要日本进贡美女过去。妻妾三千人,光是一巡,就得花上一年。然后一年之间毫不间断。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哪……”
    把这种传说当成现实才有问题吧。
    老人泛黄的眼睛盯住了茜。“……要是像你这么棒的女人,我啊,一个就满足了。要是能让你爱抚啊,三千人份的精气都会给用光喽。”
    老人继续送上粘腻的视线,真烦人。
    “你要试试吗……?”
    茜……一直想这么说一次看看。
    老人睁大了满是皱纹的眼睛。如果他要用言语冒犯,只好还以颜色。不出所料,老人色迷迷的话语收敛了。
    “嗳,这是两码子事。总是,我认为,秦始皇追求的应该是回春药。比起不老,更想要回春;比起不死,更想要强壮;比起永远的荣华,更追求一瞬间的快乐。这样现实多了。”
    这岂不是恶魔主义吗?
    长生不老确实是痴人说梦,但老人所说的性欲也太脱离现实。
    茜问道:“所以呢?”傲人恢复下流的笑容,说:“少来了,你明明了解。”
    “我不了解,难道……是开发会春剂吗?”
    “对。听好了,与徐福有关的地方,各自都有仙药流传。在我那里,丹后伊根,传说一种叫“新井蓬”的黑茎高蓬就是仙药,也有人说九节菖蒲就是仙药。熊野新宫则说天台乌药是仙药。乌药事楠的一种,因为中国的天台山生长的乌药有药效,所以才有这个称呼,不过有个说法认为那是乌鸦啣来,让死人复生的灵草。听说中国传说那种灵草只在我国生长。嗳,每个地方说法都不同。我想要将它们加以比较研究,因为好像每一种都有药效哪。听说富士山里也有珍贵的高山药草,或许也有真货。”
    “羽田先生,您是认真……在寻找回春剂吗?”
    “当然,就算是长生不老的药也可以,什么都好。只要找到派得上用场的东西,就算赚到了吧?”
    “哦……”茜有些目瞪口呆。
    真是个了不得的放荡老人。
    老人颤动皱纹说:“我刚才说过了,表面上的研究,已经有了相当的成果。但是里面的部分呢,却完全不行。嗳,寻找回春剂算是副产物,所以也没关系啦。嗳,我这种守财奴做这种一点都不想我会做的事,我想你一定会起疑,所以才这样毫不隐瞒地全告诉你。我啊,是非常认真的。这不是为了营利,是文化事业。我是在拜托你帮忙我这个文化事业。怎么样?”
    “为什么……要找我……?”
    茜没有任何资格,也不是博物馆员。
    老人盯着犹豫不决的茜说:“你不是想要工作吗?”
    “这……”
    “对吧?你不可能就此埋没。”
    “这……”
    “都写在脸上了。你不想因为有钱,就成天无所事事对吧?可是就算去工作,你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织作茜。是那场惨剧的幸存者、回绝了财团婚事的悲剧的未亡人。谁会雇用你这种人呢……?”
    老人说的确实没错,不可能会有哪个企业雇佣茜。
    说起来,女性能够就职的职场并不多。
    要是倒茶的或是女工,这类工作或许是有,但是茜不可能去做那种工作。绝不是因为她歧视某些职业,茜的性情与歧视职业的意识是无缘的。不是茜讨厌这类职业,而是对方排斥茜。无论好坏,茜都是转动社会的名人。就算茜强烈希望,肯定也会被拒绝。茜的情况,在她考虑该怎么自处之前,首先选项就没有多少。
    “所以我才叫你当我的小老婆,可是你不要。不想当织作纺织机的社长,也不想嫁人。那样的话……”
    就算如此……
    “那需要做些什么呢?”
    “没什么难的。其实,现在我正计划捐出我的财产,设立一个财团法人来经营这个研究会。首先要盖一栋设有展示室的研究所。虽然是研究所,但也预定搜集相关的文献,开放阅览,展示与徐福有关的古董和美术品。然后,特别展示绘画之类的文物也不错,等于是徐福资料馆。我要重申,目的不是为了营利。这是文化事业,所以算是公共事业。”
    茜不太懂经济,但她觉得这应该是一种节税措施。
    “很多人说要捐款,有不少赞助者呢,而且全都是一些大人物。所以,我才来找你商量,看你愿不愿意帮忙这个计划。”
    “可是……”茜说。“……我对这些事情,完全是门外汉。”
    茜除了以前在丈夫身边做过几个月类似秘书的事以外,甚至没有在公司就职的经验。
    老人看到茜的脸色,大笑起来。“你以为我的眼睛是长假的吗?只要见个两三次就看得出来啦。我不知道你身上流的是谁的血,但是你有才能。听说你过世的妹妹从事某些深奥的运动,原本差点坐上织作纺织机的重要职位,是个才女,不是吗?”
    “舍妹很优秀,但是……舍妹是舍妹,我实在是……”
    “你应该不这么想。”老人埋没在皱纹里的眼睛贯穿了茜。“我啊,最喜欢大摇大摆地踏进别人的内心深处了。听好了,我啊,觉得你跟我是同一种人。要不然我是不会相信你的。老实说,我已开始本来打算,如果你不是那种人,这场交易就这样取消。可是你不一样。我得声明,世上可没有多少女人能够让我看得上眼哪。”
    怎么个看上眼法?——茜心想。老人似乎看穿了茜的想法,露出一种别具深意的下流笑容。
    “不是那个意思。你呀,可以再自恋一点没关系。我是在称赞你呀。你似乎是个很特别的女人,青春之中带有毒性。女人就得要这样才行。要是没有吸尽男人的精气,把男人玩过就丢的气概,就不能叫做好女人。我迷上你了。怎么样?要不要担任我的左右手?”
    “我……不懂经济也不懂经营。”
    “没那个必要,那种东西我也不懂。”
    “我也没有就职经验。”
    “那种没用的经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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