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卧新春白袷衣 作者:熙河(晋江非v高积分13.01.31完结,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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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卧新春白袷衣 作者:熙河(晋江非v高积分13.01.31完结,民国)-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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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名中年男子也是在心中唏嘘——自己本来也是在大陆的,只是他比那些难民们早几年来了香港,来这里没多久,共Chan党的军队就打入他的家乡了,父亲被定性为大地主……在香港接到父亲的死讯后,他哭了三天三夜,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还有好友倪匡,他也是逃来香港的,他本来还是人民解放军和公安干警呢,结果在内蒙古的时候因为将一座木桥拆毁充作烧火木柴,被怀疑为Fan革命,他伪造了多种公章、证件和介绍信,历经险阻才逃至香港,得了平安。
  大Ji荒的岁月里,大陆有大批人员偷渡香港,由于事件敏感,《大公报》、
  《文汇报》等报纸都不予报道,怎么能这样坐视不管?
  他想到了清朝时因为“维止案”被流放的祖先,想到了清代末年放掉因冤案被关入大牢的囚犯的爷爷,还想到了毅然投笔从戎,在缅北战场上追随杜聿明,现在却被打成You派的族兄查良铮……现在说话,也许只会威胁到他自身的安全,但如果沉默,也许威胁的就是整的中华民族,现在,必须要说点什么了!
  他对自己的太太道:“我回报社一趟。”
  “可是船就快到了。”
  “今天晚上我不回家了,明天,明天你一定要看《明报》的头条社论!有件事情必须要大声疾呼!”中年男子飞也似的往回奔去。
  回到报社,他只觉得文思泉涌,似乎从前写武侠小说的时候写得也没有这么顺溜,全文落下最后一个句点,正巧是十二点整,呵,是五月十二日了。
  看完时间,他郑重其事地在这篇文章的末尾签上自己的笔名——金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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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远书归梦两悠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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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西元一九六三年,大Ji荒终于真正意义上的过去了。
  侥幸活下来的人都似褪了层皮般,再也无力去回忆那段人都饿得浮肿的那段岁月了,但是上头不肯消停,依旧在折腾着整个中华民族。
  一是把简化字在这个时候于全国的范围内推广,说起这简化字——
  那天顾夕颜去学校接雪笠放学,去得早了,就站在外头看老师上课。
  站在教室前头穿着列宁装的青年姑娘便是国文老师了,她先是在黑板上写了一个“黨”,又在右边写了一个“党”,然后说道:“左边的是繁体字,右边的是简化字,过去的国民党是黑暗的,是腐朽的,所以下面是一个‘黑’,现在是Gong产Dang是光辉的,是事事为老百姓着想的,就像老百姓的儿子一样,所以下面是一个‘儿’,大家都记住了吗?”
  讲台下的孩子们齐齐答道:“记住啦!”
  老师又在黑板上写了一个“爱”字,向台下的学生们提问道:“这是什么字呀?”
  明雪笠站起来回答道:“我不认得这个字,好像和‘受’差不多嘛。”
  “这怎么能是‘受’呢?受是受苦、受难、受罪……解放前,大家在旧社会里都要受国民党的罪,现在解放了,大家感受的都是Gong产Dang浓浓的爱意,这个字是‘爱’!”
  明雪笠嘟囔道:“可是,我爸爸教我写字的时候,‘爱’里面有一个‘心’,这里没有,下面又变成了一个‘友’,现在都换成简化字了,我怎么识得?”
  老师笑道:“这个字可千万不能认错,过去的爱呀,都是男男女女,你侬我侬,这些无谓的感情一旦被引发了,可就危险了,对劳动的影响至大,在新社会中,什么爱都比不上党对人民的爱,比不上Mao主席对你们伟大的爱,这是一种纯洁的爱,所以下面是一个‘友’字。”
  见明雪笠仍站着不肯坐下来,老师又在黑板上写了另一个字,这回是“忠”字:“也不是所有的字都被简化了的,只有那些带着封建残余的字才会被简化,像‘忠’这个字,无论时代怎么变化都不会改变的。这个‘忠’,就是心中所想的人或事时时刻刻都放在心上,无论身在何方都不会忘记……就像我们对Mao主席的忠心,对党中央的忠心……”
  这究竟是国文课,还是政治课?孩子还这么小,现在对他们说这些,不是洗脑又是什么?
  顾夕颜又在心中思忖:如今在全国范围内推行简化字,以后的人还会识得繁体字吗?他们还看得懂以前的书吗?如此一来,必定会产生一个文化的断层,这对
  于后世来说,必定是一场浩劫……
  二是四清五反,彻底清算所谓的官僚主义。大批的官员被抄家,被打倒,似那文强身陷囹圄之后,总理周恩来特地去探视,意思是他的身份特殊,交个认罪书或者悔过书意思意思什么的,就把他放出来,可是文强坚决不肯写,其理由极为剽悍:“我曾任红一师师长兼政委,Mao主席是我表哥,朱德是我上级,周恩来是我老师和入党介绍人,林Biao是我部下,刘少奇离我家不到二十华里的路,是他们没有把我教好,要写悔过书应该是你们写,我不写。”可把周恩来气的:“把他关到西元一九七五年再放出来。”
  ……好日子不长了。
  真的是不长了,罗瑞卿将军因为对此事有意见,还管他从前立过什么战功?一下子就被打倒了,他这一倒台,手底下的人聪明的赶紧划清界限,揭发一下老上级罗瑞卿的种种恶行,不聪明的立即被彻底清算,轻则抄家、开除党籍,重则关进大牢、枪毙。
  四清五反不过是导火索罢了,西元一九六六年的夏天,在这个中国人永世不忘的年份里,《人民日报》上登出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一场真正的浩劫来临了。
  在Mao主席的号召下,地方上的运动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只因为中央有明确规定,军队系统暂时不开展文化Da革命,所以相比在北京挂上大牌子遭到污辱性的批斗的各总部、各军兵种工作的将军们来说,在地方上的各个野战军倒还算平安无事。
  落了一日的雨,天地之间尽是茫茫的雨雾,竟似找不到出路一般。顾夕颜握着雨伞踏在碎石路上,去邮局取包裹,忽传来阵阵广播声: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播送中国Gong产Dang中央委员会关于无产阶级文化Da革命的决定,在社会主义的新阶段,当前展开的无产阶级文化Da革命是一场触及人们灵魂的大革命!”
  “触及人们灵魂!”
  “灵魂!”
  呵,都向着灵魂咄咄相逼,谁又晓得这灵魂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有谁看到过,摸到过?说是鬼吧,又得被骂是封建思想。
  顾夕颜有些不寒而栗,进入邮局的时候,惊得在屋檐下躲雨的鸟儿泼剌剌地逃走。
  “同志,这是你的包裹。”
  自西元一九四九年开始,所有的称呼都改成“同志”,这是社会主义的国家,再无什么“先生”,什么“太太”,再没有什么压迫了。
  顾夕颜接过,咦?怎么是自越南寄过来的?自己和明清遐有认识的人在越南吗?
  但终究还是
  抱着包裹举着伞往回走了,此时不过才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还是夏天,可是天已经全黑了。
  广播里仍在乌拉乌拉地喊着:“Mao主席是这样教导我们的,牛鬼蛇神让他出来,展览之后,大家认为这些牛鬼蛇神不好,要打倒。毒草长出来,就要锄。农民每年都锄草,锄掉可以作肥料……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阶级斗争要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我们现在是一逼一捉,一斗一捉,城里捉,乡里斗,好办事……”
  隐隐然的,整个中华民族陡然间被推至岌岌可危的地域。
  


☆、第八章 远书归梦两悠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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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中,顾夕颜把包裹放到书房的桌子上便去厨房忙晚餐,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以来,饿了好些年,终于可以算得上是温饱了。
  晚餐时四个人正好坐在八仙桌的四个方向,顾夕颜给雪笠夹了菜,同他道:“现在学校里的学生们都闹着罢课去当红卫兵,你可别跟着他们瞎起哄。”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嘱咐完儿子,又吩咐女儿:“娇娜,妈觉得你的芭蕾舞先不要练了,否则指不定哪天被定性为小资情调,要批斗的。”
  “妈,不会啊,现在学校再排样板戏,我被选上了,他们说芭蕾还得跳下去,再说了,我们的老大哥苏联不是特别喜欢芭蕾吗?柴可夫斯基……”才念出一个名字,又立即住口,明娇娜心里清楚说错话的下场是什么。
  “这样板戏还是少跳为妙。”顾夕颜望住女儿。
  提起这样板戏,是西元一九六五年面世的,一时间,整个中国的文艺只集中表现于八个样板戏中,什么《红灯记》,什么《智取威虎山》,什么《沙家浜》……全都是阶级斗争,想来便意兴阑珊。
  “好啦好啦,吃饭的时候别提这些了。”明清遐往她碗里夹菜,“和你们说个有趣的,今天一名叫包福贵的青年作战参谋递了一封战略设想给我,他说自从苏联变成修正主义国家之后,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中心已经南移。在当前世界形势下,中国已无可辩驳地成为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心脏,彻底埋葬帝国主义的重担已经历史性地落在我们这一代军人的肩上。他说要我们在某一日,不经宣战就在北线以航空兵火力先发制人,彻底摧毁苏联远东部队的空军基地和海军基地,再由西线向苏联的哈萨克加盟共和国实施突击,歼灭苏军的重兵集团后,乌克兰和白俄罗斯便指日可待了,下面就是攻入西欧,扫平欧洲的资本主义国家。厦门的驻兵解放金、马、澎湖列岛,在台湾登陆,之后以台湾为跳板向东南亚乃至大洋洲出击,东线则是登陆日本,突袭夏威夷群岛,摧毁美国太平洋舰队,再由美国西海岸登陆,将鲜艳的红旗插在白宫的圆顶上……”
  听了这样的天方夜谭,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雪笠问道:“爸爸,那你是怎么说的呢?”
  “我说,写得很不错,但是把在最前面的问题是,怎么打下金门岛?包福贵昂首挺胸地说,报告参谋长,有木帆船就行了,当年我军横渡长江、解放海南岛时用的都是木帆船。狐狸虽然厉害,但是我们有战无不胜的□思想的精神原子弹,我们一定会胜利……于是我就说,既然你要解放全人类,那么就先从小事做起,把司令部的
  大楼从一楼到顶楼早中晚各扫三遍。”
  “说来说去,倒忘了说你了。”顾夕颜担忧地望住他,“你在外面没有说过什么会让别人抓住把柄的话吧?”
  “没什么。”明清遐笑笑,“你放心,我没说过什么。”
  “在家里讲些什么,发发牢骚都还可以,一出了门,就得处处小心。清遐,我和你在一起,不希望你有什么漏子,让人抓了把柄。我不要英雄,我只要平安。”
  “放心好啦,我会小心的,不然若是出了事,谁来照顾我的老婆孩子?”
  明娇娜和明雪笠都在旁边吃吃地笑,望住他们,又立即低下头来扒饭。
  如今他们都已经年过半百,大半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在这样的时代里,并没有所谓的英雄了,能够活下去,能够活得无风无浪,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一类人了。
  什么远大的革命理想,什么鲜明的阶级立场,什么无畏的战斗风格……年轻的时候希冀的一切她都不想拥有了,她甚至在心中隐隐希冀能回到民国的时候……
  平凡的男人,平凡的女人,平凡的家庭,从始至终,这就是她的理想。
  她不要一切,只要安度余生就够了。
  只是在无产阶级的社会之中,有没有这样的一个方寸之地去容她这般?
  明清遐发现她在发抖:“你冷吗?”
  “没有。”顾夕颜慌乱地转移了视线,窗外正在飘着细雨,“这些天雨下个不歇。”
  明清遐也望过去:“是啊。”
  吃罢晚饭收好碗筷,顾夕颜拉了明清遐一起到书房去拆包裹。
  这包裹上并没有写寄信地址,寄信人也只写了一个“恩养”。
  恩养?
  夫妻两对望一眼——这是谁?
  但这个从越南寄来的包裹分明又是寄给他们夫妻的。
  拆开包裹,里面整整齐齐地叠了几件衣裳,明清遐拿起最上面的那一件衣裳奇道:“这件衣裳……怎么和我国中的时候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顾夕颜也拿起那堆衣服里面的一件,是黄色的缎制衣裳,一抖开来,这件洋装只有右肩半幅袖子,束腰很高,又用一串暗色玛瑙珠子系在束腰外面,袅袅婷婷如一朵凌波莲花。
  ——时光已久,从前的米白色已经褪成黄色了。
  霎时之间,她已经知道这个包裹是谁寄来的了。
  里面的衣裳尽是他们夫妻俩的旧物,原来他这样妥善的保存着,可是现在他把这些东西寄回来是因为什么?
  她猜得出寄包裹的人是谁,明清遐自然也
  能猜得到,他将所有的衣物自盒子里面抱出来一一抖动,一张小纸条自衣服中飘落下来,上面写道:“Vom Kriege,书皮。”
  许是害怕海关查得严,他并没有写明,但这些就已经够了。
  西元一九四九年南京城破的时候,明清遐去过一趟锦华官邸,将小弟的藏书全部收集下来,包括这一本《战争论》。明清遐在书橱中寻到这本书,将书皮撕开,不想里面竟藏着一封盖好公章的信件。
  也许,他早就料到他们是爱书之人,所以便想出此招。
  信是西元一九四九年写的,那么早之前,他就料到了这一场文化浩劫,在信的结尾,明清远说他不怪他们,只要他们愿意,可以凭借此信去台湾。
  “去吗?”顾夕颜问他。
  明清遐一抬眼,只是轻轻吟诵明清远离开南京时留下的那首词:“一卷书来,十年萍散,人间事,本匆匆。当时并辔,桃李媚春风。几许少年俦侣,同游日,酒与情浓。而今看,斜阳归路,芳陌又飞红。”
  终还是没有去台湾,因为现在,已经不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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