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卧新春白袷衣 作者:熙河(晋江非v高积分13.01.31完结,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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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卧新春白袷衣 作者:熙河(晋江非v高积分13.01.31完结,民国)-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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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分手背就是一阵刺痛,原来正在输液。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
  “国立中央医院。”顾夕颜旁边的那一个白大褂回答。
  明清远有些吃惊:“我怎么会在医院里?”
  顾夕颜看牢他,清秀的眸子红肿如杏,不知已哭了多少回:“你还记得昏睡之前的事吗?”
  “记得啊,我有些累,就靠着椅子睡着了。”
  “你一直没醒。”
  “那也不用把我送到医院来。”明清远忍不住笑出来。
  “可是你睡了一年。”
  “一年?”明清远惶惶坐起。
  “现在是西元一九三七年一月三日的早晨,准确的来说是两天三夜。”见他无恙,她也有了心情去开玩笑,“你可把所有人都给吓坏了,管家老区连忙把你送来医院,他说伯母难以再一次承受这样的打击。”
  什么?二天三夜?这场梦至多二十分钟。
  呵,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医生说是脑震荡,曾经一度,医生怀疑你已经成为植物人,怕是要长久地昏睡下去。”顾夕颜坐到床边,“莲心检查过你的车,被撞击过很多次,是谁这么狠心?”
  除了孔令仪还有谁?得不到,就恨不得让他去死。
  才想到孔令仪,顾夕颜便说:“孔家送来许多东西,孔大小姐也来过两次,握着你的手直落泪,问她为什么也不说。”
  明清远懒得听关于孔令仪的事,抬头问医生:“现在可能出院?”
  “清远——”
  明清远握住她的手:“放心,我不会强撑。”
  再经半日扰攘,全身检查过后,明清远方才离开医院。 
  司机开了一辆宾士车来接他,在车上,顾夕颜同他说:“知道吗?一月一日,陕甘宁青新西北五省总长官马步芳部两万余人包围红军西路,董振堂和三千多名将士殉难。”
  “是吗?现在还发生这等事,真是可惜。”明清远勾起唇角,“这里的事已经告一段落,我们明天回上海。”
  能回上海,易副官是极开心的,毕竟谁都会想
  家。他是明公馆佣人老易的儿子,自幼便跟随明家兄弟,后来明清远去上军校,他又跟去黄埔,非常忠心。
  明清远宠溺地捏了一下顾夕颜的鼻子:“这回可要向我妈承认真实身份。”
  “这是当然。”顾夕颜也极是开心,依偎在他怀里吃吃地笑。
  只有明清远知道事情的原委。
  在西安的华清官邸里,蒋介石同他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上海本是你的地盘,我要你带着你的江浙军好好守住,到时候我会给你增兵。”
  “您的意思是,中国和日本第一大战会选在上海?”明清远一点即透。
  “不错,淞沪之战必须打。”蒋介石细细分析,“第一,必须把战线从北边拉到南边来,扩大日本战线,不能让他从东北直接到西南;第二,唤醒国人全力抗战;第三个很重要,要震动全世界,西方列强很多商业利益在上海,要让他们感觉到痛。你……都明白?”
  “学生明白。”
  “最重要的是,上海一旦失守,南京可能就保不住了。”蒋介石有些悲观,“现在全国仓促抗日,我本来希望德国顾问能帮助我训练六十个德国装备师,但现在一半都没达到,想取得苏联和美国等列强的支持也落了空。”
  明清远寻不到词句去安慰他,只好同他颔一颔首:“学生一定会死守上海,绝不投降。”
  “老实说,上海守不住,最重要的是同日本耗下去。”
  ——这一去,也许永远也不能离开上海了。
  经过公园时,易副官指了正在游玩的一对男女:“少帅,你看,是不是胡宗南和孔二小姐?”
  明清远瞟了一眼,只看到那名女子身形窈窕,穿一袭红色云锦旗袍。他不由地笑:“你一定是看错了,孔二小姐自幼爱扮男人,我和她认识这么久都还没看过她穿女装。”
  顾夕颜本来还奇怪孔令俊为什么自幼穿男装,但一想到没事就乱砸东西的孔大小姐,料来她的妹妹也不会正常到哪里去,也不禁莞尔。
  那边孔令仪正同几名富家公子哥在公园里玩,尹公子指了不远处正在步行观光的一对状似情侣的男女:“你看,是不是胡宗南和你妹妹?”
  孔令仪看了那女子着一身红色旗袍,裹苏格兰羊毛披肩,又踝足穿一双高跟鞋。于是她只是笑:“我妹妹?我妹妹只喜欢扮阔少追女郎,怎么会是她?”
  她同几位公子吃饭跳舞,玩了许久才回家。一踏入家门,不由地一惊——孔令俊正在打电话,她着一身红色旗袍,裹苏格
  兰羊毛披肩,又踝足穿一双高跟鞋。
  “孔令俊!”孔令仪双手叉腰。
  孔令俊手一抖,话筒摔了下来,电话那头还有声音传来:“令俊?令俊?”
  分明是胡宗南的声音。
  孔令仪一步步逼近孔令俊,孔令俊被她狰狞的表情吓得双手高举:“我与胡宗南只是步行观光,只走了两小时的小路……我……我……他害得我脚上都起了水泡,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胡宗南居然还佯装不知,依然赞美风景,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表示……胡宗南是混蛋!”
  “他是混蛋?你和他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孔令仪冷笑,孔令俊愈是这般说,她愈是不信。
  “你不信?好,我发誓,就是他胡宗南当了皇帝,我孔某人对他也毫无兴趣!”孔令俊小心翼翼地放下手,趁着孔令仪一个走神的瞬间赶紧溜了。
  怎么可以?这胡宗南本是她的未婚夫,她若不逃婚,哪轮得到孔令俊这小妮子同胡宗南你侬我侬?孔令仪顿足,最可恨的还是那明清远,宁可去娶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也不肯要她,她孔令仪是比谁差了?为什么没有人要她?
  执念如杂草,不禁意间就长满了整个苍茫的荒野。
  正瞥见坠在地上的话筒,孔令仪收了线后又摇了一个电话:“喂。”
  “孔大小姐,有何吩咐?”
  隔了几里长的电话线,孔令仪也能听出电话那端正同她鞠躬哈腰。她懒洋洋地说:“替我查一个人,二十来岁的男的,他叫陈纪恩。”
  电话那边干笑两声:“不知孔大小姐想查这陈纪恩做什么?”
  “我要他做我男朋友!”孔令仪恨恨地挂断电话。 
  文慧捧上两杯龙井茶,玲珑哥窑冰裂瓷,茶色映着如冰如玉的茶盏更显青青,浅的颜色直逼入眼中。
  明清远轻抿一口,就手搁下茶盏,扬眉问文慧:“你知道我妈去哪里了吗?”
  “少爷,太太去哪里又岂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过问的呢?”文慧低眉顺眼答得恭谨,“少爷若是等得急,大可去太太常去的地方去找她。”
  “算了,你下去吧。”明清远端起茶盏。
  “是。”文慧悄无声息地退下。
  顾夕颜不由娇嗔:“你也真是,一到家就这样问东问西,竟不许她有正常的社交吗?”
  “谁在背后说我?”明太太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月白缎子旗袍后面浩浩荡荡地跟了一票人。
  明清远笑着起身迎上:“妈,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您存心让我吃一回闭门羹。”
  “我这不是从仁济医
  院赶回来了吗?”明太太絮絮叨叨,“那些看护全是光拿钱不做事的吸血虫,最近天气冷,医生说……”
  明法远干咳两声,拉了她的手左右摇晃:“妈,先别说这些,我们……”
  “那说什么?说你?”明太太瞪他一眼,“从小就调皮捣蛋,长大也不老实,老区都和我说过了,枪伤好了没?脑伤好了没?若不是实在不能离开上海,我一定一早去西安去南京了。”
  顾夕颜也从另一边拉住她的手:“伯母,清远他知道轻重。”
  “他知道轻重?苏小姐,别帮他说话,自己的儿子还不了解?”虽这样说,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
  “伯母,我姓顾。”她低眉,“顾夕颜。”
  明太太嘴角的笑容顿时凝固。
  “妈,过去的事我已不在心上,你看我现在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了吗?”明清远微笑。
  ——当真不在心上了么,午夜梦回的时候他轻声问自己,月上枝头,皎皎一轮,像是挂在树梢上一滴巨大的泪。
  荒芜的大陆上,每一寸每一寸都是血,他父亲的血,他大哥的血,所过之处,烈火燎原。
  ——对父兄的爱愈深,对她的恨,就愈深。
  只一句话,明太太立即知晓了明清远的意思——他在假扮他大哥!父债女偿,他要报复!
  明清远拉了明太太的手按到顾夕颜的手上,笑吟吟的:“先前的一切都是因为政治立场歧异,现在国共是统一战线,妈,您也释然些。”
  “释然?”明太太很快入戏,朝顾夕颜冷笑一声,“我搬出去,这个家由你们闹腾!”
  上海佘山天主教堂。
  天气晴好,有阳光透过巨大的彩色玻璃窗,如光柱一样地倾泄下来,一束一束地泄落,瑰丽而神圣,仿佛是来自天堂的救赎路途,可以超脱人间所有的悲欢离合和阴晴圆缺而去。
  休息室里,顾夕颜静静地坐在梳妆镜前,细长的眉,漆黑的目,眉目皆可入画。在白色婚纱的衬托下,宛若水莲的贞静面容愈显宁静柔和。
  “顾小姐,你的头发可真好看,又黑又长。”上海市秘书长俞鸿钧的太太过来巴结,见她没有母亲,便主动为她梳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多谢俞太太。”顾夕颜礼节性地笑笑。
  又有文慧替她化妆,都是法国运来的化妆品,美宝莲的睫毛膏刷上去,使睫毛看上去更黑更浓密。兰蔻的香水香气幽幽,柔情似水,令人闻之即醉。
  正在摆弄头纱的时候,有人推门,明清远一身黑色西装娘娘
  地走来,只差没捏个兰花指。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俞太太忍不住笑道:“明少帅未免太过心急,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俞太太你可真会说笑。”明清远凝神地打量着顾夕颜的神色,轻轻地问,“紧张吗?”
  极轻极温柔的话语,似黄昏时偶然瞥见天际最后一抹霞光,似飘雨的夜中看到远处小屋一点橘黄。如何的满心愤懑与疲惫都可以放心卸下,拥住他,满心欢喜,展颜一笑。
  俞太太会心一笑,拉了文慧轻轻地退出去。
  顾夕颜刚想回答不会,却听他说:“我有点紧张。”
  她微怔,凝视着他:“紧张?”
  “是啊,太过欢喜,好像是一场梦,我怕什么时候会忽然醒过来……”平素明清远总是微微笑着,胸口自有百万兵甲,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由他掌控。但是此刻的他却显得患得患失,满脸的脆弱与不安,“夕颜,所以不管我母亲如何不愿意我也要娶你。我……我怕失去你。”
  惊动。
  突然地惊动。就像是空谷深潭忽地掠过一丝波澜,虽然接着便是千载孤寂,然而却剩下了美好的回忆。就如同在一瞬间绚烂了所有光和热的烟花,稍纵即逝,却华丽得让人忘却言语。
  然后,寂静无声。
  戴着雪白蕾丝的套的手搭上他的:“就算是个梦,我也会和你一起做下去。”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
  终有一日,沧海将化为桑田,山脉将沉没于海底,海中的水绝尽,江河消散干涸,一切都会消失不见,地球也终将消亡……
  但也许有一种力量能够超脱天地,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穿过漫漫长夜,仍是皎洁的一白明月光。
  印度诗人泰戈尔说,年轻的恋人像山一样坚定。这也许就是渺小如蝼蚁的凡人在山河万千中所能获得的慰藉所在。
  婚书的边缘描着两株红梅,上面用楷书工工整整地写着: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此证。 
  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已经奏响,一群整齐的十来岁的孩童组成的唱诗班手捧蜡烛高唱着圣歌。
  点点烛光,如同夜空中无数的星星,摇曳着温暖的光芒。
  参加婚礼的来宾并不多,不过是明清远在黄埔军校的同学与不得不请的政要,稀稀落落地坐在教堂里的长凳上。
  素白婚纱长长的裙摆在暗红色的地毯上缓缓滑过,牵着裙角的两个小花童
  的头上都戴着花冠,甜美的笑容犹如背生羽翅的安琪儿。
  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灿烂地照耀进来,在神圣的光芒中,她走过一排排的宾客,手捧白玫瑰一步一步地向明清远走来。
  还有一公尺之遥的时候,明清远骤然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灼烫如火的手指握得这如此之紧,甚至握痛了她。
  她睁大了眼睛看他,手指冰凉颤抖,他倒是笑,带着她看不懂的邪魅与偏执。
  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凝结,她不敢置信,再一细看,却又是满满的怜惜与激动。
  她的心口重重地跳了一下——当真是看花了眼。
  《婚礼进行曲》悠扬而宏亮地奏鸣着,明清远和顾夕颜并肩站在神甫前面,男才女貌,所有的宾客都忍不住赞叹:“好一双璧人。”
  神甫把手按在《圣经》上:“明清远先生,请问您愿意娶顾夕颜小姐为您的妻子,照顾她,爱护她,支持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都相爱相敬,不离不弃,以至奉召归主吗?”
  冬日的暖阳出奇的明媚,教堂的天花板描绘着《圣经》里的故事,伊甸园的毒蛇,诺亚的方舟。
  “我愿意。”
  神甫又问顾夕颜:“顾夕颜小姐,请问您愿意嫁给明清远先生为您的丈夫,照顾他,爱护他,支持他,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都相爱相敬,不离不弃,以至奉召归主吗?”
  烛光温暖地摇曳,《婚礼进行曲》缠绵婉转,浓浓的甜蜜在空气中化都化不开。
  “我愿意。”
  从此之后,她的姓氏之前就要加上他的姓了。
  交换过戒指之后,壮丽雄伟的教堂天穹下,在宾客们祝福的目光中,明清远微微低下头,触上她的唇,狠狠辗转,一直到她的唇也变得灼热无比。
  在宾客们热烈的欢呼声中,明顾夕颜将白玫瑰花束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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