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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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花-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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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得很清楚。我的身躯微微晃动。“不,不可能,我不相信!”一千年,始终相信的事实被击溃成碎片,我接受不了。
  “我们回去看看吧。”他叹了口气。
  时光倒流,周遭的景物飞速得后退着,像按了影碟机上倒带的按钮。
  时间退回到了一千年以前,历史上这个朝代叫做北宋。
  沉香榭依然花团锦簇,依然有如花似玉的美人。那天,我用三尺白绫告别人世。
  我和侍魂在空中,俯视底下芸芸众生。我看见了,看见一身红色新郎官打扮的宋允文冲进我的闺房;看见他抱着我的尸体放声大哭;看见他脱了喜服抱起我走出房门……我的眼泪,悄无声息得滑下。
  我恨他背弃山盟,恨了一千年,恨到不愿做人。原来竟是这般可笑。
  “为什么,到今天才告诉我?”泪眼凝视身边的侍魂,我的声音在空气中可怕的嘶哑。
  他垂下了头,红色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你是第一个,愿意喝下醉生梦死的人。”
  “这不是重点!为什么,为什么要送给我醉生梦死!”我激动得冲上前,抓住了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面对我。
  “因为一千年的等待,太孤单了。”他不再闪避,直接回答了我。“男人,毕竟是自私的。无论是人还是魔族。”
  我颓然放手。男人,都是自私的。即使是宋允文,如果当初他能冲破阻碍见我一面,我们又怎会天人永隔?他放不下尊严、骄傲,他不屑央求一个妓女回心转意,直到我用死证明自己情深一网。
  出其不意,我迅即出手,击倒侍魂。
  他狼狈得爬了起来,没有指责我以下犯上。我的心里平衡了不少。
  回头再看踉踉跄跄的宋允文一眼。他虽然有些自私,但总算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我对他的恨,烟消云散了。
  “帮我找到他,作为补偿。”我说道。

  第七章

  她走了,这次是真的离开。
  以前她也离开过,但我还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可是这一次,她消失的很彻底。
  我的生活恢复到月弄影出现以前。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过。
  她的出现让我措手不及。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自称是我前世的魂魄。我哑然失笑,直觉是做梦,因为这一生我都不可能像她这样美貌。
  月弄影不是梦境中的女人。好几个月,她一直在我身边。我们经历了各式各样的男人,欺骗的滋味,背叛的悲哀,更多的是失望。
  她厌倦了吧?因为一个男人,她选择不再做人。没想到为了我,她再一次看尽男人卑劣自私的本性。
  她终于转身而去,不再回头。我却只能留在原地,继续和他们纠缠在红尘。
  我也厌倦,但是无法像她那样一走了之。
  有一天我会走进婚姻,原因可能仅仅是我厌倦了寻找,而那个男人厌倦了狩猎。和爱情并无瓜葛。
  唐颂元是我的名字。很多人在耳闻阶段时,会以为是“唐宋元”。我的第一个绰号“历史”就是这么来的。
  很无聊吧?但是学生时代,谁不曾无聊?
  这个绰号是不是沈俊起的?我忘了,只记得当年他是喊的最起劲的那个人。
  年少时懵懂的喜欢,就是这样吧:叫那个女生的绰号,逗她生气,而女孩也会咬牙切齿一路追杀。我们都有过最纯的心动,只是长大以后,一些人忘了,而另一些人忘不了。
  遗忘是幸福的。毕竟青梅竹马的童话不可能天天发生。
  有很多人我忘不了。沈俊是一个,卢锋是另外一个。
  我不恨卢锋。我们都在慢慢改变,变好变坏的几率是百分之五十。也许我站在自以为是善的悬崖边上,悲天悯人得看着对面恶的悬崖时,焉知对方不是同情得看着我?
  在仇恨中无路可退,从来不是我想选择的生活。
  我答应过弄影会忘记卢锋,可是我食言了。我还是会想起他,虽然表面上我恢复了正常。是不是她看穿了我的伪装,所以她决定抛下背信的我?
  我开始想念她,怀念那些和她度过的日子。
  原来不再思念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思念另一个人。
  我的网友中新加了一个昵称“在水一方”的女人。她在深圳工作。
  在茫茫网海中看到她,因为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了《蒹葭》,而那个时候正在做关于《诗经》的数据处理。
  她的个人说明只有一句话,“你相信思念会过期吗?”
  我好奇了,想知道她究竟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背井离乡,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打拼。上海不是伤心地,她远走他乡的理由是为了考验和一个男孩的感情。
  弄影:你相信吗?
  在水一方:我的思念还没有过期
  弄影:因为你还爱他?
  在水一方:将来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此刻我思念他
  弄影:有个能让自己思念的人真好
  在水一方:你没有吗?
  我迟疑了。我有,我没有一天不思念着那个离去的女人。
  每天,用她的名字聊天,仿佛她还会像过去那样凑过来看热闹,仿佛还能看到她不屑得对网上猎艳的各色男人撇嘴,仿佛还可以听到她尖锐的指责。
  她走了,留下了我。
  我又去相亲了,对方是个比我大九岁的男人。
  很苍老,我差点叫“叔叔”。很快我就知道他为何会显老了。
  两个小时中,他不停得抽烟。袅袅的烟雾升腾,模模糊糊倒也不错。
  最近没有胃口,不知道是月弄影离开还是别的什么事情刺激,反正我很少有饥饿的感觉。直接的结果就是我瘦了。我一杯接一杯喝着茉莉花茶,多次冲泡后,茶味淡了很多。
  相谈倒也甚欢。我和任何人都会有话题聊,我不太能忍受沉默时候的尴尬。
  告别的时候,自然互留手机号码。不管会不会再联系,这点表面功夫还是需要的。
  他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我也没有。
  从介绍人那里听来片言只语,好像是他觉得我个子太矮。
  一米五五,的确是很矮。但是他好像不过一米七二吧。
  “他的爸爸也说他了,小姑娘还没嫌他年纪大,他倒嫌弃起身高来了。”介绍人絮絮叨叨数落他的不是,试图安慰我受伤的心。
  “没什么。”我耸了耸肩笑笑,“本来就是双向选择。”
  我是真的不在意。因为不喜欢,所以他不是能伤我的剑。
  我怎么又想起月弄影的话了?
  相亲之后的一个星期,我收到了一张结婚请帖。
  是谁?竟然寄到公司?我拆开了信封。
  翻开喜帖,照片上是穿着西装的卢锋,还有一个漂亮的女人。
  他终于要结婚了。我笑了起来,心里居然没有难过。
  在好友列表中找到他的头像。他不在线上,鼠标要拖到后面才是他的名字。
  网络公平吧?不会因为这个人在你心里的分量而改变排列的次序。
  “为什么给我发请帖?”我问道,然后发送出去。
  我以为他不在,没想到很快收到他的回复。“是她要发给你的。”
  弄影:你在线?
  情流感菌:我隐身了
  在我刚刚失去他的时候,我常常隐身,看着他上线。没想到,世间的事也会轮回。
  弄影:她怎么会知道我公司的地址?
  情流感菌:你给我的名片,我一直保存着。
  我有点伤感。走到今天,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不想再介入了。
  弄影:我不会来了。恭喜你!就用这句祝福彻底结束吧
  我把他的头像拖进了黑名单。这一次,我真的实践了对弄影的承诺。
  我又去见网友了。他的昵称比较有趣,叫“酸奶”。
  我对见网友已经没有兴趣了,可是他的遭遇让我产生了一点情绪波动——他的前女友,非常野蛮!
  在麦当劳,他坐在我对面。没怎么吃手里的汉堡,一直不停的说着。
  “她的爸爸也很奇怪。上次竟然要看我的大学毕业文凭,还不能是复印件。”他突然语气愤慨,“我还没怀疑她的大专文凭是不是假的呢!”
  我笑了起来,咬着薯条,隔岸观火得劝慰道:“毕竟只有一个女儿,顾虑多一点情有可原。”
  “更过分的是还到我的单位来调查是不是有我这个人!”他大概不太满意我的冷淡,继续指控。
  “你是和她交往,不是和她爸爸。”虽说有点过分,但如今骗子的确很多。我暗自嘀咕。
  “说到她,你看看,她干的好事。”他把手伸到我面前,有几条红色的抓痕,看样子是新伤。
  这是他第三次展示自己的伤痕了。我叹了口气,装作第一次看到般表示同情。
  “我的腿上还有她高跟鞋踢出来的伤痕,我妈看了都心痛死了。”
  “这么野蛮,我看你还是分手得了。”
  “昨天我和她分手,我说我再也受不了。她哭了,求我再给她一次机会。”他停下了,怔怔看着墙壁上的电影海报,眼眶里逐渐积聚泪水。
  我从托盘上拿起纸巾递给他。这个男人的眼泪打动了我。
  为爱所苦,其实男女都一样。只是更多时候,女人是弱者。
  所以如今我对男人的同情,仅限于提供一张纸巾。
  相信网恋的赵家敏通过相亲有了男友,对相亲寄予希望的丁凯茵和网友陷入了热恋。高瞻远瞩,对人生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作用。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我还是一个人,穿梭于城市人群中间。在塞车,拥挤的车厢消磨掉生活的激情。
  还好六月的时候,世界杯开始了。虽然没有吉格斯,但至少有劳尔。
  “你暗恋的人真多!”耳边似乎响起弄影的声音。那是我硬拉她看曼联和皇马冠军杯对决时她说的话。
  我茫然四顾,她不在。
  世界杯是一次伤心之旅,法国、阿根廷相继被淘汰。我还是特意请了半天假回家看阿根廷和瑞典的生死大战,谁知竟是眼睁睁看着巴蒂痛哭流涕,我的心情低落到底。
  第二天上班,我照例换乘轻轨,照例站在第一、二节车厢的中间。
  我的面前摊开一张报纸,是《东方体育日报》。第一版上的大标题赫然是“阿根廷,谁为你哭泣?”
  我知道,必定是关于昨天那场球赛的。阿根廷是夺标大热门,被淘汰理所当然能上头条。昨天的报纸头条好像是同样被淘汰的法国队吧?
  文字很煽情,我回想着昨天下午电视上悲痛欲绝的阿根廷人,不知不觉眼眶湿热。
  报纸的主人快速翻动着纸张,然后准备折叠。
  “等等!”我出声阻止,“让我看完这一段。”
  “你,确定是和我讲话?”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报纸后面传来。
  “是。还有两行字。”我没有抬头,争分夺秒扫过最后两行,“行了,谢谢。”
  他折叠起报纸,露出一张帅气的脸。他对我笑笑,一口白牙。“幸好你看的很快,我要下去了。”
  “不好意思。”蹭别人的报纸看,还看得理直气壮,我是不是太霸道了?
  “没关系。”他仍旧笑着,“再见。”
  “再见。”我回应了他的招呼。
  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还是偶然。
  我上车的时候,看到他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我还是站到他面前。我习惯这个位置了。
  “早上好。”他和我打招呼,一脸热情的笑容。
  “好巧。”我以前也站在这里,怎么没注意过他?
  “是啊,我昨天才发现前面的车厢比较空。”换言之,是他改变了习惯。
  “后面是很挤。”我也是多方比较后,得到的经验。
  “我叫宋国豪,你呢?”
  他的笑容,看上去就是想认识个朋友这么纯粹,我很难拒绝。“唐颂元。”
  “歌颂的颂?”他倒是一猜即中。
  我点了点头。轻轨开出了宝山路站,正在驶向火车站。他该下去了。
  “你的历史里缺少的那个朝代,就在我这里。”他笑嘻嘻得说道,得意的瞧着我不知所措的脸色。
  我不置可否,装作看车窗外风景。
  “我到了,再见。”他从黑色的公文包里拿出折叠好的报纸,“给你的。”
  我愣了一下,接过。目送他随着人流下了车,走下楼梯,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我打开报纸,发现报头下用蓝色圆珠笔写着一个手机号码。
  我呆愣着,车窗倒映我的脸,我看到微笑爬上了嘴角。
  这个宋国豪,挺有趣的。
  每天早上相遇,成了必然的事情。我没有刻意避开。
  世界杯进行着,意大利、西班牙、英格兰一个接着一个远离大力神杯;他一天接着一天送给我一份体育报。
  我们谈昨天看的球赛,预测哪个球队会最终赢得奖杯,唯独不谈那个号码。
  每一天,他都在报头下写电话号码,我一直不予理会。
  世界杯结束的那个晚上,我看着在日本横滨体育场内欢腾雀跃的巴西人,拿起了手机。
  那个电话号码,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
  我和宋国豪开始交往。他开朗,热情,和我兴趣相投,仿佛上天为我度身订造。
  一个优质的男人,会赚钱,会做家务,还会哄女孩开心,我应该很爱他。
  他不止一次问我,他是不是我最爱的人?
  我看着他期望的眼眸,每次都会点头。他就会像中了五百万这么兴奋。
  我撒谎了。
  他再好,也只是替补。
  最爱的人究竟是谁?
  我不会为了任何男人改变自己,最爱的人是不是我自己?
  站在七十五米蹦极的高台上,纵身跳下的瞬间,我想起的人是月弄影。最爱的人是不是她?
  她是我的前世,我是她的今生,也许我们最爱的依然还是自己。
  在交往了半年之后,宋国豪向我求婚了。
  在人民广场人来人往的喷水池边,他单膝跪地,双眼热切得凝视我。
  周围的人都在好奇得窥探,我的脸颊很烫。
  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非我所愿。他就不能换个场合吗?
  “嫁给我,颂元。”他再次开口道。
  我接过了玫瑰,将手伸向他。他起身,将我拥进怀中,周围响起了掌声。
  我的脸埋在他的怀中,闻着他毛衣上淡淡的古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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