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繁花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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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繁花相-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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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另一个男孩特意拎了琴盒去她家,站在客厅中,笑着问她:“想听什么?” 
  她眨着眼睛,却完全对小提琴曲没有概念,迟疑一下,说:“呃,《梁祝》?” 
  他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听听这个吧,克莱斯勒的《爱之喜悦》。” 
  她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看着面前立着的丰神俊秀的大男孩。上一次她看他拉琴还是小学的文艺表演时,他站在台上接受大家的掌声,她在台下和其他同学一样仰望。而此刻,他离她如此之近,她可以清晰看到他垂下眼睑凝视手中的提琴,睫毛覆出一点儿阴影,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琴弓在琴上飞舞,华丽饱满的乐曲缭绕在她那个简陋的家中。她并无音乐素养,平时挺的多是流行歌曲,可是那一刻,她能真切感受到爱之喜悦与动人,无法不心旷神怡。 
  一曲终了,他问她:“好听吗?” 
  她的回答却是:“以后不许你单独拉琴给别的女孩子听。” 
  他被这种孩子气的娇蛮逗得大笑摇头,“小姐,我拉的是《爱之喜悦》,不是《卡门》。”   
  路非走后,辛辰并未再刻意去找这首曲子来听,现在站在陌生的拉琴男孩面前,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提这个要求。 
  琴间流淌出的欢乐曲调慢慢转成温厚亲切,由缠绵到清澈,由欲语还休到明亮畅快,那样的喜悦、浪漫洋溢在乐曲声中,让她只觉如同置身满树花开的春天。 
  当男孩子提着琴弓的手垂下时,两人视线再次相接。这次,他没有羞涩躲闪,她轻轻鼓掌,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钞票,蹲下身子,放到盒中,“谢谢你,再见。” 
  她走向地下通道的出口。在她身后,悠扬的提琴声再度响起。 
  辛辰摸一下自己的包,小手电筒和钥匙都在。她上了楼,进了自己的家。开灯看看,里面空荡得有几分陌生感。她打开门窗,走上阳台。顺防盗窗栏杆攀爬的牵牛花不可能搬走,几天乏人照管,叶子蔫蔫地低垂着。尽管已近秋天,牵牛花花期将近结束,没多久生存期了,她还是舀来水,浇到花盆里。手轻轻一碰,花萼处结着的黑色种子四散而落。往年她会把它们收集起来,一部分留到来年播种,一部分送人,现在只能任它们自生自落。 
  她回到客厅,席地坐下,头一次发现,有个家还是很重要的,至少在不想见任何人的时候,能够有地方可去。 
  当初装修时,因为设定了极简风格,没任何花样,于是她自己出效果图,自己监工,装修完成那天,也没请保洁公司,而是亲自动手做开荒保洁。累得精疲力竭后,捏着一块抹布,也是这样靠墙坐着,看着同样空落的家,想着还要去买些什么家具回来。尽管心存太多的不确定,还是决定好好在这里生活下去。 
  以满不在乎的姿态处理完所有身外之物并不难,然而处理回忆跟过去却总是不容易的。她将头伏在膝盖上,一时恨不能就地躺到睡上一觉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起。辛辰懒得理睬,可是门外的人显然决定和她比拼耐心,一下接一下不停地按着。铃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得格外刺耳,她只能站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猫眼望去,只见正将手指定在门铃按钮上的是冯以安。他穿着蓝白条纹衬衫,嘴唇紧抿,透着她不熟悉的严厉表情。   
  第十八章前尘旧梦已逝   
  (重新站到风沙之中,辛辰意识到,路非生活中也出现了别的面孔,那个曾将她紧紧拥着的怀抱也可能属于别人了。)   
  “终于肯开门了吗?”冯以安站在门口,屋内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他沉着脸,语气是不友好的。门铃被他长时间按下来,带着惯性地接着响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辛辰想,竟然就没一个地方让自己喘口气安静一下了。她手扶着门烦恼地说:“你要干什么啊,冯以安?” 
  “为什么关手机,怕我骚扰你吗?”他咄咄逼人地问。 
  她不理会他的问话,“我正好要走了,我们一块儿下去吧。” 
  她将门拉开准备出去。冯以安却抢前一步站了进来,“这里也不错,很安静。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辛辰有点儿无可奈何。她与冯以安认识快两年时间,正式恋爱也有一年多了,他一向还算斯文讲理,后期虽然表现反复无常,她也只认为是他的公子哥脾气发作,现在不免对这个动不动就突然流露出怒意的男人颇为陌生和无语。他带来的无形低气压让她觉得这个几天没有通风的房间突然气闷起来,索性让防盗门开着,让阳台的风与这边形成对流,然后看着他,静待他先开口。 
  冯以安踱到屋子中间,四下打量着。他以前不止一次送辛辰回家,熟悉这里的格局。尽管知道此地面临拆迁,但眼前如大水冲刷过的四壁萧条与空荡还是让他有些吃惊。 
  “你现在住哪儿?” 
  “我暂时住堂姐家里。” 
  “总住别人家不大好。” 
  辛辰无声地笑了。那是自然,她今天比什么时候都更知道没有一个自己的空间意味着什么,“找我有什么事吗?” 
  冯以安有点儿被问住了,停了一会儿才说:“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吗?” 
  “你似乎忘了,以安,我们已经分手了。” 
  “男未婚女未嫁,分一次手不算再见面的障碍吧?”冯以安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地说,“再找找别的拒绝理由。” 
  辛辰笑了,“还需要理由吗?少见面少些麻烦。” 
  冯以安有点儿烦躁,“我前几天才知道我妈来找过你。为什么你没跟我说?” 
  辛辰侧头想了想,“这倒真是个问题。好吧,只是一般推理,我猜你妈跟我说的话,应该在家跟你说过好多次了。我还用再去跟你说一次,当作自首忏悔吗?不好意思,我可从来没为自己的出身和已经发生的事对谁感到抱歉。” 
  “于是我一开口说分手,你就点头答应了。”   
  辛辰不语。那段时间冯以安表现得有几分暴躁,经常为小事跟她争执冷战,而且不止一次拂袖而去。她不免茫然加厌烦,只是考虑到说分手难免招来大伯的不悦,于是容忍着。待冯母找到她,她才知道别人家里已经为她吵得不可开交了。 
  她客气地叫冯母阿姨,冯母却称她辛小姐,说话开门见山,“我和以安的父亲碰巧刚知道了一点儿情况,觉得你跟以安并不合适。” 
  辛辰差异,待听她絮絮说来:拍过不怎么体面的广告、早恋、交过好几个男朋友、母亲不详、父亲曾经卷进过诈骗官司里……顿时冷下脸来,扬眉笑道:“阿姨,您费事找那么多人打听,不如直接来问我。我肯定比他们说的要详细得多。” 
  “是吗?”冯母矜持地笑了,“你大伯介绍你时,可没跟我家说清楚,只说你是单亲家庭,这一点我已经不大满意了。你以为如果早知道全部情况,我们会让以安跟你见面吗?” 
  辛辰正色说道:“我大伯从来没有关注鸡毛蒜皮八卦的嗜好,他也犯不着为我隐瞒什么。您说的那些事,基本上全是我的私事,跟我大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从来没瞒过谁,可是也没义务向别人做交代。您不能接受,那是您的事了。” 
  冯母显然没料到她态度这么强硬,“你以为你已经把以安控制牢了,不用顾忌大人的反对吗?那你就想错了,我明确跟你讲清楚,我们肯定不会同意他跟你结婚。” 
  辛辰大笑,“阿姨,我没猜错的话,这些您都跟以安说过了。他要是您听话的好儿子,也不用劳烦您再来找我了。” 
  冯母顿时语塞,隔了一会儿才悻悻地说:“你不用得意。他早晚会明白,婚姻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到底是辛主任的侄女,总不希望我去跟他讨论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吧。” 
  如果冯母说要找她父亲辛开宇,她根本不会在乎,乐得让这自负得离谱的老太太去碰一头包,可是提到大伯,她当然不能让他去面对难堪,“令郎跟我一样是成年人了,这样找家长不是有点儿可笑吗?而且区区一个副厅级干部家庭,并不值得我费事高攀。我对以安也会讲清楚这一点的。” 
  不欢而散以后,辛辰着实恼火。改天冯以安找她,她努力控制自己的火气,准备看他怎么说,哪知道他沉默良久,开口竟然是:“辛辰,我们分手吧。” 
  辛辰很有被抢了台词的感觉,几乎想仰头大笑,可面前的冯以安正牢牢盯着她,目光灼灼。她突然一下冷静下来,没了任何发作的兴致,定定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好。”然后起身走掉。     
  “你一点儿没想问我为什么跟你说分手吗?” 
  辛辰诚实地说:“我刚好对原因没有一点儿好奇了。” 
  冯以安盯着她,眼睛里满是愤怒,额头青筋跳动起来,“从头至尾,你都是这么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恋爱?可以;结婚?考虑一下也许性;道歉?没关系,算了;分手?好吧……” 
  “不然要我怎么样?对不起,我没太多戏剧化的情绪表达,尤其到了分手的时候,我确实没有牵衣顿足、给别人提供心理满足感的习惯。” 
  “你到底有没在乎过我呀,辛辰?我找碴和你吵架,你就摆出一副不理睬的姿态;我刚一说分手,你就说好,从来不问原因。你不觉得你已经自我得让人很寒心了吗?” 
  “我以为我们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愿意留在我身边的,我会好好珍惜;至于留不住的,我觉得不如放生。” 
  “珍惜?”冯以安重重地将这个词重复一次,“至少我从来没感受到过你珍惜什么。说白了,就是你觉得我并不值得你挽留,对不对?” 
  辛辰烦恼又疲惫地说:“以安,你是专程来和我吵架的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没这闲情逸致,更不要说今天了。” 
  冯以安冷笑,“很好,你赢了,我认栽。再一次爬回来向你求和,爽不爽?别忍着,痛快笑我吧。” 
  辛辰吃了一惊。她完全没有任何跟冯以安较劲的意思。分手除了让她恼火了几天外,她就再不去多想了,“这算干什么?玩分分合合呀?不好意思,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说和好就和好。我要是会为这种相处方式觉得爽,那就真被你妈妈言中,有不轻的心理问题了。” 
  冯以安默然,“我代我妈说声对不起。她没权利来跟你说那些话。” 
  “我接受道歉。不用再提这事了。走吧,我今天很累。” 
  冯以安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神情冷漠,“我不用指望你对我的行为和心理有好奇,而且我也可以断定,你对我的确没有感情。我最初的判断没有错,你只需要一个知情识趣的男人陪你罢了。” 
  “又来了。这是在指责我自私喽?好吧,我的确自私,不过我从来没有装出不自私的样子欺骗任何人的感情。同时也请反省一下你自己好不好?你听到你妈妈说的那些话,首先想到的是什么?当然你是介意了,又不愿意来当面质问我。你犹豫不定,于是动不动为小事和我争吵。先不要提家里的意见,恋爱如果弄得两个人都不开心,你就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冯以安冷冷看着她,清晰地说:“你把我想得实在是很猥琐。我承认,我父母很介意那些事,可是我有基本的判断能力。你的出身你选择不了,你父母的行为跟你根本没关系,拍广告时你还小。说到滥交男朋友,辛辰,我不是傻子,我会认为跟我在一起时还是第一次的女孩子是个随便乱来的女人吗?” 
  辛辰头一次哑口无言了,她怔怔看着冯以安。 
  冯以安突然伸手抱住她。她本能地挣扎,然而他牢牢固定住她,逼近她的脸,“我唯一介意的是,你到底有没爱过我,值不值得我冒和父母争吵反目的危险来待你。” 
  辛辰停止了挣扎。空旷的屋子里突然出现一阵压抑的寂静,几乎可以听得见两人心跳的声音。良久,辛辰现出一个苦笑,“以安,我想你这么心思细密的人,如果没把你父母在意的那些事放在心上,那么在对我说分手时,对于值不值得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冯以安缓缓松开手,“没错,我以为我都想清楚了,可是每次重新看到你,我都发现,我高估了我的理智,低估了我的记忆。我恨你可以那么轻易做到淡然、做到遗忘。那个第一次对你的意义远不及对我来得重要,对吗?” 
  辛辰的第一次,的确是与冯以安,尽管冯以安不是第一个抱着她出现生理反应的男人。   
  这个城市永远热闹喧嚣,大学里放眼皆是新鲜的面孔,看到辛辰的男生照例都是眼睛发亮。她却陷身在突如其来的孤独之中,心里满是苦涩,时常恹恹独坐,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并且频繁为梦魇所苦。 
  她自知状态不对,也试着调整,加入了几个社团。可是演戏、唱歌、舞蹈通通叫她厌烦,唯有徒步,大家都沉默不语大步向前,身体疲惫后可以安然入睡,,她坚持了下来。   
  她并不拒绝别人的追求,然而每一次交往持续时间都不长。那些血气方刚的男生向她做进一步索求时,她几乎本能地退缩了,一次次闪电般缩回自己的手,一次次避开别人凑上来的脸。 
  辛开宇没有对她做过贞操教育,只是在她开始发育以后,就让她看生理卫生方面的书籍,懂得保护自己。 
  可惜这样的书没法教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子学会如何处理感情,把身与心的发育统一起来。她少女时期面对的又是那样小心控制约束自己的路非。她习惯了他的呵护与忍耐,那些亲吻在她身上激发的骚动如此朦胧美好、不含杂质。她只有在他离开以后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而对来自别人的热情,她却怎么都调动不起同样的情绪。她并不害怕失去那层膜,也有足够的常识,知道该怎么避开意外,可是她没法说服自己与人亲密到那个地步。 
  意识到这一点,她绝望地想:难道以后再也不可能与人亲近了吗?难道那个怀抱已经给自己打下了烙印吗? 
  这点儿绝望让她脾气开始乖戾,略不如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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