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养你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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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养你十八岁-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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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旺望忘知道子轩的情况,见到过子轩,也认为子轩大可不必走高考的独木桥,主张扬长避短自由发展为好。他又是热心的朋友,屡次对我说,你把儿子领过来,跟我干两年,只要用心,肯定比上美院要强。    
    哪里还有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可是我一直做不置可否的表态。由于在晓东那里丢尽了面子,以至于无颜相见。又要托朋友,我一直心存忧虑,不敢替子轩拍胸脯答应。另外,我知道子轩的眼睛有先天轻度色盲,无疑是个缺陷。没想到旺望忘说都不要紧,我有办法,干这一行最重要的是要有创造力,知识技能好培养。你只管把人领来便是了。    
    子轩一页页翻着画册,看得出有些心动。我问他是否有兴趣,愿不愿意去拜师学艺。子轩犹豫着答应了。    
    在探家之前我已经和旺望忘讲好了,子轩如果愿意来,一切生活费用由我来承担,还是按照老规矩带徒弟。我还对子轩说,你该记得我们有过的18岁的约定,现在我是在帮你,等你自立以后,我支付给你的你要还,无期无息,还钱是你的事情,你自己记着。不要等着我管你要,我这人的记性不大好脾气也不大好你该知道,这种话我从来不想说第二句。子轩听了默默点头。    
    子轩就这样停止了在烟台学校里的学业,下半年的学费也就算白扔了,再次跟着我回到北京。    
    在这之前,子轩的艺术审美能力和美术知识几乎等于零,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谁也不知道,惟一能让他自豪的是拥有熟练的电脑操作技能,他的鼠标键盘玩得倍儿溜。子轩就在这种情况下进了旺望忘的设计公司学徒,吃住都在公司里。    
    旺望忘的公司里还有几个慕名而来的年轻设计师,大都拥有美术专业本科的资质,而且还有一段从业经验。他们已经有一定的独立设计的能力,来到这里主要是为了跟上名师提高。子轩最初的情况像当年学打球,以前是从捡球开始,现在是在电脑前抠图开始,只能给老师和同伴打下手。    
    旺望忘以自己的教学方法给这些年轻的设计师上课,讲的内容通俗、易懂、实用,每次课后都留有创作练习。我与旺望忘有过交流,他的教学方法有哲学水平的理解,似曾师法怀特海,加上自己的创作经验,讲课不拘形式,深入浅出。子轩也跟着听,跟着做练习。    
    一次,子轩的一个原创作品被老师拿到大家面前大加赞赏,子轩始料不及有些受宠若惊。    
    那件作品我也看了,不俗!这一件事给子轩带来了自信,我当然也为之高兴。本来可以直接拿来当我这本书的封面向党和人民汇报,无奈这小子不理我,连商量的机会都没有,只好作罢。    
    子轩以后又陆陆续续出了不少习作,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他在公司里是小字辈,尽管谁也不会把他当回事,但也没有像学打球的时候那么压抑。他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每天都能学到闻所未闻的东西,生活过得挺充实。不长时间,设计公司的业务常识他渐渐熟悉了,公司在外面的一些跑腿业务一般都由他来办。是挺辛苦,但也长了见识。    
    旺望忘的设计公司多少带有学校的色彩,为了让年轻人开阔眼界,提高艺术素养,他经常领着大家去看画展和各种艺术演出,子轩在这个环境中耳濡目染,应当说是得到了良好的艺术启蒙教育。    
    几个月后,子轩随公司搬家去了北京城郊,离我远了,我们的来往渐少。我因为忙自己的一摊子事,也顾不上去看他。他偶尔来过几回,我感觉到他没有刚开始那段时间那么兴奋了,对老师也有了些意见。据老师说,他又开始玩网络游戏了。    
    半年过后的一天,子轩跟我说,他不想在那里学了,说是最近有的同伴走了,一些事情让他很不开心,他想自己到社会上闯荡。    
    这是我开始领他来这里就担忧的事情。我反复做他的工作,希望他能珍惜这个学习机会,等到翅膀硬了再独自闯荡不迟。但是子轩好像主意已定,我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我恼了,冲着子轩大发雷霆。子轩留着泪走了。    
    子轩身上没钱了,他本来是来我这里拿钱的,他这回钱没拿就走了。我开始懊悔,为什么要冲他发火呢?本来他就不开心,想到我这里来找些安慰。我都做了些什么呀?难道我就是让他这样走向自立吗?我错了,我不能让他这样走。    
    我开始打子轩的传呼机,子轩不回,只好打开电子邮箱给他写信道歉。写着写着,我的眼泪出来了,顾不上找手巾擦,像个小孩子一样满脸涂抹……    
    子轩回了E…mail,说并不恨我,走是他自己的主意,反正早晚要自立。大概的意思是,他也想当一个设计师,但是更想成为一个男子汉。他对自己在外闯荡也没什么成算,现在只是想自食其力,不想再从我手里拿钱。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负疚。    
    约莫一周的样子,子轩兴冲冲地来找我,说是找到工作了。我问他找到的是什么工作,他说是个礼品推销员。公司招了一大批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和女孩。老板见他口齿伶俐见过世面,还给他封了个小头头。    
    我问他工资多少,他说包住宿底薪600元,其余靠奖金提成。    
    我说,你们老板的屁眼也太黑了,让你当领导才给这么点,劝你趁早躲得远远的。再说,这种职业满天下都是,有什么发展考虑了吗?练到头吃喝请送弄虚作假吹牛撒谎的把戏全都会了。你怎么就不想着去找可以扬长避短的事情做,比如就干你学的平面设计,大活干不了,小活还可以揽嘛。    
    子轩说,这些想法他也考虑过,本想有台电脑和他从公司里出来的朋友搭伙干,只是不好意思跟我开口。我说如果只是缺少电脑我可以帮着解决。说了马上兑现,我给他购置了一台高配置的电脑,还有能支撑一两个月的花销。子轩谢我的时候,我半开玩笑地对他说:“干不下去了,你还可以把它卖掉。”    
    问题接着又来了。揽不到活。子轩认为事好干,活儿难揽。我听了有些不耐烦,因为这样的话我在劳动人民嘴里听得多了。但为解燃眉之急我还是在朋友那里帮子轩揽了一两单小活儿,结果双方都不甚满意,最后弄得我里外不是。此后,我铁了心再不管了。    
    天渐渐凉了,转眼又到了子轩的生日,20岁的生日。    
    我给子轩买了一双耐克球鞋当生日礼物,想给他过个生日。子轩来了,说是要和朋友们一起过,鞋买得挺合脚,他换上走了。    
    这一走,我们再也没有见面。


第九章 自立谋生第38节 18岁话题

    这个话题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参与讨论者众。这些年大学生找工作难,“学会生存”不再是学者们讨论的观念,每个人都在生活中感受到了生存压力。狼已经来了。    
    要我说这是一个哈的时代,哈日了还要哈韩,哈上了层次就哈佛了,你们丫的就撒着欢儿地哈吧,自以为领风气先,到最后吃屎都赶不上一泡热的。    
    ……    
    一晃就是两年,子轩一直不来见我。这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我猜我也会是子轩的心病。    
    想想我当年也有过躲老爹气老爹的时候,真可谓轮回报应。我的逆反方式与子轩略有不同,我老爹当年老是喜欢给我念毛主席语录,我不想听,就从《资本论》里找理论武器与之争辩;子轩不来这一套,他内心坚持两个凡是:凡是老爸反对的就拥护,凡是老爸拥护的就反对。虽然不公开叫板,但是心里面拿劲。也许父子关系在根本上就带有敌对性质,想到当年在子轩大小的年纪我是如何想着法子气老爹,我也就把他的逆反行为想通了。他独自在社会上闯荡已经够他受了,我不想再耗他的心力。他没再找我要钱,也没找我寻求过帮助,这至少说明他还有男儿的骨气。我也不好帮他,因为我们之间玩的游戏是“一本道”,用老百姓的话说叫一条道走到黑。我要义无返顾地走下去,也希望他能活得欢蹦乱跳、无怨无悔。我只能看着他走下去了。对他我只能关注,默默地关注。    
    朋友圈的人也在关注,经常有人问起。有些朋友想帮他找工作,有些朋友知道他学过平面设计,手头有这方面的业务总是把电话打给我,让我找子轩。我可以找到他,但我从来没有去找过。我估计找去了他也不会买账,想必是他宁愿自讨苦吃,也不情愿生活在我的淫威之下。    
    也许是成人了,以往退学事件渐渐被人淡忘,但如我当年所料,媒体是不会忘的。果然,又有人来追踪采访,把我们重新搬上媒体。而且又是《中国青年报》发起的,采访我的是中国青年报记者吴苾雯。    
    起初我以为吴苾雯女士还是为退学的老话题而来,我有过疑惑,都是剩饭了,还有必要再热一回吗?另外,我不想再听到有人再问我“你成功吗”之类的问题,业余不入段的问题,实在懒得搭理。与吴苾雯见面不久,我就早早言明自己是一个失败主义者。    
    吴女士是资深记者,又是作家,头回见面她送给了我一本新作《逃离大学》,我回去一翻觉得合口味便不忍释卷,一口气把它读完了。书中选择的众多案例都是个案,而且大多数是问题个案。但是一桩桩事件背后都隐藏着带有普遍性的教育危机,吴女士以小中见大的笔法从个案中揭露了一个又一个教育的怪现象。读罢我才知道她选择我作为采访对象出于对一些教育问题的长期思考。    
    我已经离开讲台多年,已经不习惯慢条斯理地叙事,也没有心情说事,只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采访过程显得很随意,在东四十条保利大厦的茶座里,我们之间的对话就像熟人聊天一样漫不经心。在无头绪的漫谈中,吴女士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一句口语:我只养你到18岁。最后把它作为报道我们父与子之间生活故事的标题。谈话中,我还说了另外一句话:作为父亲,我愿意对孩子负起有限责任,但负不起无限责任。我对这个观点有着切身体会和长期思考,我跟他讲述了思考问题的起因和过程,没谈任何理论,全说的是亲身经历与感受。我说话的态度带着情绪色彩,显得执着。吴女士听得仔细,肯定认为道理就这么回事,她把这句话放在了文章的题头。    
    吴苾雯女士的采访报道发表在2002年10月23日《中国青年报》上,之后《中国青年报》又组织了两期有关18岁话题的讨论。这个话题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参与讨论者众。这些年大学生找工作难,“学会生存”不再是学者们讨论的观念,每个人都在市场竞争的氛围中感受到了生存压力。狼已经来了。我想这也是《中国青年报》不惜版面展开讨论的用意。    
    我也留意到,《逃离大学》这样的好书,尽管还有名人杨东平作序力荐,也就销售了两万册。相形之下,《学习的革命》能卖到一千多万册,《哈佛女孩刘亦婷》也能卖到二百多万册。我问吴女士怎么看待这种社会怪现象,吴女士只摇头不答,大概是当记者的见得多了,懒得说。    
    我想说。    
    要我说这是一个哈的时代,哈日了还要哈韩,哈上了层次就哈佛了,你们丫的就撒着欢儿地哈吧,自以为领风气先,到最后吃屎都赶不上一泡热的。    
    2003年初,《读者》转载了《我只养你到18岁》这篇文章。我的一位老友建议我把《我只养你到18岁》写成书,他对我说,上了媒体,就不是你个人的事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朋友们都清楚,外人怎么能知道?为什么不把你的经历和思想向公众表达清楚呢?再说,你有原创的生活经历又有那么独特的文字,不写太可惜了。    
    我也早有心想写,可又总觉得那是周老而不是老周干的事情。最后,我终于找到了充足的写作理由——我失业了。


第十章 多余的话第39节 家庭(1)

    我想别的家庭的状况也大体相似。不离婚的理由是具有中国特色的:为了孩子!    
    孩子又是为了什么?孩子为了长成大人,长成大人后又是为了孩子。世代轮回,中国人的生活就是这样,似乎谁也逃脱不了这个怪圈。这个怪圈的名字叫“为了”。“为了”成了人生活的包袱、枷锁、圈套,也成了人逃避自由的口实。    
    有个问题是难以回避的,那就是我的家庭。家庭不可能对孩子的发展不产生影响,事实上,子轩受到的家庭影响是巨大的,以至于家长之间的矛盾直接影响到他今天的生活。他不见我,也没有和他母亲一起过。我们家庭中的另一位主人公到哪里去了?可能细心的读者早已察觉到子轩的母亲在故事中很少出场。为什么?因为我们事实上已经离婚了。我们至少已有五年没见过面,近两年连电话也没通过,我们没有办离婚手续,法律还在庄严地维护着那一纸毫无意义的结婚证书。    
    我们为什么会离婚,这是另外一个话题,因此我不想在本书中再节外生枝,再者,我也不想把个人的感情生活当做写作资源。离婚的背后总会带有一些个人恩怨,然而,毕竟拥有过美好。就当我自私,我宁愿把美好的回忆化做得意春风轻舟满帆上路。回避私人感情事件意味着我对对方人格及汉字的双重尊重,我不想用文字来排泻感情垃圾,更不想滋养以排泄物维生的屎壳郎。    
    但是,我们的婚姻家庭生活对子轩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实有必要在本书中讨论,我想抛开个人的恩恩怨怨,对我之所以离婚的内外原因做些探讨。    
    从现象上说,我们在事实离婚之前处于分居状态,在分居状态之前双方都已经对家庭生活感到厌倦,醒来的时候都愿意在外面过,家成了徒有其表的宿舍。其实这时候我们就应当鼓起勇气把这个家拆了,除非能找到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家庭生活中的恩恩怨怨要追溯到很久以前,我想别的家庭的状况也大体相似。不离婚的理由是具有中国特色的:为了孩子!    
    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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