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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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黄河-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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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好些迹象显示他们俱是镖行人物。而那三个没有劲装疾服的人,是特别加派保护的好手,不过不晓得是那一处镖局。
  单单是这两点,已足以令人十分震骇。
  因为其时天下镖行联络得很紧密,颇似一个庞大组织,虽然远比不上会门派那般严密,但已颇有守望相助的精神,若是假以时日,再进一步,定可更为团结有力。
  是以近几年来全国各地的镖局已很少有发生被劫的情事。
  朱宗潜小心地查看兵刃暗器散落的位置,推敲当时的情况,突然间发觉一个俯仆地上的劲装疾服的大汉,好像还有一点点呼吸。
  他迅即蹲下去,取出银针,运集功力,毫不爽地向这个大汉背后一处要穴刺下去。
  银针一落,那大汉哎了一声,抬起头来。朱宗潜把他抬起来,让他倚靠着崖壁而坐。
  但见他小肮上中了一剑,下半身尽是血迹。
  这个大汉年纪很轻,他茫然地望住朱宗潜,想要说话而又开口不得。
  朱宗潜抑制住心中的兴奋,冷静地忖道:“我这一记手法据康前辈说,足以使刚死之人暂时复活片刻。但此人居然还说不出话来,可见得他伤势之重,已到了无可挽救之时。也许是他年轻体健,支持到这刻还有一点呼吸,换了旁人,早就死掉了。”
  因此他打消了找康神农抢救此人性命之意,沉声道:“朋友,你们遭遇到意外,情形极惨。在下朱宗潜,适巧路过此地,这等血案可不能袖手不管,你听得见我的话么?”
  那大汉吃力地点点头。
  朱宗潜道:“很好,你现下虽然不能开口,但神智尚清,我先问几个问题,你能回答最好,不然的话,就用点头或摇头表示心意。”
  他深深吸一口气,使自己的脑子活动得更迅速,然后说道:“你们的镖被劫了?”
  那大汉点一下头。
  他又问道:“行凶之人都是武林高手,而且人数不少?”
  对方点头,他接着道:“他们有使刀的、使剑的和空手的?”
  那大汉点点头。
  朱宗潜道:“这样说来,一共是三个人以上了?到底有几个?四个?五个……。”
  他说出数目之时,速度略为慢些,以便对方表示,果然得知是五个人。
  “你们事前都没有想到或觉察到有被劫的危险?”
  那大汉点点头,朱宗潜沉声道:“你可瞧得出他们的来历么?”
  对方摇摇头,朱宗潜又道:“有没有其中一两个的武功家数是你认得的?”
  对方想了一下,又摇摇头。
  朱宗潜心想这人或是由於眼界未广,或是由於凶手们掩饰得好,所以他全然瞧不出来。
  目下最要紧的事,不在探问镖行名称或所保之物,而是急须趁这唯一的目击者尚未断气以前,查问出一点线索。
  不过照这情形看来,希望实在很微。
  若是换了别人,根本没有可能从这个奄奄一息不能开口回答的人身上,查出任何线索。
  只有朱宗潜,专门做一些别人办不到的事。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极重要的问题,连忙道:“这五个凶手都是用面具蒙住面孔的?”
  那大汉摇摇头,朱宗潜陡然被一股愤怒痛恨涌塞住胸臆,只因对方这个否定的答案,分明揭示出对方早就有了杀人灭口之心,所以才不蒙住面孔。
  这等凶残恶毒的行为,实在使他十分震怒。
  他竭力追想一下李通天曾经告诉过他,那两个突然重现江湖,化装混入开封府的高手九指翁袁负和紫金环戈远,这两人虽然不是黑道出身,表面上亦全无理由会做出这种杀人越货之事。
  可是朱宗潜一来想不起有什么其他嫌疑人物,例如黑龙寨这等凶手集团,目下正面临被搜捕追剿的噩运,当然没有可能干这件血案。
  其他龙门队之人很少有此可能。此所以他一下子就联想起这两个名家高手。
  一来这两人失蟚许久,目下忽然出现,竟与东厂有关,这便不是全无可能了。况且开封距此不算远,在路程上来说,相当方便。
  他立刻说出九指翁袁负的相貌特徵,问道:“有他没有?”
  那大汉既摇头又点头,意义甚是混淆。
  朱宗潜用坚定的声音,道:“你心中别慌乱,我猜你意思是说你在当时因为情况太乱,所以瞧不清楚,对不对?”
  这回对方用力的点一点头,这一下动作中透露出他的兴奋和欣慰。
  朱宗潜迅即说出紫金环戈远的特徵,可是对方依然表示看不清楚,未敢肯定作覆。
  朱宗潜并不气馁,把银衣其后又探出的两位高手说出来。这两人是鄱阳渔隐郓水云和大力神洪振。
  那大汉依然无法作答,不但如此,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神已有散涣之象。
  朱宗潜一望而知他最多再支持片刻,脑筋一动,冲口说出计多端的形貌。
  那大汉连连点头,朱宗潜不禁也兴奋起来,道:“你就是被他所伤的,对不对?”
  他点点头,眼中露出忿恨的表情。
  朱宗潜何等聪明,马上道:“我明白啦,这人坏透了,竟不是明刀真枪的与你动手过招,而是使用诡计手段,所以你败得不服,难以甘心。”
  对方又点点头,朱宗潜恨声道:“你放心吧,这个贼子早晚得死在我手中。”
  那大汉安慰地微笑一下,眼皮渐渐下垂,,终於落下不再睁开。
  朱宗潜仰天长叹一声,把他平放躺在地上,拔出“阴极针”收回在皮套内,四下查看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迹,这才翻崖而上。
  佟长白已站在树荫下,见他回返,便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原来朱宗潜和那大汉是在崖下说话,上面没法子瞧得见。
  朱宗潜道:“我已从各种迹象中瞧出下手的人大约有四五个,俱是堪称名家的身手造诣,非常干净俐落,但也惨酷非常,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自然那些赶镖车的把式这刻还在替他们出力,可是迟早也只有一个死字。这一譬c毒的凶手们真是可恨,我决不放过他们。”
  佟长白问道:“这一趟镖保的是什么东西?”
  朱宗潜道:“恐怕是钜额的银两,因为我发现那几辆镖事的车辙,都显出十分沉重。
  假如不是银两,决不致於令匪徒垂涎下手。然而假如真是几车银两,则这些赃物搬移困难,又不易收藏,匪徒们会自找苦吃么?”
  康神农笑道:“这个难题只有靠你自己解答了。在我来说,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过我不抱怨你的爱管闲事,因为若然你没有这种佚义精神,这次也不会把我救出死地了。”
  朱宗潜一直没有说出查知计多端也有份的事。
  他道:“康前辈言重了,但咱们目下还是暂时别讨论这件事,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妙。好在镖车被,乃是纸包不住火之事,咱们到了洛阳,很快就能打听得出详情。”
  他们一行又翻山越岭的向前走,日落时分,已踏入洛阳地面。朱宗潜先把康、佟二人留在近郊的一片树林之内,独自入城。
  不久就回转来,偕同康神农、佟长白趁着暮色混入城中,到达一座孤立的屋宇,一迳入内。这间屋子坐落在僻静的街道,四面都是宽巷,与别的人家分隔开。
  屋子只有两进,内中家俱齐全,很是干净。但一个人都没有,显然这座屋宇乃是最近方始搬空而又日日有人打扫。
  康神农视察过全屋之后,拣定后进右边的上房作为他的卧室。
  天色已黑,朱宗潜把厅中的油灯点燃,佟长白则烧了一壶开水,又找到茶叶以及一些食物,大家在厅中进食和休息。
  朱宗潜向康神农说道:“等一会晚辈会找到两个下人供你老使唤,他们都是很靠得住而又能干的人,将会带同妻儿长居於此,专门服侍你老。沈千机目下已是日暮途穷之际,已经没有力量可以展开严密的侦查。所以你老在此处居住一定很安全。晚辈有两个朋友,分别在每个月的上旬和中旬送银子来。他们亦会十分小心谨慎的。这种措施须得等到沈千机、计多端两人都诛除了,才敢放松。”
  康神农瞠目道:“你真有办法,简直好像在变魔术一样。”
  佟长白接口道:“咱也这么想呢!”
  朱宗潜又道:“晚辈与佟兄将到别处歇宿,不到沈、计二人诛除,不再来此,以确保此地的安全。”
  康神农眼中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色,他虽然没有说出,可是朱宗潜已大受感动,心知这位平生冷酷无情的老人,经过这一连串的患难之后,已对自己产生出真挚的感情,一如父子之间的那种深挚的爱。
  这实是万分难得的事,也令人泛起一份凄凉之感。
  他向老人微微一笑,坚定地道:“沈、计二人一定会被我们诛除,晚辈将重来此地,向前辈求教医药之道。”
  康神农道:“你说的话,我无一不信,但望不要等待太久,最好的是你再来之时,还带同你的媳妇。”
  他上半身略略倾前,表示出重要的意味。
  又道:“我将送她一件见面礼,她一定感到十分高兴。”
  佟长白忍不住插嘴道:“什么见面礼呀?女人的心最难捉摸,你最好不要先夸口,咱知道有些女人古怪得紧,什么东西都不喜欢。”
  康神农说道:“老夫将用尽平生本事,配制一服神药,使她服用之后,能得永驻青春。
  这等悖逆自然法则的手段,古往今来,恐怕还没有别人办得到。”
  佟长白心想:若是这种长春不老的灵药,一定没有一个女子不乐意得到的,毋庸置疑。
  当下便不做声,暗忖这个老头子实在乃是宇内无双的奇人异士,居然有这等奥妙神通手段。
  但若然不是朱宗潜的侠义之行,使他衷心感激万分,他岂肯甘冒违天不祥的危险来配制这种神药?
  想到此处,这个平生从不反省自己的大恶人,心灵间,恍恍惚惚的有一种向善的意念。
  要知佟长白一点也不相信天理报应的说法,然而摆在他面前的事实,都是极明显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像朱宗潜时时为人舍己,因此获得了这种奇妙的神药。而佟长白一生作恶,现下面孔有如铜铸的一般,亦没有朋友或妻子儿女。
  而且只要他继续残杀生灵作恶下去,他终将不得好死。
  朱宗潜极是欢喜地向康神农谢过,然后与佟长白一道辞出。到了街上,但见满城灯火,闪耀於夜色之中。
  他们不久已走到繁盛的大街上。
  朱宗潜指着一家酒楼,道:“咱们进去歇一会。”
  佟长白摸摸肚子,道:“这敢情好,刚才那些吃粮实在填不饱。”
  两人进去一瞧,楼上和楼下都挤满了客人,十分热闹。
  佟长白道:“换一家吧!”
  朱宗潜笑道:“不必了,瞧我的。”
  他走到柜台旁边,说了几句话。那个大掌柜立刻一叠声吩咐酒保腾出一副雅座,让他们享用。
  佟长白先不打话,拿起大碗,两声就把满满的一大碗高粱吸尽,接着挟起一块牛肉,丢到嘴里。
  但见他似是连咀嚼也用不着,那方牛肉就没有了。
  朱宗潜瞧得有趣,道:“真痛快,咱们办完事须得找个机会,拼一拼酒量才行。”
  佟长白道:“别的本领咱不敢在你面前夸口,但说到喝酒,你定然不是咱的对手。”
  朱宗潜也学他一口气吸干满满一大碗高粱,微微笑道:“说到酒量我未必肯让你,不过目下暂时别拼,免得酒保把一判判的酒搬来,惊动了所有的客人,咱们还有事情要办呢!”
  佟长白眼中射出兴奋的神情,道:“跟你在一起真够刺激,但咱们总不会在这儿动手打架吧?”
  朱宗潜道:“当然不会,但咱们可不是真的为了吃喝才上这儿来的。这一家酒楼的主人,乃是河南极有势力之士,大凡江湖人物无有不识得他的。他的武功据说很不错,但当然不算得是高手。不过在江湖上已足够了,因为这种江湖上的事,并非样样凭恃武力就行得通的。”
  佟长白点点头,道:“咱晓得啦,但咱想不出他与咱们这等武林高手的圈子如何拉得上关系?”
  朱宗潜沉吟未答,忽然有人掀进来,是个身披长衫,相貌威严的人,年约五句左右。
  他一进来就抱拳道:“兄弟姚广,闻说两位乃是王平兄的朋友,特地赶来见见面。”
  佟长白冷冷的瞅住对方,他根本不知道王平是谁。他自然而然的有一股凶煞之气,姚广见了也不由心头大震。
  朱宗潜起座道:“劳动姚三爷亲自前来,实是心中不安,在下朱宗潜,蒙王平兄看得起,交结为友。这一位是佟长白老师,乃系关外名家。”
  他又转向佟长白道:“这位是姚广姚三爷,外号赛盂尝,关洛道上无人不知。”
  赛盂尝姚广心头大震,敢情他消息灵通,江湖上,上至武林高手,下至水陆码头上各式人等,所发生之事,大凡在他势力范围之内,无有不知。
  这次朱宗潜在开封公然宣扬要与黑龙寨作对,早就轰动了武林。他近在咫尺,当然晓得。其次他也听到“三凶两恶”之名,晓得佟长白正是两恶之一。
  这两个人几乎可以代表正邪两大势力,来头之大,自然不是他这种一般江湖道的名人可比。
  他同时也明白何以自己被那个凶恶大汉一瞪,便泛起森寒恐惧之感。
  他说了一番仰慕的话,方与朱宗潜落坐。使他最弄不清楚的是这两人一正一邪,俱可推为代表,怎么混在一块儿,大有合作无间的迹象。
  因此姚广非常谨慎地探问来意。
  朱宗潜道:“在下深知姚三爷极受江湖豪杰拥戴,以此消息灵通,尤其是洛阳一地,更是了若指掌,只不知本城最近可有什么奇异的现象没有?”
  他问得很含混,只要是奇异不寻常的现象,都在欲知之列。
  姚广谦逊了几句,寻思片刻,才道:“朱兄既然不拿兄弟当作外人,自应竭诚奉答一切。洛阳近年来都很平静,但从五日前开始,有些在本城混日子的人向我说,有几个外路来的大汉行迹诡,日日夜夜查看一家大宅。这家人乃是本城世家,照理说不该与江湖中人发生任何关系。向我报告的那些人也曾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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