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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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黄河-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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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刀一闪,刀尖插在草地内,斜立不倒。
  他眼力不凡,巳瞧见当刀尖堪堪沾地之际,已有三只毒蚁展开长脚搭上刀尖,其中两只被刀尖插入地内,但有一只已爬上刀身,快得难以形容。
  而且眼睛来不及转动之际,那柄大刀已全然变为绿色,敢情已布开了绿蚁。
  由此可知,武功再高之人虽然能沾地即起,上落极快,但仍然难免被毒蚁疾攀上脚。
  他平日天不怕地不怕,及至见到这窝毒蚁如此厉害,也不由得汗毛尽竖,头皮发炸。
  心中一阵寒冷,道:“好厉害,老丈这座蚁阵可以困得住天下英雄了。”
  康神农嘿嘿冷笑道:“算你有点眼力,现在你的性命已在我掌握之中,我说什么,你便须听转什么。”
  朱宗潜仰天朗朗大笑,道:“老丈此言差矣,如若老丈要晚辈做那等不仁不义之事,休想使得我动。”
  别的人纵是说出这等光明正直之言,也未必似得朱宗潜如此的大义凛然,震撼人心。
  康神农两眼发直,半晌才道:“你为了不愿做那不仁不义之事,竟连性命也可以不要么?”
  朱宗潜凛然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晚辈虽是谈不到名垂史册,但在泉下也不致愧对先人,也不枉读过圣贤之书。”
  康神农被他的凛然气概所慑,不能不信。
  当下道:“好吧!就算你重义轻生,志行可敬,现在我只要你替我弄掉这条铁链就行啊!”
  朱宗潜面现难色,道:“晚辈尚有下情奉达,那便是老丈缘何被困此地,晚辈毫无所悉。万一晚辈此举反而遗祸世间,其时百死亦不足以蔽其辜,事关系不轻,若是弄不清楚,决计不敢遵命。”
  他说得极是坚决,一听而知出自衷心,全无回旋馀地。康神农又呆了半晌,才道:“好一个崛强的小伙子,我昔年如若不是心无主宰,善恶不分,今日焉能遭遇这等世间罕闻的苦难………”
  他长叹一声,又道:“待我先把蚁阵收回始行细说。这个毒蚁阵我是打算用来对付那三个万恶不赦逆徒的,一向深藏不露,多少次都差一点使用出来,但终想等到有一日天赐良机,教他们三人一道前来,得以一举歼灭他们。今晚是见你不畏毒气,才被迫施展。这蚁阵易发难收,恐怕到天亮时才能完全收妥。”
  老人提及逆徒之时,不知不觉露出咬牙切齿而又十分悲惨的神色。
  朱宗潜心想:任何人纵然极善作伪,但这种无意中流露出来的真情,岂能装作得出?於是深信不疑,道:“只不知晚辈可有效劳之处没有?”
  康神农道:“不用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他转到拭瘁,好一会才又出现,说道:“凭良心说,我倒是很高兴你的出现,这些年来的仇恨和寂寞,使我盼望有人出现,那怕是逆徒们遣派来也是好的。嘿嘿………”
  他突然冷笑两声,又道:“这些逆徒们不弄死我,便因一则想得到我的一件宝贝,二则我胸中之学他们都用得着,须得来找我指点。”
  朱宗潜心头一震,问道:“老丈可识得一个姓计名多端的人?”
  康神农讶道:“从未听过此名。”
  朱宗潜皱眉道:“上次他曾微口风,似是向什么人请教过一个奇怪法子来治我的寒热………”
  康神农道:“你有什么寒热?”
  朱宗潜便说出自己误食野果以后的情形。
  康神农思付了一阵,才道:“我老实告诉你,计多端就是我门下收的三个逆徒之一。他排行第三,心肠之坏可以媲美他的师兄们。你服食的是『紫府禁果』,化解寒热吸取禁果灵效之法,必定要借助别人,但有一个诀窍他未曾得知,那就是阳性之人须阴人救助,反过来也是一样,他错用了男子救你,焉得不败事?” 
 

 
 
 



第三章
 
  朱宗潜这才明白其中奥妙,当下又道:“但还有一事在下毫不明白,那是计多端分明对我有恶意,可是他却两度相救於我。”
  他扼要的把如何遇见林盼秋而杀死银衣帮之人开始,直到今日下午计多端指点林盼秋救了他性命为止,全部说出。
  康神农道:“第二次救你之故,我可不知道,但第一次他来此求我指点之时,曾对我透露说待把你治好之后,使吸你精血,把那紫府禁果的灵效取为己用。而你却因得到林盼秋携抱,无意之中已化解了禁果霸恶之力,是以武功大进,又不畏诸般毒药。”
  经他这么一说,朱宗潜又恍然大悟。
  现在他已减去一部份疑惑,心想这位老人家既是遭受计多端的迫害,救他出困自是义不容辞之事。
  康神农忽然转到拭瘁,顷刻间出来,道:“毒蚁阵法已收妥啦,你可以去了。”
  朱宗潜道:“在下既知老丈身分,自当略尽棉薄。这条铁链不知如何方能去掉?”
  康神农挥手道:“你回去吧,我已改变主意啦!”
  朱宗潜大讶道:“老丈这话怎说?”
  康神农道:“我决意留在此地,才有机会亲手诛杀那三个逆徒。如若离开此处,反而须得到处躲避他人………”
  朱宗潜道:“在下听得似懂非懂,还望老丈明白见示。”
  康神农道:“你过来瞧瞧就明白了。”
  朱宗潜大步走近前去,依照他手势所示,目光沿着铁链一直瞧看,猛然大吃一惊,原来这条铁链的一头锁在一个钢环上,这个钢环竟是穿过尻骨加以接合。也就是说这条铁链锁在脊骨的最末端,情状悲惨可怖。
  老人缓缓道:“现在你明白了没有?钢环穿透之处有一条隐筋,若然弄断,下肢便永远瘫痪残废。我眼下受此酷刑,那条隐筋不知断了没有?如若已断,你纵有法子弄毁钢环,我也不能行走,有何用处?”
  朱宗潜不觉怒发冲冠,道:“这些丧心病狂之辈竟然如此残酷毒辣,须容他们不得。”
  康神农道:“别生气,我只怕你一怒之下,去找到他们加以诛杀,使我失去亲手报仇的机会。”
  他抬头向天空望去,又说道:“天快亮啦!唉!当年我真不该把一部武功秘笈交给他们修习,以致他们后来武功比我还强。倘若我隐筋未断,只是被钢环压住,因而下肢暂时瘫痪的话,还可以脱身出去试图报复。但若然隐筋已断,逃出去反而有害无益。”
  朱宗潜激动地道:“老丈何妨一试?在下无论如何也要全力帮助老丈。”
  他摇摇头,道:“试不得,一则这枚钢环年深日久,难以取出。二则此环坚硬异常,如何能弄得断?”
  朱宗潜在心中盘算了一阵,认为有两个办法可行。一是独力把他的三个逆徒全部擒住,送到此处,由康神农亲手处死。
  如此自然可以使他略心中的仇恨。另一个办法便比较容易一些,但远不及上面说过的法子那般干脆。
  这第二个办法便是设法把康神农救走,尽力保护他的安全,然后让他自己报仇雪恨。
  此法自是十分拖泥带水,顾虑甚多。但在他而言,责任便轻得多,只须把他弄到安全之地就算是成功了。
  他心口相商了一阵,便道:“敢问老丈,除了计多端之外,那两个姓甚名谁居住何处?”
  康神农道:“我不能告诉你,尤其是那为首的一个比之计多端更要阴险狡诈得多,只要漏一点风声,他就永远不会到此处来。第二个也是坏胚子,但心机不及其馀两人,性情却暴戾得多。”
  朱宗潜道:“老丈遭此古今罕闻的惨祸,在下焉能坐视,第一件就是杀死了计多端替老丈出点气,老丈决计不能阻止於我。”
  康神农面色一变,道:“你万万不可出手,免得惊动了其馀两人,尤其是那为首的孽畜,他才是罪魁祸首,我若不能亲手取他性命,死亦不能瞑目。”
  朱宗潜道:“然则老丈教在下如何能够心安,我岂能袖手不理而去?不行,您老总得让我出点力。”
  康神农在曙色之下,双眼渐渐眯起来,流露出睡意。
  他道:“你让我考虑考虑,过些日子才答覆你可好?”
  他的形相在迷蒙的晓色之下,瞧得十分清楚,只见他额头广阔,表现出智力过人。眼眶深陷,鼻高而钩,嘴唇甚薄,又显出他本是冷酷无情之人。
  可是那雪白紊乱的须发和面上的皱纹,又令人极是怜悯他的悲惨遭遇。
  朱宗潜决然道:“在下自命是行侠仗义之士,如若袖手不管老丈之事,定难安寝。”
  康神农见他确有诚意帮助自己,当下道:“那么你先替我测验一下,瞧瞧那尻骨内的隐筋是否中断,你只须拿住钢环轻轻摇动,我便可以知道了。”
  朱宗潜依照他的指示,小心地摇晃那枚钢环,但觉已被血肉吮紧,好像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份。
  康神农发出呻吟之声,可见得这钢环能使他剧烈痛苦。
  他摇了几下就停住手,康神农道:“十之七八是没有希望的了,但说不定时间过久,以致机能麻木了也未可知。总之,我此生不打算活着离开此处了。”
  天色从迷蒙晓光变得明亮,朱宗潜道:“在下暂且告辞,老丈不妨考虑一下,在下不久就会回来谒见。”说罢,行礼而别,转身奔入林中。
  他踏入林内,忽听草丛中嘶的一声,窜出一条黑白相间长约四尺的毒蛇,头呈三角形,蛇信吐出老远,形状极是可怖。
  朱宗潜提一口真气,身形飙然升空而起,一手抓住头顶横枝,身子便悬挂在两丈高的树枝上。
  他低头注视那条毒蛇,心想此蛇想必奇毒无比,形状才如此恐怖,且看它是不是游入草地,如若向那边游去,就须得设法拿石头砸死,免得康老丈遭害。
  正在瞧时,忽然间一条人影在朱宗潜的眼前悄无声息的出现,从一株大拭瘁面闪出来。
  朱宗潜一眼望见,吃了一惊,腰间微一用力,整个人悄无声息的翻了上去,缩成一团。
  他认出来人正是银衣帮香主计多端,以往见到他时,总是身披长衫,举止迟缓。这回却是劲装疾服,态度鬼祟,行动之滑溜轻捷之至。
  那计多端没有发觉离地两丈处的树枝间有个人球,却见到地上的毒蛇。
  他毫不慌忙,以手中的长刀向那毒蛇遥遥一指,那条毒蛇突然问瘫在地上,动也不动。
  朱宗潜眼力极强,已瞧出他大刀一指之时,腕底飞出一丝银光,射中蛇首。这一丝银光体积极小,又不是贯注得有内家真力,居然一举毙蛇,可见得定是蕴有奇毒,连那条毒蛇也难以抵受,立刻毙命。
  他见了这等情形,不觉倒抽一口冷气,心想这计多端的毒药暗器竟是借弹簧之力发出,那真是防不胜防。
  若然不是无意之中窥破,一旦碰面动手,万万难逃此劫。
  正在想时,但见计多端蹑足而行,从他脚下穿过,一直走向草地另一方。朱宗潜小心查听一下,似是没有别的人在附近,便看准了地方,身子荡起飞去,落在一棵大树的巨干上。
  这儿正好瞧得见计多端的背影,他躲身在一株拭瘁,微微探头向草地窥瞧。
  此时天色已经甚亮,远远可以见到拭瘁突出轮椅的一部份,见到老人的双腿以及拖在地上的铁链,却见不到老人头部。
  计多端窥看了一阵,便把背后一个小包袱解下,取出一件长衫罩上,又把长刀插在树身,空手缓步走出草地,干咳一声,道:“师父,弟子特地前来探视您老。”
  他只走入草地四五步就不再向前移动。
  拭瘁的轮椅吱的响处,老人转了出来。他冷冷道:“你又来干什么?难道当真这么好心前来问候我老头子?”
  计多端诡笑道:“弟子生怕二哥忘了送食物前来,你岂不是束手待毙?若然粮食充足,弟子就不要再跑一趟了。”
  康神农睁眼盯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仇恨。
  计多端那等枭恶之人也不由得心胆寒凛,退了两步。
  康神农冷冷道:“你们若不趁早取我性命,总有一天会把你们通通杀死。”
  计多端极力恢复镇定,笑道:“师父的口气似是有几分把握,可知定是有人答应过帮你的忙。”
  朱宗潜大吃一惊,心想这计多端怎会晓得?难道他的察言鉴色的本领如此高明?转念之时,暗暗已提聚起全身功力,准备出手。
  康神农咬牙切齿道:“不错,总有一天会有人发现我在此处,他定会答应出力帮助我,那时候你们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现在你给我滚,我不要跟你说话。”
  他推动木轮椅转入拭瘁,暗作准备,只要计多端胆敢近前瞧看,就能以毒蚁阵取他性命。
  他一直希望有一天,三个恶徒一齐现身此地,得以一网打尽,但今日却改变了心意。
  计多端被康神农叱喝之后,眼见老人隐入拭瘁,反倒仰天一笑,扬声道:“师父何须生气,弟子这就走,回头更当带些美肴佳酿前来孝敬师父。”
  说罢,转身自去,朱宗潜动也不动,等他自脚下走过,这才松了一口气,飘身落地。
  他心中已有主张,故此不再出见康神农,让那计多端走了好久,才慢慢的往森林外走去。
  他原是机智过人之士,目下既从计多端口中听出蹊跷,又见他才到即走,行色勿勿。这两点加起来便有所发现,虽然一时还说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那计多端对自已定有一个极大的阴谋那是无可怀疑,而他忽然赶到此地想必也与自己有关。
  是以他出林以前,极小心地向外面窥看过,断定无人之后,才迅快奔出。他并非一直沿旧路返回小镇取牲口包袱,反而钻入另一座树林。这一座树林绵延老远,他早已看准地势,入林之后,便向树林的另一头直走。穿出树林时,已是数里之外。
  他绕个大圈,经行过许多村庄乡镇,午间才回到那小镇上,取回牲口,便上马东行。
  才走了十来里路,但见岔道冲出两匹健马。
  朱宗潜目光一闪,识出其一乃是昨日见过那姓金的中年人,另一个长得短小精悍,也是四旬上下之人。
  他们拦住去路,但面上都微带笑容,似是没有恶意。
  朱宗潜心中一动,恍然大悟的想道:“是了,我自昨日得计多端送出大门之后,日夕都有人尾随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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