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的双手也沾满了将凝结的血……天上下雨了。可是雨却是鲜红的。噼里啪啦地鞭打在土地上，在灰黑土地的表面凝结了一层红褐色，不是融化在土地中，倒好像……是要融化这片土地……
……好痛苦，好痛苦……强烈的感情，冲击着脆弱的心弦，眼看就要断开……
梦魇——重伤的身体无力承受长久的精神攻击，失去了意识。精神的幻像随之结束。
修随即就睁开了眼，急忙扭头看向同伴，看到他没有什么异样的时候，多少松了一口气。
黑曜恢复得比修慢了一步。他眼中满是怒火，走过来一把拽起了梦魇散乱地上那一头白发，拎起半个身子来，狠狠一脚踢在肩口处。如果不是梦魇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话，这一脚大概就可以把他踢昏。
“！——黑曜？”
“……这个混帐，——他用的是大范围攻击，整座大厦都有效的！！！”
“！！！”一听见这句话，修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刚才那种精神攻击，几乎只有高级生的水准才能应付下来，更别说……气息放出，欣喜地感受到了所有人的灵气。虽然低落了不少，但是毕竟一个也没有缺下。“……还好……要不要先去找找亚梦小姐？”修抬起头，视线透过楼层看向楼顶。刚才的气息探查中，他已经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灵气——推理部部长，十年如一日寻找的那位少女，就在那里——
“那是亚雯的事。我们的任务就是把‘浮生六梦’处理掉。”黑曜不可察地笑了笑，按捺下相似血缘的律动，冷漠的目光掠向手中毫无知觉的男人，“……先把这家伙处理掉好了。”
杀机一动，阴影欢跃地缠绕上去……
“——哐啷！！！”
“等一下！！！”
大厅里三人高的大玻璃被从外撞破，一个矫健的身影从九层楼外的高空中直撞进来，外面还有架直升机盘旋。撞进来的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以后，一个鱼跃跳起身来，居然也是一身学园学部制服。他看到对面被扯着头发拉起来的白发男人后，脸色变了又变，竟不知如何是好。
黑曜看到这个人，本来就很差的脸色有越来越难看的趋势。修注意到了这一点，赶在黑曜发火之前抢先开了口：“楚青云？你来干什么？！”
——佣兵联盟最年轻的长老，学园高中部男生，“某人”的仇人——敢出现在学院中人面前，难道是活够了吗！！！修的表情也变得冷凝，在他感觉到有大量装备高能性武器的经过特别训练的人接近的同时——
——谁都敢来下手，难道是他们这段时间太老实了吗！！！
“……来求情的。可以让我带他回去吗，前辈？‘浮生六梦’对我们总部而言是非常重要的，而且梦魇本人也是联盟的元老级人物……”嘴上这样说，楚青云的心里正像疯了一样在诅咒梦魇。居然会惹上这些人，还把所有人都卷进来！！！因为自己跟这些家伙勉强算“校友”就要自己来做这种要人的事，殊不知在他们眼中自己无异于仇敌……在佣兵联盟特卫队冲进来，包围住中间的几个人后，楚青云才终于多了一点安全感。
数十枪口指着黑曜和修两人，每一颗子弹都蕴含着直接毁掉一栋大厦的力量。但是两个人脸上完全没有一丝慌张，相反那种冷笑的意味却越来越深。黑曜慢慢地开了口，语气是压抑了愤怒的平静。
“……联盟的人认为，用这些东西就能应付学院的人了？”
“那是……”
“还让我放过他……楚。青。云，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语气里的寒气越来越重，楚青云几乎觉得自己要被冻僵了。“他……”
黑曜的话还没出口，蓦地，一声饱含着惊骇绝望的嘶喊炸雷一般在所有人心中炸开！！！
——煌华！！！
“……”少年无法自制地颤抖着，好久好久才能平息下来，强撑着几近崩溃的精神睁开了眼。一样的房间，一样的图景，映在此刻少年的眼中却比修罗地狱还要恐怖。
“煌，煌华……”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天蓝色眼眸的少年惨白了脸，牙齿死死咬着发白的唇，留下了深深的齿痕。纤细的双手紧紧搂着自己的肩，整个人瑟缩成一团，不断打着寒战。煌华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还微微有些抖动着的手搂过身旁精神过度敏锐的少年，任凭他用力钻入自己的怀抱寻求温暖，轻声安抚着，“……不怕，不怕……”
过了好一会儿，心晓眼中的茫然惊恐才终于开始消散：“煌华，路……”
煌华抬起头，马上看到了还站在黑衣人旁边的路。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垂着头一动也不动，紫晶般的长发遮盖了他的面容，也遮蔽了他的表情。小心地放开心晓，煌华尽全力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挪向路那一边，轻声呼唤：“……路……”
“不要过来！！”听见人声，那孩子一下子紧张起来，紫晶的眼眸睁得大大地盯着煌华，像是不认识他似的。那是……恐惧？“不要过来！！！”
“……路？”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煌华连感知那气息的力量都没有了，只是茫然地缓缓走过来，朝着孩子伸出了手，“路……”
“——不要过来！！！”
在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中，煌华感到自己的身体忽然传来了强烈的刺痛，然后，是麻木。
呆呆地，看着紫晶眸子中映出的自己额上出现的紫红眼睛的图案；呆呆地，看着伸出去的手刹那间不断喷出的血液；呆呆地，看着整个视野都变成了一片血红……然后，煌华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似乎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尖叫：“——煌华！！！”
……不要这样……心晓……我没事的……
男子难以置信的惊叫，到了末尾居然带上了几分绝望：“……煌华……”
……大哥……冷静下来啊……太危险了……
冰冷沉凝，却仿佛冰封了千万年的怒火的语调：“佣兵联盟——如果他有什么事，你们最好做好准备！！！”
……不要……不要因为我跟他们冲突……我不想那样……黑曜学长……
最后映在眼中的图景，清晰得不像梦境——
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小男孩……
紧紧搂着孩子，用水淋淋的坚定眼眸看着第三人的少年……
站在那两人面前，暗金色的眼眸冰冷里蕴含了无奈迷茫的黑衣少年……
——然后，是深沉的黑暗——
第十一章 end（上）
更新时间200749 18：33：00 字数：2830
“薰和音痕被文幻弄晕了，幽壑那边被明惑挡下来了，百烨对清冥用了‘洗礼’之术，这几个人是完全没事的。稻叶和八观回来就晕过去了，不过她们两个好歹从小就受过心境的训练，等醒了应该就没事了。心晓……回来以后就一直关在自己房间里哭，路还没醒……”一脸忧心的占星术师缓缓说来，深蓝色的眼睛不露声色地窥视着面前的人的表情。
“……”似乎是想说什么，不过最后仍然只是叹了口气。靠在门框上的黑曜低着头，额前的发遮盖了他的表情，将他大半张脸都掩盖到了阴暗里。
“……还有，联盟方面刚刚联系过来，希望我们把梦魇还给他们。”星魂知道，这时候跟黑曜提这件事，肯定只会让他马上暴走。不过根据这么多年来的相处经验，在现在黑曜的专用控制器修处于不正常状态的时候，与其让黑曜压着怒气，还不如让他一起爆发出来比较安全……果然，这句话还没说完，暴涨的杀气就让星魂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还？……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就先去把莫斯特毁了再说，看谁还敢管我要人……”黑曜冷笑着喃喃自语，那副样子看起来完全不是开玩笑的。站在他面前的星魂的脸已经变得刷白，惊恐地看着他，整个人都僵硬了。在注意到这一点后，那股杀气奇妙地消失了，黑曜有点复杂地看着星魂，“……你不用动这种脑子，你又受不住。”
压力一消失，星魂终于松了口气，同时有些郁闷自己的能力的0攻击0防御：“这没什么。……你这么生气，煌华……？”看到黑曜一下子低落下去的表情，星魂有些不好的感觉。
“……精神彻底崩溃，修都快伤心死了……星魂，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一开始是几乎亲手杀人——虽说这些对他们是无所谓，但是毕竟不到一年以前，煌华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从本能上就抗拒这种行为。然后是梦魇的精神攻击，连从小就受“反面”训练的稻叶和八观都受到那么重的伤害，无论如何以煌华的经历都接受不了那种人间地狱般的图景，精神被打击得支离破碎。在那之后他还能强撑着安抚心晓，已经是只靠着兄弟俩一脉相承的强烈的责任心了。
……然后，再加上被那场精神风暴打击得失控了的路的“诅咒之力”的毁灭性伤害……到了极限的精神和身体。灿流治得好身体的创伤，但是对于精神的伤害她也无能为力。即使还能醒过来，也许也将永远被这个噩梦缠绕……
星魂看着整个人都黯淡了下去的黑曜，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再次深切地痛恨自己那个永远看不透的观星术，还有……自己那个优柔寡断的个性本身……
“对了，门口的阵势是不是被破了？”
“啊……是。你们不在的时候，有人试图闯进来。最后被老师关在外面，折腾了一会儿以后走了。”
“走了啊……真可惜。”现在黑曜很想找个什么出出气，虽然有梦魇这个活靶子，可他又不放心丢下房间的修和煌华离开。“……你先回去照顾心晓吧。……麻烦你了。”
“嗯。……你小心点。”
虽然还是对黑曜的精神状态不太放心，但是自己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星魂只能收拾心情离开。等星魂的身影在走廊另一头消失以后，黑曜扭头犹豫地看向身后的门，最后一咬牙，推门走了进去。
一片静寂的房间里，开门关门的声音异常的刺耳。看向枯寂地坐在床边的身影，黑曜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躺在床上的少年轻微的呼吸声时断时续，时强时弱，夹杂着轻轻的呻吟声。俊秀的眉痛苦地皱紧，握住坐在床边的男子的手的手指绷得紧紧地，甚至还有些颤抖，可见他此刻正处于何等的噩梦之中。修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他，两鬓没系住的头发散乱地垂下来，使面部的线条看起来柔和了许多。血色的眼眸里荡漾着哀伤的平静，沉寂得波澜不惊。右手紧紧握住煌华的手，任凭恶梦中的少年用尽全部的力量死死握着他的手，在手背上留下清晰可见的指痕。
欲言，又止。强烈的绝望与悲伤气息充斥了无声的空间，黑曜极为害怕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空有强大的力量，却总是无能为力，总是保护不了重要的东西的感觉。最终，还是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他艰难地开了口：“……你听到了吗？”
“嗯。”虽然只是一个字，但是无疑，修会回答让黑曜安心了很多。但是然后他就又陷入了缄默，过了很久才终于又开了口。
“……黑曜，你知道的，其实……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幸福啊……”
……可是到头来，我却让他离幸福越来越远了……
黑曜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他自己同样有着相同的感受。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刺耳的尖利。事实上已经烦躁起来的黑曜抓起听筒，在听到那边传来的头一句话以后，脸色就冻结了起来。修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但却没有转头。十秒钟后，黑曜的脸色看不出喜怒，但是手中的话筒则化成了粉末，飘落到了地上。然后，他冷着脸带着满身杀气朝房门走去。
“去干什么？”修忽然开了口，成功地止住了黑曜的步伐。黑曜似乎也猜想得到他的反应，平静的语气中，包含着汹涌的杀意：“那个混蛋不是还在咱们这里？去把那家伙的头丢给联盟的那些混帐！！！”放他们一马还不领情，居然还敢找别人来找碴——以为他们那么好欺负吗！！！难道是这几年他们太安静了？！
……至于江海流和真州泫……明明知道他的个性还敢帮这种忙，他会让他们知道，做这种傻事的代价！！！！
“……不要。”
虽然声音小得让黑曜以为是幻觉，但是他还是听到了。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着落寞的同伴，一瞬间居然觉得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有些陌生！“……你说什么？”
“让那个人活着回去吧，别跟那些人冲突了。”一字一句都很清晰，清晰得不可能出错。
“放过他？！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黑曜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失望还是郁闷，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想到，十年来和他一起支撑着这个学院的同伴居然会说出这种示弱的话。他正想再质问下去，可是随着修缓缓转过头来，黑曜却忽然呆住了。
不知何时，修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神那样平静，但是其中蕴含着的苦痛却浓得像要溢出来。脸上挂着的一如既往的平淡笑容，这时却只让人想哭。
“……他最不希望的，就是我们因为他和别的组织冲突了……黑曜，我求求你了……”
……无言以对。黑曜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一直都是那样的。为了不让他们这些学长和安全局发生冲突，即使是几乎死在那些人手中，也会开口替他们求情。如果自己真的按照自己所想的去做，即使煌华再度醒来，那双纯净的夜色眼眸中，也会漾上满满的自责吧。
——可是，自己又如何释怀？看着眼前这双血一样殷红的悲伤眼睛，自己又怎么能轻易原谅那些人？
虽然第一个让他悲伤的，也许就是自己……
心乱得难以平静，黑曜再也无法忍受那种悲哀的凝望，在修的目光中夺门而出，剧烈地喘息着。
当他终于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以后，他做了一个抉择——
第十二章 end（下）
更新时间2007411 18：02：00 字数：3724
“多谢您的帮忙。”看到安全局负责人江海流认命地去打电话，楚青云终于松了口气，感激涕零地向也坐在一边的科学院的院长真州泫道谢。
真州泫乐呵呵地捋着白胡子，看着楚青云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恭恭敬敬的又有实力，比那一群拽小孩好了不知道多少。“没事没事，你的运气还不错，用枪指着黑曜那小子还没见血，实在是很好运。”
当年他刚跟那小子打一次照面就是个重伤……不堪回首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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