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雪点了点头，问道：“那皇上到底是爱屋及乌的想法多一点呢，还是怕重蹈裴太后的覆辙多一点呢？”
清安一笑：“这就只有皇上自己知道了。”
☆、重得宠爱
云朗死后，萧璃也失了宠，楚桓很久没去看她了，仿佛已经忘了这个人般，只是一日晚上楚桓不能寐时，踱步到落梅亭，见一女子黑发素衣，只披着件白色披风，看着明月，那女子露出的脖颈莹白如玉，背影沉静幽远，楚桓看着，心中竟然一跳，喉咙也差点脱口而出那两个字。
瑾儿。
可是那女子却幽幽叹了口气，望着明月，一字一句念道：“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散唤声，虚应空中诺。”
这声音，虽然如风拂杨柳，但断然不是瑾儿的声音。
他早该想到，她不是瑾儿，他的瑾儿，早已躺在冰凉的地宫之中，等着他百年之后，去黄泉之下，亲自向她述说心中的悔恨，可是，当他看到如此相似她的人时，还是忍不住幻想，幻想瑾儿还没有死。但是，幻想终究是幻想。
楚桓低声道：“兰嫔。”
这宫中，只有萧璃，一颦一笑，身形背影，才情气质，全都像极了瑾儿。
萧璃悚然回头，见到楚桓时，明显吃了一惊，她强装镇定行了一礼：“皇上。”
“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散唤声，虚应空中诺。好诗。”楚桓复述了遍萧璃刚才念的诗，他盯着萧璃问道：“却不知道你是为谁不得眠？又是希望谁唤你？”
萧璃苦涩一笑，低头道：“如果臣妾说是为云朗，皇上定然大怒，如果臣妾说是为皇上，皇上定然不信，所以臣妾，无话可说。”
她低着头的样子，倒又让楚桓想起了洛容瑾，她闷闷不乐时，也是喜欢这样低着头，不发一言，楚桓心中一痛，他沉声道：“你倒说说，朕为什么不信？”
“因为臣妾虽和云朗订过终身，但自从入宫以来，就断了那份念想，也从未动过二心，但当初皇上只顾听信姚嫔，全然不容臣妾解释，所以皇上当初就不信臣妾了，今天，又怎么会信呢？”
楚桓道：“你此话当真？”
萧璃轻轻一笑，举起手：“我萧璃对天立誓，如有半句虚言，当叫我短折而死。”
“别立这么重的誓。”楚桓叹了声：“朕信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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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璃复宠后，清安道：“我让你学习洛皇后的神态，果然是起了作用。”
萧璃摇头：“但是皇上仍然没把我当成洛皇后，他只把我当成一个玩物而已，他重新宠幸我，只是因为我像洛皇后，他需要我这样一个替代品，来慰藉他失去洛皇后的心。假如今天洛皇后如我一样跟他说，她只爱他，皇上必定要疑虑再三，而不是像对我这样，马上就不追究了。”
清安若有所思，萧璃又道：“因为皇上爱洛皇后，所以会在乎她的心意，会患得患失，而我对于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而已，我心中有没有他，他也不在乎，只要我嘴里说有他就行了，也算是给他丢了面子之后有个台阶下。”
清安叹道：“这么多年，皇上的心中，一直都只有一个洛皇后，你也不必太在意。”
“我不会在意。”萧璃道：“我的心中，本来就只有云朗一人。”
“只是，今后你要更加小心点了。”
“娘娘也要小心。”萧璃道：“皇上对娘娘的信任，正如对我的一样，薄如蚕丝，娘娘一定要赶在这根蚕丝断之前，做完该做的事情。”
“嗯。”清安点头：“你的话，我都记下了，只是，我们现在还是别太过分亲密，以免引起皇上怀疑。”
“萧璃也有此意。”萧璃微微一笑：“但是娘娘若有需要萧璃的地方，萧璃万死不辞。”
萧璃走后，清安怔怔得出神，绮雪问道：“娘娘在想什么？”
清安叹道：“我在想，我和燕子妤，到现在都在利用容瑾，她利用楚桓对容瑾的感情重回皇宫，我则利用楚桓对容瑾的思念帮萧璃复宠，容瑾一定没有想到，她最信任的两个人，在她身死之后，还在利用她。”
绮雪默然，良久道：“娘娘还是别想太多了，徒添烦恼而已。”
清安点点头：“不错，做都做了，再愧疚，不过是虚情假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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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内乱，元气大伤，四良将尽皆覆灭，钟烁案和柳浩宇案牵连数万人，朝中傅怀胥和楚岚撑起半壁江山，明致远冷眼旁观，若再来个钟烁案，借机取得楚国兵权，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如何才能再掀起这样一个大案？
他想到了宫中的贤妃，看来要早点和恭妃娘娘商议一个计策，除去贤妃，顺道除去傅氏一党，至于楚岚，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他与楚岚接触过几次，至今也不知道他的弱点是什么，他对兄长忠心耿耿，对楚国鞠躬尽瘁，到底是什么让他支撑着孱弱病体，为兄长这般谋划，而且，他兄长对他还如此猜忌。
明致远百思不得其解，楚岚仿佛一个近乎完美的圣人一般，心系天下苍生，不爱功名利禄，百年之后，在史书上，定是贤王楷模，可是他明致远不相信，楚岚定是有弱点，他记得师父说过，楚岚有慧根，但是执念太深，不愿入佛门，那他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明致远在街上踱着步，忽看到灵雀，他微微一笑，这只聒噪单纯的麻雀，一定能帮他的大忙。
灵雀正在集市上买着穗子，她看到一条编织精美的暗色穗子，于是拿起来看看，想着这条肯定很配公子的玉坠，她看穗子看得认真，没注意到有一个小偷正准备偷她的钱袋，这时忽一男子抓住那小偷的手，道：“姑娘，小心点。”
灵雀这才惊觉，她回过神来对那小偷又踢又打，骂道：“你敢在这雍都城偷你姑奶奶的钱，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那可怜小偷抱头求饶，刚那抓住小偷的男子浅笑道：“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灵雀这才气哼哼地住了手，她对那男子启齿一笑：“多谢公子了。”
那男子长相清秀，面容有一种病态的苍白，眉眼略略往上挑，他拱手道：“小事而已。”
灵雀道：“不是小事啦，这世道，像公子这样见义勇为的人很少了。”
那男子笑道：“若人人都不出头，那以后岂不是更少？”
灵雀见这清秀少年颇有正义感，不由心生好感，她道：“公子说的是，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我姓苏。”
“苏公子，我叫灵雀。”
“灵雀姑娘。”
这苏姓少年正想再和灵雀搭话时，忽听到一阵轻咳，色如春花的明致远笑眯眯地走了前来，灵雀看到他就没啥好脸色：“是你呀。”
明致远笑道：“正是在下。”
他咳了声，对苏姓少年正色道：“这位公子，我们灵雀姑娘年方十七，尚未婚配，不知你意下如何？”
灵雀一听，又羞又气：“小和尚，你在说什么啊？”
明致远讶然：“我见两位一见如故，颇为惺惺相惜，正想打听打听这位公子的情况，对你家主人说明呢，毕竟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假如能成，我岂不是做了件好事？”
“谁要你多管闲事啊！”灵雀气得脸都红了：“谁说我……我想和这位公子婚配啊？小和尚，你……你不止眼神讨厌，连做事也这么讨人厌！”
灵雀气得一跺脚，拂袖而去，那位姓苏的少年见她走了，也十分尴尬地站在那里，明致远摸摸鼻子，讪讪地对那少年拱手道：“对不住了。”
明致远一路追上灵雀，灵雀愤愤道：“你追着我干什么？”
明致远正色道：“你说我眼神讨厌，你没看到那位苏公子眼神吗，他的眼里，全是欲望和阴冷，比我也好不到哪去。”
灵雀一怔，明致远轻笑：“你以为他见义勇为，所以先入为主产生了好感，但是你身份特殊，为了你主人好，还是少跟这种人打交道的好。”
明致远说罢就拱手笑笑，然后走上另一条岔路，灵雀回过神来，才跳脚嚷嚷道：“我不就和苏公子说了几句话吗，怎么就会对我家公子不利了？呸，小和尚，你真是全天下最讨厌的人！”
☆、旧事重提
自从子妤回来之后，与太子日益亲密，楚桓高兴之下，也格外看重子妤，并没让她再当奴婢，而是赏了个女史闲职，并拨了四个宫婢供她使唤，俨然一副主子做派，她虽只是个小小女官，但现在势头正盛，又住在太极殿，时常能见到圣颜，一些低阶的妃嫔，反而要逢迎她了，只是子妤安份谦卑，遇见众位妃嫔，还是像以往一样行礼。这日在宫中遇见清安时，她也十分谦卑地低头行礼道：“参见恭妃娘娘。”
清安笑吟吟地看着她：“起来吧。”
“谢娘娘。”子妤直起身子：“子妤回宫这么久，还没去拜见娘娘，是子妤的失礼，请娘娘不要怪罪。”
“你要照顾太子，公事繁忙，本宫又怎么会怪罪你呢？”清安笑道。
子妤不自然地岔开话题：“娘娘言重了，我也好久没见到绮雪姐姐了，还想和她探讨下绣工呢。”
“行云阁以前你住的房间还在呢，没人住过，你要有空，随时可以过来。”
“那就多谢娘娘了。”子妤又福了福身子。
两人表面一团和气，都面带微笑，实则内心却各打算盘，子妤想的是，洛容瑾死之前，到底有没有跟清安说什么，而清安想的是，她看着子妤从懵懂的小姑娘一步步走到满腹算计的燕女史，权力这个东西，真是让人变化的最好催化剂。
而贤妃暗助子妤回宫，肯定也没安什么好心，她想让子妤助她对付自己呢，清安暗忖，她和贤妃之间，暗潮涌动，迟早是要一方要吞掉另外一方的。
当明致远兴冲冲过来找她，说有一个好办法除掉贤妃和傅家时，清安大喜，催促他赶快说，明致远道：“就从太子下手。”
“太子？”
“不错，就是太子。”明致远道：“贤妃和傅家太过小心，抓不住他们的把柄，只能从太子下手了，我们给太子下毒，嫁祸给贤妃，太子是皇上的心肝宝贝，敢动太子，皇上必定大怒，加上他素来不喜欢贤妃和大皇子，定会疑心贤妃为了大皇子继位戕害太子，这样，贤妃和傅家一定会被满门抄斩，娘娘不就达到目的了？”
“你说暗害太子？”清安惊道：“太子才两岁啊，给他下毒，岂不是很容易害死他？”
“太子若死，对我们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清安摇头：“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做。”
明致远静静看着清安：“娘娘是因为洛皇后吗？”
清安不答，明致远道：“娘娘和洛皇后情同姐妹，顾念着太子是洛皇后唯一的儿子，所以不愿对太子下手，但如今，这是最好的办法，娘娘，当断则断。”
“不行。”清安想着洛容瑾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她果断道：“办法可以再想，但是，我不能这样害太子。”
明致远失望道：“娘娘顾念的太多了，娘娘顾念小靖川王，顾念太子，错失了除掉项鸿才和贤妃的机会，娘娘，您迟早会后悔的。”
“就算后悔，本宫也不愿意做这种事。”清安道：“小靖川如此，太子也如此，你切勿妄动他们的主意。”
明致远苦笑道：“娘娘放心，臣不会那么做的，因为臣一直等着，娘娘亲自那么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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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致远走后，清安心烦意乱地翻着书页，的确，若按明致远的主意，除掉项鸿才和贤妃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要牺牲喆儿和太子，她又怎么能做到，一个是她唯一的侄儿，一个是容瑾唯一的骨肉，她不想，为了复仇，做出一些连自己都鄙弃自己的事情。
清安正心烦着，忽然绮雪说，裴太妃裴媛求见。
清安有些惊讶，裴媛是来过数次，但每次她都冷冷的，裴媛后来拉不下脸了，也渐渐不来了，今日怎么又来了？
想到裴媛就算被困在雍都，还是不忘贿赂项鸿才求救，差点没害死喆儿，她就很难对裴媛有什么好脸色，这个女人深刻的印证了一句话，没本事还爱瞎折腾，折腾完了梁国，又来楚国折腾，折腾到最后，除了拱手把江山送给楚桓，什么也没折腾到。
如果不是看在梁世喆的面子上，清安连进门都懒得让裴媛进，梁世喆素来和她关系不错，一见到她就飞奔过去，抱着她不撒手，清安也很喜欢这个侄儿，问了些他功课方面的问题，但是她发现梁世喆才学方面好像十分一般，连一首诗都背不下来，裴媛叹了声，让梁世喆出去玩，她单独和清安道：“阿鸾，你也看到了，喆儿再这样下去，难成大器。”
清安知道她来准没好事，于是盯着梁世喆快乐玩耍的背影道：“能在亡国之后活下去就不错了，哪敢成什么大器？”
“但是，喆儿是你二哥唯一的儿子，你忍心看他一生平庸吗？”
“一生平庸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能活着。”
裴媛急了：“阿鸾，喆儿平庸一点，我尚可接受，但我母子二人一直被软禁在雍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我无法忍受，你如今圣眷正隆，只要你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放喆儿回靖川，你二哥在天之灵，也会感激你的。”
“我可没这么大本事。”清安拒绝道：“放不放喆儿回靖川，皇上自有安排，我可不敢干预。”
“阿鸾，你现在这般受宠，只要你多美言几句，皇上未必不会听你的，你就当看在你二哥的面子上吧。”
裴媛苦苦哀求，清安则冷言道：“看在我二哥的面子上，我就再奉劝你一句，你我二人身份特殊，所以还是安份一点比较好，别再瞎折腾了，否则，小心把自己的命也折腾进去了。”
裴媛见清安始终拒绝，于是凄然道：“阿鸾，我知道你恨我。”
清安撇过头冷笑不答，裴媛又继续道：“你恨我教唆你二哥争太子之位，恨我伪造遗诏，恨我出卖赫连玉珂，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你是我和喆儿唯一的亲人，喆儿也是你唯一的侄儿，你就当帮帮喆儿好吗？”
清安始终不答，裴媛咬牙道：“好，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