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 by you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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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西楼 by youyu-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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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傻瓜!?岳凌楼猛一抬眼,狠狠地朝紫乾瞪去。被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小五六岁人说成是「小傻瓜」,谁都会觉得别扭的。而紫乾却全然不在意岳凌楼忿忿然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拉住了岳凌楼的脚踝,往自己身边一扯——

    「你……」

    「怕什么?我又不害你。」紫乾把岳凌楼的脚踝放在怀里,一边轻言细语,一边低头缓缓解开包住伤口的绷带。从尹珉珉伤岳凌楼那日算起,也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可是踝骨位置依旧肿胀着,青白的颜色交错在一起,格外让人心痛。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紫乾微微皱了皱眉,手指在肿起的部位一按,岳凌楼立即惨叫出声,身体猛地一缩,神经在那一刻都快要麻痹掉似的,连冷汗也渗了出来。但渐渐,那痛苦变轻了,虽然紫乾的手指没有停止揉捏那破碎的关节的动作,甚至可以听见骨骼错位的声音,但就是没有丝毫知觉,仿佛那条腿已经不属于自己。

    「是人的话,谁都会死,耿原修当然也不会例外……」紫乾拉过岳凌楼的另一只脚,用同样的方法按捏着伤处,「……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身体也是……所以不好好珍惜,可不行呢……我帮你一次,下次不要让自己轻易受伤了……」

    岳凌楼怔怔望着紫乾的脸,那稚童搬的侧脸上淡然的表情,仿佛比千年的妖鬼还要深不可测。只能这样望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远远超出了岳凌楼所能理解的范围。他的双脚渐渐恢复了知觉,奇怪的是没有疼痛,无论是外表的皮肤,还是内里的骨骼神经,都完好如初,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似的。

    「现在是否能站了?」紫乾单手托着脸,可爱地笑着问。

    岳凌楼缓缓起身,已经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脚掌终于能够使力,终于能够支撑住他的身体,而不是稍一用力就痛苦不堪。无法相信这令无数医师都摇头叹气,说至少也要三个月才能恢复的伤处,竟在紫乾的轻柔按捏下,不到三分钟就痊愈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岳凌楼的声音闷在喉咙里,听上去焦急又难以置信。他几乎想冲过去,卡住对方的脖子来逼问。

    而紫乾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不急不徐地悠然说道:「我记得有个传说,叫做是『女娲造人』……」

    闻言,岳凌楼立即侧过脸去,冷哼一声,仿佛很气对方说的东西跟自己问的事情完全没有关系似的。但渐渐,随着紫乾缓缓出口的话,他的神经绷紧了——

    「人是女娲用泥土捏出来的,就想玩具一样……如果坏掉了,加点水,再重新捏,捏到满意为止……如果这样想的话,我为你重新捏出一只脚来,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了,是不是?」紫乾的声音逐渐变得空灵起来,「……所有人都是这样,不过只是泥土做的玩具而已……明明就是这么渺小而又低级的生物,还那么自以为是……笑死人了……」

    岳凌楼完全没有跟上紫乾的思维,他只是把对方的话印到脑子里,但却不知道那些话意味着什么,有什么深意。只是觉得说出这些话的紫乾很可怕,可怕到让人战栗,就好像他是神灵,拥有足以蔑视人类的资格。

    「对了……」正在岳凌楼发呆之际,紫乾突然转换了话题,「我还听说耿原修是被他的养子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岳凌楼冷笑了一声说:「是我。」

    「你?」紫乾的眼睛睁大了好多,连那直线似的声音也尖了起来,「你杀他做什么?」

    「他不是我杀的。」

    岳凌楼把视线移向黑沉沉的海面,因为波浪而轻轻摇晃的甲板让他有些头晕目眩。他按住了船舷,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晕船真的很难受。

    回忆里有些事情又涌了上来,记得上一次坐船是在离开云南的时候。那时,千鸿一派的总舵被摧毁,他要赶回杭州,但镖船却在河中被炸。随后,他被西尽愁救起,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在那天夜里,他们做了第一笔交易——以人换人——用自己的身体来换耿原修的命。

    后来,耿原修死了,死在欧阳扬音的刀下。这样,那笔交易也应该宣告结束了吧?两个人之间再没有什么交叉点,各走各的,互不相干。

    但是,半月后的云南,那片艳艳花狱火绽放着的石渚上,漫天降下的暴雨中,那个人轻轻地说着:「还是以人换人……用我的命来换你的命……」他们之间的第二个交易,用西尽愁的命来换他的命。

    西尽愁……这笔交易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你死,还是我死?

    岳凌楼惨淡地笑了笑,心口堵得难受至极。波浪涌起,船又颠了一下。紧紧抓住船舷的手,不自觉地收拢。你留下这句话就消失不见……你什么意思!你是人是鬼都给我滚出来!出来见我……

    「想什么呢?」紫乾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岳凌楼的身边,手肘支在船舷上,宁静地望着起伏不定的海面,「我不喜欢和我说话时,还走神的人……」

    「我也没想过要讨你喜欢。」

    「回答我的问题。」紫乾偏头看着岳凌楼,「耿原修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剑破喉。」

    「谁做的?」

    「欧阳扬音。」

    「……」紫乾嘟了嘟嘴,咕哝道,「……奇怪的名字。」

    岳凌楼望了紫乾一眼。西尽愁曾告诉过他,欧阳扬音是紫星宫的人,但是现在看紫乾的表情,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欧阳扬音的存在似的。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伪装出来的?随即,岳凌楼又想,以叛徒的身份出逃在外的欧阳扬音,当然也不可能用真实的名字吧……

    「已经……很晚了……」良久的沉默过后,岳凌楼终于又挤出了一句话。他的意思是:如果话说完了的话,我就要告辞了。

    「是呢,如果你想睡觉的话,我叫他们给你准备房间。」紫乾故意扭曲了岳凌楼的本意,突然拉过了他的左手,拆去绷带,为他治疗好最后的伤处,「你要怎么谢我?」

    「你想我怎么谢你?」岳凌楼挑了挑眉,也许这是一个试探出对方真实用意的绝好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还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我真舍不得放你回去呢。」紫乾叹着气,声音里满是无奈。

    「是吗?」

    紫乾点点头说:「这船今夜起航,返回南洋。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会再来。到时候,我要你交给我一样东西。如果出了一点差错,我绝对不会饶过你,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只有这件事情,不讲半点情面。」

    「说来听听。」岳凌楼没想过要帮紫星宫的人做任何事情,但却好奇对方要自己做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许是书,也许是纸。但是这些都无所谓,我要你拿的,是他最终得出的结果。」

    这么不清不楚的回答,谁听了都会皱眉头,但是岳凌楼在意的却是另一个问题,眼皮微微颤了一下,轻声问道:「哪个『他』?」

    「耿原修。」

    岳凌楼的心骤然缩紧,果然是他。

    紫乾接着说:「二十多年前,耿原修曾经答应过我一件事情。他说会去帮我找寻那些东西,还有那些真相,但是没有足够的财力不行。于是……我给了他花狱火,让他财源滚滚、富可敌国。但是……」紫乾惨淡一笑,「……他还没有完成当年的承诺,就已一命呜呼。但我不相信他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哪怕是一点也好……我都想知道……」

    「不!不可能的!」岳凌楼突然打断了紫乾的话,语气生硬地否定道,「你被他骗了,骗了二十多年。从一开始,他只是想要花狱火,只是想要钱而已。他除了赚钱什么都不会,为了赚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是吗?」和岳凌楼激动的表情全然不同,紫乾不愠不火地说,「那真是太糟糕了呢……」

    此话淡然出口,竟让岳凌楼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

    「骗也好,不骗也好。我只希望你回耿府帮我找一找,作为我帮你治伤的报答,行么?」紫乾悠然抬眼,用带着哀求的目光望着岳凌楼,那表情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爱。

    「我尽力而为吧。」

    岳凌楼敷衍地应答。他担心如果拒绝的话,也许就会失去了回广州的机会,而被直接带到南洋去。因为紫乾刚刚才说过「如果不是因为还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我真舍不得放你回去。」

    「那就拜托你了。」

    紫乾微微点头,拍了拍船舷,咚咚两声响后,竟有一只小船从底舱中钻了出来,像是早已准备好似的。紫乾朝那撑船人吩咐了几句,又对岳凌楼说:「你可以走了,记住,明年的这个时候,要来见我。」

    岳凌楼移开了视线,没有应答便翻身跃入小舟。太久没有活动的四肢,终于又可以像往常一样舒展,这种感觉让他自信了不少,所以连脾气也恢复了以前的臭样子。

    紫乾一直站在船舷边,望着渐渐驶远的小船,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这时,紫震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站在紫乾身后,略一施礼后,焦急地问道:「主公,你就这么放他走了?如果真如他所说,我们被耿原修骗了二十多年,耿原修根本没有为我们做任何事情,我们……」

    紫乾右手缓缓抬起,示意紫震不要再说下去,事情他心里早已有数,「一定有的,耿原修一定会留下什么,并且岳凌楼也知道那是什么。其实刚才,我已经想告诉他关于『圣血麒麟』的事情了,但是他根本就没问我和耿原修之间的约定是什么,也没深究我要他找的东西是关于什么的,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因为他知道,一定知道,一定知道那些线索是什么。然而让他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必定是——耿原修。」

    「所以你才放他走?但如果他一去不回怎么办?」

    「他会回来的,一定会。」紫乾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但听上去却很把握,「对于这件事情,我可是深信不疑哦……」望着岳凌楼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他的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

    二十年前,他和耿原修达成了一个协议。南洋紫星为耿原修提供花狱火,而耿原修则必须去查「圣血麒麟」的下落。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协议在持续了二十多年后,突然中断了,还没有得到最终结果,耿原修就死了。

    现在,他终于又找到了新的契约者——岳凌楼。

    这次,一定可以把「圣血麒麟」找出来,因为那是他们一族最后的希望……

    「说!你们到底把人带到哪儿去了!」

    一间门窗紧闭的房间里,洛少轩一拍桌子,大声朝正前方被五花大绑的睦月吼去。如果手边有块惊堂木,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像衙门审犯人。

    「哼。」谁知睦月根本不吃他这一套,鼻子一哼,撇过脸去。

    洛少轩的左边站在北岳司杭,右边站在黎雪,三人都是一副焦虑又气愤的表情。岳凌楼被怪人带走,凶吉难侧,而他们手边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名叫「睦月」的少年。但是对方的嘴巴就像是被针缝住了似的,闭得紧紧的,问了半天,也就只问出「睦月」和「紫星宫」两个名词而已。

    一听对方是紫星宫的人,三人心中都紧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对,紫星势力不是一直盘踞云南么?什么时候竟然扩展到南洋一带去了。所以,即使没有说出来,但三人都心照不宣,怀疑睦月是在信口雌黄。

    「你到底说不说?」

    洛少轩的耐烦心仅存最后一点了,他濒临暴发的边缘。如果不是考虑到旁边还有黎雪这个小女生,他早就挽起袖子揍人了。

    「哼。」睦月的回答还是鼻子一哼,脸又转到另一边去。

    「你!」洛少轩扇子一抬,指着睦月的鼻子,猛地站了起来。但还没站稳,就被北岳司杭一掌推到旁边。

    「就你这张软绵绵的书生脸,还想审别人,我看着就着急,还是我来好了。」

    北岳司杭睨了洛少轩一眼,坐到了主审的位置上,「啪」一下把剑往桌上一搁,压低双眉、目光凶狠地瞪向睦月,用标准反派脸威胁道:「你最好放聪明点,我们可是刑部的人,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到时候只怕你这瘦弱的骨架子,受不了那种对待……」

    「……」睦月的嘴唇抿了抿,半天没有作声,但嚣张的表情,的确比刚才收敛了不少。

    正如北岳司杭说的那样,洛少轩长得一副书卷气,即使在那个暗无天日、残酷无道的刑部大牢里干过事,但却丝毫没有沾染到里面污浊的气息,还是一副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所以,即使他吼话的声音比平时抬高了几倍,睦月看准了他理智尚存、不会乱来,而对他不屑一顾。但是,北岳司杭就不同了,只要他眉一皱,火一大,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当场就把睦月的皮剥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乖乖把事情讲清楚,我们也不会为难你……」威性建立起来后,北岳司杭开始用软的,末了,还不忘稍稍威胁一句,「不要逼我们对你大刑伺候,伤着你就不好了。」

    「就凭你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想伤我?」睦月终于把头摆正,和北岳司杭对上了。

    「你是不是嫌你皮厚了,要我帮你剥一层!」北岳司杭受不了睦月猖狂的眼神,猛地站了起来,揪住对方的衣领。甚至把睦月连人带凳子都提了起起来。这个突然的动作把洛少轩和黎雪都吓了一跳,急忙赶过去好言劝解。

    「别拉着我!今天我不教训这个小子,日后他必定把我们刑部的人当饭桶!」

    北岳司杭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这一路上,他因为岳凌楼而憋了不少气,这下睦月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终于熊熊燃烧了起来。他堂堂刑部尚书之子,北岳世家的大少爷,竟然没有一个人把他放在眼里,处处跟他作对。

    「司杭少爷,不是我说你,你先冷静一下……一下就好,呆会儿让你打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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