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难道不就不愿意承认你的内心也藏着黑暗吗？！如果你的内心没有，你怎么可能能够感觉到别人的想法，移情看见凶手的一切？如果你有，你从来没有做过那些坏事，你一直在帮助那些受害人，谁又能说你是坏人！”
“我都能相信你，为什么你就不能给你自己一点信任！”
“威尔·格雷厄姆，如果你再不去试着控制自己的力量，你就会被它所吞噬。还是你觉得，任由你的能力失控，这也是好的事情？”
艾诺莎一通愤怒的质问，比起刚刚的巴掌，更让威尔感到脸火辣辣的疼痛着。
他抬起头，看着艾诺莎。
陷入黑暗和幻觉的眼神开始恢复清明，他居然慢慢地冷静下来了。
他小心地问道：“你相信我？”
艾诺莎别过了脸，“我更怀疑某个人。”她顿了顿，冷声回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了。是你不愿意相信。”
“……”威尔低下了头。
两人陷入了长久和压抑的沉默。就在艾诺莎觉得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她也不想再和威尔多说话，已经打算离开时，威尔突然抬起头，看向她，问道：“你爱我的时候，我是迷惘的，不安的，会选入幻觉，也会脆弱，甚至也经常处在崩溃的边缘。可是，如今我还是我，你却不爱我了……我真的伤透了你的心了，是吗？”
“……”艾诺莎真的一点都不想和威尔谈这些事情。她的神色绷得更紧，语气接近冷酷，“那些都过去了。”
威尔茫然地看着艾诺莎，脑海里忍不住回忆他们曾经的一切。他们也曾经那么甜蜜，那么默契，甚至是心意相通。
那个时候的艾诺莎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温柔，她几乎是用她最美好的一切对待着他。
为什么那一切都消失了呢？
因为他拒绝了艾诺莎的黑暗。拒绝了她。
因为他的拒绝，那么高傲的艾诺莎当然也就放弃了他。
可是，他还是想问，“你为什么爱上我？我都无法维持自己的稳定，所以，我也很难维持一段感情。那么，你当初究竟爱上的是我的什么地方？你可以告诉我吗？”
艾诺莎转过了头，今天第一次认真地看向威尔。
在分手之后，她第一次重新回忆当初的一切。
支离破碎的记忆重新恢复了颜色，所有的感情再一次回到了内心。
她问自己，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动心呢？
威尔在凶案现场痛苦茫然的模样和他在家里那副温暖阳光的样子最终定格在了她的内心，逐渐地放大。
哪怕是不会再爱上他了，可是，她依然会对他心软。
艾诺莎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柔和，那一刻，所有的情绪变得万分的清晰，她还未去整体脑海里瞬间闪过的想法，却直接开口回道：“因为你哪怕深陷黑暗，你的内心依然非常的干净和善良。”
威尔愣了下，然后露出了笑容。他回道：“谢谢你。”
艾诺莎呆呆地走出审讯室，依然没回过神。
她当然不是因为威尔，而是因为自己的话。
如果她是被威尔的内心的纯洁和善良所吸引的话……
单纯干净的内心……
那一瞬间，想法立即连通了所有的一切。
她浑身震住，忍不住想到——如果她会被单纯干净的内心所吸引，那么，瑞德他呢？
答案慢慢地从混乱的内心浮现，所有的想法在变得清楚。
她抗拒瑞德，拒绝瑞德，对他保持冷漠，可是，在喝醉了之后却万分迷恋他的味道，忍不住靠近他，其实她……喜欢上了他吧。
艾诺莎心脏扑扑通扑通地跳着，呆呆地瞪大眼睛。
她其实早上喜欢上了瑞德，只是，理智告诉她他们没有可能，她才抗拒着这种情感。
艾诺莎太惊讶了，捂住胸口，怎么样都无法平静下来。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更糟糕的是，她其实都只是将瑞德当做晚辈（两辈子的经验，加上瑞德那张水嫩的脸），现在告诉她，她其实打算老牛啃嫩草，对一个男孩起了兴趣……
该死的！她讨厌这种变化！她也讨厌自己这颗不听话乱跳动的心脏！
艾诺莎咬牙切齿地捶了下墙壁。
碰的一声。
能够通过单面玻璃镜，看见审讯室内的房间内，瑞德的表情几乎是跨了下来，连最后一点掩饰都没有了。
他早就知道艾诺莎对威尔的感情，可是，当这份干净直接在他面前摊开，让他看见时，他几乎感到窒息的疼痛。
瑞德看着艾诺莎为威尔生气，为他担心，和他一起回忆曾经的一切和爱情。
然后，他看着艾诺莎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间。
和瑞德一起呆在房间内的女性同事，瞧着瑞德痛苦的神情，实在是不忍心。
只要回想着刚刚艾诺莎冲进去说的那番话语，她就忍不住去想艾诺莎曾经坐下的另一件事——她逼疯了一个连环杀手。
她明确地表明了自己对待杀人的看法。
她也隐约地表明了自己的道德观和法律观。
她根本就没有原则，没有规矩，没有道德，所剩下的只有自己。
这么恐怖的人，如果和瑞德扯上关系的话……
她温声地安慰着瑞德，“瑞德，你一定会遇见喜欢你的女孩的。”
瑞德伤心地看了对方一眼，低着头，走出了审讯室。
审讯室外的走廊内，艾诺莎好不容易平复自己的心情，准备找个地方喝杯冷水，好好冷静下，正好与垂头丧气的瑞德碰了个正着。
因为全面关注自己的内心，她都没有在意附近的人的心声，当然也没去关注瑞德。
可是，如今他站在她的面前，内心的伤心和破碎的难过正清楚明白地通过她的读心能力传给她。
艾诺莎突然就无法用以往的冷漠对待瑞德了。
怎么办，那副样子和受到委屈的小狗狗们好像。
实在是……可怜到让人觉得可爱啊。
艾诺莎立马扭开了脸，眼神闪烁起来。
☆、第142章 笑容
艾诺莎呼吸一窒，紧接着，那一瞬间的触动就变成了慌乱。她捂住心口，脸颊突然就红了起来。
心跳得好快。
隔着过道，瑞德的眼神越来越黯淡。越是愤怒的责骂，就说明艾诺莎越是在乎威尔。
他语气低落，却依然安慰着艾诺莎，“请不要难过了。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的。”
艾诺莎转过头，有些奇怪地看着瑞德。他不是喜欢她吗，为什么还能这么温柔地对待威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可是情敌啊。
想到了什么，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知道。他是清白的。”她的语气十分的确定。
那种信任几乎让瑞德觉得羡慕。即使证据确凿，可是，艾诺莎就是能那样站在威尔的身边，说，她相信他。
“他的运气真好。他还有你。”他不是滋味地说道，甚至语气都有点酸。
艾诺莎连眉眼都露出了笑意。然后，想到了什么，她的表情立刻冷了下去。她皱着眉，语气很差地回道：“不要提他……如果不是不忍心看到他落到这样的境地，我根本就不想出现在这里。”而且这事一定和汉尼拔有关。“想想就糟心。”
瑞德本能地领会了艾诺莎的暗示，他脸上不禁露出了点笑容。他知趣地避开威尔的话题，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她当然有打算。“我需要会一会一个‘老朋友’。”艾诺莎的神情非常的晦暗。
一番普通的对话，瑞德突然发现他们两人之间气氛非常的融洽，融洽到非常适合提出一些邀请，他犹豫了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艾诺莎看着瑞德，嘴角不禁带出了一抹弧度。她耐心地等待着。
瑞德抬起头，恰好对上艾诺莎满含笑意的眼神。那一刻，拘谨一扫而空，瑞德深情地说道：“艾诺莎，今天晚上你有时间吗？”
艾诺莎嘴角的弧度未变，连表情都没有分毫变化，她一口回道：“没有。”瑞德听见，脸色立马消沉了下去，可是，艾诺莎却又道，“可是，我明晚有时间。”
这时，瑞德才看见，艾诺莎眼底深处的那一抹狡黠。
艾诺莎小声，几乎接近耳语般说道：“不要相信我，瑞德，你会受伤的。”她的话里藏着一半谎言，一半真实。
瑞德却露出了此刻最灿烂的笑容，“我相信你。”不需要任何理由。如同你对威尔的信任般。
艾诺莎愣了下，然后笑了起来。
艾诺莎和瑞德两人在走廊上谈话的时候，那个一直在努力营救威尔的心理医生阿拉娜·布鲁姆找到了bau部门的负责人，想要和威尔好好的谈一谈，以及，为威尔做出准确专业的心理分析。
审讯室内，阿拉娜正在询问威尔他所能记得的事情，从他偷偷地将阿比盖尔从精神疗养院带走，然后阿比盖尔失踪，而在他的家的水槽内发现了阿比盖尔的一只耳朵。
威尔说，他将阿比盖尔带到了她过去的家中，紧接着，阿比盖尔逃走了，下面的记忆也消失了。
他不记得他怎么回到家中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水槽内会有阿比盖尔的耳朵。
“我的记忆断开了，我不能确定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内，我究竟做了什么。我有可能杀死了阿比盖尔，也有可能没有。”
阿拉娜静静地看着威尔，在威尔讲述的时候，她的眼神从悲伤渐渐地转变了。她要求威尔画了个时钟，以此来检测威尔此时的认知功能障碍。
威尔画的时钟一半全是数字，一半是空白。时钟是畸形的，而最让人心惊的是，这个明显画错了的时钟在威尔的眼中，却是再正常不过。
威尔的认知出现了很大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是极端。
阿拉娜的表情终于变了。
单层的玻璃墙后，站在另一个房间内的艾诺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笑得很意味深长。
她视线从阿拉娜的身上终于移到了威尔的身上。
撇开那已经过去的爱恨，她挺在意此刻威尔的内心变化。
审讯室内，隔着一张桌子，威尔明显地注意到了阿拉娜惊惧的眼神。他的眼神变得锐利，他直接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本想瞒着不告诉威尔实情的阿拉娜恰好瞥威尔眼中的冷光，她心口跳了下，仿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她压下内心的担心和害怕，沉默了下，回道：“威尔，你病了。也许你在失去意识的时候无法控制自己……”
“我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我没有杀死他们。”威尔甚至有些愤怒地回道，“我不知道的是，如果人不是我杀的，那么，他们究竟是谁杀的？”
阿拉娜眼中的光在逐渐的变冷，她看着威尔的表情在定格在了不相信上。可是，无论怎样，她依然关心威尔。“威尔……”她轻声唤道。
威尔别开了脸，他回道：“我需要一个律师。”
玻璃墙后，艾诺莎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她的身旁，所有看见艾诺莎此刻表情的人，都能感到她的恶意。
bau的其他成员都皱起了眉，当他们看见瑞德时，却发现瑞德居然松了口气。
瑞德每时每刻都注意着艾诺莎的表情，刚刚她看着威尔的表情，透着冷漠和疏离。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清晰地认识到一点，艾诺莎已经和威尔分手了，她已经不爱他了。
就算有感情，那也只是避之不及和痛恨。
所以，瑞德内心甚至是有些高兴。
就是，艾诺莎不要笑得像个坏人就好了。
这样想着，瑞德抬起头，恰好看见——艾诺莎转过了头，她看着瑞德，笑得越发恶劣。
瑞德不适应这种视线，移开了脸。
艾诺莎却不再逗弄瑞德，她离开了bau的这些人，来到僻静的角落里，打了两三个电话。
然后，她离开了匡提科。
晚上6点，巴尔的摩一家特色餐厅内，艾诺莎拿着菜单等待着。
头顶的吊灯放出柔和的光线，音乐缓缓的响起，让人不禁放松下来，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切。
晚上6点过5分，她等的人终于到达了门口。
艾诺莎首先听见了汉尼拔那独一无二冷酷的内心，才抬起头，看向餐厅入口处。
一身正装的汉尼拔询问了迎宾人员后，抬起头，恰好对上艾诺莎看过来的视线。
他朝艾诺莎露出了笑容。眼角细纹加深，他的笑容看起来非常的真实。
艾诺莎微微朝汉尼拔颔首。
☆、第143章 危机
艾诺莎注视着汉尼拔从远处慢慢走近。在别人的眼中，汉尼拔就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可是，又有谁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个冷酷的杀手呢。
今天晚上，是她特地邀请汉尼拔到这里来的。
她有些事情想知道。
汉尼拔走到艾诺莎的面前，笑着打过招呼，“好久不见了，艾诺莎，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艾诺莎微微点头，示意道：“请坐，汉尼拔，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朋友间的会餐，你可以放松点。”
汉尼拔微微笑了起来。艾诺莎的表情可完全不是这么说的。如果他按照她说的去做，怕是什么秘密都会被她知道了吧。
不过，她似乎知道的太多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
远处，见艾诺莎要等的客人已经到来，服务员立即拿着菜单过来，顺便给汉尼拔倒了杯冰水。
汉尼拔接过菜单，示意对方先离开，等点好菜之后，再叫他。
汉尼拔一边看着菜单，一边问道：“你已经看过威尔了？”他抬起头，眼神自然地就流露出压抑着的悲伤来，“真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啊。”
艾诺莎忍不住嘲讽地笑了下。这一切汉尼拔应该是最清楚的。不过，正是因为他总是这么的小心谨慎，从来装作和这些事情毫无关系，他才能一直隐藏住自己的真面目。
很厉害，不是吗。
正是因为知道威尔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所以，她对威尔的事情并不着急。
现在，她关心的是汉尼拔的打算。
她用身为朋友的语气问道：“出了什么事？我知道威尔的精神有些问题，也知道他总是幻想变成了阿比盖尔的父亲，可是，我不知道他会失控，将自己的幻觉变成了现实。”她皱着眉说道：“他并不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