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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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思-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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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找你算账。”一个利索的拳头带着拳风横扫而来。之后,两个人轰轰烈烈地干了一场不同凡响的架。

“琴铮,你见过太子跟朝臣打架吗?”

“没有。”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只没看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稀奇。”

“古怪。”

相视一笑,“我们很有默契。”又是同时同一句话,他们笑得更欢了。

“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匆匆赶到的宝公主气恼地问,怎么有这样的臣子敢跟主子打得不可开交。居然还有人站在一边视而不见大谈特谈恋爱。

东宫尽出怪胎。

正文 第五十章

“不知道。”两人齐声回答。

她也不知道,只知道一个人是太子,另一个人看不真切。

“呀——”高亢的尖叫声刺破云霄,震得打得很投入的两个人住了手。

“太子,你太失礼了,仗势欺人。”

这就是女人,护短得没天没地,只见她冲到流云面前大表关爱,“摇风,你有没有受伤,天呐,你的脸肿了,我的摇风破相了,太子,你太过分了,你连摇风都要打,他那么文弱你也下得了手,你丧尽天良,我要告诉皇兄去。”哭哭啼啼地蹭到流云身边,紧紧张张地拿着小手帕替他仔仔细细轻轻柔柔地擦伤口,一副要昏倒又强挺硬撑的模样,喜得流云幸福得半死。

恶心死了,龙君易不理他那有神经质的小皇姑,伸手想从腰间掏出一把扇消消气,去去霉运,那把扇他是打算作为送给水摇风的礼物以补偿她这次的受伤。

咦?没了,扇子没了,那是要给水摇风的扇子。令牌,出入东宫的令牌,他给水摇风的令牌,那个女人拿去了,留下了令牌,他做了什么?他放跑了水摇风,这个打击震得他郁卒地想吐血,她说她昨天就嫁人了,嫁的还是她师哥,是恩人,是了,那个幸运救了摇风的王八蛋,他觉得他的世界顷刻间崩塌了。

流云安抚着粘人的宝公主,“我和太子总要在朝堂上见,我去和太子和解。”

不待宝公主的反应就到了失魄落魄的龙君易前给了他一个热情的大拥抱,“摇风还给了我另一条选择,让我到灵江郡去,当灵江郡和商埤的府台。”

“唔!”一个拳头措手不及地落在龙君易的腹部,痛得他的肠子都纠结一起闹着跟他对着干,他硬生生地挺住一动不动。

“无趣。”吹一吹拳头,轻快地蹦到宝公主身边,讨赏地说,“我自己教训他了,没有让你失望吧!”

“你好勇猛哦。”一副花痴相,小鸟依人地偎在流云宽阔的胸膛间。

流云很受用地回抱起宝公主,正打算找一个地方去享受他们的二人世界,又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而且还是两个女人同时发出的高分贝的杂音,朝她们共同指向的地方望去,不得了,在场的两个大男人也想放声狂号起来。

太子昏倒了!

完了,他们全在场,千万不要落得个杀头的死罪啊。各路神明,千千万万别让太子出事,他要殉情可以找个偏僻的地方,千万不要拖他们一大票的人陪葬,他们还想活啊。

夜天哇哇叫:“宝公主,快叫御医,快点啊,你还愣着干什么?”白痴女人。

“喂,你抓她的手做什么?”阿宝痛得泪花乱飞,看得流云心痛极了,一咬牙就是一道掌风扫来,夜天飞出了一丈远。

“阿宝,手痛不痛,让我吹吹。”

“好痛呀。”宝公主一路娇嗔。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而另一边——

“夜天,你怎么了,你流血了。”冷酷地一回眸,“少庄主,我已经看你不顺眼很久了,看剑。”像变魔术般从腰间抽出如银龙游动的软剑,毫不留情地施展剑招朝水流云劈去,惊得水流云四处逃窜,慌忙折下柳枝当长鞭,迎战。

宝公主也没闲着,端出公主架势向夜天施加压力,“夜天,还不叫那女人住手,不怕我砍了她吗?”

夜天也是看惯大场面的人,对应从容,“相信太子会很高兴谋杀他的水大人受点教训。”明白着告诉她他有东宫当后盾。看看战场,不错,用不着担心琴铮,她有两把刷子,更何况水大人都是在闪避,没有当真的意思。他乐得在旁边看好戏,特别受害人还是那个像市井无赖的户部侍郎水大人。正得意间,一个手掌不动声色地拍着他的肩膀,无声无息的感觉让他心里直发毛,又听到满带怒焰强自压抑的冷冰冰的语气:“你们闹完了没有?”

所有的声响刹时归于寂静,看他们干了什么好事,居然把昏迷中的大太子晾在一边只顾自己吵架,现在人醒了,要秋后算账了,夜天紧张地嘿嘿直笑,边说话边退:“太子殿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谁说我没事,宝公主,这是你的地盘,你是不是该去叫御医了。”没好气地扮黑脸,这园子邪门,他们几个闹了半天就只有几个小女侍远远站在廊檐下看热闹。

“这里连人都少得可以,哪来的御医。”真倒霉,因为流云要谈判才特地选了一个偏僻的园子,谁知道他太子殿下会娇弱地要昏倒,最好留下什么后遗症,看他还敢凶她。

“没有不会去叫啊,站在这里干瞪眼占地方,还不快去。”一阵暴喝,吓得宝公主速速离去。

“你不该这么吓她。”水流云马上跳出来抱不平。

“她笨。”毫不留情地揭露事实,龙君易想换是水摇风就没这么好骗,笨丫头。

这样的轻蔑谁会瞧不出来,流云马上抗议:“她哪里笨,我那聪明的妹妹到头来不是落得个浑身是伤,差点九死一生的下场,现在还要远走异乡,女人太聪明不是好事情。”

终于转入正题,今天就是为了水摇风才聚到一块的,这个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有呆头夜天还懵懵懂懂,龙君易可不想话题又被叉开,命令道:“琴铮,跟他讲。”回头阴沉地狠瞪一眼水流云,“你妹妹现在好得很,正跟她夫君琴瑟合鸣双宿双飞去了。”

吓得在场的人下巴差点脱臼。

“她嫁人了?”晴天霹雳,那么强悍的女人一转眼就闪电结婚了。

“嫁给了他师哥,”两只豹一般的眼睛射出两道寒光,“你早安排好了是不是。”要不然无缘无故认个不明不白的女尸做什么。

“冤枉啊。”水流云大声急呼,他怎么知道他老妹会这么做,求爱不成心灰意冷嫁人去了。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龙君易不听他解释:“嫁了好,嫁得好,流云,把她的扇子还到东宫来。”

琴铮在旁边看得好笑,“没风度。”吓得夜天连忙捂住她的嘴巴怕她不知死活地祸从口出。

龙君易假装没看见,说:“流云,告诉我你的选择。”目不转睛地睁着,犀利的目光逼得他非要马上诀择。

“当府台。”

“你要有个好准备。”满意地笑了笑,“琴铮,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琴铮惊讶地张大了嘴,“你怎么知道?”没得到回应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羽泉阁阁主。”

“那是她一手打出来的天下。”龙君易深有感触地低喃。

以前他们总是坚实地站在一起,如今她离开了,结婚去了,撇下他一个人留在诡谲的宫廷里,无依之感油然而生。以前不管他们吵成怎么样,闹成怎么样,那都是面子上的事,心底,更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他们是最最亲密的伙伴,最坚不可摧的同盟,倾刻间,如巨厦般忽啦啦一声分崩离析,这是怎样一种心痛。

散了,散了。

没有什么东西是亘古不变的。

水摇风离去后,龙君易想了很久、很多。

他理不清这乱如麻的感情纠葛,他的心究竟归于何处他真的不了解,但她的离去就像剜了他的心头的一块肉,他痛楚,他茫然,他感觉自己被遗弃在苍茫大地,天地间就剩下他一人,他寂寞了,这时,水摇风的形象尤其鲜明,他急切地需要水摇风,哪怕还是那张冷嘲热讽的嘴脸也好,莫名地,他又恨起了水摇风,他离去的形式太伤他的心:结婚,就为了这可笑的理由选择背弃他,忘了他们曾经祸福与共,忘了他们曾经同舟共济,更忘了他指天灭地的誓言,永不背叛,昔日承诺犹在耳边,发誓的人却避到天涯海角远远旁观去了,留他独自一人去承受暴风骤雨的肆劣,这不公平,她该陪他承担的,他固执地以为,仿佛天地生成时就立了铁一般的信条,然而,她为什么一定要与他一同经历血雨腥风却不作考虑,虽然理智清楚地告诉他答案。

他又试图分析,想理清这堆乱麻,即使仅找到一丝头绪也好,他不认为这是一种爱,这与他预订的目标差太远了,况且,他明白爱是双方共同付出是平等的,他却从来不愿给她什么,只要她一味得效忠,好像他们最正常的关系就是如此。男装时的水摇风是他的猎刀,忽然一夕之间,她告诉他她要恢复女红妆了,激烈的冲突之后她没有给他适应的时间就消失在他的世界中,这是她的错。

他不解,难道婚姻对她而言那么重要?值得扯断他们之间牢固的链条?他曾对他们之间的联系很有信心却从不想为什么,现在他知道了,水摇风爱着他(或许可以用这么强烈的字眼来表达,否则哪一个女人肯为一个男人牺牲这么多,他曾经多么深刻地记得她是多么地无意仕途)。他是聪明的,如果说他以前不明白这一层那么他的潜意识也意识到了,他不知不觉间利用了她的爱化做手中驯兽的长鞭,水摇风就是他鞭下的兽,无奈地顺从着爱意又不驯地想拼死保有她最后的一丝自我一丝本性,于是她激烈极端,于是她不满嘲弄,所有这些都成了她尖刻的自我超脱的寄托。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这是他的错,他从不愿了解她也不愿去花时间了解她,相对于水摇风心灵的水深火热,他的生活却悠闲自在。

水摇风曾说过他们之间总会有一次大爆发,当时他们都错误地以为他的猜忌是引爆的索火线,那不算什么,这回才是他们真正的决裂。

他选择了对她爱情的淡漠。

她选择了对她爱情的背叛。

于是,她走了。

又忆起他梦中接天的焰火,焚烧着万间宫阙还有包金的至尊象征的龙椅也在哔剥地燃烧,他不会分身无术,他依旧可以保有太子的贤明与仁德,仍是万众归心的英明储君,他依然尊贵和高高在上,他很明白有人会为他捍卫他的地位,他对此毫不怀疑,就好像得道的高人,对他而言风就是那剑,他是那高人,配合默契,相得益彰刀光剑影让他们有着战友般的情义,大概还有别的东西在里边,尽管他不知道是什么,却肯定它的存在。但决不会是爱情。他从不认为他会意属一个在宫廷黑暗斗争中战果辉煌的老道战将。

净化他生活的空间一向是他的坚持,所以小九弟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纯纯洁洁的小九弟,水摇风也一直被摒弃在他生活高墙的外边。

不论发生什么事,他的信念依旧如此,生活是生活,战场是战场。泾渭分明,中间横亘着难以逾越的楚河汉界。

事情既然发展到如此地步,他也失去了审问琴铮的兴趣,水摇风在隐退后会做怎样的安排他会不知道,无非就是为他重新造了一把新剑,不在乎他是否称手,只是尽完他的义务罢了。

事实摆在眼前,龙君易发现他无力承受,排山倒海的锥心刺痛令他遍体生寒,不由自主地颤栗,又衍生出仰天长啸的冲动,而他不了解因何而发,因何而恸。

无力改变,日子仍是要过,纷争杂糅着阴谋伪善就是他的储君路。

闲暇时,他甚至想,如果他早知道她是女儿身,如果他早知道她情丝寄予他身,他会如何应对,是矫情地接受,让她成为他的长矛他的利弓,还是坦荡地回避,单纯地维持他们主从关系,又是没有答案。

深深的孤寂让他渴望她的陪伴,磊落的情怀促使他要坦诚相对,最真实的自我其实只在水摇风一人面前展现,毫不修饰他的善他的恶。

……

秋去春来又是几度寒暑。

龙君易常想,如果水摇风还在他身边,她现在就有二十一岁了,作为青年,她将更加英姿勃发,作为姑娘,她又老了一岁,也许此刻她正把她的青春消磨在相夫教子的琐事中。说来好笑,龙君易自己都觉得不正常,他总是不能正视水摇风是女儿身的事实,总是把水摇风的名字冠在两个不同的形象里,一个是平庸的少妇,一个是俊雅的儒生,他以为自己更倾向于后者,女扮男装的户部侍郎,她时而泛着英气,时而带着妩媚,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情完美地揉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气韵,这是他的梦,碎裂后无法重塑的迷梦。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水摇风离去的一年里,生活还算平顺,他的心腹大患梅妃没有回到她朝思暮想的皇宫,丽妃,瑞妃就先下手为强了,趁着梅妃小产(天知道其中是什么玄机)在父皇面前进言说她不贞与人有染,结果三尺白绫就结束了一代红颜。其中的内幕他了解得不多,仅知道羽泉阁刚来得及煽煽风就不知谁加了一把柴,火星子一下子就成了燎原之势。之后,宫中的格局为之震动,瑞妃击败了丽妃成为后宫的新贵,又笼络了四弟八弟一道儿来反对自己,他的失势在所难免,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论有没有瑞妃都一样,龙君易关于这一点算是看得很明白了。

父皇虽然昏庸终究系属皇家,对权力有着异常的敏感,外患不是敌人,内忧不是敌人,膝下的九个出色的儿子才是最大的威胁,于是不只皇储连诸位皇子都与皇帝对立着,区别只在于他这个东宫太子被推到了风头浪尖上而已。皇帝与皇子们的矛盾在皇子中造成了极大的恐慌,人人自危,为了保全,他日夜幽游于山间草原中享受畋猎的快乐,其他的皇子也大力开发他们的兴趣爱好,并把它们发挥到最大值,好色的好色,斗鸡的斗鸡,养狗的养狗……总之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日子就这么一天接一天地过着,惟一能够自娱又娱人且安全的娱乐就是他与水流云的大斗法,僵持了整整半年,双方的当事人可谓两看两相厌。他们之间的事上至公卿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好像个个都很了解其中缘由,每个人都能很顺口地来一段,无非就是说半年前水府千金暴尸荒野是东宫护卫不周之责,水大人由此心生怨恨,从此行如陌路,到后来发展到水火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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