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岛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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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岛群-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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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米伦做了个鬼脸:“好戏还在后头呢!林加港奇遇只是开头。天知道这趟巡逻中鬼使神差的怪事怎么全叫俺给遇上啦。”

麦克米伦象是讲述天方夜谭故事似的继续说下去。酒早喝干了,罐头食品也吃得差不多了。麦克罗伊抽个空溜出去,又弄了三客火腿蛋和卷心菜沙拉,给讲故事的大师助兴。

“电报发走以后,‘剑鱼’号就自由了。俺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返航和领奖章。

“返航并非易事。俺们的几组蓄电池在深水炸弹攻击中被震坏了,艇身也漏水,水泵又耗去了不少电能。一句话,俺们的燃料根本不够开回珍珠港,甚至连夸贾林也达不到。管他呢,反正该办的事俺们全办了。俺真后悔没听加里森中尉的话带上一片帆。

“俺们沿着中国南海北上。礁石如麻,没有一张准确的海图,那些珊瑚礁丛一年和一年不一样。俺们非常愉快,大家都哼起了家乡小调,每个人都愿意多值一会儿班。俺的部下从未这样听使唤过。

“俺们的油不够,只能走直线。因为接近繁忙的航线,危险性挺大。可是谁都满不在乎。

“第五天上,大约在斯普特拉利群岛(即南沙群岛)北部海区,正逢加里森值班。俺同轮机长沃克和航海长弗罗斯特中尉一起赌个小输赢。突然问,加里森跑来对俺说:“一条船!”

“一条船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俺甚至不想去下手里的牌。加里森却说:“船长,您来看看。”

我走到潜望镜边,调好了焦距,果然是一条船:很高的干舷;开满了舷窗,是一条万吨级的大邮轮。它的航速很快,就在俺们右舷170度的地方,航向和俺们平行,如果俺们不动手,它不久就会跑掉。

“如果它是一艘运兵船呢?打掉一艘运兵船等于击沉五艘货轮,一想到这种前景,俺心里直痒痒。‘剑鱼’号完成了任务,俺们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他们还有三条鱼雷,没有必要再把它们带回夸贾林。

“可要是一艘运输平民的客轮呢?艾伦,俺可是个门诺会教友,俺虽然杀日本兵会不眨眼,可实在对平民下不了手。我那亚拉巴马州的家里有三个孩子,向女人和孩子们开枪也不是咱们的传统。

“跑上一万海里空手而归!,俺们谁也不甘心。毕竟,潜艇制造出来就是为了打沉舰船的。尼米兹将军早就宣布了‘无限制潜艇战’,许多美国艇长都打沉过客轮。至于邓尼兹的艇长们就更不用说了。‘露西塔尼亚’号大邮轮和它的两千乘客,德国潜艇连招呼也不打就把它给击沉了。俺打沉它在法律上和道德上并无障碍。

“俺正犹豫期问,海天线上又出现了两艘军舰的桅杆。一会儿,两艘日本护卫舰以三十节的航速赶上来。俺推测它们也许是去攻击另一艘企图袭击邮轮的美国潜艇的。据俺所知:‘海狮’号潜艇也在南海活动。俺不能再犹豫了,这艘邮轮准是一条‘重要的大鱼’。

“俺升起攻击潜望镜,报出了一连串数据,加里森飞快地计算着射击三角。邮轮的航线是Z字形,他妈的还挺小心。俺根据船桅高度测出邮轮的距离,然后推出了它的航速。俺报出了邮轮和‘剑鱼’号的航速,加里森算出了攻击角。俺下令打开鱼雷舱盖。‘定深七米五,一号、二号发射管,准备——放!’俺在胸前划了十字,这是战争,主会宽恕俺。

“距离只有一千五百码,半分钟后,俺们感受到了强烈的震动。俺下令往东开,十分钟后,‘剑鱼’号停在十五英尺的深度上。俺升起潜望镜,那艘船正在熊熊烧燃。两艘驱逐舰正在救人。本来,俺们可以一定了事,鬼知道俺犯了什么憨劲儿,硬是不走了,停在那里看热闹。

“驱逐舰大约用了四十分钟救人。没等救完就匆匆向西开走了。它们一定是回金兰湾。‘剑鱼’号的位置在俺们来时挨淡水炸弹的海区附近。

“俺下令转舵180度。海面上还有许多遇难的人。俺的想法很简单:.俺只想看清楚落水的是些什么人。因为俺一直很纳闷,为什么日本驱逐舰并不很认真地救那些落水者,它们匆匆走个过场,如果是他们的士兵,就决不会是这个样子。

“俺把‘剑鱼’号开到沉船的附近,许多人还在海面上挣扎呼号,景象非常凄惨。俺们采用潜望镜深度航行,直到看清了一张人脸。

“看在上帝份儿上!俺几乎叫出来,你们猜,他是谁?”

“决说吧,别卖关子了。”艾伦’李听到兴头上,雪茄烟有好长的一截烧成了烟灰,都忘了弹掉。

“他是个美国佬!”

“美国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连麦克罗伊也沉不住气儿了。

“对,是美国战俘。”麦克米伦热烈地说。“俺他妈豁出去了。俺下令吹掉四个压水舱的海水,‘剑鱼’号在一片翻腾的泡沫中像软木塞一样跃出水面。俺打开了舰桥上的水密门,举起了 一面美国旗,大声喊:‘海军来救你们啦!’

“当时的场面俺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来,俺们所有的人都感动得哭了。大海上一片欢呼,‘海军来啦!’‘我们的海军!”那种热烈情绪使人终生难忘。美军战俘们拼命朝‘剑鱼’号游过 来,他们身体非常虚弱,大部分人根本爬不到光溜溜的艇身上。

俺手下的人全体出动,用绳网把他们全捞上来。当时,俺们连想也没想,‘剑鱼’号压根儿就装不下这么些人。

“战俘们面色惨白,瘦得如同骷髅,见了俺们,又是拥抱又是亲吻,弄得俺们几乎无法工作。如果这时候出现一架敌机或者一艘敌舰,那可就把俺们一窝端啦!

“幸好一切顺利。所有的战俘,除了被日本人救走的和淹死的之外,一共一百五十九人,全部被送到船舱中去了。天,潜艇里任何空间都挤满了人,连身子都挪不动。战俘们衣衫槛楼,大部分只穿条裤衩,四分之一全身赤裸,好在俺们艇上没有一名妇女。最后一个登上潜艇的是一位英国军官,亨利·弗高克斯少校,他紧紧握住了俺的手:‘先生,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感谢上帝和您。要是真排名次的话,您还在上帝前头。如果您知道了我们这些人所受的苦难,您一定会相信我此言出自真心’。

“俺在拥挤的走廊中拱着前进,每走一步,就被一些战俘包围。他们每个人争着同俺握手,询问俺的名字,打听这条潜艇的名字和海军编号,然后说要在俺的家乡捐款给俺修一座铜像。他们泣不成声,人人骨瘦如柴,俺简直不相信这样的人还能活下来。在军官食堂,一个高大的战俘拉住了俺:“如果我没认错,您是巴奈特·麦克米伦上尉,您一定认不出我来了,我是伯德,亨茨维尔·伯德海军中尉,您的安纳波利斯同班同学“外号‘胖子’,您还记得吗?我是‘休斯顿’号重巡洋舰的观通长”。

“‘啊!胖子’。俺紧紧握住他的手。他哪还有一点儿‘胖’味儿呢?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儿肉和脂肪,活像一具木乃伊。他那干瘪的皮肤象树皮一样粗糙,布满了条条伤疤和疮疤。他的肋骨清楚可数,光着头,赤裸着身体,深陷的眼窝里闪着两朵鬼火。天,这就是俺的朋友伯德,当年他有二百磅的体重,是橄榄球校队中最出色的后卫。

“俺们俩有说不完的话,但一句也不能多说。‘剑鱼’号陡然增加了一百多号人,光是艇身的平衡就成了大问题。另外,还有吃饭问题和淡水,生活空间的狭小使全体乘组人员无法消除疲劳。美国潜艇结构自从一九O四年的‘霍兰’艇时代就没有什么大改进,‘剑鱼’号实在不是一条载人的轮船。那拥挤的程度,比纽约上下班时刻地铁车厢中还要厉害。俺们还有六千英里归程,无论如何也得走一个月,天!这种背贴背的日子可怎么过!

“说归说,走归走。俺下令抛弃了所有空油箱和暂时用不上的东西。艇尾的那条鱼雷考虑再三之后也发射掉了。俺脑子里只有三件事:燃油、淡水和食物,首先是燃油。

“俺简直象辛巴德历险记中的那位船长,斗胆把航向转向东方,闯入了菲律宾的卡拉棉群岛。俺估计日本人决不会把菲律宾的七千个岛子都驻上士兵。在一些没有军事价值的荒岛上或许能搞到点儿淡水。因为艇上的淡水立刻被饥渴交加的战俘们喝光了。

“卡加棉群岛离南海最近。然而俺没有一张它的海图。如果‘剑鱼’号在珊瑚礁丛中搁浅,那一切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俺终于小心翼翼地把‘剑鱼’号开进了”卡加棉群岛,在一个暗夜里停到一个小岛附近。加里森中尉带了五名全副武装的水兵乘橡皮舟趁潮水划到岸上。俺站在舰桥上,下令艇上的100毫米炮和40毫米机关炮瞄准岸上准备射击。足足等到天快亮了,岸上才发来灯光信号:‘岛上没有日本人。’俺总算放心了。

“第二天夜里,除了生病的以外,所有的战俘都陆续被橡皮舟送上岛。加里森中尉也回来替换了俺。岛上的菲律宾土著对美国人非常友好,有一个乡村教师还懂儿句英语。日本人占领菲律宾以后,只象征性地登上这个小岛,发了几面日本国旗和一些传单就走了。因为它实在太小,无论从哪种意义上都没有价值。

“但它对俺们简直太重要了。它的清泉胜似苏打威士忌,胜似冰淇凌和可口可乐,胜似世界上俺们喝过、见过、听说过的最好的饮料。因为俺们干渴得喉咙象烧着火,嘴唇全裂成血口子。为了安全,俺一直限制着淡水的供应。

“俺们大家都洗了澡。俺自从离开珍珠港还是头一次洗澡呢。菲律宾人为俺们杀了猪,煮了米饭和木薯,还吃了他们晒的干鱼。俺们养足了精神,付给他们一大笔美元,足够买下一座城堡。然后他们干干净净地回到潜艇上,身上一舒服,舱位也似乎宽敞了。肉俺们不敢要,米和干鱼俺们尽可能地往艇上搬。最后,俺们告别了岛民,留下了美国的通讯地址。俺们谢过他们,并且对他们说:‘麦克阿瑟将军一定会率领美军打回来的。’俺过去认为道格口口声声说要打回菲律宾只不过是一种宣传,现在俺倒是真希望美国能在菲律宾挽回自己的声誉。

“俺把‘剑鱼’号降列了潜望镜深度,然后向夏威夷海军司

令部发了一封长长的电报。俺报告了‘剑鱼’号的处境,静候洛克伍德将军回音。后来才知道,珍珠港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儿,倒是阿留申群岛的荷兰港收到了‘剑负’号的电报。荷兰港报告了华盛顿的海军部长诺克斯将军。诺克斯海军上将又转告给尼米兹,最后,洛克伍德才知道。第二天,‘剑鱼’号上浮以后收到了潜艇司令部的回电。他们告诉俺三个方案:一个是在菲律宾海某地点同另一艘潜艇交会,把部分获救的战俘转移过去,另一个是用远程水上飞机进行补给;第三条是干脆等下去,‘海马’号和‘皇后鱼’号都在南海活动,由它们提供帮助。俺选定了第一个方案。以后的事就简单了。‘大青花色’号潜艇在冲鸟岛南方一百海里处等他们。它多次接救过跳伞的美军飞行员,搜索能力特别好。俺的船加了油,把一部分人员移到‘大青花鱼’号潜艇上,一直开到埃尼威托克环礁。剩下的事就不值一提了。”

“太精彩了,巴奈特。你的‘剑鱼’号的经历可以拍一部顶呱哆的电影。”艾伦·李禁不住喷喷称奇。‘剑鱼’号历险记的确富于戏剧性,麦克罗伊出于一个文职军官的习惯,在一个拍纸簿上飞快地记着。

麦克米伦上尉拉起他的两位朋友,也没有作出任何解释,就把他们弄出帐篷。艾伦·李和麦克罗伊英名其妙地跟着他走。他们穿过一排排帐篷,来到一间活动房子跟前。麦克米伦推开门,对屋里的一个人说:“喂,亨利·弗高克斯少校,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李少校和麦克罗伊少校,请您把您在桂河桥上的经历和遭遇给他们讲一讲。艾伦·李就要在塞班岛登陆,他会多杀几个日本鬼子来为你们报仇的。”

屋里站着一个干瘦的人。他穿着不合身的美式军便服,身体伛偻着,面容憔悴,眼神迷茫,皮肤叠着厚折,骨瘦如柴,精神上肉体上都如同鬼魅,哪里还有一丝盎格鲁撒克逊人那股傲慢不逊的劲头?

他向艾伦·李伸出手来:“亨利·弗高克斯。新加坡第十八英国师师部少校参谋。”

麦克罗伊少校突然想起一件事。“请先等一等。我认识美联社的派尔。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获得普利策奖的欧内斯特·派尔,最受士兵欢迎的记者派尔。他的文章极富有人情味儿。我想各位一定读过他的大作《厄尼·派尔在英格兰》。和新作《这就是你的战争》。他马上就要离开此地前往英国,采访伟大的诺曼底登陆战役。巴奈特,你不是要找记者签个合同吗?再没有比派尔更合适的人啦。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刚才我还在码头上见到了厄尼(欧内斯特·派尔的爱称)。”

  

2

我叫亨利·弗高克斯,一九0一年生,英格兰肯特郡人,一九二五年毕业于英国桑赫斯特军事学院,英国第十八师少校参谋。在日本近卫师闭的战俘登记处我就是这么讲的。我只是隐瞒了我是搞情报的,如果真讲出来,日本的宪兵准会把我活活折磨死。我奉命在一名日军的监视下收拾了一捆简单的行李,从此开始了战俘生活。要是我知道自己后来的命运,我一定会在战场上光荣战死,或者选择体面的自杀。

马来半岛和新加坡究竟是怎样沦陷的,现在也许可以找到一百条理由。我认为英国人在远东的心理幻灭感是最重要的。英国在历史上和今天都表现出世人公认的英雄主义。但其中最可歌可泣的是保卫英伦祖国的那种献身精神。拿破仑战争时代是这样,“不列颠空中战役”时代也是这样。即便这次战争结束了,将来许多年内,只要海峡上空乌云聚拢,英国人民被迫发出抵抗的吼声,就依然会焕发出这种英雄主义豪情的。

然而,在远东,我们并不是被请去的。我们是为了商业利益和殖民利益,在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之后打进去的。从三百多年前的东印度公司时代起,远东的利益就成了英帝国利益的重要部份。我们自以为英国的政治制度很高明,但当地人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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