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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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债-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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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接受我,不能喜欢我的理由着实太多太多……
我胃里头的翻腾终于被压下去了些许,夜寻将我抱起,放到床帐里头,”怎么在喝酒?”
近些年,从不怎么修炼的夜寻难得的闭关了一阵,之后回往离镜宫后也是断断续续的修炼。一般这个苗头看来,便是他同我一样,天劫怕也是快到了。
所以纵偶尔会去坐坐,也不怎么久留,怕打扰到他。
故而他突然到了我寝宫,才叫我吃了一大惊。
我摇摇头,胡乱的抱住被子,“你闭关得怎样了?”
“自然是无事了才会出关。”夜寻伸手将我身上的被子扯好些,月光正好洒进他的眸底,雾蒙蒙的,别样温柔,“因为折清?”
我还是摇头,心底却因为他轻飘飘的一句话难以遏制的揪紧难过起来。

  ☆、第117章 死局

我侧过身面向夜寻,弓起背蜷着;半眯着眼瞧着夜寻月光下勾勒的轮廓,我混沌的脑海之中翻出一个荒谬的词,想念。
仿佛好久,好久都不曾见过了。
我以手捂住肚子;小声道,“哥哥不在;你在闭关;前几日折清也走了;我一个人在这,只是有点寂寞。”
新世刚成,千溯自然将心思都花在那上头,也不怎么经常回离境宫了。
故而我同折清的暗涌冷火,便就只有我一人知晓;压在心底。
不想懦弱道,我如今这个心境;竟也会被简单的几句流言击溃而深觉痛楚。
头晕目眩时;夜寻偏凉的指触上了我的面颊;手背贴着软枕;指腹轻轻摩挲着我发烫的脸,传来些许清凉的触感,荡过灵台,叫人觉着很舒服,竟至于渐渐的有了睡意。“不是道你可以来找我的么?”
该是许久未听,我对他温和的声音半点抵抗力都无,本是想要隐下不说的,却又在脑中混混沌沌之际,不自知的掏了心窝,“我去了的,可我心情总是不好,你又在闭关,我没法同你说,觉着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
“折清他总是不理我。”
“总是?一直都没和好么?”
“和好不了了。”我心底生了些许灰败,与执念相起冲突,便更加哽得慌。
想要爬起身来,奈何手脚没什么力气,起来胃里头更难受,便又躺了回去,默默的抓紧了他的袖口,“夜寻啊,我问你,我是不是长大以后就当真半点不讨喜了?“
夜寻的表情静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冲击性的话语。而后抿唇,倏尔笑了,眼眸中尽是浩渺的星光,漂亮得叫人挪不开眼,”你当真是醉得不轻。“
我一手难过的抱着头,醉酒之后浑身上下没一处是舒坦的,头也晕得尤其的难受,”就是的吧?连哥哥也这般说的。可我没觉得自己变了什么,为什么就不讨喜了呢?”
夜寻拉住我乱动的手,按回被子里。我待他一松手,又自被子里抽了出来,虚无的揉了揉眼睛。”关于这个问题,我其实也是想了的,我顶了魔尊的名号,行事也霸道。身边的人更加不敢说我的不好,我就越长越偏了。”
夜寻无奈的叹了一叹,再度抓住我的手。
我一听他叹息,心里头格外敏感的一顿,不敢乱动了。
我徒然的安静,眼巴巴的将夜寻瞅着,也叫他无语了半晌。整理好我的被子之后,再度伸手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我发觉他颇习惯于蹂躏我的脸,”我不是道喜欢你了么?做什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你若是不讨喜,我又怎么会在这离镜宫待了这么些年?“
恍恍惚惚,不敢过于欢喜。我以为夜寻他是在安慰我,又或是觉着我醉得不省人事了,才会出声哄哄我。可我心底还是很高兴的,就像多年前我同他从妖界回来的云头上,我缅起厚颜,问他是否喜欢我,他于我淡淡回应一句嗯后,世间突然明朗,灼得人心口发烫的那一份开心。
我其实,其实喜欢他很久很久了。
久到自个也忘记,自己还爱着他。
也因他的冷清,日渐将这感情缩进壳中,不愿,不敢再触及,再作奢望。
……
我醉酒的时候,大概就是个话痨,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就将折清的事全抖了出来。
说了大半夜,口干舌燥,夜寻端了杯茶盏给我喝下,然后道,”新世的神印,你为何不送给折清?如是的话,不是最能证明你既定的心?”
他这话,仿佛叫我意识到自己对折清尚有的那一丝丝保留,不自觉的辩解,“新世是千溯创的,再怎么,我也不该拿这个去定他的心。”神印是千溯给的,我自该更加慎重。
夜寻没说话了,伸手接过我喝尽了的杯盏,搁回桌上。
我望着他静默的背影,好似是莫名其妙的被逼上了一个情绪的激动点,有点慌神,来不及细想的开口道,“我早打算将自个的‘次心’给他的。”
话说出口,便就悔了。这虽然是句事实,但我从没想过在事成之前告诉旁人。
他重新回到我的床边,淡淡道,“洛儿,你是不灭之身,没有次心的。”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可是我的不灭之身自燃了结缘灯之后就松动了。我知道自个的软肋所在,却还差最后一味的‘魂萦’才能铸成。”
逆着光,我看不清夜寻的神态,不过听得他声音风轻云淡,“你这又是何必。”
他这一句无端刺得我很痛,叫我自己也无法理解。面上挂着笑,“他是我夫君,我自然相信他的。”
夜很长,我在夜寻的应和下说了不少话,最后也不晓是如何睡着的。
只是醉了难受,胃中灼灼,脑海昏沉,没睡一阵又醒了,反反复复几次,夜寻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偶尔递个水,偶尔拧个温水的帕子给我拭拭冷汗。
当时的感觉昏天黑地,心中赌誓再也不要喝这般多的酒了。然后在微瞑的月色中望见夜寻黑白分明,着紧凝着我的眼,又觉时常再醉几次也挺好的。
从未有这般漫长又短暂的夜。
我数不清是第几次思绪醒来,眼睛慢半拍的来不及睁开,尚且迷茫的在想如今到底是天亮了没之时。周身拢着暖意像极了旁人的体温,唇上徒然覆上一点温软的清凉,轻慢的触了触,转瞬即离,像是个宠爱的安慰。
顿了顿,仿佛犹豫迟疑了好一阵,叹息一声又重新临近的吻上。这一次却触了很久,没有多么出格的动作,只不过轻轻的碰着,而后薄唇稍移,张嘴极浅极浅的咬了一口我的下唇。
那轻浅的一咬,唇齿相接处格外敏感的滋生出种难以形容的触感,分外清晰的钻进我尚未苏醒的心脏,任其狠狠一僵,彻底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夜寻声音近在耳畔,从容而淡然,“醒了?”
我霍然睁开眼,心中早有预料而没敢去看他近在咫尺的脸,却没想自己本就是贴着床沿睡的,一个后仰便不留神滚到了地上去。
夜寻见我退开,本是隔着被子将我环着的手却没有来拉我,任我噗咚一身的滚到床下面去了。然后看我抖着肩膀,往后挪着退了两步,一手捂着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我,我连折清都没有亲过,你怎么……“
这么一惊一跌的,我总算醒透彻了,虽然宿醉的头疼还在,灵台之上却抖擞着,前所未有的清醒,再无酒意。
夜寻该是知道我酒醒了,说话的语气也再度回归了寻常的淡然,不及我醉酒之后照顾时十之一二的温柔,若无其事道,“你不也亲过我么?有何不一样?”
亲脸和亲嘴自然是有极大的不同,我原想这么说。
可转念想,夜寻既然说这番话,怕是并没有同我一般的观念,我若是斤斤计较岂不成了我的小题大做,大惊小怪了。
想到这个,我原地的一愣,磨磨蹭蹭的站起来,不晓得为何还是没有说出想要矫正他观念的话,小声道,“我觉得应该还是不一样的。”
夜寻浅淡一笑,并不做声了。
……
待得夜寻离开,小纱给我换了沐浴的温水,由我好好的洗去一身的酒气。
我在温水中泡着,一声不吭,那日见着折清后的惭愧慌乱之感又涌了上来,叫我心烦意乱。
最可怕的是,下唇依旧是灼痛着的,仿佛有意识残留着某种的触觉,不知该如何是好。
掬了捧水覆在脸上,怔忪。
千凉曾道,让我万不可做一个负心之人。我招惹了折清,将他强行带到了魔界,几十年的相处,一直执拗、不顾其意愿的将之安置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我想我如此执着,当是喜欢他的。
他是我夫君。
脑中纷乱,只有这二句逐渐清晰的烙印在心间。
而后又莫名其妙的想起木花痕这个花心的人渣,想他或者的确对那些个妃子都动了情,情这一字,总是不可挡的,我竟微妙的理解起他来。
末了,打了个寒颤,晃晃头,要将这个可怕的人渣念头自脑袋中甩出去。一个人怎可以同时喜欢上几个人?总归该有个先来后到,亦或是名正言顺。
木花痕便是因此害死了千凉,我绝不该做同样的事。
……
我近来有些避着夜寻,他心思澄明,果真就不再在我眼前出现。
当我连着几日没见已经出关的夜寻,便感觉像被自己卡在了一个死胡同。又会因这种堵塞感,而愈发觉着自己可憎起来。无所适从的带着冰渐在外面乱逛,顺道也打听打听“魂萦”的事。
半年晃眼而过,折清回来之后,同从前并无何不同。我偶尔还是能同他说上两句话,倘若不涉及仙魔两届,不涉及孩子,渺音等等的字眼,我们姑且还是能平和相处的。
他的抗拒总是体现在同最初的明朗温和有别的客套之上。
酒宴上,他道他从不曾厌恶过我,我终究无法宽心的相信,尤其是在自己心里头虚到没有底的时候。
折清生辰尚有三月,我便开始寻思着今年亦要送他一件别致些的礼物才好。
正为难,密隐阁传来消息,叫我喜出望外,”尊上,”魂萦“寻到了,在仙界沧生海。”

  ☆、第118章 魂萦

沧生海是仙界的帝君造的,光这一个名号就叫我自打一开始便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做了充足的准备。
将所有的资料做了一番整理;预备动身之际,我想起夜寻他曾经含着薄怒,对我道的一句,“为何不等我一同去?”心生几番犹豫。
可许久不见;近来想他的次数太多;我整个人陷入一种深深的负罪感中。一想起他便似是被扎了一般,慌张的去想些别的;生怕给人看了出来。
只得决心不去寻他;甚至没有同千溯打个招呼,骗着冰渐道带他去仙界逛逛。然后丢下入了仙界便欢天喜地,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冰渐,独自一人去了沧生海。
此事甚为风险,我身不灭,虽然忌惮却不至于会担忧自个的生死。
这是我在绝地摸爬打滚这么多年后,养成来的自负,亦叫我这回真真切切栽了个极大的跟头。
沧生海生海区域中;我遇见了一条上古的真龙;虽然长得比小青虫和冰渐寒碜许多,但那股苍古的威压,充斥幽冷的死亡阴冥之气,给人极度不详之感。
沧生海是帝君的地盘,我本着既然在别人家,有祸不闯手头痒的初心,又想帝君他老人家总的来说还是跟我魔界有些过节的,于是祭出奚华剑,捋起了袖管。
然最直接的缘由,还是那寒碜的真龙自打水里冒出来的时候就掀翻了我的小舟,且而,还无厘头,正儿八经的问了我一句,“死的?”
我觉着它应该是瞎了。
一战将生海领域直搅得天翻地覆,我一把奚华剑直直插进了真龙逆鳞之下,任其挣扎着将我拖入了沧生海底。
最初的时候,我看这真龙说话给人感觉钝钝的,不大灵光的样子,怕它是沉睡得太久,脑子也坏掉了。竟然在剧痛挣扎之下将我带到了沧生海禁地的入口,由我没怎么费时间的找着了此回的目的地。
然而日影西斜,我在沧生海海底一路寻来,收纳颇多至宝入怀,也顺利过头的寻到了‘魂萦’,心头却愈发的沉闷,以为不详。
四面八方逼拢而来的黑暗好似潜藏了无数双眼睛,我看不见,却朦朦胧胧听得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小鬼的私语,又像是什么嘚嘚磕牙的声音,机械的重复着,一阵有一阵的想起。
可这样一个死寂的海底,停放诸多血煞死亡之气极浓的棺椁,唯独没有的就是活物。
转念自入禁域后,瞥见棺椁之上簇新的血色小脚印,蓦然想到,或许不是没有“活物“,而是我看不见罢了。
我陷入了一个诡异的牢笼。
走了一圈,发觉自己出不去了。
于此同时天边斜阳收敛最后一丝的光泽,整片幽冷素白的海底陷入黑暗。
暗下来的沧生海,海底净白的沙石给人一种刺入骨髓的冷感。
耳边总有沙沙的声响,好似指甲刮磨着我撑开的结界的声音。我瞪大眼却看不到一点那东西的轮廓,仿佛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是我自己过于紧张而出现的幻觉。
然而体内的魔煞之气却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在消耗着,结界一点一点的在收拢,贴近在我的耳边,甚至听到有喉间吞咽的声响。
心里头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了,它在吞噬我的法力。
入夜之后,气温骤降得厉害。
我站在原地不敢妄动,是因为隐隐感知得结界边缘只有一个东西附着在我的结界之上,而晃动得水波之中却不晓得还有多少类似得东西。
低温下长久的停滞,我身体便好似凝做了冰,僵硬得厉害。给真龙尾巴摆了一下的左手臂更是已经提不起力道来了。
月上中天之际,我身体之中的恢复力以及药力同时停止了,我所有的事前准备转瞬没有了意义。
抬起头望向云层之中浅淡的月影,暗叹沧生海的规矩,果真霸道。
我曾在将进沧生海禁域时,暗记棺椁的部分摆放方位,推算禁域可能附加的阵法,以为这里头八成是有时间禁制。
也就是说,禁域内的吉凶都可随时日而变化,只要我还有那个命活到转化为吉阵,找到出口,那便无事。
倘若没有,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上会发生点什么。
这里分明就是一个嵌在空间之内的异世,独有一套规则,我的经验尽数给推翻了却。而制定其规则的便只是仙界至尊的那一人,帝君。
我头一回感受到这么一个虚无缈缥,只存在于人言中人的可怕。
我定身站立的地方原是一片空地,结界范围愈发被动的缩小,法力枯竭,最后咔嚓一声的碎裂。背后立即便落下来了什么东西,冷硬的呈在那里,没有半分活物的动静。
我身体冰冷僵硬得回不了头,就想那没什么,自己闭着眼想那应该是从土里头长出来的一棵树,一下子发了芽,长得老高,这才碰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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