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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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债-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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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去,在他揣着的符咒中找了一番,好歹是寻着了三张有用的,其他一沓的黄纸全都是胡乱的鬼画符,遂随手扔了。
举起一张同那少年道,“看好了,这个是现行符。”一把扔到树林中,那早前的女鬼奄奄一息的喘息着,散落的发丝掩盖大半浮肿淤血的脸颊。少年瞳孔狠狠收缩,呜咽一声,啜泣。
再举起一张,“这张是护身的,但是灵力太弱,寻个有道行的人再帮你重画一个好了。”
少年终于偏头看我,目光呆呆的。
最后一张,“这是隐身咒,啧,给你也没用。”我站起身,拍拍手上沾着的朱砂,总结道,“总之,你带着的东西都是骗人之物,本无灵根之人就莫要学人修仙收妖,徒将自己搭了进去,可惜了幅好皮囊。”
早前不愿救他,便是觉着他这样的性子,到哪都是与人卖命,与鬼果腹的,迟早的事。可既然救了,就难免得多唠叨几句。
话已收尾,少年却仍是一声不吭专心垂泪,我懒得再劝,救人全套的流程走完,我也算仁至义尽。披戴上斗笠蓑衣,意欲寻个僻静之所等到夜黑,再以引魂铃来寻璃音。
方走了两步,身后瘫坐在地上的少年语带浓浓鼻音的哭腔,细语道,“你的脚……全都露出来了。”
我下意识扭头去看身后,唔,蓑衣挡着了。
略嫌麻烦,“你就当看不见好了。”
“可你大太阳天穿件蓑衣出门?”少年不屈不挠。
我沉思。
少年瞅着我沉思的侧脸,半晌后小心道,“骨魔,我能不能跟着你?我可以帮你掩护。”
我呵呵笑一声,”不能。“
“为什么?”
我从沉思中走出来,望一眼他精神抖擞的站在我身侧,小眼神央求的瞧着我,奇特道,”你怎么不抖了?“
少年拉着我的手骨,粲然笑道,”幸会幸会,在下柳棠,亦是个堕魔之人。”
“ ……“
人入魔道,主流途径分两种,一为大修者自入魔道,二为灌魔,经由魔界之人精血灌体改造,方可成魔。
我现下眼力劲不行,看不出柳棠血液中是否含了魔性,更不能将之剐了,直观的打量一番。半信半疑间,思索他其实还有旁的两分用处,遂由他跟着了。
……
夜半时分,煦城一处客栈内。
我将引魂铃系在帐内绳边,枕手舒服的躺在床上,半瞌睡的守着铃,呵欠连连。
柳棠挑灯坐在窗边的桌上,专心致志的吃着各种甜点,偶尔瑟瑟看眼窗外,尚还算安分。
今个正是拖他的福,我才能顺当的以女子装扮的白色斗篷与面纱作掩,扮作柳棠家侍女,入住了这家客栈。
我原本对柳棠的身世以及如何堕魔的过程一点不感兴趣,但当此注定无眠的夜中,人家吃完东西之后,搬个小凳子,闲着无聊的坐在我身边,絮絮叨叨的开始说了,我也就半魂游天外的听着。
一段描述了小半夜的话语,大体可用两句话来总结。
他从小起就已经完成了灌魔的仪式,之后一直被安置在一处偏远的山庄中,月前偷溜出来,遇着了个得道高人,拜了师。
那‘得道高人’听闻他是个魔,直赞他有灵根,是个好胚子。将‘仙界至宝’高价卖给他之后,便让他自个出去历练,收服妖物来抵消为魔的戾气,往后定然能修成正果。
我其实不知道柳棠他作为一个魔,是怎么好意思相信一个修仙的道者的话语的,且而还深信不疑的高价入手仙界至宝,巴巴跑去收妖。委实是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想那道士该是嫌这厮身份上是个麻烦,得了钱后打发跑路为上,压根就没将柳棠的小命搁在心上。
听罢,我有点唏嘘,”你逢人都把自己身世半点不漏的抖出来的么?“
正说得口干舌燥的柳棠,面色微滞,呆呆道,”可你不是救了我?“
我翻了个身,略焦心,“往后这等的事,同谁也不要说,不然就走人吧。”省得我看了烦心。
背后静了一阵,小心问道,”走去哪?“
我胸口一闷,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整个人都不好了,蔫蔫的扫他一眼,“没什么,你去休息罢。”
……
柳棠他果真是个很能宽心的少年,明知会有鬼魂聚集的夜晚,他却将将挨着枕头没一刻,便睡熟了。
我起身将门扉打开,回眸又见窗边趴着的红衣女鬼死死的盯着柳棠的脸,颇为垂涎的形容。无言将身上的斗篷褪下了,给他拉上脸的盖好,免得他一会给旁的鬼吸几口元气,再褪几分精神头去。
我坐在窗边,一夜见着少说百来的魂魄,可真正搭上一二句话的却寥寥无几。大多是神识不清,连自己是什么都不晓的,残余一份执念而残喘。
亦有一上来就抢引魂铃的,更有甚者,趁我同鬼攀谈之时绕到我身后头来偷。我像进了疯人院与牢狱的共存处,被折腾得好不欢快,一夜下来却未能得到丝毫有用的讯息。
想必正同折清所说,目及当初人界浩劫,璃音离世之人,大抵已经轮回多世了罢。
冥界的一年之前,就是人界三百余年前,可现在遇见的鬼魂,八成都是近百年的。年代更久远者,却不知道去了何处。
天将拂晓之际,鬼魂只剩寥寥几个还留在我房中,不肯离去。
我在窗口,但见幽然的青石板路上行人无几,其中一人身着青铜铠甲,行动迟缓。
自我这个方位,唯能瞅见他侧脸不正常灰白的肤色,手中握着青铜铃,身后飘忽跟着几个魂灵。骤然抬眸时,眸光幽绿,森然落在我身上。
鬼将。
我拧眉,一把卷起尚还熟睡的柳棠,收好引魂铃,拉下斗篷上的连帽,低着头便自另一端的窗口跳了出去。
柳棠大概是被吓醒的,身子在失重之时极为明显的狠狠一缩,分明还没醒透彻,眼泪就先开始答吧了。声音微微倦懒,“你好端端的,为什么……”
我道,“睡你的,别说话。”
城中鬼魂莫名聚集,原本就会引来近处的阴兵,我只是没料到,此番来的却是个鬼将级别者,委实是时运不济了。
要逃开有公职在身的鬼将并不难,可一城之内若是有鬼将过路,不出一月,必当有灭城大祸,遂才准备早些离开此是非之地。
柳棠租下一辆马车,陪同我昼夜不停的赶了三天的路程。
只不过这厮在马车中依旧睡得如鱼得水,我却因要守着引魂铃,整整三天四夜没能合眼,体验了一番在凡界生存的艰辛。
南方,雨镇。
驱马赶至这方之时,外遭正是烟雨朦胧,如雾般笼罩着整个清雅的小镇,意境若画。
可惜,这里却是死城一座,古巷之中独余三两虚无的漂浮着的鬼魂,神情木然,飘然而过。
说也奇妙,现下人界正值血腥战乱。在位君主昏庸,企图夺位的外族残暴,屠城之事已有几起,这小小雨镇便是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
人界的是非不是我能插手的,当次纷乱之际,阴兵四下收魂,唯有这死城,是我最合适的暂时落定之所。
我在城中查探了一番,才进车去将柳棠喊醒。他一路上与我不少便利,我自然不好将他利用完了就丢弃,老老实实的将之带着。
柳棠起床一般都有一阵的磨蹭,我一面等,一面蹲在临近的一处小河边上,同一个被溺死的小孩说话,问问他这里有没有一个名为璃音的游魂。
小孩乖乖的摇头,便去玩他的石子去了。
我听到身后的下车的声响,便回头去瞧柳棠,哪想他瞅见我,正打着呵欠的一呆,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直烧到耳根。朝车内退了两步,不自然的整了整衣摆,小声问道,“姑……姑娘可看见了一具……白骨?……”
姑娘?
我回头时目光正好被额边的发遮挡,低首所见十指好好的都带上了些皮肉,微怔忪间,也能明白过来他这突然的反应是何缘由。
一时半会虽然没有想通这副皮囊怎么说好就好了,还是气定神闲的回道,“看见了,可不就是我么。”

  ☆、第20章 面首

自我皮肉恢复之后,柳棠基本都是距我三步之遥的站着,像是同我莫名的生疏起来。
我心情甚好,倒是不介意。
暮时自个动手烧了两个小菜,颇够义气的唤柳棠出来吃点,那厮回了一句不必,窝在卧房里睡觉去了。
我且悠且哉的小酌一杯,几个小鬼在我桌下闹腾,震得桌上碗筷叮当作响,也不算寂寥。
月前庭院空灵,幽静几许。恍惚间想起一道悠然身影,不怎么明晰的烙印在心间,将下咽的酒也莫名滋味难言。
我近来时时会想起他,却一直没什么实感。这就好比悠远的记忆之中朦朦胧胧的存了一个人,细想之下又觉得隐约虚幻,不晓这个人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仅仅只是自个的臆想,亦或是梦境。
清风过后,墙边纷然飘来些临院古树的树叶,空寂无人的死城之中,独显一份物是人非的萧瑟。
我想,若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那就应该是折清了罢。千溯他是不会着那样清淡的衣裳的。
这倒是很可笑的,我一面想着他,一面又巴不得将他避得远远,这等是的事若是个千溯知晓了,他八成会笑话我好长一阵的。
休息毕,我收拾了碗筷,又进里屋去瞧了瞧柳棠,看他被褥是否连脸一起盖好,免得这边我还没完事,那边他就成了一具被吸干的皮包骨。
正要携带着引魂铃出门,伴随着木门喑哑的吱呀声,耳边一声低唤,清冽若泉,风轻云淡,似是由脑海深处浮现,“千洛。”
我身子一僵,半晌才轻轻合了门,快步走向外遭庭院。
浑身不自在的寻了个石凳坐下,才抚着戒指,干干传音道,“我在。”
那端许久没有传来声音,我思量着自己的身份,遂提起自觉意识,倒豆子般的汇报道,“我这四天经过了七座城镇,没找到什么同璃音有关的讯息,想必有些年代的老鬼们都藏起来了。唔,现在在南方的一个名为雨镇的地方,这是是座颇有历史的古城,现在成了死城,可能会有点收获,我正要开工的。”
“……”
“凡界的鬼魂都有点不配合,一个二个没说两句正常话,还总来抢我的铃铛。我有一回困得不行打了一会的小盹,就被偷去了,幸得它还未能走远,才找了回来。
“……”
我在一干鬼魂的围拢中坐着,喋喋不休的讲了小半刻钟,折清却从头到尾都只是沉默。
我怀疑他是不是在唤过我一句后,便掐断了神识联系,由我一个人在这神经兮兮,自说自话的讲了半天。
默了默,不得已降了声调,小声试探般的唤道,“老大?”
久久安静之后,脑海之中终于再度传来一声清淡。
“恩?”
语带慵懒,似是微微空茫。
我嘿嘿干笑,掩饰起莫名的情绪高涨。恍觉眼前豁然开朗,月色幽白澄净。连带面前一呆呆盯着我的游魂,瞧上去也顺眼许多。
“我有些乏了。”折清淡淡如是道。
我还没从明朗中恢复过来,接话道,“恩,那你休息吧。”
“你会在雨镇待很久吗?”
我想也没想,直言,“嗯。”
之后便断了联系。
我在石凳上静坐着,思量折清他既然问了我的位置,莫约会寻个时间找来。略有忐忑不安的连灌了两杯凉茶。
当夜,是为第四夜的不眠,熬到天亮的时候,我目及树梢上挂着的绒绒朝阳,连精神都有些恍惚。
柳棠推门出来的时候,我坐在庭院前的阶梯上,正同一个小鬼抢铃铛。
见他出来,原想让他给我搭把手,哪知他垂眸扫我一眼,头也没回的出院去了。
我眼睁睁的瞧着他走远,回神后继而同小鬼孜孜不倦的抢着铃铛。
……
在鬼魂中扎堆,唯有一个好处,便是不期然能听闻到一些同为鬼物之间的讯息。
我的手臂在午时阳光正好之时,再度化作森然白骨。悬挂在阶梯前的屋宅的原主人对我道,她曾见到一具同我一样骷髅,时而化作人形,时而退回原型,手上总都会带着把伞,不去遮雨,却来避阳。
我霎时守得云开见月明,恍然的悟了。
早前担忧是因着自个的三魄,魂力不足以维持肉身,才导致化作白骨一具。经由原主人提点才恍觉,我纵才有三魄,却早能胜过寻常鬼魅百倍,只不过璃音之身本带着我早前一魂未得施加封印的戾气,是我现下不足以镇压的。
人间雨落一如冥界,以无根之水洗刷尘浊戾气,才使得我元身戾气清扫,暂时恢复人形。
亏我还以为是折清与我的戒指封印松动,使得我魂魄之间稍有感应,才得如此。意欲找个法子,偷偷破开封印才好的。
凡人虽然法术低微,却同仙界众仙一般,略有钻研阵法阴阳,八卦之道。那些个奇门遁甲,说不定亦派的上用场。
一日下来,收获依旧甚微。将要入夜,我见柳棠尚未回家,便带上灯笼与引魂铃,出去寻他。
我早想凭他的胆子,也跑不去多远。
找了没一刻钟,果不其然在镇口停放的马车上寻着了他,缩做一团,瑟瑟的抖着。
他在闹什么脾气,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所以也不打算计较。瞧他在里面后搁下车帘,牵着马匹就往暂住的家里走。
走了没多久,柳棠一掀车帘的坐在驱马的驾位上,桃花似的眼气冲冲,略带红肿的瞪着我,却一声不吭。
我瞥他一眼,“你这起床气倒是气得久。”
柳棠在后面呼吸强烈的气了半天,终是吼了出来,“你这个杀千刀的花心风流鬼,大面首小面首一大堆的,活该沦落凡界回不去!”
我傻了。
恰好将至庭院,马驹自发停下脚步,一时寂静。
我要笑不笑的瞅着他,”你是自哪里知道我大面首小面首一大堆的?”
“千洛,我自小便瞅着你的画像长大,怎会不知晓?”这柔弱的一吼间,连眼眶都红了。
我脑中一动,扫到柳棠极致靡丽魅惑的容颜,才在想起一事之时终于有了点头绪,神情淡下来,“你便是领主们在凡界私养的面首?”
柳棠语中莫名含恨道,“我才不做你的面首!”
我将马匹栓到后门前的桩上,“你莫要想多了,即便你愿意当,我也不见得要你。”一顿,语气转凉,“再者,要跟着我的是你,你若时时这么闹着性子,不妨趁我还有耐心,早些离开如何?”
……
最早之前,我还未有所谓的后宫,倒是各地的领主为了讨千溯的欢喜,时时送来些美人空置在宫中。可千溯一次也没有召见过那些美人,便有千溯他其实好的是男风的谣言四起,说的煞有其事。
后来当真就有人开始进贡如花娇弱的少年,千溯略作沉吟,收了。
众魔一副知之甚晚的惭愧模样,恨不得刮自己一个耳光子,竟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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