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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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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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满意地笑了笑,刘瑾察言观色的本事委实不错,几句话非奉承非马屁,却令朱厚照心中暖洋洋的。

“不了,父皇的起居服药必须由我亲自来,你们且退下,我和秦堪有话说。”朱厚照挥挥手,刘瑾笑容一僵,又笑着哈腰退开几步。

扶着乾清宫外的白玉雕栏,秦堪和朱厚照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秦堪,我知道你有本事,任何事情到你手里总能迎刃而解,认识你一年了,从没见过什么事能将你逼上绝路,你……”朱厚照舌头润了润干枯的嘴唇,道:“你能不能帮我父皇延长几年寿数?”

秦堪一怔,接着苦笑道:“殿下,臣是凡人,不是神仙啊。”

“我知道这要求有点儿无理,但我总觉得世上没有任何事能难倒你……”

“殿下,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的。”

朱厚照抿着唇,神情已很失望:“道理人人都明白,可世上能照着道理去做的有几人?我只是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秦堪沉沉叹气,或许世上确实有许多奇迹,但弘治帝的寿数不会有奇迹,童年时深藏宫中,被万贵妃的爪牙追杀,过着饥一顿饱一顿提心吊胆的日子,年轻时登基为帝,胸中怀有大抱负大志向,常常废寝忘食,透支身体的健康,终创下这大明中兴之象,中年时已沉疴缠身,厚疾难愈,为了延长寿数,又非常不理智的服食道家所谓的金石丹药,以至本就千疮百孔的健康状况火上添油……奇迹,怎么可能有?

秦堪叹息道:“殿下……真的很对不起,臣,无能为力。”

朱厚照仰头看着天空,神情无比落寞:“不怪你,你说得没错,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

……………………二人沉默无言时,一名锦衣校尉匆匆走来抱拳道:“禀太子殿下,秦千户,宁王殿下携护卫百余人入京了。”

朱厚照闻言神情浮上几分悦色:“宁皇叔来了?”

秦堪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藩王未奉皇帝诏命不得出封地,不得入京,否则以谋反论处,如今已是三月,宁王这个时候入京难道给陛下拜年吗?”

朱厚照咳了两声,道:“宁皇叔确实是给父皇来拜年的……”

秦堪:“…………”

老朱一家都是奇葩……“去年冬月父皇便下了诏,命各地藩王可入京朝贺,宁皇叔离开封地也是奉旨而为。”

秦堪瞪大了眼睛:“殿下的意思是说,从南昌到京师,宁王走了小半年?难道他半路被人劫了道,一路乞讨过来……咳咳,臣失言,殿下恕罪。”

“那倒不是,宁王半路不知怎的忽然病了,或许水土不服吧,所以车驾到河南时不堪再远行,临时落脚南阳府养了几个月的病,今日进京约莫是身子见好了。”

秦堪撇了撇嘴,什么病了,多半是不敢进京,无论他的谋反准备有没有被朝廷察觉,总之宁王心里有鬼,怎敢轻易进京?如今大约听到弘治帝病重的消息才来,不知打着什么算盘……朱厚照笑道:“秦堪你不知道,宁皇叔对我极好,我小时候喜欢任何东西,他都派人从江西捎来给我,无论烟火炮仗甚至鸟铳火器,他都有办法弄来送给我,还常跟我说,大明的储君读不读书不打紧,重要的是要会享乐,将来整个大明天下都是我的,我可以予取予求,勿须顾虑……”

秦堪摇头叹息,宁王真可谓狼子野心,瞧瞧他都教了小孩子些什么,从朱厚照小时候便埋下伏笔,把他教育成一个不学无术,昏庸无道的昏君,那时宁王便有借口揭竿而起,代天下讨伐了吧?

皇家宗室之事,秦堪不便评论,只好淡淡一笑。

闻知宁王入京,朱厚照脸上多日的阴霾终于稍见晴朗。

对单纯的朱厚照来说,宁王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此时父皇病倒,母后整日以泪洗面,朱厚照特别需要一位亲人在身边。

“来人,请宁皇叔东宫相见。”

*宁王来得很快,似乎已预料到朱厚照会请他来东宫,于是早早便在东宫门外等候。

秦堪陪同朱厚照来到东宫门前,却见东宫前站着一群稀稀拉拉松垮不成样子的汉子,穿着暗红色的大明制式军服,怎么看都像在咸菜坛子里腌了好些天的,不仅皱巴巴,而且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怪味道,一个个像刨了多年垃圾的拾荒者,苦难沧桑全部刻在脸上。

秦堪心生恻隐,低声道:“这群叫花子不容易,殿下,赏几个吧。”

朱厚照面露同情,点头道:“刘瑾,每人给他们发几两银子,再带他们去城外善铺,那里有人施粥赠衣……”

汉子们愕然相视,人群中传来一道浑厚而略显尴尬的声音:“殿下不必了,这些人是本王的护卫……”

第二百零五章 王爷哭穷

人群中缓缓站出一位身形魁梧,穿着黑色团花绸衫,腰系玉带的年轻汉子,看相貌大约不满三十岁,脸阔鼻正眉直,可谓相貌堂堂。

这人既然自称“本王”,大约便是传说中的第四代宁王朱宸濠了。

果然,朱厚照一见他,便欢喜地叫了一声“宁皇叔”,然后快步迎上前。

朱宸濠哈哈一笑,眼中满是宠溺,不等朱厚照到身前,他便抢先躬身施礼:“宁王朱宸濠拜见太子殿下。”

朱厚照扶起他,笑道:“你我叔侄何必讲这些虚礼?”

“礼不可废,天家先论君臣,再论长幼。”朱宸濠说着面容浮上关怀之色:“本王在路上便听得民间议论纷纷,说陛下有恙,此事是真是假?”

朱厚照凄然点了点头。

朱宸濠呆了一阵,跺脚痛惜道:“还以为民间哪个杀才散播谣言,原来竟真有此事!陛下勤于政事太甚,若稍微爱惜一下身体,何至有今日之厄,上天不公啊!”

朱厚照黯然道:“父皇这些年太辛苦了,我这个做儿子的没能给他分忧,还常惹他生气,今日思来,犹觉痛心愧疚……”

朱宸濠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前世tvB经典万金油台词:“发生这种事呢,大家都不想的……”

朱厚照偏偏很买这句台词的帐,含着泪重重“嗯”了一声。

*

叔侄二人把臂相谈,秦堪在一旁静静地打量着朱宸濠,这位在路上走了小半年就为了进京给弘治帝拜个年的朱家奇葩,总算是亲眼见着了。

模样挺刚正,可惜干的事情不怎么地道,分明是一只包藏祸心的狼。

秦堪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孔,那是一年前在南京抓的那位宁王府幕僚陈清元,跟王岳的干儿子刘琅勾结,欲购置大明制式兵器火器,后来这份功劳秦堪已送给了牟斌,如今陈清元正秘密关押在诏狱内,扣在牟斌手里。

想到这里,秦堪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历史上的宁王造反其实只是一出闹剧,宁王既无帝王的韬略与胸怀,也无枭雄的狠辣与果决,造反一个多月便被朝廷大军迅速扑灭,陈清元这个筹码委实可有可无。

——要不要狠狠敲他一竹杠,得了好处与牟斌九一分帐呢?

叔侄二人叙话差不多了,朱宸濠转过身看到了秦堪,目光一闪,笑道:“殿下,这位是……”

朱厚照笑道:“这位是锦衣卫东宫值守千户,也是我的朋友,秦堪。”

秦堪躬身行礼道:“下官秦堪,见过宁王殿下。”

朱宸濠哈哈一笑:“不错,自古英雄出少年,才子也出少年,秦千户‘小圣人’之名,天下皆知,你那本菜根谭连本王的王府里都存了好几本,本王用来教化子孙,善莫大焉。”

秦堪脱口道:“谁乱印东西?”

“……”

“下官失言,王爷谬赞,下官愧不敢当。”

朱宸濠深深地看了秦堪一眼,转头指着那些叫花子般的护卫,对朱厚照道:“殿下看看本王麾下勇士如何?”

言语中竟带着几分得色。

很难理解宁王的思维,一群被人当成叫花子差点送去善铺喝粥的家伙,朱宸濠居然好意思称他们为“勇士”,真不知是无知者无畏还是故意藏拙。

朱厚照缓缓扫过那群面有菜色,衣衫不整的军士,又见朱宸濠满是期待地盯着他,朱厚照不由为难地瞧了瞧秦堪,低声道:“秦堪,你觉得如何?”

“臣觉得……”秦堪暗恨朱厚照不讲义气,把皮球踢给了他:“……臣觉得他们有点眼熟。”

“哪里见过?”

“臣写的《西游记》里,出场人物大概全都这模样……”

“哈哈……”朱厚照仰天狂笑两声,又忽然闭了嘴,脸色憋得红中见紫:“咳咳,皇叔,你这些军士瞧着倒是……呃,不错,是个人模样儿。”

人模样儿,朱厚照最诚实的夸赞了。

“不过他们的面色,还有衣服……”

朱宸濠仿佛早在等这句话,闻言神情顿时浮上黯然之色,叹道:“陛下允我保留三卫,已是莫大的恩典,奈何皇叔我不争气,这两年江西频发洪灾,收成极差,本王南昌的封地田产几无所出,宁王府连维持日常的用度开销都艰难,哪有余力养这些军士,其实他们都是极有战力的好汉子,是本王委屈了他们……”

朱厚照顿时露出同情之色:“你怎么不向朝廷上疏请饷呢?”

“本王如何敢上疏?朝中大臣本就对藩王有提防之心,言官御史们以参劾藩王为常事,本王在南昌足不出户战战兢兢,亦难避笔刀唇剑,我只恨不得上疏请削王爵,从此做个无忧的庶民才好……”朱宸濠索然叹道。

朱厚照动情道:“皇叔受委屈了,回头等父皇病好了,我向父皇求情,为你宁王三卫增拨银饷粮械。”

秦堪在一旁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好吧,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会哭穷的王爷有钱拿,如此有爱心的太子殿下,回头秦堪也打算在他面前哭一哭,王爷虽穷,千户家也没余粮啊……

……

……

朱厚照和朱宸濠进了东宫叙话,秦堪没什么兴趣掺和,于是便以宫中有公务为名,辞了二人,独自回宫。

离开东宫没走几步,后面却有人叫住了他。

“可是秦堪秦千户大人当面?”

秦堪愕然回头,却见一位中年文士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朝秦堪拱手施礼。

“早听说京师的秦小圣人温文尔雅,学识无双,为人谦逊有礼,光明磊落,豪爽大方,有古贤者之风……”

文士一张嘴便喋喋不休一大通马屁送上,却听得秦堪脸有点发绿。

“温文尔雅”这个可以有,但其他所谓“学识无双,光明磊落”之类的马屁,分明有骂人之嫌,这家伙特意赶上来损他的?

于是秦堪脸色变得很阴沉:“你拐着弯儿骂人?”

中年文士一呆,急忙道:“绝无此意,这全是在下一片肺腑之言,秦大人万万不可误会。”

“请问你是……”

“李士实……”

“……不,我才二十。刚骂了我你又乱改我年龄,当本官奈何不了你么?”秦堪语气愈发阴森。

李士实擦汗道:“在下的意思是说,我的名字叫李士实,乃宁王府幕僚。”

第二百零六章 拿人钱财

又是一个宁王府幕僚。

秦堪丝毫不觉意外,百余年前第一代宁王朱权被成祖皇帝忽悠了一次,那次的忽悠规模比较大,满肚子冒坏水儿的成祖皇帝告诉宁王,只要帮他起兵攻入南京,把当时的建文皇帝朱允炆踹下皇位,大明大好江山与宁王共治之。

作为一员武将,宁王朱权是优秀的,他与朱棣戍守边境,打得蒙古残余势力闻风丧胆,是中国上下数千年少见的主动攻击外敌的悍将,但作为政治人物,朱权无疑挂科了,“江山共治之”这种话他竟也相信,活该被朱棣卸了兵权改迁封地,窝在江西南昌这个小城里动弹不得。

李士实这个名字秦堪并不陌生。

此人是南昌的富绅,家境非常富裕,而且也是成化二年的进士,最高做到右都御史,只可惜官场如战场,有钱不一定哪里都玩得转,在一次朝堂政治斗争中,李士实完败收场,灰溜溜地致仕回乡,却被暗藏祸心的宁王朱宸濠揽入麾下,从此成为宁王的左膀右臂。

今日宁王麾下的第一智囊主动找上秦堪,令他顿时充满了警觉。

李士实还未说出来意,秦堪便已将其定义为黄鼠狼给鸡拜年。

“原来是李先生,”秦堪笑着拱拱手,不论李士实存着怎样的心思,至少大家都是读书人,都有功名在身,读书人之间的礼数必须要有。

李士实笑得很谦逊,哪怕他曾经官至右都御史,此刻却谦虚得如同一名见了上司的小吏。

“不敢当‘先生’之称,今日李某特意为瞻仰秦大人的风采而来……”

这话很中听,虽然明知是假话,秦堪还是忍不住侧了一下身子,留给李士实一个光辉圣洁的侧面,角度刁钻,走位风骚,供他好好瞻仰。

见秦堪笑而不语,李士实也笑得愈发深刻了。

“除了瞻仰,李某尚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先生但言无妨。”

李士实目光闪烁一下,压低了声音道:“秦大人身手了得,文武双全,听说去年在南京时王岳那个不开眼的干儿子冒犯了您,被您出手教训了一番……”

秦堪眼中瞳孔一缩:“你是说刘琅?”

“正是。”

“刘琅不是后来被王公公活活打死了么?时隔一年你才来说情,是不是太晚了点?”秦堪似笑非笑道。

李士实笑道:“那个不开眼的东西怎值得李某为他说情,秦大人小瞧我了,李某是想为另一个人讨个人情……”

“谁?”

“秦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在南京教训了刘琅以后余怒未熄,又命锦衣卫手下寻刘琅的把柄,同时您的手下还拿了一个人,姓陈,名清元,不知秦大人有印象否?”

当然有印象,当李士实自报家门的那一刻开始,秦堪便隐隐有种预感,他是为陈清元而来的。

仰头思虑半晌,秦堪果断摇头:“不记得了。”

李士实脸色顿时有点黑,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官场惯例,本无可厚非,只不过眼前这家伙装糊涂装得太过分了。

咬了咬牙,李士实从怀里摸出一张礼单,轻轻塞进秦堪手里,笑道:“单子上所列之物已派人全部送至贵府上,秦大人现在应该记得了吧?”

秦堪飞快朝礼单上扫了一眼,不由有些吃惊。

白银二万两,东珠一百颗,南海红珊瑚四株,此外还有塞北熊胆,百年山参,极品翡翠玉如意……秦堪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宁王是想拿银子砸死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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