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 作者:纳兰容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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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 作者:纳兰容若-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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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意盎然的长堤,杨柳依依,有精致画舫滑过如镜水面,带起钱浅一道水痕,转麟就散去。   
  如此美景,世所罕见。月影湖边,一早便游人如织,帽影鞭丝,络绎不绝,上至官富,下至平民,皆来这烟水明媚处闲游赏景。车马骄闻中,绮罗杂沓,飘香堕翠,盈满于路,一径绵延至远方。   
  湖中画舫来去,小舟穿梭,时而有丽人撑舟做渔歌,更是人间美景,其中有一艘极大的画舫,最是华贵显眼。那画舫沉香为底,采锦制缆,珊瑚作饰,琉璃悬灯,极尽铺张之能事。   
  容若见了,不由揉着惺松的睡眼,细细看了好几回,忍不住嘟哝起来“都说济州富有,这是哪家有钱人,摆起阔来,比我这皇帝还气派。”   
  他眼睛盯着画舫,却见那画舫竟顺着水直朝闲云居而来,一个英俊少年身着锦衣,踏上船头,笑道:“容兄好雅兴,这么早就来赏湖了。容若笑着招呼:“原来是谢公子,谢醒思在船头施礼:“月影湖是济州一景,醒思特来请贤伉俪把酒游湖,不知容公子可否赏脸?”   
  容若喜道:“我正要游玩济州,却愁没有人指引呢!谢兄稍待,我这就来。   
  他几乎是半跑半跳地换衣服开门,大声嚷嚷着洗漱。   
  等服侍他的小厮把洗脸水打到面前,他就着脸盆一照,才凉觉睡态雅看,头发歪七竖八,双很似睁似闭,刚才他竟以这种姿态和谢醒思见面,亏得人家谢家公子修养好,才没怪他失礼。   
  好在容若出丑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尖叫一声,把小厮吓得手一抖,几乎把水打翻在地之后,他自己却是摸摸鼻子笑一笑,讪讪了一会儿就没事了,容若快手快脚地洗漱换衣,再问到其他人,才知道,原来起得早的不止他一个,别人也全都起来了,只是知道他还没起身,便也不来叫他。   
  容若忙让人把楚韵如等人都请过来,这才听下人回报,一大早,苏良、赵仪就携手跑出去玩了,他们是少年心性,来到这陌生的大城市,远离京城,以前不堪回首的过往也似都淡忘了,哪里还耐得住性子。而萧远根本是一夜未归,容若说起谢醒思相邀之事,大家都很高兴,便一起上了谢醒思的画舫,就连早饭也干脆在画舫里谈笑间用过。   
  谢醒思年少英俊,洒脱健谈,在画舫中,一路指点山水,历数些掌故旧事,听得容若和楚韵如跟着出神,在旁边服侍的凝香和侍月都跟着着迷。性德却懒得听他们讲故事,信步走到船头,负手看月影湖的湖光山色。画舫里也支起了窗子,可以闲坐赏景,把酒听涛。   
  画舫外,近处山青水秀,景致清美,远处月影湖与曲江水相连,漫无边界,遥遥直达天尽头。阳光从云层里照射下来,无边波澜中,一道金光龙蛇创以的晃漾不定,万里空阔,景象雄丽。   
  近处岸边,杨柳满堤,远处却是蒹葭莎荻。近处画舫如织,笑语喧然,远方苍苍无际,洲渚横陈,渔舟错落,隐隐传来渔歌唤渡之声。   
  一繁华一苍凉,一精美一雄奇,小小月影湖,竟把两种不同的景致完美地融为一体。临湖赏景,已是人生快事,何况身畔有美人含类,耳旁有朋友解说,游湖赏景,已是人生快事,何况身畔有美人含笑,耳旁有朋友解说,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容若此时,心情愉快到极点,甚至连本来的眼中钉谢大公子,也觉顺眼许多了。   
  耳旁传来丝竹之声,绮丽温柔,衬着这风光如画的月影湖,湖上来往如织的游船画舫,更显出三千红尘的绮丽繁华。   
  容若一怔:“这济州有钱人可也太多了,还有人带着乐队游湖吗?”   
  “不,月影湖中画舫有不少都是流动的书寓,人称水楼。丝竹歌乐飘扬于月影湖上,本来就是月影湖独有的景致,何况今日月影湖水楼中的魁首,红粉中的行首,要有一次盛举。”谢醒思笑着解说。“什么是书寓?”楚韵如好奇地问。   
  谢醒思干咳一声,没答话。   
  容若点点头,原来这月影湖不过是太虚世界中的秦淮河啊!那什么水楼中的魁首,红粉中的行首,又是何等绝色,莫非也是陈圆圆、董小宛之流。   
  容若心间一动,眼清不免冒出光来,有些坐不住,直接就对着窗外探头探脑。   
  他这等想掩也掩不住的急色之状,看得谢醒思颇为不屑,他家资富有,什么风月玩闹都是等闲事,早就看轻看淡,倒把容若给看得低了。   
  楚韵如本来纵不知何为书寓,此时看容若的表情也猜着一二了,整个就是只馋猫对着放在近处的鲜鱼想流口水而不敢的样子,每回他胡思乱想,就是这等表情。晚上在她房外徘徊,干笑着说些无聊无趣、牵三扯四的话时,就是这副样子。   
  楚韵女口莫右地有些好笑,又有点淡淡的不悦,举目望去,见画舫壁上挂有瑶琴,便冲凝香略使眼色。   
  凝香上前取下瑶琴,楚韵如端然而坐,悠然道:“我看这丝竹之声过于婉丽旖旎了,倒也有些技痒,还请谢公子指正。”谢醒思喜出望外,忙端坐肃容静聆。   
  楚韵如微笑,伸手抚琴,纤指乍触琴弦,铮然之声,竟作金石之鸣,如铁骑突出,刀枪齐鸣,霎时间划破漫空温婉之乐,压下满湖柔靡之音,旁人只觉身心一震,不自觉身心皆凛,把那浮华心思、游乐心态抛去,端然正容,竟为这琴声所慑。   
  谁知楚韵如f印首一笑,琴音乍变,方才的凛然肃杀,轻易梢于无形,转眼间化为春雨浩浩,秋风荡荡,泉水涂涂,柳叶依依,音符与音符间的转换浑然天成,两种完全相反的琴音自然地连在一起,不给人丝毫突兀之感。   
  月影湖上,杨柳依依,画舫来去,小舟如织,长风浩浩,都似只为配合这一曲琴音而存在。合这一曲琴音而存在。   
  琴韵悠悠,化清风布涤荡,依依清流,纤纤美人,又似特为这月影之湖而谱写。再加以楚韵如抚琴之时,为压下漫天丝竹之声,暗中运了内力,一时间整个月影湖上,都回荡着这无以伦比的优美琴音,叫人闻之忘俗,感之失神。   
  一曲琴罢,谢醒思犹自愕然而坐,竟还不及回神。   
  容若这种大俗人倒是反应得比这位雅公子决一些,赶紧用力拍手,拍得掌心生疼,看得楚韵如暗自好笑。   
  好一阵子,画舫外才传来一阵嘈乱,似是有人惊叹,有人低呼,有人站在船头议论,有人扯直了脖子高声发问。   
  谢醒思不知应否答理,正要询问楚韵如。外面又传来一声长笑,笑声之后是一把清朗的声音:“轻抚冰弦动,韵凝凤尾寒。如此琴曲几可比美意娘之舞了,不知萧某可有幸上船,再聆一曲仙音,这缠头之资,自不敢亏待了佳人。声音清朗,语气狂放却带笑意,叫人听了不觉反感,只觉可亲,容若开始还一边听一边笑,听到最后,脸色就变了,凝香和侍月一起皱眉,面有怒容谢醒思脸色发青,一时手足无措。   
  独楚韵如浑然不觉,还好奇地问:“什么是缠头之资?”   
  容若怎肯告诉她,堂堂国母、大楚皇后,被人当成湖中献艺的琴妓了只干笑两声:“不过是不三不四的闲话,不必去理。”楚韵如虽不知这轻薄之语,但看容若的表情也知不是好话,便也不再问。   
  谢醒思忙起身,探首出窗,高声道:“萧兄休要玩笑,我与新交的好友夫妇同来游湖,方才是容夫人一曲仙音赐我亲聆,萧兄岂可轻慢。」   
  容若恼此人轻侮了楚韵如,有心抓来算帐,也站起来,顺着谢醒思的目光望去,却见画舫一侧,有一叶小舟,舟上立有一人。   
  一身半旧的蓝衫,宽宽松松穿在身上,一头黑发竟然不束不替,随便散在脑后,别有一种独属于晋人的洒脱之风。一手执壶,一手执杯,正自斟自饮,偶尔还侧首与那美丽清秀的划舟渔女说笑几句,眉目英且朗,顾盼而神飞,叫人见之忘俗,心生亲近,转眼就把原先的想气消散了。那人闻谢醒思一言,也是一怔,却绝不尴尬,反洒然一笑,对着船头一揖:“狂士萧遥失礼唐突,还望恕罪。”   
  再普通的话,由他说出来,都有一种独特的潇洒,叫人心向往之。   
  他站在舟上,向华丽画舫上锦衣华服的谢醒思行礼,意态疏狂,自然洒脱得仿佛那简陋小舟便是他的水上皇宫,世间贵戚皆不及他袖底清风。   
  谢醒思不敢怠慢,急忙还礼:“萧兄说什么话,正要请萧兄一起共游。   
  萧遥点头笑道:“正要上船请罪,”足尖微点,双臂一振,人如大鹏般跃起,轻轻落在船头,目光往正站在船头处的性德微微一扫,却没有其他被性德出尘风华所震动的表现,大步往船舱里去,谢醒思笑道:“萧兄的轻功越发俊了。   
  萧遥大笑道:“谢公子恭维人的本事也越发高明了,你有众多明师,偏要管我这才人门的轻功说高明。   
  他说的话倒也实际,刚才那一跃,实在普通得很,稍会轻功的人都可以做到。但他偏下嘟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再普通的事,由他来做,都会给人极为洒脱不群的感觉。   
  此刻他才刚刚跨进舱门,湖上清风刚自他身上凉过,广袖宽袍,悠悠游游,身后散乱的黑发飞舞,恍如神仙中人。   
  他一步走进舱门,不但谢醒思迎上去,就连楚韵如都不知不觉,起身相迎。   
  谢醒思笑着介绍:“这位是我的好友萧遥萧公子,这位是容若公子与容夫人。萧遥笑道:“不敢不敢,我不过谢府小小客卿罢了,方才无礼冒犯夫人,就此自罚三杯,以为赔罪。”说着自斟三杯,连连饮尽,悠然一笑,意态潇洒。   
  楚韵如竟不敢对他托大,裣衽见礼。   
  谢醒思也笑道:“你不过是酒瘾发作,还好意思说什么赔罪。明明是我谢家贵客,偏要说什么客卿,上次就为你说这样的话,爷爷骂了我好一顿,说我待你不恭敬,轻慢了贵客,此番还要害我不成。   
  萧遥悠然道:“我素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渔樵耕种皆不会,读书读的又不是正途,若非谢府庇护,早已饿死街头,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谢醒思笑骂他:“你萧遥公子风流客会饿死街头,不知要叫多少美姑娘哭断了肝肠。平日里出人青楼丽舫,左姑娘得你一首琴曲,红遍济州,赵美人因你一段丽词,各满南方,你走到哪里没有美人看顾,就连游湖,都必要选俏丽渔娘的小舟才肯登。前儿珠玉楼的孙行首还说,若能求得萧公子长住珠玉楼。她愿日日供奉,夜夜服侍。真叫济州城里贵公子,人人懊恼,个个很红。这些年了,你性子总不改,也不怕嫂夫人哪日发些威来,要你好看。   
  萧遥笑道:“不过是落拓之人落拓之行,有何值得夸耀,芸娘恼我何来?她的书香楼,日日客如云,夜夜明烛辉,今日与王公子谈诗,明朝同李先生论词,后日又与赵某人斗琴,日子比我逍遥精彩多少倍,我还不曾去恼她呢!倒是亏得你谢公子来做不平之鸣。   
  谢醒思摇头苦笑:“罢罢罢,萧兄你是高人高行,我这等凡夫俗子不敢多嘴。只可惜,今日我特意挑着苏姑娘花舞之时,带朋友游湖,偏你撞了出来抢风头,只怕今夜苏姑娘的画舫上又没有我们的位置了。   
  萧遥悠然道:“济州花魁做花舞,这等好热闹,我岂能错过,只可惜,今日风光之人,只怕既不是你,亦不是我,而是这位……”   
  他冲楚韵如一拱手:“一曲琴音动月湖的容夫人,还有……”又伸手往舱外一指:“那位风婆绝世美男子,此时舱门大开,即使坐在舱内也可以看到站在船头的性德,白衣黑发,衣袂飘然,高华如仙,泛艳清流。涵波绿藻。更是风停人如画。风来人更佳。   
  “你可知他站在船头,惹来多少女儿青眼男儿羡。为我划船的巧姑娘,只顾着看这绝世美男子,差点把我的船直接撞到岸上去,只怕今夜苏意娘的独舞,唯有此等人物赏得起。”萧遥语意逍遥,悠悠道来,容若早已听得暗中两眼放光,忍不住大声问:“什么花魁做花舞?”   
  谢醒思笑道:“容兄从未听过济州花魁苏意娘吗?”   
  “什么济州花魁?本是楚国花魁,只是不曾列名而已。”萧遥大大方方坐下,取了案上金杯玉盏,继续饮酒,犹能笑言:“三年前,楚国名士二十三人,于京师醉月楼品评天下美人,选南郡寒烟翠为妓中第二人,只是这第一人却空置不定,只因济州有一个苏意娘,清眸倦眼,绝世风华,叫人不敢以娼妓视之,不敢随意品评,但既有苏意娘,无人敢称妓中魁首。月影湖中第一人,江南苏氏世家女。四岁能针莆,五岁学织缣。六岁初度曲,七岁知管弦。八岁观书史,九岁理诗篇。十岁调丹青,十一描花颜。十二始长成。十三逢家变,沦落风尘中。清姿愧污泥,一舞始倾城。喧喧济州城。浩浩行人众,欲问何所去。月影湖中往,凝眸苦苦候。月影映花影。”谢醒思击案轻吟:“不知是哪个做的打油诗,早已传遍大江南北。   
  楚韵如讶然问:“你们说的莫非是个青楼中的绝世美人,谢醒思忙起身施礼:“请夫人恕我唐突。只是这苏意娘与一般青楼女子不同,出身大族,气质清华,纵身人风尘,却不容人随意轻侮。她的画舫,不掷千金断难登上。但纵然如此,却也很少待客,只是每个月的十五,她若兴致起了,便会在月影湖中,做花月之舞,得了她醉花笺的客人,方能上得了画舫与她品诗度曲。因这花月之舞极美,又素来难得,所以济州城里,无分男女,都会前来观赏,醒思这才敢于冒然带夫人前来, “这么说,苏意娘今日一定会起舞了。”   
  “苏意娘已经有大半年不曾在月影湖中作舞了,前几天她身边的丫鬟吟歌在市集备办美酒鲜果,说这个月苏姑娘兴致好,必会做舞待客,这消息早己传遍济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今晚的争夺必是十分激烈,从来没听说醉花笺会送出超过十张呢!」   
  “那倒也未必,柳老爷子要为爱女择婿。任她苏意娘如何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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