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九重(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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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九重(出书版)-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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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震的斗篷被狂风刮得不住翻卷,头发疯狂卷舞,呛咳不已,吃力地问:“你想让我死在牧云草原?”

  聂琰嘿嘿一笑:“说不准……试试看再说。”他眼中闪过明亮的厉光,忽然一低头,毫不犹豫咬住了聂震的脖子。

  聂震忽然觉得温热的血液汩汩奔涌而出,眼前金星乱冒,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聂琰想这麽咬死他?

  真奇怪的死法……看来皇帝果然恨极了罢……既然皇帝不能再爱他了,给帝王的一生打上最痛楚鲜明的印记,让皇帝这麽怀恨……也未必坏事罢。

  风声狂啸,聂震眼前发黑,不知道是不是快要死了,却听到聂琰断断续续的低语:“丽妃……牧云草原是猎天下之鹿的地方,不过──你才是我要猎的那头鹿!”

  “那日在牧云草原,我就想,若有朝一日,乾坤倒转,我定要让你尝到我经历的一切痛苦!”

  随著这句咒语一般、宣誓一般的话,皇帝狠狠撕裂了前任摄政王的斗篷。

  失血晕眩的男子心里震惊,却早已没了反抗挣扎之力。

  猛然明白,这才是聂琰的真正报复。可笑他猜错皇帝的本意,竟然错过了挣扎和求死的最後机会!

  骏马如风,蹄声如雷。

  摄政王身上衣衫一件一件跌落尘埃,被强劲的马蹄践踏污损,再散落在广袤空阔的牧云草原。

  伴随著烈马迅疾如雷的奔驰,颠簸起伏之中,聂震仰面朝天,被牢牢钳制在马背上,一下又一下承受著来自聂震的重击,眼前长天高远,万物如风而过。生命中的巨痛与惊涛,轰天蔽日般席卷而来。

  荣辱,起伏,前尘,旧恨,爱恋,忧伤……

  一切成风,成烟,虚散在牧云草原苍劲的朔风之中。

  不知何处,远远传来牧人嘹亮高亢的歌声,一句句凄切热烈,声裂金石。

  “纵然大汗封赏,挡不过你一个笑脸。

  纵然牛羊成群,挡不过你偎依胸前。

  纵然千山万水,我要回到你的帐篷。

  纵然万箭穿心,我也要死在你的身边。”

  聂震在极度的昏沈中,忽然自嘲地笑了。

  纵然万箭穿心……纵然万箭穿心……

  呵呵,竟然是这样。

  人在九重 14

   

  不知道奔驰了多久,马速渐渐缓了下来。 皇帝犹如餍足的野兽,轻轻放松了缰绳,低头看着怀中早已陷入深度昏迷的男子。大约是太痛苦又不肯求饶的缘故,聂震一直咬紧牙

关,额头上冷汗涔涔,惨白的唇角带着重重血痕,大约连嘴唇也被他自己咬破了。聂琰冷笑一声,忽然想起了那一日的金殿,殿上狰狞扭曲的金龙倒影…… 那个屈辱,他一辈子忘

不了。最爱慕的人,就在那里彻底毁灭了他的一切。包括爱情,包括温柔,也包括……原有的一点点期盼和忧伤。皇帝迅捷地跳下马,然后解开捆在聂震身上的厚重皮带。因为激

烈性事和马蹄颠簸的缘故,前摄政王的腰肋被皮带勒出了重重的血印。带子一松,昏迷不醒的伤者就犹如破碎的木偶一般僵硬地滑下马背,扑通一声跌落尘埃,微微翻转了半圈,

仰面朝天。血和尘土弄污了他英俊瘦削的脸孔,但却不能改变固有的刚硬气势。皇帝皱着眉头,几乎是有些凶猛地凝视着地上垂死的男子,犹如苍鹰俯视尘间的猎物。 真诡异,沦
落到这个地步了,聂震竟然还是有种奇怪的雍容沉静。这让聂琰觉得越发的憎恨,但也有种奇怪的自豪。 大约因为太痛苦又不能解脱,便只有找个办法让对方更痛苦,才能稍微好
过一些。皇帝就这么对着病人出神良久,忽然轻轻一笑,缓缓盘坐在草地上,把摄政王小心地抱在怀中,柔缓的内力源源不断注入摄政王背心。 “震,醒醒罢。”皇帝温和地呼唤
,一声又一声,犹如最多情的少年轻轻说出心上人的名字,然后辗转亲吻着伤者脸上、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处,连伤口的血液也被他贪婪地舔噬入腹。 聂震在极度的麻木晕眩之中,
被某种强大温柔的力量缓缓拖动着,不得不离开那个黑暗平静的混沌世界。 “震……我的震……你快醒醒。”有个温柔如水的声音不住对他说。 聂震轻轻叹息:“何苦来。你不
是恨我,恨得巴不得我死么?” 那个人沉默了一会,雾气似的混沌世界顿时一片冰冷,良久,他凄然一笑。 “是很恨你啊。可如果你死了,我太寂寞。” 聂震愣了愣,缓缓道:
“小琰,你原谅我了?” 是原谅了么?为什么世界还是一片冰冷雪白的虚空?皇帝的笑意冰冷得活像冬日的暗流,良久,平静而坚决地回答:“不,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放
过你。” 呵,不会原谅,不会放过…… 一阵刺骨冰寒,聂震觉得眼前的雾气更浓了,让他渐渐看不清来时的路,那个声音似乎也越来越遥远空寂,渐渐地难以寻觅。大概,终于
还是要和他分别的,不管再多留恋和仇恨。 如果活下去,势必复仇。可又舍不得他,不忍让他再难受,或者现在分别是好事罢?摄政王平静地想着,思绪越来越破碎凌乱,渐渐地
低微散落下去。 一股强硬的力量硬生生拉回了聂震。 “不许死,我不放过你,所以——不许你死!”皇帝阴沉冰冷的声音激烈地一句句说着,犹如一颗颗铁钉,凶猛地钉住他缥
缈散去的灵魂,掌心内力源源不断注入他的心脉。 聂震悠悠醒转,看到皇帝野兽一般燃烧着热情和凶残的眼睛。 他愣了愣,忽然无声地自嘲一笑。想不到,他一手教出来的小琰
,清雅秀致一如天际真人的少年皇帝,骨子里是这样的固执情意,却又凶残暴虐。 看来,这场叔侄君臣之战,不能不延续下去。不管是天意还是人心,他无可逃避。看到摄政王醒
来,皇帝满意地微微一笑,收回手掌,满不在乎地顺手擦去额头汗水,然后狠狠捞起摄政王虚弱欲坠的身躯:“记住,你是我的人,我的丽妃。我不让你死,你就一定死不了!” 
聂震淡淡点头:“好,承蒙陛下不弃,我会奉陪到底。” “那就好!”脱下身上的五龙大披风,狠狠裹紧了摄政王近乎赤裸的身体,皇帝微微一笑:“皇叔,咱们回宫!” 尽管
才进行过激烈的情事,而且并非身强体壮,皇帝显然精神很好,迅捷地跳上马,抱着聂震,一路纵马东去。又是雷霆一般的风声,刺骨生寒,眼前景物如风倒退。 但聂震并不是太
冷,背后有聂琰火烫的身躯紧紧抱着他。灼热的气息一下又一下吹动他脖子上的头发。聂琰近乎霸道地勒着皇叔的腰身,纵马如雷,口中却慢悠悠说着闲话。 “小时候,我只跟随
父亲来过两次牧云草原,我看到牧人在蓝天白云下唱歌,在马背上交合……自在逍遥、快活无比。可我不懂他们在作甚么,问父皇,父皇哈哈大笑,自然不会告诉我的。” 皇帝说
着,有点自嘲地微微一笑:“后来我明白了。我很喜欢那些牧人,那样自由自在的情形……” 聂震听得心里一惊,不知道是甚么滋味。难道……这就是聂琰带他来牧云草原的缘故
? “所以,我懂事之后,一直梦想和你一起在牧云草原骑马。我要对你作一直想作的事情。”皇帝的声音变得灼热而又暧昧:“蓝天下,马背上——震,你喜欢么?” 喜欢么? 
这么憎恨,可又这么留恋地对待他。 能喜欢么?能推开么? 聂震沉默无言。


  人在九重 15

   

  随著聂震的苏醒,一向冷落的和芳斋奇怪地重新成为了整个後宫瞩目的地方。

  一连半个月,皇帝散朝後总是直接来到和芳斋陪伴大病初愈的郑丽妃。这个专宠的信号很快传遍了宫廷,皇後梅韵白起初还一笑置之,到後来不得不重视这位忽然冒出来的对
手。这日杨妃到皇後处请安,看到皇後,也委婉提起此事。梅後本有心掂量一下此人的分量,便沈吟道:“论来,郑丽妃醒来些日子了,咱们共侍一夫,便是姐妹,正该看望於她
。今日正好杨家妹子也来了,不如你我姐妹同行。”

  杨妃原本温存,听了皇後发话,便点头称是。

  後妃二人一起起驾到了和芳斋,看门的小太监王强没料到皇後和贵妃亲自来了,吓了一跳,连忙跪地迎接。

  梅後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微笑道:“小王,你怎麽了?我们听说郑家妹妹病好了,过来看看。你快进去通报吧。”

  王强擦了把冷汗,不知道怎麽纠正皇後的话,尴尬地低下头,匆匆而入。

  里间,聂震正躺在病榻上,皇帝在他身边轻声念诵著乐府古风,神情恬静安祥。这是两人难得没有冷嘲热讽或者横眉冷对的时候,让聂震有些惘然,不知道这麽被困在深宫是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其实本想找机会杀死聂琰,报仇雪耻的,但看著这人温和沈静的样子,心中柔肠辗转,不免不忍。忽然听到外间梅後的声音,聂震心下一颤,慢慢苦笑起来。

  该来的尴尬,毕竟还是来了。

  昔日的堂堂摄政王,如今成了低三下四的天子小妾……再见梅韵白,却要他情何以堪?

  聂震心里一阵冷又一阵热,隐约明白,聂琰故意给他这样难堪的名号,也许就是为了今日这样的羞辱罢。果然,皇帝要把受过的一切侮辱都要回来……

  心里一阵冰冷,只觉羞辱之极。对聂琰那点旧情,被这羞辱烧成了烈火,令他十分辗转痛苦。

  果然,王强进来通报了,不安的眼睛偷偷看著聂震,似乎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聂震皱著眉头,尚未开口,聂琰倒是微微一笑,缓缓说:“你给皇後说,郑妃大病初愈,精神短少,不宜见客。就说朕的意思,代妃子多谢贤後探望之德。请皇後和贵妃回去罢,两位後妃都是有孕之身,还请保重身子,不要多走动了。”

  聂震吃了一惊,猛然侧头看了皇帝一眼,一时间不知他打的什麽主意。

  王强不料皇帝著实回护了聂震一回,大吃一惊,却又不敢违逆,只好硬著头皮传旨去了。

  外间等候的梅後杨妃一听,顿时也都呆住。

  梅韵白不料皇帝此时就在和芳斋,更不料聂琰这样深沈蕴籍的性情,竟然明显地维护一个地位低贱的妃子。郑丽妃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

  向来骄傲尊贵的皇後惊呆了,心里一阵乱、一阵冰,情不自禁微微後退一步。

  杨妃见状,连忙扶了皇後一把,柔声说:“姐姐小心。”

  梅韵白觉得杨妃的手冷得像冰,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里明白,相貌温柔美丽的杨妃,此时也处於极度的震惊和波澜之中。

  後妃二人之前颇有些小小心病,这时却都明白了对方心里的悲伤,默默对望一眼,缓缓回驾还宫。

  聂震默默听著外面车驾远去的声音,出神良久,叹了口气:“陛下,我越来越不懂你的心事。”

  聂琰淡淡笑了:“怎麽?”

  “你故意封我作甚麽妃子,不就为了今日之辱麽?”聂震叹道:“你……想要我对昔日臣下之女低三下四地参拜,让妇人女子也可羞辱於我。你已经作到了,为何忽然退了回去?我的陛下!”

  聂琰心不在焉看著手中书卷,低声回答:“我……只是没想好怎麽对你。本来是下了狠心的,事到临头……总是不对……”

  “不杀你,我对不住母亲受过的苦楚,对不住因你而死的大臣,也……对不住我自己。”皇帝忽然掰起聂震的下巴,深邃凌厉的眼睛盯著前摄政王有些迷惘的眼,低声说:“我真的恨,恨得想杀了你啊──要能真杀了该多好。”

  口气很平淡,聂震却听出了一些忧伤的意思,心里一阵酸软。

  也罢,聂琰既然这麽说。随便皇帝怎麽磨折,他不会再次作先背叛的那一个……

  想了一会,前摄政王慢慢问:“那麽,陛下,你现在想好怎麽作了吗?”

  聂琰微微一笑道:“我本来有些犹豫,你今天又问我,倒是催我有了主意。”

  “甚麽主意?”聂震看到他眼中明亮狂热的光彩,心里一凛,知道接下来的话只怕又不是甚麽好事。

  聂琰笑吟吟地回答:“我要和你快活一阵子,震,你乐意麽?震……我们从未真正快活过,可我就得杀了你,怎麽甘心。”

  聂震心下一颤,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喃喃道:“陛下──”

  聂琰笑著用手指抚摸著他的脸,柔声说:“别说不愿意,我要你愿意。哪怕一个月两个月……”

  如果不能一辈子,那就得一阵子算一阵子罢。

  震……震……

  皇帝在低声喊著他的名字,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深深眷恋。

  聂震忽然心里一惨。

  “好,我答应你。”前摄政王慢慢说。

  陪你快活一个月,哪怕,第二天就又要反目相对……

  忽然,腰身一紧,却是被小皇帝紧紧勒住。那麽狂热,那麽紧密,似乎要搂住一生一世。

  聂琰双目璀然,嘴角笑意隐隐,很是欢喜的样子,忽然一下子亲了下来。

  温存辗转的亲吻像春风细雨一般轻轻啄过聂震的脸,皇帝烫热的身子压住了前摄政王清瘦的身躯,两人纠结著,一起倒在塌上。

  因为老是在一起,聂琰对付聂震的手法已经熟练了很多,不一会就挑起情欲。两人都有些沈醉。

  大约心里藏著忧伤的缘故,聂震迷眩一会,慢慢清醒了。微微睁开眼睛,看著皇帝情动的模样,有些茫然。

  那日之後,聂琰果然绝口不提旧仇,每日散朝之後,独自关在上书房很快处置了政务,就径自到和芳斋来,痴痴缠著聂震。

  他似乎存心把这一个月用柔情蜜意填得饱满,一言一动,都是春风拂面。

  聂震实在没想到他有这样惊人的精力,似乎每天都能想出层出不穷的花样。皇帝见聂震闷得厉害,索性在和芳斋弄了一个巨大的沙盘,随便聂震在那里推演兵法,以运筹兵戈为乐。聂震看了,只是苦笑。一著之错,昔日权臣做了阶下囚,天子再是恩遇,也犹如叶上露水,折堕不过朝夕之事。

  其实也不怕死,只是面对聂琰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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