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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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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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就知道,楚家的小姐是有皇后命的,楚家身分尊贵的女儿,一出生,就必须接受皇后的教养,所有的一切都要会,都要懂,都要精,不可辱没了皇上,不可辱没了国家。 
  诗词为君赋,琴箫为君习。 
  无数次憧憬那高高宫墙后的世界,无数次在心中编织万乘之君的形象。 
  十四岁那一年,金銮玉轿、全副仪仗,浩浩荡荡把她抬入凤仪门,昭告太庙,她正式成了大楚国的皇后。 
  她见到了那个从她出生,就不断在她耳边被提起的人。 
  皇帝、丈夫。她的君、她的天、她的夫,她一生一世追随效忠、生死不离的人。 
  她的一生都是为着他,从她一出生,生命里就有了他无数的烙印,而大婚的三日三夜,寸步不离的相守,那个男人却不曾对她说一句话,更不曾碰她一个指头。 
  而她,不能哭,不能闹,不能气,就连悲伤、失望,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是皇后,她要保持一位国母的尊严,她要做天下女子的典范。 
  尽管,她只得十四岁,尽管,在那新婚的夜晚,她惊慌、伤心、悲苦,无措得想要痛哭出声,却只得一直努力含笑,尽管,她恨不得扑到亲娘怀中寻求慰藉,但重重宫墙,从此阻隔骨肉血脉。 
  只剩她一个十四岁的弱女,孤处于深宫之中,头顶着皇后的桂冠,苦挨着孤寂岁月。 
  整整两年,除了每年屈指可数必须由帝后共同出席的大典,以及偶尔几次皇帝生病,她照规矩去探望,她和皇帝之间,再没有其他接触。 
  看那史书之上,被冷落的皇后数不胜数,似她这般,从一入宫即被弃如草芥的,怕也只此一家吧! 
  楚韵如淡淡一笑,笑意漠如秋风,竟是连悲伤都没有了。纤指轻拂,琴音袅袅,伴着她的歌声,随风飘扬出去。 
  容若一路怒气沖沖,带着性德还有其他伴驾的太监、宫女们往甘泉宫来。远远果然望见有两三个人跪在甘泉宫外,容若眉头皱得更紧了,不知不觉哼了一声。 
  “以前我就曾经猜过,如果太虚的背景人物是按很多故事编的,那皇太后是孝庄,摄政王是多尔衮,没准董嫣然就是董鄂妃,皇后就是娜木钟。没想到果然如此,这个皇后,就和”孝庄密史“那部老电视剧中的娜木钟一模一样,骄纵任性,蛮横无情,太过分了。” 
  容若回头对性德说:“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还总觉得电视太片面。董鄂妃无所不好,无所不美,皇后则集全天下缺点于一身,假得过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世上真有这种皇后。做出这样狠心的事,别人怕她,我可不能就此放过她。” 
  他一边说,一边气呼呼往里走,沿路的宫女、太监纷纷下跪。有人要高声传报,被他一眼瞪过去,吓得屏息噤声。 
  才刚跨进甘泉宫的大门,就听见琴音悠悠,歌声悦耳。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本应该是极悦耳的琴音,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怆然之意,歌喉异常动人,唱的更是新婚娇羞之词,却不知为何不觉欢喜羞涩,有的,只是一种连悲苦都已不再外露的漠然。 
  容若一怔,低声问:“李白的诗?” 
  “在太虚里,就是民间流传的无名氏歌谣。”性德在一旁回应。 
  容若难得的笑一笑,程序员真是太会偷懒了,连民间村言俚语、歌谣曲赋,都可以大偷现实中的东西。可惜李白死了太久,也不能跑来找他算侵犯版权的帐。 
  不过,幸好谱的曲子好听,歌声更美,待要细细聆听,歌声已止住,惟琴曲悠悠不绝。 
  容若有些不解,李白的原诗,可不止这四句啊!顺口问:“是谁唱的歌,怎么不唱下去了。” 
  宫院里跪地的宫女中有人低声答:“是皇后唱的,两年来,皇后总爱唱这首歌,每次都只唱这四句,就不再唱了。” 
  容若怔了一怔,良久,才叹息一声:“她当初嫁进宫的时候,正好十四岁,新婚之夜也许是她唯一单独和皇帝相处的时间,可惜……” 
  说着摇了摇头,心中忽昇起怜惜之意,方才的怒火渐渐消退下来,就连怒气沖沖的步子,也渐转轻慢。 
  “我也不好,因为不知道如何处理萧若的妻子,所以来这里后,从来也没来看过她。她又何尝不是这深深宫殿,权利斗争下的牺牲品,可怜人。” 
  他望向性德说道:“现实里,有一首老电视剧的插曲,因为好听,一直流传到现在,讲的也是后宫女子被皇帝冷落,孤孤寂寂、自生自灭的命运,曲调非常优美,你听过吗?” 
  “我怎么会听过?” 
  容若一笑:“我唱给你听。” 
  他微微仰起头,竟然真应和着琴声,低唱起来。 
  十六岁少年的身体,发出的声音很是清悦,即使唱的是女子之歌,听来依然悦耳。 
  他一边唱,一边信步往殿宇深处走去。 
 
 
 
  
第一部 楚京风云 第三集 风雨欲来 第二章 干戈玉帛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歌声,与琴声相和相应,由远而近地传过来。 
  自从分别后,每日双泪流。泪水流不尽,流出许多愁。愁在春日里,好景不常有。愁在秋日里,落花逐水流。当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可怜桃花面,日日见消瘦。玉肤不禁风,冰肌寒风透。粉腮贴黄旧,蛾眉苦常皱。芳心哭欲碎,肝肠断如朽。 
  声音由模糊而渐清晰,楚韵如微微一震,指尖一痛,才惊觉,不知何时,琴弦已划破手指。 
  明明是男子的声音,但伴和着她的琴音,竟是异常婉转悦耳,轻轻淡淡的歌声中,诉尽了深宫寂寞、深情成空的悲凉。 
  明明听到的是和太监完全不同的男子声音,渐渐清晰,渐渐接近,楚韵如竟似着了魔一般,坐着一动不动,只是有些惊异地问出一声:“是谁,谁唱的歌?” 
  “是我唱的歌!” 
  声音近得就在身旁,同一时间,内殿里面的十多个宫女一起拜倒下去:“恭迎陛下。” 
  楚韵如一呆,略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子,看到了那个成亲两年,从不踏足甘泉宫一步的丈夫。 
  她尽量从容地站起来,盈盈拜倒,悄悄在袖子里把指尖扎进掌心,让疼痛可以使自己用平静稳重的语气说完走过场的话:“臣妾恭迎圣驾。” 
  容若是带着火气过来的,可是遥遥听到歌声琴声,走近再看到这容色清美的丽人,火气实在发作不出来,可是要和和气气,又做不到。闷了半天,只得没好气地说一声:“平身吧!” 
  “谢圣上。”楚韵如保持着皇后完美的仪态礼貌,说着老套的话,站了起来,抬起头,望向容若。 
  这一对成亲两年的夫妻,终于第一次,真正地正视彼此。 
  容若只觉楚韵如容颜如画,眉若青黛,唇似涂丹,偏偏如此美人,如此年少,一双眸子清美之外,竟有些暮气沉沉。他心中微动,忙侧开眼睛,尽力用冷酷的声音说:“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什么来找你的?” 
  楚韵如低眉垂首:“臣妾不知。” 
  容若见一个少女做出这样死气沉沉的动作,说出这样死板的回话,又觉生气,又觉怜惜,不觉冷笑一声:“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的宫女小绢今早送出一块有毒的糕饼,而这糕饼最后递到了萧性德的手里?你不知道,外头很多人都传你非常讨厌萧性德,屡次说要除掉他,那么你都知道什么?” 
  楚韵如大惊抬头,震惊地望着容若,然后又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性德。这个时候,她气得连手指都冰凉一片,悄悄在袖中颤抖。 
  性德的容貌之美,以及他忽然被皇帝收为随侍,日日夜夜,寸步不离的事,早已传遍宫廷。暗中,不知有多少流言猜测,而大部分人都会相信其中最不好听,最脏肮的那一种。 
  这样的话,楚韵如早听得多了。她原本就是个被冷落的人,所以只是冷冷哼一声,也就罢了,料不到今天会有这样的大罪降到头上来。 
  此时此刻,她想到的,不是喊冤,而是愤怒。 
  她也是楚家金尊玉贵的小姐,自小就习诗书礼仪、忠孝贤德的道理,圣人之言、女子之德,哪一条不谨记心上,送入宫中,封为皇后,为天下国母,被生生冷落两年,而今,却为这样莫名其妙的事,被自己的丈夫逼上门来。 
  她是当朝国母,竟被视做与男宠争风而施毒手的女子,置她这当今皇后于何地。 
  她愤怒已极,反倒笑了出来,笑容美至极处,却又冷至极处,望着她的丈夫,她的君王,生平第一次说出了有违闺训的话:“原来今日圣上贵足踏贱地,是为萧侍卫讨公道来的。既然如此,臣妾怎敢欺君,此事确是臣妾所为。臣妾身为皇后,统御六宫,当要维护宫中制度、皇家名声,自问所作所为,全是为皇上清誉着想,为大楚名声着想,皇上若要怪罪,我就此领受便是。” 
  容若万万没想到,她竟会一口承认,瞪大了眼睛,怔怔望了她半天。明明是他来找她兴师问罪啊!怎么现在,倒像是自己被她压住了气势,不免有些不甘心地瞪着她。 
  “好一位皇后,你说得真是太好了。你统御六宫,杀一个你认为会败坏皇家声誉的侍卫算得了什么?就是天天让人跪在外头大太阳底下,自然也是理所当然,无可指责的。” 
  楚韵如徐徐抬头,望定容若的脸,本来波澜不起的眸子里,尽是倾天的烈焰。这个残暴之名传遍天下的皇帝,这个残虐折磨奴才如草芥的皇帝,居然跑来怪责她对手下太苛。她越想越恨,反激起满心的怨怒来。 
  容若见楚韵如神色不善,眼中光芒越来越激切,竟也吓了一大跳,不知楚韵如要如何发作。 
  谁知楚韵如却只是直直对着他跪了下来,眸中怒火狂燃,而声音却平静如水:“楚韵如失德,不怜臣下,不恤奴婢,不敢再居后位,就请皇上下旨惩处吧!” 
  容若想不到,他说一句,她就顶一句,他来审问,什么手段也没来得及用,她就全认了,他来问罪,还没开口论罪轻重,她就先要甩帽子不干了。一个这般柔弱的女子,说起话来竟会这样强硬。 
  对她的印象,明明还是当日探病时,一语不发跟在皇太后身边,看似怯生生的女孩,却能把他这个皇帝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容若有些气闷地望向楚韵如,却见她神色淡然,可眼睛里明明是无穷无尽的悲愤、怨苦、不甘、不屈,化为烈焰,灼人魂魄,烧人肺腑。 
  容若只觉胸口一震,没来由地一疼,竟似被那如水明眸中的无双烈焰真的烧着了一般,恍恍惚惚间,似乎有些明白楚韵如说这些话时的心情了,这个纤美少女,性子竟刚烈至此。 
  本来因性德无辜被谋害的滔天怒气,小绢活生生死在眼前的满心怨愤,竟全被楚韵如眸中的悲苦压了下来。 
  容若发热的脑子渐渐冷静,目光深深望着楚韵如。这女子眸子一片清明,只是愤恨不平、怨苦不甘,绝无一丝一毫的心虚胆怯。 
  他心中复又将整件事来回思量,眼神由初时的不解、气恼、愤怒、震动,渐渐变为怜惜、迷惑、困扰、无奈。 
  良久,容若才长叹一声:“其他人全都出去。” 
  一众宫女、太监早被帝后间的风波吓傻了,听了这话,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外退。 
  就连性德,看这一男一女对峙的局面,竟也一声不出地退了出去。 
  容若这才一弯腰,把楚韵如扶了起来。这动作让楚韵如有些吃惊,而接下来听到的话,更令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对不起。”声音温柔真挚得不似真实。 
  面对一向冷落她的无情帝王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过于吃惊的楚韵如只能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容若,呆呆地听容若接着说下去,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是我不好,只听一面之词就对你生疑,还把这么大的罪名加在你的身上,对你这六宫之主实在太不尊敬了。” 
  楚韵如的脸色迷茫,目光甚至还带点惊惶,微微皱起眉头,不能理解这一切突如其来的改变是为了什么。 
  容若见她此刻和方才的刚强完全不同的柔弱无措,越发怜惜起来。这被尊为皇后的少女,在深宫之中受了多少薄待、多少冷落,以至于现在听到一句真诚的话,反而失措成这样。 
  他一时心情激动,忍不住一伸手,握住了楚韵如的纤手。掌心触到的一片冰凉,冷得他竟没来由地心中一颤,手,却反而握得更紧了。 
  楚韵如惊觉手上一热,本能地想往后缩,没想到对方更用力握紧,竟是缩不回去。可是,手中触到的感觉如此真实,真实地让她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一场梦,尽管这似乎比梦还离奇,比梦还不可能。 
  “韵如,以前的我一直待你不好,最近我才醒悟,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我不敢来见你,因为,我薄待了你这么久,不知怎样才可补偿你,所以我躲着你,明明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却还是让一切继续下去。” 
  容若坚定地握紧她的手,想要用自己的热,来温暖她的冰凉,想要竭尽全力,来改变这可怜女子悲苦的命运:“我只听了小绢的话,无凭无据就来找你,我只看到外头跪着的人,也不问因由,就对你发脾气,这些,都是我不好。” 
  楚韵如仍然有些迷惘地望着他,可是,那丝丝缕缕,却也无穷无尽的暖意,一点一点,从他的手,传到她的手,流注全身,真切的话语清清楚楚响在耳边,原本的强硬固执,忽然也化做如水温柔。 
  “小绢的事,不论皇上信不信,臣妾确实不知,至于外头那几个跪着的,倒也没犯什么大错。只是臣妾近日胃口不好,不想多进饮食,他们劝得多了,臣妾一时厌烦,就让他们跪到外头去,别在臣妾眼前吵闹。”方才一句句顶得皇帝哑口无言的皇后,如今声音却一片柔和。 
  容若轻轻叹息一声,却又不觉微微一笑:“你大可说他们犯了什么过错,你才加以惩罚的,难道我还能叫外头的宫女来跟你这皇后对质不成。你却还是一句也不多说他们的错,只道是你自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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