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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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 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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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容若在这里。 
  出乎楚韵如的预料,容若竟然没有因为看到这满天满地淋漓的鲜血而晕倒。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城楼上,瞪大了眼,静静地看着这一场又一场无情的杀戮。 
  血肉横飞之际,他按在城墙上的手,渐渐青筋迸起。 
  杀声震天之时,他的脸色苍白得让人怀疑他马上就会跌倒在地。 
  但他还是坚持着一动不动,一丝不差地把所有的惨烈和杀戮收入眼底。 
  楚韵如仗剑守在他的身旁,如有飞矢流箭就挥手劈开,如有人能跳上城楼,来到近处,便是一剑刺出,逼得刚刚跳上城的人,复又跃下城去。剑下无人可以抵挡片刻,漫天飞矢,也没有一支可以破开她的剑网。 
  她的剑总是一出即收,出剑之际,风云乍破,雷电奔驰,待得收剑,便又是高贵而娇弱的女子,只是静静站在丈夫身边。 
  一开始其他楚军作战的时候,都担心容若的安危,总要分出几分心思给这位站在城楼之上、战场最前线发呆的贵人,但见到楚韵如的剑法,无不震惊咋舌,赞叹之余,倒也放下牵挂,尽心去防御城池。 
  攻城战从早上打到晚上,那潮水般一波又一波永无止歇的秦军才没有再继续攻上来。 
  受伤的军士们被抬下城楼找人救治,疲累至极的人们,抱着刀剑,靠着城墙,慢慢滑倒在地。 
  人们沉默而有序地开始收拾战后,并为下一场攻防战做准备。 
  楚韵如不必再全副心神,守护容若的安危,才开始感觉到害怕,才察觉自己手足发软。 
  一直呆呆站立不动的容若伸手,轻轻握住楚韵如的手。 
  两个人的手都是微微一颤,都觉得对方的掌心满是汗水,却还是冷得彻骨。 
  楚韵如低声道:“我知道你心中不忍,为什么一定要勉强自己一直看下去?” 
  “因为,这是我应该负起的责任。”容若苍白着脸,一字字说:“我可以逃避我的工作,我可以放开权力,我可以说天下兴亡与我无关,我只关心眼前所见的事,只愿帮助手臂所能及的人。但是,只要我一天还是楚国的王,所有楚人的生死,我都应该负责。我要亲眼看着,看着这场杀戮,看着每一个战死的人,我要让我自己明白,我需要承担的是怎样的国家和百姓,不能逃避,不可退缩。” 
  楚韵如觉得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一字一句,竟如千斤沉重,这样的容若,她从不曾见过,却也心中一痛。 
  与其让他这样真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因为责任,因为痛楚,因为不忍,而担下那沉重得让人窒息的担子再变成楚王萧若,她宁可,他仍是那嘻嘻哈哈,天大的事,也视做笑谈,没有雄心大志的公子容若。 
  容若站起来,走下城楼,一路士兵向他施礼致意,他只点点头,来到了伤员集中治疗的地方,顺手接过军医的药物,过去给伤员上药。 
  受伤的士兵看到他亲自来上药,都有些惶恐,有些人涨红脸,支撑着想站起来,有些人手忙脚乱,连声说:“公子,我们没事,这里又脏又乱又污秽……” 
  容若一眼瞪过去:“闭嘴。” 
  他一向是笑嘻嘻好说话的主,难得板起脸喝一声,倒真震得旁人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自是低了头去帮忙别人包扎伤口。 
  他以前在“仁爱医院”当义工,虽然因为晕血,没有直接接触过血肉模糊的伤口,但有关护理的技术,却早就学到手上了。 
  他包扎伤口的手法迅速有效,能很快止血,就算对被巨石砸断了骨头的人,也可以用最有效正确的方法处理伤势,就连几个军医都频频用惊异的眼神看向他。 
  反而是楚韵如虽然武功很不错,但对于包扎伤口、照料伤者,却实在一窍不通,一开始怔怔站在那儿插不上手,但很快就手脚迅速地帮忙递药送水,甚至不避血污地把清水送到重伤晕沉的士兵唇边,用温柔的声音引导昏昏沉沉的战士把水喝下去。 
  战鼓倏然而起,容若一震,猛然直起腰:“他们又攻城了。” 
  楚韵如也一挺身站起来:“我去城上,你留在这。” 
  容若摇头:“不行。” 
  楚韵如迅疾地说:“我能帮着守城,你能帮他们治伤……” 
  容若摇摇头:“我有我的责任,我要站在最前方,我要让每一个人知道,朝廷一直在他们背后,皇家子弟也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他们说话的时候,几个受伤较轻的士兵已经跳起来了,几个重伤的士兵也挣扎着要起来。 
  容若皱眉怒斥:“你们在胡闹些什么,大敌当前,由得你们这样自作主张吗?” 
  “公子,我没事,就是手擦伤一点,我……” 
  “闭上嘴,当我们飞雪关就没人了吗?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给我好好治伤,这是军令。”容若怒瞪了众人一眼,这才与楚韵如一起快步往城头奔去。 
  伤兵们忽然沉寂下来,没有人说话,只有战鼓一阵一阵,越发催得人心如火焚。 
  有一个晕迷中的士兵被战鼓声催醒,神智还有些恍惚,喃喃说:“刚才有个好温柔的声音让我喝水,好像是我死去的娘。” 
  “是容夫人。”有人在身旁低声说。 
  士兵的眼睛一片迷蒙:“你胡说,容夫人是王妃的身分呢!” 
  “是真的,她亲手抱着你,喂你喝水,你身上的血,把她的衣裳都染透了,她也没有松开你。” 
  “还有容公子,他亲手为我包扎伤口,真奇怪,他的眼红得厉害,手还在发抖,好像比我还痛,比我还难过。”那声音轻轻地,与其说是在叙述事实,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 
  刚刚醒来的士兵,怔怔地慢慢把眼睛睁大:“容公子、容夫人,王爷和王妃照料我们吗?抱着我,跟我说话的,真的是王妃?我觉得她声音真好听,还有水滴到我脸上,我一直以为是,是我死去的娘,在为我伤心。” 
  他慢慢闭上有些湿润的眼,然后又猛一震,睁开眼:“战鼓声?秦军又攻城了?” 
  这一次,没有人回答。 
  他咬咬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因为过于虚弱的身体而失败了两次之后,他猛得抽刀,用战刀支着地站起来:“我得再杀几个秦狗,才对得起王爷和王妃。” 
  没有人阻拦他,其他的伤员,也纷纷站了起来,沉默着拿起自己的战刀,穿上已经脱下的盔甲。 
  有个伤员伤势异常沉重,整只右手都被投石机的大石头砸得骨头寸断,偏偏手还牵在身上,每一次无力的甩动,都痛到极处。而他的左脸被人重重砍了一刀,刀锋带过左眼,整只左眼都废掉了。 
  别说军医忍不住想按住他,其他的士兵也不由说:“飞虎,你伤得太重,还是……” 
  “妈的,我还有一只手,还可以握得住战刀,我还有一只眼,还可以看得见秦狗,你们啰嗦什么。”王飞虎重重吐了一口浓痰,拿着战刀,竟是大步流星,跑在最前方。 
  一群身上带着重伤的士兵,冲上城头,发了狂一般加入到守城的队伍之中,彷彿没有痛觉地狂呼大叫,挥刀劈砍。 
  就连秦军之中好不容易冲上城楼的勇悍之士也不由被这些满身鲜血,还杀得眼红如血的人气势震住,复又被逼下城头。 
  容若见他们冲上来,也是大惊,愕然叫:“你们干什么?我的话你们全当耳旁风吗?” 
  指挥作战的方展锋也因为这一奇景而震惊,现在的飞雪关还没有困难到,必须让重伤兵员上阵的地步啊! 
  不过,他的目光在容若与那些士兵之间一扫,这才低声道:“这是他们对公子的心意,公子就不要阻止了。” 
  容若一怔:“什么?” 
  方展锋轻声道:“能感召兵士奋死而战,能善待兵士如骨肉至亲,公子若是军中为将,必为良将名将。” 
  容若却长叹一声,摇摇头:“这就叫名将吗,这就叫对士兵好吗?遇上这样的主将,会是士兵的幸福吗?” 
  方展锋一愣,显然有些不明白。 
  容若深深叹息:“曾经有一位将军,用兵如神,深受敬重,而且和士兵一同起居,和他们就像亲人一样亲近,士兵身上生了疮,他竟然愿意亲自去吮吸。可是有一个老妇人,却这样评价这位将军,她说,这位将军曾帮我的大儿子吮过疮,所以我的大儿子为保护他而死,现在他又帮我的小儿子吮疮,我的小儿子不知道将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为他而战死啊!” 
  这故事听得四周几位将军与士兵都是心头一震又一沉。 
  容若语意悲凉:“名将也好,良将也罢,百姓们最在乎的,是他们从军的亲人可以平安地活下来。对于士兵来说,什么战功,什么威名,真得比得上,好好活着,将来与亲人团聚的幸福吗?” 
  他目光扫视惨烈的战场:“我对他们的好,不过举手之劳,他们却当做天大的事,记在心中,不惜一切来报答。我不过是小恩微助,他们却要用性命来偿还,我站在这里,看着他们拚死血战,却没有任何办法,这样的我,怎么能够成为良将?” 
  他目光望向城外如潮水般涌上来的秦军,以及远处那招展在空中的帅字大旗:“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不是百战百胜,而是在战斗发生之前,就取得胜利,把一切的苦战,扼杀在没有开始之前,不要让任何士兵去牺牲,而这一切,我都做不到。” 
  他猛得抬手,在城垛上用力一击。 
  “不,不是的……”从战斗开始就一直跟在容若身边,当他的护卫的张铁石忍不住叫出声来。 
  几个人一起看向他,他却涨红了脸,说不出有条理的话。 
  他只能拚命摇头:“不是这样的,公子,不是这样的,你为我们做的事,不是什么小恩微助,你也不是没用的人,你会成为了不起的将军,你不会让任何人没有意义地去死,你不会……” 
  容若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的大喝一声:“箭来。” 
  众人俱都一怔。 
  从战斗开始,容若就一直没有动过手。他只是呆呆站在城楼,看着一切的杀戮,而被深深的无力感所淹没。他脸色惨白,眼神悲痛,看着一个个生命的毁灭,即使是刀刺到他面前,箭射向他眉峰,他也只是呆呆站着,任凭楚韵如出手抗敌。 
  原本大家也并不指望容若能立什么战功,这样的大战,他做为一个标志,肯站在城楼鼓舞士气,已经很了不起了,所以倒没有人苛责他。这一回,忽然听他这么一声,还真震住了上上下下的人。 
  容若回眸看向众人,微微一笑,脸色依然苍白,这一笑却灿烂如阳光:“为了你们,我会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不算太差的将军,我会尽一切力量,不让你们没有意义地力战而死,所以……” 
  他的话没有说完,一张弓递到了他的手中,是方展锋把自己亲用的弓送了上来。 
  容若接弓在手,深吸了一口气,功聚双臂,徐徐张弓搭箭,箭锋遥指远处,飘扬于空中的帅旗。 
  他的箭法并不算好,更何况那帅旗遥在二箭之地以外,被射中的可能性几乎等于无。 
  但就在这时,一双纤柔的手,覆在容若的手掌上,并着他一起,慢慢把弓拉到最满。 
  容若微笑,轻声唤:“韵如。” 
  站在容若身后的楚韵如,附在容若耳旁,声音轻柔:“不管在任何时候,我都和你在一起,不管面对什么敌人,我们都并肩作战。” 
  他们的手合着手,身连着身,心跳应和着心跳,呼吸交融着呼吸,同出一源,同受一个人指点的内力在两个人体内慢慢凝聚,如水乳交融,彼此呼应,成倍地增长起来,就连心境也在一瞬间一片空明,眼前万事万物,忽然变得很大,大得彷彿根本不需要瞄准。 
  然后,容若连正眼也不看远处帅旗,只是回头,对楚韵如微微一笑。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在体内气机感应之下,却在同一时间松开了拉弓的手。 
  是一道闪电,从天际划过,是一声霹雳,自城头惊起,又或是一阵狂风,猛然向敌营袭去。 
  彷彿人们只来得及眨眨眼,就见远方那飘摇招展,不可一世的帅旗,猛然一折,然后如一片败絮一般,颓然倒下。 
  帅旗之下,立时一阵混乱,攻城的秦军纷纷回头,攻势为之一缓。 
  城楼之上,欢呼一片。 
  容若举手大喊:“敢犯我国土者,当如此旗!” 
  这一声厉喝,用尽他所有的内力,一时间,竟也能压下满天呼声、叫声、战斗之声。 
  无数声应和,在城头响起:“敢犯我国土者,当如此旗!” 
  那叫声轰然雄壮,直震天地。随着叫声而飞扬的利刃寒霜,映得苍穹也是煞气升腾。城上士气,一时激扬至极点。 
  而城下秦军,无不沮丧色变。攻城之势,大大消减。 
 
 
 
  
第三部 三国争锋 第十八集 飞雪之役 第二章 开市互贸
 
  激昂的战鼓声,震耳欲聋。
  容若全身一颤,猛然惊醒,一跃跳起来:‘敌军又攻城了吗?’
  身边亲卫士兵急忙道:‘没事,公子先歇一会儿吧!’
  容若摇摇头,用力晃掉晕眩的感觉,把沉重的钢盔往头上一套,就大步走了出去。
  连续四天的城池攻防战,打得让人连气都喘不过来。
  秦军仗着人多势众,把攻城军分成几拨,轮番进攻,打退第一波,第二波又上来了,击退第二波,第三波又冲了过来,好不容易把第三波也逼了回去,休整完毕的第一波,又重新发动攻击。
  就这样循环无止,让守城的将士连一点休息的时间也没有。
  有的时候,连续攻城一天一夜之后,攻守双方都有些疲惫不堪,秦军忽然停战。楚军如获大赦,人人觉得手软脚麻,站立不稳,迫不及待地想要休息,一闭眼就沉沉睡去。
  在这个时候,秦军又忽然发起攻击。
  如果一直强攻不退,楚军上下,人人紧绷着神经作战倒也罢了,可是身体心灵一旦松弛下来,想要重新恢复到苦战状态之中,则难上许多。
  亏得飞雪关上下,上到临时主将方展锋,下到一个烧火的士兵,都是久经战阵,经验丰富的军人。在这样以少敌多,困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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